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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田寶

[公告] 木斋《苏东坡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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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0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国维曾评中国古代四大诗人,李白未能入选,但却有苏轼。在《文学小言.六》中,他说:“三代以下之诗人,无过于屈子、渊明、子美、子瞻者。”并在第十二条中说:“宋以后之能感自己之感,言自己之言者,其惟东坡乎!”(均见郭绍虞主编《中国历代文论选》第四册 P379 P381 上海古籍出版社)所谓“感自己之感”,是指苏诗真实地表达了内心情感;正所谓“言自己之言”,是指用适合表达这种情感的艺术方式来表现。对于苏诗与传统的关系来说,就是“相似而伪,无宁相异而真”(叶燮语)。与其袭用前人用熟用滥了的“风云月露”,不如使用新的艺术方式,创造新的境界,新的形象。

苏轼“以议论为诗”通过对宋诗的影响,是否间接地影响到了近、现代诗歌的创作,就是说,在中国诗史这个漫长的历史长河里,苏诗是否是其中变化的一个重要枢纽,这还有待于做进一步的探讨。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1 | 显示全部楼层
木斋《苏东坡研究》


第八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苏诗“尚理”论

在探讨了苏轼的“以议论为诗”之后,再来解决苏诗“尚理”的问题,就比较容易了。

鉴于长期以来,把诗和哲理一直视为难以相容的对立物,认为哲理会导致诗歌的抽象和枯燥的观点比较流行,我不妨从这一论题入手,陈述意见。

在西方,狄德罗曾说:“哲学思辨导致说教和枯燥的风格。”
(见Rene'Wellek的《A HISTORY OF MODERN CRITICISM》P50,原文是:The Philosophical spirit leads to a sententious and dry style)在中国,也多有持此论者, 如严羽批评宋人之诗道:

本朝人尚理而病于意兴,唐人尚意兴而理在其中。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严羽明确指出“尚理”是“本朝人即宋人诗作的一个显著弱点,并且用以区别于唐诗的特征。在《诗辨.五》中, 严羽有名的格言是:

诗有别趣,非关理也。

虽然他随即就补充说道:“然非多读书,多穷理,则不能极其至。”但是,他的落脚点毕竟还是“所谓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者,上也”。因为,诗的本质在他看来,是“情”而不是“理”:“诗者,吟咏情性也。 ”这样“理”就被视为“情性”的对立物而被排斥在诗歌艺术本质特征的大门之外了。
严羽“尚理”论的批评,对后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如明人更进一步认为,阐发哲理是散文的专利,与诗无涉:“若专作理语,何不作文而诗为耶?”(李梦阳《空同集》五十一)更有甚者,则由此而全盘否定宋诗,认为“宋失之理趣”、“宋无诗”(前者为林志语;后者为李梦阳语:“宋人遗兹矣,故曰无诗。”《空同集》四十七)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1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明显,宋诗“尚理”的问题,是中国诗史上的一个十分有探索意义的命题。通过解剖苏诗的“尚理”,对苏诗以致整个宋诗的重新认识和评价,都是极有裨益的。苏轼为什么要在诗中表现哲理?这种表现与情感、形象、议论等之间的关系是什么等一些问题,则是本章所要着重解剖的内容。

研究一下宋代社会的特点,不仅对于“尚理”问题,而且对于下文所说的“以议论为诗”等问题都有密切关系。在前面的章节中,我们围绕苏轼的“野性”初步披露了宋代社会的概貌,本节亦着重从“尚理”与时代的关系做进一步的探讨。

总的说来,宋代是一个充满了论辩性的理性化的时代。这一特点,与宋代的危机性、宋人的衰落感有着直接的关联,与整个封建社会从宋代始,走向下坡路有关。宋代的危机,是由民族矛盾、阶级矛盾以及统治阶级各阶层的矛盾交织而成。这一矛盾的深刻性、超越了宋前的任何一个时代,它表现在政治、经济、军事等各个方面。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1 | 显示全部楼层
譬如从政治经济上说,宋朝虽然结束了晚唐五代的分裂混乱局面,统一了天下,但宋朝的领土比唐代要小,人口也比唐代少(仅有四千多万人,比唐之六千万少了三分之一)。宋朝开垦的土地,只有汉明帝时代的二分之一,隋炀帝时代的四分之一,唐明皇时代的三分之一。这就是说,土地耕种面积缩小了,可是,他们所征收的赋税收却大大增加了。北宋的征税比唐代重七倍。正象苏轼《鱼蛮子》诗中所说的:“人间行路难,踏地出赋租。”(连立足的地方都要交税了)另一方面,农村的土地,大量地迅速地被大官僚地主所兼并,无地的农民日益增多,也像苏轼所说:“富者地日以益”而“贫者地日以削”,造成农民的大批逃亡,导致了斗争的日益尖锐化。就以宋仁宗这个宋朝的“鼎盛”时期 来说,农民武装起义在五年内就攻破了五十座州城,在此之后,则更加不断扩大和发展起来。高压和暴政削弱了宋朝的经济力量和军事力量,(当然,还由于宋朝整个体制的关系)所以,又引起外族的入侵。当宋王朝刚刚诞生时,就已面临着契丹贵族和党项贵族的威胁,以后辽和西夏的侵扰使宋朝的实力更趋削弱,以致不得不“岁出金缯数十百万,以资强虏”(苏轼《策略》)。积贫积弱的形势愈益显著。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1 | 显示全部楼层
从政治体制上看,宋太祖鉴于唐代藩镇割据和五代分裂局面的教训,演出了具有深刻历史意义的“杯酒释兵权”的一幕,从而达到了加强中央集权━━君权的统治。

在军事方面,赵匡胤提出了一个治国的最好办法,就是养兵。他认为遇到荒年有叛民不会有叛兵(因为士兵有供养,一般不会铤而走险)到了北宋鼎盛时期的宋仁宗时,光是直辖的“禁军”就有八十二万,再加上地方军队,共有二百多万。全国共四千多万人口,竟养着二百多万军队,这是非常惊人的。如果拿宋仁宗时代和宋朝初年相比,短短的六十年间,养兵就增加了四倍,这也是危机的表现。

宋廷不仅养兵以成“冗兵”,而且养士以成“冗官”。在宋朝,几乎只要读过书的,就一定能当进士。如果十次考不上,就送你一个进士,考到六十岁,还没考上,也送你一个进士,名曰“敬老”。唐时考一次只有二、三十个考中,而宋朝,一次考试竟有一千五百人中进士的,平时也都是三、四百人,比唐朝多十倍。进士一多,官就多了:当时全国共有二百个州,却有几千个州刺史,他们都是些光拿干薪不办事的官僚。全国只有十二个镇,却有八十多个节度使。养了大批的官,俸禄还格外优厚,当时一个官拿四种俸禄,除了油盐酱醋,每天还发酒,另外还发办公费。官僚可以直接从事土地剥削,一个县太爷有七顷地供他收租,宰相则有四十顷,称之为“职田”。不仅这样,官府还发仆人钱。大官僚可有仆人、丫环七十个。
“冗官冗兵”,无疑加重了宋的危机感。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处在这一危机四伏的时代,如何挽救宋朝以及整个封建专制制度的衰亡命运,就成为当时一切封建政治家、哲学家、思想家们的中心议题。一些比较正直的封建士大夫也纷纷出来编制理论,为封建王朝的“长治久安”提出政策方案,并在内部进行着激烈的论争。远在北宋中前期,就出现了范仲淹的“庆历新政”,与之同时,还有李【的“富国”、“强兵”、“安民”的进步主张。当仁宗“庆历新政”失败之后,封建专制制度在上述各种矛盾交错的结果下,发生了内外交困的空前危机。王朝内部的士大夫,要求改革的呼声,更是风起云涌,一浪高过一浪。诸如韩琦、富弼、欧阳修,一直到苏轼兄弟都纷纷提出了自己的“富国强兵”的改革主张。在改革派的内部,也由于理论观点的不同,而展开了激烈的论辩斗争,形成了北宋理性化的时代特点。诗歌作为言志、传情、表意的媒介,它自然要适应这种理性化朝代的要求,从而反映出诗人们对时代、社会、人生诸如此类问题的哲理性思考,这样,宋诗的“尚理”,也就成为了现实创作的必然。

哲理的时代,使苏诗必然地具有了“尚理”的特点。但这还不够,如果这些哲理诗违背了诗歌的本质特征,那末,即使它的产生有其时代的必然性也仍然是难以生存的,因此,更重要的是进一步探讨苏诗“尚理”的艺术特点。那么,苏诗中的哲理,是怎样与意象、情感溶为一体,从而使哲理诗符合了诗歌的本质特征,并且,这种含有哲理、情感的意象,又怎样与议论的方式结合,从而在辉煌的唐诗之后,另辟蹊径,重伐山林,树立了新旗帜呢?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诗中的精品,大多是哲理、情感、意象、议论这四个要素的结合体。其中哲理和情感,主要属于诗歌的思想内容范畴,意象和议论则主要属于诗歌的表达方式,应该说主要属于艺术的范畴。苏轼是用意象与议论结合的方式来表达深含情感的哲理。其中每两位因素都是对立的:议论是非意象的表达方式,哲理是情感的对立物。苏轼成功地把枯燥的哲理与动人的情趣结合,将抽象的议论和具体的意象结合,把似乎是不可能统一起来的因素,完美地统一了起来。这就是“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吧!

四者中,情感和意象是诗歌的最基本要素。情感是诗歌的最本质属性,意象是使情感形象化的最重要方式。哲理如果不与此二者结合,势必导致抽象和枯燥。魏晋的玄言诗,宋朝的道学诗,都是由于把诗歌单纯地视为阐述哲理的工具,由于既无情感又缺乏形象,故而“淡乎寡味”而走向失败的。
唐诗,是作为玄言诗和错彩缕金却乏“情”的六朝山水诗的对立物而出现的,因此,着重强调了情感的作用。“情景交融”是唐诗成功的不二法门。严羽总结了唐诗的成功经验,说“诗者,吟咏情性也”,这是不错的,但是,因此而得出“不涉理路”的结论,却是错误的。苏轼在情感中增扩了哲理,在意象中揉进了议论,证明了哲理不仅可以与情感相融,也完全可以借助意象的表达方式,促进情感、意象的深化。而议论与意象的结合,不但可以指引读者理解意象中深含的哲理,而且增加了意象的动感,开拓了新的意境,增扩了诗歌表“情”达“理”的功能。
苏轼是怎样将抽象的哲理与具体的意象结合起来的呢?可由以下几个方面论证: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节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寓哲理于意象,以意象象征哲理


先欣赏苏轼的一首诗: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五绝.其一》)

这是一幅绝美的泼墨山水画?不!它更象是具有动感画面的蒙太奇。诗人使用迅疾而来、飘忽而去的三个意象━━如同“翻墨”的“黑云”、如同“跳珠”的“白雨”、“卷地”而来的“风”,通过巧妙的剪接,拍摄成了色彩斑谰、寓意深刻的画面。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但是,这是一首哲理诗吗?全诗四句并没谈什么哲理,似乎只是纯客观地描写了自然界雨前、雨中、雨后的景象。但是诗人为什么要摄取这样的三个意象组成画面呢?为什么要用雨后平静的水面去反衬雨前来势凶猛、不可一世的“黑云”、“白雨”呢?诗人为什么要揭示自然界这种变化无常而又有常的规律呢?

此诗作于熙宁五年的杭州通判任上,正是变法的风雷震撼着夜空之时。苏轼在写作此诗的前一年,曾经两次上书给神宗,提出了与王安石不同的政治见解。王安石姻亲谢景温弹劾苏轼“穷治无所得”,“既无以坐轼,会轼请外,例当作州,巧抑其资,以为杭】”(《林希野史》)。对整个政治局势,苏轼感到“眼看时事力难任”(《初到杭州寄子由二绝》),对于个人遭遇则感慨“敢向清时怨不容”(《和刘道原见寄》)。但是,无论是政治的暴风雨还是个人的坎坷,都必然是暂时的,必然要回复到澄清的本原上,这就是诗人在望湖楼前所受到的自然界的启发。“世事徐观去梦寐,人生不信长坎坷”(《送蔡冠卿知饶州》),诗人用三个意象构成的画面,就是表达了这样一种人生哲理。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再联系苏轼一贯的哲学思想和表达方式,也可以证明此点。如果说,乌台诗案前的苏轼,还是以儒家为主导地位,承认人生道路上的“黑云”、“白雨”为“有”而表示无所畏惧的话,诗案之后的苏轼,则是佛道为主导地位,认为人生风云为“无”而表示藐视的超脱,是“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境界。晚年所作《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使用了与此诗相似的意象,但由于在前后文中伴有哲理性的议论,使读者更容易发现作者的用意:

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
月明星散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前四句的景色描写,决不是单纯的自然景色,而是深含作者情感和哲学思想的意境。这一景色,不仅仅是诗人渡海的具体环境,也是时代的象征,或说是诗人由具体环境而感受领悟到的对时代的理解。“欲三更”正是对历史上最黑暗的封建后期社会的概括,但是,诗人仍是达观的,诗人从自然界的变化感悟到对人生社会的认识。“苦雨终风”必将过去,是由于自然界(暗含社会)的本原是“澄清”的。这一点正是“九死南荒吾不恨”这种旷达思想产生的原因。只有这样认识,全诗八句才是一个有机的整体。

苏轼寓哲理于意象,以意象象征哲理,意象和哲理是具有内在联系的统一体。另一方面,二者却分别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意象不仅仅是作为象征某种哲理而存在的象征物,而且是具有独立审美意义的画面;而哲理本身也不仅仅是作为物象象征的思想内容而存在,它使“意象”增加了灵魂,使肤浅的意象变得深刻。

在苏轼笔下,望湖楼前的雨景,本身就是色彩班谰、引人入胜的艺术化境,而“黑云”、“白雨”的意象由于具有黑暗象征的作用,因此,就更具有了令人涵咏不尽的意味。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由于诗人的思辨深含在意象的表象之中,因此,使意象所含有的哲理,具有了“不确定性”。它常使读者从同一个意象中,得出不同的哲理,甚至会超出作者创作的本意。诗人在看到自然界的“黑云”、“白雨”这些物象时,也许并没有将它们升华为某种象征物,而暴雨的过程,也许没有被升华为清晰的理念,诗人的“潜意识”使他朦胧地感到了自然界的风雨与人生风雨的某种相通之处。事实上,不把意象升华为理念,而是按照物象原来的形态摄入诗境,由诗中的意象来提供使读者深掘其哲理内涵的画面,这正使哲理诗符合了诗歌的本质特征。

这种现象,英国诗人华兹华斯曾做了形象的描绘:

我感到
有物令我惊起,它带来了
崇高思想的欢乐,一种超脱之感
象是有高度融合的东西
来自落日的余辉。
......一种动力,一种精神,推动
一切有思想的东西,一切思想的对象;
又穿过一切东西而运行。
(《丁登寺旁》)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节 “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理”在“意象”中

上文所说的特点,使苏轼意象中所深含的哲理,常常不易被发掘出来,以致人们一提到苏轼的哲理诗,总是那有限的几首,可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理”在“意象”中吧!

事实上,由于苏轼兼诗人、哲人和政治家,宋代又是一个哲理的时代,更兼诗人特殊的遭际,使他从未停止过对社会、时代、人生等重大问题的哲理思考。加上苏轼“万物皆理”、“物我同一”的人生观,使他在观察自然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一花一鸟,就无不具有了理性,甚至日常生活的一举手、一投足,走路、乘舟、饮酒、品茶、送行、春睡等,也往往带有了哲理思辨的性质。

下面,按其所借助的几类不同的意象,试识一下庐山真面。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首先是借助山水风景的意象。

例如著名的《百步洪.其一》, 一般都极赞其对百步洪险景连喻手法的运用:

有如兔走鹰隼落,骏马下注千丈坡。
断弦离柱箭脱手,飞电过隙珠翻荷。

全诗的整个前部分可以用一个“险”字来概括:

长洪斗落生跳波,轻舟南下如投梭。
水师绝叫凫雁起,乱石一线争磋磨。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
四山眩转风掠耳,但见流沫生千涡。
险中得乐虽一快,何异水伯夸秋河。

诗的后部分,作者忽然转而谈人生、社会的问题,进行佛理禅观式的思辨:

我生乘化日夜逝,坐觉一念逾新罗。
纷纷争夺醉梦里,岂信荆棘埋铜驼。

谈论佛老的时空观,谈论如何使险恶的百步洪变成一泓溪水,那就是能超脱时空的限制:

觉来俯仰失千劫,回视此水殊委蛇。
君看岸边苍石上,古来蒿眼如蜂窠。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但这还不够,还要进一步达到“无”,达到“也无风雨也无晴”、“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境界:

但愿此心无所往,造物虽驶如吾何。
(《苏轼诗集》P89)

《金刚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后来南宗又加以发挥:“我此法门,以无住为本”,要人们忘却世间的善恶好丑。苏轼这里用的是此典。

此诗前部分描绘百步洪之险,后半部分集中谈如何对待人生与社会的险恶,从而使百步洪之险具有了人生、社会险恶的象征作用,使意象具有了哲理性。

有些山水意象所含有的哲理内容是极不明确的,如: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菰蒲无边水茫茫,荷花夜开风露香。
渐见灯明出远寺,更待月黑看湖光。
(《夜泛西湖五绝.其四》)

诗人取“月黑”才好“看湖光”这一充满理趣的现象,提供了可供读者深掘的哲理境界。

有些山水意象充满对社会的思考,充满对人生之谜的怅惘。譬如上面所引这组诗的另一首:

三更向阑月渐垂,欲落未落景物奇。
明朝人事谁料得,看到苍龙西没时。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诗人被“欲落未落”的月景所倾倒,但是,却不能忘怀尘世,想到变幻莫测的“明朝人事”,诗人痴迷怅惘,直至天明。对社会、人生深沉的思考,哲理性的思辨,尽在不言之中了。
诗人以哲人的目光审视大自然,于是,日月星辰、山河草木就无不具有了深刻的哲学内容。当它们被作为意象摄入诗中,也就含有了永久的哲理:我是谁?世界是什么?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由音乐与色彩底波澜吹送我们如一苇白帆在青山绿水中徐徐地前进,......它不独引导我们去发现哲理,而且令我们重新创造那首诗。
(参见梁宗岱《诗与真.诗与真二集》)

试看: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答李公择.中秋月》)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23:54 | 显示全部楼层
浩瀚的银河成为宇宙总体化身,它无声地,却又是无可阻挡地推转着时光的运转。它推来了美好的一瞬,却又马上就要送走它。诗人多么希望能阻止住飞走的玉盘,使这一美好的时光永存。然而,银汉还是不声不响地、默默地推转着玉盘。唉!“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啊!一缕淡淡的人生哀伤从“清寒”的“暮云”中,从“银汉”的浩渺中,从“玉盘”的金轮中飘溢了出来。

再看《与王郎昆仲及儿子迈,绕城观荷花,登岘山亭,晚入飞英寺,分韵得“月明星稀”四字》一诗中的几句:

昨夜雨鸣渠,晓来风袭月。
......
蒲莲浩如海,时见舟一叶。
......
相逢欲相问,已逐惊鸥没。
(《其一》)

我行本无事,孤舟任自横。
中流自偃仰,适与风相迎。
举杯属浩渺,乐此两无情。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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