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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田寶

[公告] 木斋《苏东坡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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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4 | 显示全部楼层
  当然,也应指出,苏轼提倡“以诗为词”,提倡以“雅”治“俗”,其“诗”非古人之诗,(此点上文已述及)其“雅”也,非传统观念之“雅”。“雅”的观念,也是个随着时代不断变化着的观念。唐之前“雅”的观念,主要是“正”的意思,也就是儒家的“思无邪”、“诗言志”、“诗者,持也”等要求诗服务于政治教化的意思,具有极强的社会功利性。当然,其中也有着内涵的嬗变历程。《诗大序》解释“风、雅、颂”之“雅”是:

“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到郑樵释“雅”,已初步从“雅”“俗”之衍伸义来论述:“雅出于朝廷士大夫,其言纯厚典则,其体抑扬顿挫,非复小夫贼隶妇人女子所能道者,故曰雅。”但以“正”释“雅”的传统内涵,在唐之前仍为统治地位。到李白的“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其本质意义仍然是要恢复先秦两汉的“诗言志”传统,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要求诗歌的风格要有“风骨”。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轼“提倡风雅”,其中也包括李白时代的观念。他主张文章要“言必中当世之过”,而“诗须要有为而作”。词诗一体,词也就自然要有骨力。苏轼“以诗为词”的大量词作,特别是后人标举为“豪放”词风之作,正是这种美学思想下的艺术实践。

  但是,苏轼提倡之“风雅”还不仅是这些。随着唐宋之际的社会发展,随着市井文化与士大夫文化的两极分化,雅的内涵与处延都发生了非常深刻的变化。这种变化非常复杂,非三言两语所能界定,试标举其一二:

  其中,一个最根本的变化,就是由唐之前以儒家的进取为雅而演化为以退隐为雅。唐之前虽然有魏晋六朝的隐逸风度,但却被视为旁支。直至白居易的诗论,都以服务于天子为诗之雅道,崇尚功名进取为士人的第一人生选择。有宋以来,形成以退隐为士大夫之首要抉择,即便为谋生之计,不能实现肉身之归隐,也要“对床夜语”,在精神上追求归隐。“归”成为士大夫灵魂深处永恒的企慕。随着这一潮流的兴起,原本地位平平的陶渊明,成为宋以来士大夫顶礼膜拜的偶像。陶地位的提高,与苏轼的重塑陶渊明形象密切相关。他在词中也曾隐括陶的《归去来辞》。

  这一变化,引发了士大夫对很多事物“雅”“俗”的重新界定。譬如唐人之国花的牡丹,象征雍容华贵,而宋人则喜爱梅花,以梅为雅,而以牡丹为俗。两宋以来,自林逋“梅妻鹤子”并写下“疏影横斜水清浅”之句来,又引发多少文人骚客折腰礼赞!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轼“魏晋以来,高风绝尘”的提倡,是与追陶思潮相关联的另一“雅”的内涵。因而,自然界中,凡能表现那种超凡脱俗、傲霜孤姿品性的,都成为士大夫雅文化的审美对象。

  总之,由对归隐人生方式和“高风绝尘”的士人风度的追求,引发宋代士大夫人生观念的一系列变化:官场为俗而山野为雅,仕进为俗而归隐为雅,富丽为俗而平淡而雅,功名为俗而士大夫的日常生活为雅。这样,日常生活中的琴棋书画、诗酒唱和、品茗煮茶、赏玩金铭、采菊登高、踏雪赏梅等就构成了士大夫雅文化的主要内容。将这种题材、境界、情趣表现在词中,就是在词学艺苑中以雅对俗的改造。当然,内涵与表现手法密切相关,在前者的改造之中,也就势必影响到艺术手法,语言方式的变革。

  因此,是否可以这样概括:苏词的本质并非“豪放”也非“婉约”,而是一种以“雅”对传统之“俗”的革新。这种“雅”的内涵,不是传统的“诗言志”的社会功利性,恰恰相反,它要求表现宋以来士大夫以归隐为中心的日常生活的雅趣。

苏轼的雅词,可以包括题材、境界、情趣等内涵,也包括艺术手法、语言方式等形式。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节 “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
苏轼雅词的艺术实践

  上文,我们通过苏轼“以诗为词”等主张,初步探讨了“苏长公提倡风雅”的命题,在《东坡乐府》三百多首的作品中,我们将可以看到其“风雅”的具体内容,可以看到其词作的题材之雅、境界之雅、才学识的情趣之雅、语言之雅等。

一、题材之雅

传统的说法是苏轼“以诗为词”扩大了词的表现领域。

如刘熙载评:“东坡词颇似老杜诗,以其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也。”(《艺概》)这无疑是正确的,但还不够全面,因其未能指示出坡词开拓疆域的方向。

笔者认为,东坡词开拓的方向,是进一步表现士大夫的精神文化生活,特别是表现作为宋代士大夫杰出代表的东坡自我的襟怀抱负,日常生活。它的基本走向是弃俗从雅,当然,也不排除“以俗为雅”。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里有三点值得注意:

首先是将词体从“词为艳科”的樊篱中予以解放。以柳永为代表的艳词,本身就是对“诗言志”社会功利说的一次解放,但如将此视为金科玉律,势必就又成为另一种禁锢。苏轼并没有使词回到服务政治的传统老路,而是要以词全面地反映宋以来士大夫阶层的精神文化生活和新的审美情趣。因此,举凡怀古、讽时、悼亡、送别、说理、咏史、宴游、述怀、出猎、戏谑、煮茶名茗、山水景物等,无不可歌之咏之。

其次,是柳永之前的词家,大多是“男子而作闺音”。这一命题除了说明表现情爱主题之外,还说明词人大多是以女性代言人的角色揣摩女性之心理、感受,如欧阳修之作“庭院深深深几许”,偶然为之,并无不可,染以为习,终沦俗调。坡词则以自身的生活为第一表现对象,其词中总是或明或隐地有着东坡之自我。明者如其词反复出现的“我”字:“我欲醉眠芳草”,“我欲乘风归去”,“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满江红》),“知君为我新作”(《水调歌头》),“我自疏狂异趣,君何事,奔走尘凡?”(《满庭芳》)“无情流水多情客,劝我如相识”(《劝金船》),“我醉歌时君和,醉倒须君扶我”(《水调歌头》),据台湾学者王保珍先生统计,约有56处左右。此外还有一些暗含“我”的角度,如“莫听穿林打叶声”、“不思量,自难忘”等,也有二三十处。大量抒写自我,而“我”的情调品格又远远雅于青楼歌妓,这无疑就从题材上提高了品格。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点,是“以俗为雅”。譬如坡词首创农村题材。描写乡村风光,当然是一种大众化的、通俗性的题材。但东坡所写,仍然是从士大夫“我”眼中所观照、审美的乡村,特别是结合北宋以来以归隐、平淡、雅趣为内涵的文人心理,这也就成为了一种“以俗为雅”的艺术表现。他所着意表现的是“牛衣古柳卖黄瓜”的乡野风光,“敲门试问野人家”的漫游奇历,“轻沙走马路无尘”的高洁以及“何时收拾耦耕身”、“使君元是此中人”的文人雅趣。

二、境界高雅

只有题材的拓展,尚不能说完成了词的雅化,更重要的是考察其表现的境界。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6 | 显示全部楼层
  在苏词中,也有为数不少的吟咏歌伎或描写女性之作。这个问题,首先应该指出苏轼生活在一个歌伎盛行的时代,苏轼也不能免俗。以词写伎,表现了他从俗从众的一面;其次,应该指出,同样写伎、写女性,在东坡笔下,显示了高雅的情趣和境界。如《洞仙歌》写后蜀国主孟昶与宠妃花蕊夫人的一段艳事,却写得不仅有“冰肌玉骨”的外在形象,而且暗寓了人世沧桑的深沉感受:“试问夜如何?……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永遇乐》词写张建封的爱妓盼盼:“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先之以清雅的景物,绝人俗念,继之以“寂寞无人见”、“觉来小园行遍”,将历史与今天,他人与自我合为一体,赋予了深重的人生惆怅感。而“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更为雅致高妙。

苏词境界之雅,可分为两个方面论述:

首先,是创造了一种超凡脱俗,高风绝尘的艺术形象、艺术境界。比如写王朝云的“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刘熙载《艺概》曾标举《定风波》的“尚余孤瘦雪霜姿”与《荷华媚》的“天然地,别是风流标格”,认为“‘雪霜姿’、‘风流标格’,学坡词者,便可从此领取”,并说“东坡词具神仙出世之姿”,无疑正指出东坡雅词的这种特质。用东坡词句作题,可说是“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贺新郎》)。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种“高风绝尘”的形象与境界,实质上大多是词人自我人格理想的寄托。词人也时有不作寄托,直写自我之作,如《卜算子》:“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读后只觉身在冰清玉洁之澄澈世界。山谷评曰:

“似非吃烟火食人语,非胸中有数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俗气,孰能至此?”真东坡之解人也。云此词为某女子艳情作者,无异说梦。

其次,坡词境界之雅,是由深刻的思想内蕴、高卓的才学识见、启人心智的人生哲理构成。没有思想内蕴的人或作品,往往流俗,或只能附庸风雅。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6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词中的思想深度,恐怕两宋词坛无人可以比肩。论者往往为其毫光四射的豪放气概所吸引,因而忽略了对其内涵的探索。其实,深邃的思想、深沉的情感正是豪放词不可或缺的基石。东坡后人之所谓无人学坡,非豪放技巧难学,盖无东坡之独特人生遭际与思想深度耳!前文所引东坡赞扬蔡景繁、陈季常“以诗为词”“豪放”等语,说明东坡词在当时就有人仿效。稼轩后人学苏辛,也终沦入叫嚣怒骂之流,正可佐证。

试看苏词名篇《念奴娇》,人们只被“大江东去”那天风海雨的气势所倾倒,其实,此词之归结,正在“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和“人生如梦”的沉重。其意义之深刻与影响之深远,足可另行著书论证。

《江城子.密州出猎》的意义,固然是题材的开拓, 但“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豪放里却埋藏着深深的悲哀:其时正值王安石变法时期,词人的“民本”思想不和潮流,政治理想不能实现的苦闷,使他“聊发少年狂”。但“聊发”二字里有多少深意?故下片的“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的希冀是沉痛多于豪放的。其实,这沉痛正是豪放的奠基石。正如他在《念奴娇》词里,要以“小乔初嫁了”来衬托“雄姿英发”的周郎,只不过江山美人是表层的衬托,而悲伤的内心与超旷是深层的意蕴。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6 | 显示全部楼层
在“超旷”一类的作品中,也大多寄托着词人的深遂思想,特别是旷达的人生哲理:如《水调歌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神宗读之,发“苏轼终是爱君”之叹,而笔者读之,却认为是其“野性”的典型表现,是进取与归隐矛盾心境的艺术写照。“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则更是对人生哲理的高度概括。

再如《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这里的“雨”与“吟啸且徐行”的词人自我,既是一种实境,又是一个人生象征因而虚化了的境界。自然界之“雨”与人生政治的风雨,人的行走与人生旅途之跋涉,相为表里,互为对应。“也无风雨也无晴”,“一蓑烟雨任平生”,不仅是目前足下的风雨阴晴,而且更是词人人生形象的传神写照。这就使词作的境界既在此,又不在此,引发读者无穷之想象。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6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词境界的思想深度,不仅表现在所谓“豪放”词、“超旷”词里,也同时表现在前人所划分的“婉约”一类词作中:如《定风波》写与王定国侍儿寓娘(柔奴)的对话:“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深寓佛理禅趣。而写给王朝云的“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其中深寓的哲学理趣,又令人有多少回味!无怪朝云“歌喉将转”便“泪满衣襟”,说此正是“奴所不能歌”者。

苏词境界内涵的思想深度,哲学深度,正是构成其词高雅不俗的基石。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艺术手法高雅

最后,探讨一下苏词艺术手法方面的高雅因素。可以分为语言的清新素雅,用典使事的风雅,议论超卓的高雅等三个方面。


(一)、语言的清新素雅

苏词的语言特质是清新素雅,不假雕饰,用他写给王朝云的《西江月》可为象征:“素面常嫌粉★,洗妆不退残红。”──对于自身修美,气质高雅的丽人来说,施粉抹唇反而会弄脏自身的玉体,反而会显得俗气;对于“有触于中而发于咏叹”的苏词来说,其深邃的思想、高雅的情趣,引人深思的哲理,“端庄杂流丽,刚健含婀娜”的艺术风格,足以使人倾倒。故东坡无暇、无须作太多的辞藻修饰。华美的辞藻,大多属于那些无病呻吟者。苏轼之前的花间词人, 之后的吴文英一派词人,比之苏词, 都要华美得多,这是由于其情感内蕴方面底气不足所致。这方面,苏、柳倒是一体,但同中有异:柳以朴素语言写市井题材,反映市民情趣,而苏以朴素语言写士大夫生活,表现高雅境界。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7 | 显示全部楼层
宋代是一个文人的时代、学者的时代。在传统的诗的领域里,自西昆之后,使事用典,蔚成风气。至苏黄时代,更演变为“以才学为诗”,并提出了“无一字无来历”、“脱胎换骨”、“点铁成金”的理论。黄山谷成为了“江西诗派”的实际创始人。其影响直达南宋。“词”被词人们视为“别是一家”,是专写“情”事的载体,学者们大可不必在此表现你的学问、才气与识见。故大学者如欧阳公写词,也全不见其才学。直至王安石,才开使事用典,咏怀思古之先河。但在词史中使事用典的里程碑人物,仍非东坡莫属。这首先由于苏词使事用典非偶然现象,而是大量地使用。打开《东坡乐府》开篇《水龙吟》即是:“古来云海茫茫,道山绛阙知何处?……临江一见,谪仙风采,无言心许。”第二首,也有“中郎不见、桓伊去后”,“绿珠娇小”等;第三首,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7 | 显示全部楼层
《次韵章质夫杨花词》字面无典,但“莺呼起”处却暗用金昌绪“啼时惊妾梦”典。自第四首以下数首,分别用“五湖闻道,扁舟归去,仍携西子”,“归去来兮,吾归何处”(用陶诗),

“全胜宋玉,想象赋高唐”,“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

等典。而“安石在东海”一首,则起首结处均用典,以“一任刘玄德,相对卧高楼”作结。前5页12首词,至少有九首用典, 这一抽查比例不知能否反映苏轼全部词作的比例。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用典使事的风雅

  苏词的典故,不但不给人以“隔”感,而且达到借他人之酒杯,浇自我心中之块垒的艺术效果。苏词中所标举的历史人物,往往或是自我写照,或是对照自我。如咏“三国周郎赤壁”的周郎,《密州出猎》中暗喻的魏尚等。当然,也应该指出,坡词中的历史人物,已非李白笔下的“谢安”、“姜尚”,“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的壮志,早已化为了“归去来兮,吾归何处”的陶渊明式的咏叹。苏词是面对往昔的“人生底事,来往如梭”(《满庭芳》)的喟叹;是“曹公黄祖俱飘忽”(《满江红》)的佛老禅境;是“君不见兰亭修禊事,当时座上皆豪逸。到如今修竹满山阴,空陈迹”(同上)的对魏晋风度的追思和今古时空的惆怅。

苏轼作词,虽未达到“字字有来历”,但也经常以史书经典为依托。如“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分用孟子“善养吾浩然之气”和宋玉《风赋》;“破帽多情却恋头”(《南乡子》)则反用晋人孟嘉重九登山帽子被风吹走之事,极富雅趣;《贺新郎》“乳燕飞华屋”则分用杜甫、刘禹锡、《晋书》、《世说新语》、李益、白居易、韩愈、皮日休、元稹诗文典故。读后让人有“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的幽古清雅之美感享受。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7 | 显示全部楼层
词中用典,与词作境界的雅俗是否有关联,只消想想李清照批评秦观“少故实”的一段话就可明白:“譬如贫家美女,非不妍丽,而终乏富贵态”。将“乏富贵态”理解成“乏雅致”就是正解了。

其实,作诗吟词,不必“字字有来历”。但学者之词与民歌之词即使同样都不使事用典,其中也自有雅郑之别。学者之词,其使用的语言,经历数千年文化的积淀浸泡,即便是“信手拈出”,脱口而来,其中也常有着文化传统的内蕴。这一特点,到李易安臻于极致──不必使事用典而文化素养、高雅情趣尽在其中。这当是“字字有来历”的正解。

(三)、议论超卓的高雅

  苏轼以词来表达深邃思想,以至哲理,也就不自觉地改变了词的表达方式,由前人的“小山重叠金明灭”的描写句式引渡到议论的句式。试思前文所举各类例句,多为议论,譬如“人生如梦”、“此事古难全”等名句,其实都是词人的发论。这对词的演变也将产生深远影响。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9 | 显示全部楼层
木斋《苏东坡研究》

第四章-- 苏轼“豪放雅词”论

自从明人张綖(南湖)首创词有婉约、豪放两派之说,后之论词者,大多宗之。但也有学者提出异议,认为豪放词的数量不能与婉约相匹俦。如认为“宋人论词,虽说有婉约、豪放两派,但我们衡量词史上的名家,究竟有多少可属于婉约派?有多少可属于豪放派呢?一般公认的比例数,大致是五比一。”(见郑骞《词曲的特质》)北宋豪放派一般仅承认苏轼一人,而苏轼的豪放词,按台湾王保珍先生所标举,为20余首(参见王保珍《东坡词研究》):“综观全部东坡词,其豪放之作,不过二十至二十五首之谱,比例不大。”也有论者认为苏轼词真正够得上是“豪放”词的,仅有“大江东去”一首而已,从而就在根本上否定了“豪放”词派的存在。

这种现象,说明对“豪放”词艺术特质、审美价值缺乏理论的、系统的认识。提出“豪放”、“婉约”之说的张南湖说得很笼统:“词体大略有二:一婉约,二豪放,盖词情蕴藉,气象恢弘之谓耳。然亦存乎其人。如少游多婉约,东坡多豪放。”(《古今词话》)“气象恢弘”四字,可说是论者对豪放词的直观感受,尚缺乏细致的分析。

总之,豪放、婉约之说统治了学术界长达数百年之久,笔者在前文中,提出苏词的本质是“雅词”,无疑是对传统的一次挑战,但仍有不足,譬如,豪放词与雅词之间的关系尚需论述。笔者在此章中试图将二者合一,提出“豪放雅词”的概念,因“雅词”问题在前文已经较为详细地论述了,此处主要从“豪放”的角度论之。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节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苏轼豪放词风的创立

  当苏轼步入词坛之时,面对他的仍然是唐五代两个源头而来的两派词风:一是由民间词为源头的柳永的市井词,一是由文人词发展而来的晏欧词。两派词虽有不同,却又有共同之处,即相对以后出现的苏辛派词人而言,他们又都可以划入婉约的范畴,他们都以花间樽前为背景,都以表现男欢女爱、离情别绪为第一主题,并都具有阴柔婉约之美。只不过市井词低俗一些,浅露一些,文人词高雅一些,含蕴一些。而温庭筠等花间词派的宫体词,则更华贵一些、富丽一些。因此,此两派之间,可说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

  苏轼词的出现,将使这两种词风由以异为主而变为以同为主。在苏轼关西大汉的顿足高歌里,在铜琶铁板的伴奏下,晏欧派与柳永派将不得不结为有矛盾的同盟,共同结为婉约的阵营,而成为新一派崛起力量的对立面。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9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轼最早的词作,按王文诰《苏诗总案》载, 为熙宁五年(1072)所作《浪淘沙》,词句尚为“绮陌香尘”、“槛内群芳”之类,可说是尚在学步欧晏。翌年所作的《行香子.过七里滩》,已堪与苏轼之诗名匹配,尤其是上下片之结句“过沙溪急, 霜溪冷,月溪明”,“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均令人有目不暇给之感。已可混入欧晏词集了。但仍未见苏轼之人格、性格、词格。后年所作的《虞美人. 有美堂赠述古》:“湖山信是东南美,一望弥千里。使君能得几回来?便使樽前醉倒更徘徊。”堂庑渐大、登临渐高,使用了大字眼、大角度,使用了议论的句式。已可见苏轼豪放洒脱词风的苗头。

  真正实现豪放词风创制的,是苏轼随后的知密州时期。其原因有三:首先是经过杭州时期词的创作,为其成熟的艺术作了准备;其次,是地理环境的改变,由小山小水、柔情妩媚的江南秀山丽水一变而为北方胶东那广袤的平野,从而提供了词人那“野性”骏马奔驰的空间;第三点,便是苏轼的性格、人格、文格使他必然地摆脱传统的羁绊,把他笔下的词作塑造成自我形象的写照,而不甘心于混同于他人。这就从根本上决定豪放词的出现。
 楼主| 发表于 2017-1-7 23:4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转变,似乎是当词人在赴密的路上就得以实现的。试看其《沁园春.赴密州早行,马上寄子由》:


  孤馆灯青,野店鸡号,旅枕梦残。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摛锦,朝露溥溥。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微吟罢,凭征鞍无语,往事千端。 
  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樽前。

元遗山对此织很不以为然,认为“此篇极害义理,不知谁所作,世人误为东坡”,并指摘“当时共客”以下,“其鄙俚浅近,叫呼眩鬻,殆市驵之雄,醉饱而后发之,虽鲁直家婢仆且羞道!而谓东坡作者,误矣”。其实,若仅从词风而论,还是很难推断此词非东坡所作。密州之前,东坡确无此类“鄙俚浅近、叫呼眩鬻”之作,而当东坡一旦离开江南那柔歌曼曲之地,北国的旷野、风土、豪放的情怀,铁琶铜板似的歌风,未尝不会使这位本来就超脱旷达的豪士为之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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