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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田寶

《唐诗百话》施蜇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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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5 13:38 | 显示全部楼层
  王珪写刻的《枫桥夜泊》诗碑,没有拓本传到今天,不知有无文字异同。南宋时龚明之作《中吴纪闻》,其中提到这首诗,第二句却是“江村渔火对愁眠”。到明代,王珪所写的那块碑大概已经遗失,因此由苏州书家文徵明再写一通,亦刻于石。这块碑,到了清代末年,已漫漶不清,于是由经学家俞樾(曲园)又写刻了一块诗碑。俞曲园这块碑正面写张继诗,后附跋语三行,文曰:    寒山寺旧有文待诏所书唐张继枫桥夜泊诗,岁久漫漶。光绪丙午,莜石中丞于寺中新葺数楹,属余补书刻石。俞樾。  
 楼主| 发表于 2015-1-5 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碑阴还刻有附记八行,文曰:    唐张继枫桥夜泊诗,脍炙人口,惟次句“江枫渔火”四字,颇有可疑。宋龚明之《中吴纪闻》作“江村渔火”,宋人旧籍可宝也。此诗宋王郇公曾写以刻石,今不可见,明文待诏所书亦漫漶,江下一字不可辨。筱石中丞属余补书,姑从今本,然江村古本,不可没也。因作一诗附刻,以告观者:    郇公旧墨久无存,待诏残碑不可扪。    幸有中吴纪闻在,千金一字是江村。    俞樾  
 楼主| 发表于 2015-1-5 13:4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俞曲园写诗时对原诗文字发生了疑问,就写了这一段诗话。光绪丙午是光绪三十二年(公元一九O六年),筱石中丞是江苏巡抚陈夔龙。他也写了一段题记,刻在碑侧。正书五行,文曰:    张懿孙此诗,传世颇有异同。题中枫桥,旧误作封桥。《吴郡图经续记》已据王郇公所书订正。诗中渔火,或误作渔父,雍正辑《全唐诗》所据本如此。然注云:“或作火”,则亦不以父为定本也。《中吴纪闻》载此诗作“江村渔火”,宋人旧籍,足可依据。曲园太史作诗以证明之,今而后此诗定矣。光绪丙午,余移抚三吴,偶过此寺,叹其荒废,小为修治,因刻张诗,並刻曲园诗,以质世之读此诗者。贵阳陈夔龙。  
 楼主| 发表于 2015-1-5 13: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首唐人的七言绝句,历代传抄,文字谬误,产生了这许多纠葛。俞曲园虽然说“千金一字是江村”,可是他自己却仍然写“江枫”,于是他的写本,正如陈筱石所说,从此成为定本。寒山寺因张继的诗而成为苏州著名的古迹,俞曲园的书法又为当世所重,而且俞曲园就在当年十二月逝世,这块诗碑极为中外人士所珍视,拓本流传甚广。日本旅游者,来到中国,必去寒山寺观光,顺便买一张俞曲园写的诗碑拓本回去作纪念。但是流传的拓本,只有碑面《枫桥夜泊》诗及跋语三行,碑阴及碑侧文字,向来不拓,因此我要给它们在这里做个记录,以保存这一段唐诗逸话。    一九三六年,苏州名画家吴湖帆请诗人张溥泉也写刻了一块“枫桥夜泊”诗碑。张溥泉的大名也是继,请现代诗人张继写唐代诗人张继的诗,给唐诗又添了一段佳话。从此,俞曲园诗碑和张溥泉诗碑並列于寺中。听说,康有为也写过这首诗,有木刻在寺中,我没有见过。  
 楼主| 发表于 2015-1-5 13: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九三九年,抗日战争时,汉奸梁鸿志在南京成立了伪“维新政府”。当时日本大阪的朝日新闻社要举办大东亚博览会,想以这个名义把寒山寺诗碑运去。日本人所要的当然是俞曲园写的那一块。汉奸们不敢触怒人民,把原物送去献媚,于是请苏州石师钱荣初依原样复刻了一块。刻得极好,足以乱真。后来不知怎么,这块复制品也没有运去日本,就留在南京,至今植立在煦园里。    一首七言绝句,数百年来,为国内外人士如此爱好和重视。它又使一个荒村小寺成为千秋名胜。这是《枫桥夜泊》诗独有的光荣。    一九八四年八月十五日  
 楼主| 发表于 2015-1-5 13:41 | 显示全部楼层
  【附记】    近日读郑逸梅所著《文苑花絮》,其中记张溥泉书碑事,可补此文所未详,故节录于此:    吴湖帆以为俞曲园写的碑石已经残失,因此想到张溥泉亦名继,最好请他补写一石。但吴湖帆与张溥泉不相识,乃托濮一乘代请。不久,吴见报载张公逝世,甚恨请之已晚。不意过了几天,濮一乘以张公写本寄来,附函云:“此乃张公逝世前一日所写。”湖帆悲喜交集,即嘱黄怀觉选石刻之,立于寺中。 
 楼主| 发表于 2015-1-5 13:41 | 显示全部楼层
  张公写此诗后,亦有跋语,今并录于此:    余夙慕寒山寺胜迹,频年来往吴门,迄未一游。湖帆先生以余名与唐代题枫桥夜泊诗者相同,嘱书此诗镌石。惟余名实取恒久之义,非妄袭诗人也。民国三十六年十二月,沧州张继。    又,近日又见一种宋人笔记,其中记王珪写此诗碑时,正在丧服中,故未署名。今王珪所写碑已不可见,不知此说信否。俞樾写此诗后,当年即下世。张溥泉写此诗后,越日即逝。此三事巧合如此,在迷信家看来,恐寒山寺诗碑很不吉利。附记于此,以供谈助。  一九八五年六月五日
 
 楼主| 发表于 2015-1-5 14:07 | 显示全部楼层
66.严维:酬刘员外见寄   苏耽佐郡时,近出白云司。    药补清羸疾,窗吟绝妙词。    柳塘春水漫,花坞夕阳迟。    欲识怀君意,朝朝访楫师。    严维,字正文,越州(今浙江绍兴)人。早年隐居桐庐。至德二年(公元七五七年),以词藻宏丽进士及第。因家贫亲老,不能远离,授诸暨尉,年已四十馀。后历秘书郎,辟河南节度使幕府,迁馀姚令,终于右补阙。以上是《唐才子传》作者辛文房从严维诗集中钩稽出来的小传。但姚合《极玄集》却说“严维,字正文,山阴人,至德二载进士,历诸暨及河南尉,终校书郎”。查诗集中有一诗,题曰:《馀姚祇役奉简鲍参军》,大约这就是辛文房以为他曾为馀姚县令的根据。其实“馀姚祇役”只是说他因公出差到馀姚,不能理解为任馀姚县令。  
 楼主| 发表于 2015-1-10 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国秀集》收“进士严维”诗三首,大约都是至德二年成进士前后的作品。《极玄集》选了他的诗四首,该是晚年的诗了。但《中兴间气集》中却没有严维的诗入选。    严维与刘长卿、朱放、丘为、李端为诗友,虽然不在大历十才子之列,但他的诗风也和十子差不多。在当时,严维大约还是一位名家,到了后世,声名渐减,也许是由于他存诗不多之故。《国秀》、《极玄》两集中所选的严维诗,到后世也并不为人称道。倒是这里选录的一首诗,却经常在诗话中被提出来评论。这首诗是酬答刘长卿而作。刘长卿任睦州司马,作了一首诗寄给严维:    随巷喜阳和,衰颜对酒歌。    懒从华发乱,闲任白云多。    郡简容垂钓,家贫学弄梭。    门前七里濑,早晚子陵过。  
 楼主| 发表于 2015-1-10 23:55 | 显示全部楼层
  此诗前六句是描写他的闲官生活,最后二句是将严维比为严子陵,希望他来会晤。严维写了一首诗酬答。这首诗第一、二句用了一个典故,其意义不很清楚。苏耽是汉文帝时桂阳人,因孝母而得道成仙。其事迹见《神仙传》。苏耽没有做过佐郡的官,也和白云无涉。严维此二句,意在恭维刘长卿,因为刘是睦州司马,正是辅佐郡守的官。“白云”是酬答刘长卿诗中的“闲任白云多”之句。其意义是可以理解的,但他用苏耽的故事却不可解。也许睦州历史上有过另外一个苏耽。    “药补”二句是写刘长卿居官多暇,可以服药养生,在晴窗下吟哦好诗。“柳塘”二句是写睦州风景。最后二句是说:我天天在想雇船去拜访你。由此,你可以知道我怀念你的心情。这首诗,从整体来看,并不好。颔联与颈联,没有关系。颔联又没有承上的作用,颈联没有启下的作用。再加上第一、二句意义不明。使这首诗好象是硬拼凑起来的四联八句。两本唐人诗选都没有选入这首诗,可知它在当时并不引起重视。  
 楼主| 发表于 2015-1-10 23:56 | 显示全部楼层
  到了北宋,欧阳修作《六一诗话》,记下了一段他和梅圣俞谈诗的话,今全录于此:    圣俞尝语余曰:诗家虽率意,而造语亦难。若意新语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为善也。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然后为至矣。贾岛云:“竹笼拾山果,瓦瓶担石泉。”姚合云:“马随山鹿放,鸡逐野禽栖。”等是山邑荒僻,官况萧条,不如“县古槐根出,官清马骨高”为工也。余曰:语之工者固如是。状难写之景,含不尽之意,何诗为然?圣俞曰:作者得于心,览者会以意,殆难指陈以言也。虽然,亦可略道其仿佛。若严维“柳塘春水漫,花坞夕阳迟”,则天容时态,融和骀荡,岂不如在目前乎?又若温庭筠“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贾岛“怪寓啼旷野,落日恐行人”,则道路辛苦,羁愁旅思,岂不见于言外乎?
 楼主| 发表于 2015-1-10 23:5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段话,表明了宋代人欣赏诗的方法。他们注意的是一联一句,并不重视全篇。而这也正是中晚唐人作诗的方法,先得一联好句,然后拼凑成诗。欧阳修在这一段诗话中,列举了梅圣俞所欣赏的唐人佳句,以为它们都能做到“状难写之景,含不尽之意”,严维的“柳塘”二句也在其内。    后来,刘贡父(攽)作《中山诗活》,提出了异议:    人多取佳句为句图,特小巧美丽可喜,皆指咏风景,影似百物者耳,不得见雄材远思之人也。梅圣俞爱严维诗曰:“柳塘春水漫,花坞夕阳迟”,固善矣。细较之,夕阳迟则系花,春水漫何须柳也。  
 楼主| 发表于 2015-1-10 23:57 | 显示全部楼层
  刘贡父反对摘句论诗,以为不能见到诗人雄材远思的人格。这意见是正确的。但他接下去评论严维这两句诗,以为“夕阳迟”三字扣住了花,但“春水漫”何必要扣住柳呢?这个观点,使人不解。因此,就有胡元任在《苕溪渔隐丛话》中反驳道:    此论非是。“夕阳迟”乃系于坞,初不系花。以此言之,则“春水漫”不必柳塘,“夕阳迟”岂独花坞哉?    二人所争的是“夕阳迟”、“春水漫”和什么发生关系。刘贡父以为“夕阳迟”可以是写花,而“春水漫”却和柳没有关系。胡元任以为“夕阳迟”是形容山坞,“春水漫”是形容池塘,根本与花柳无关。如果依刘贡父的观点,那么,春水不能漫于柳塘,而夕阳迟又何以一定要在花坞里呢?  
 楼主| 发表于 2015-1-10 23:57 | 显示全部楼层
  宋人作诗,讲究句法,上下要有联系。“柳塘春水漫”一句五字,就要研究春水漫与柳塘之间,有何必要的联系。一个说春水漫与柳无关,所以诗句中的“柳”字是落空的,不如夕阳迟与花有关系。一个说夕阳迟是坞里的景色,和花也没有必耍的关系,故不能说夕阳迟是扣住花的。宋人诗话中,常常有这样可笑的辩论,因而清人诗话中,就常常有驳正宋人的评语。    贺黄公(裳)《载洒园诗话》云:    宋人作诗,极多蠢拙,至论诗则过于苛细,然正供识者一噱耳。如严维“柳塘春水漫,花坞夕阳迟”,此偶写目前之景,如风人“榛苓”、“桃棘”之义,实则不止于榛隰,不止于苓园。亦不止于桃棘也。刘贡父曰:“夕阳迟则系花,春水漫不须柳。”渔隐又曰:“此论非是,夕阳迟乃系于坞,初不系花。”以此言之,则春水漫不必柳塘,夕阳迟岂独花坞哉?不知此乃酬长卿之作,偶尔寄兴于夕阳春水,非咏夕阳春水也。夕阳春水。虽则无限,花柳映之,岂不更为增妍,倘云野塘山坞,有何味耶?  
 楼主| 发表于 2015-1-10 23:57 | 显示全部楼层
  叶矫然《龙性堂诗话》也提到此诗:    刘贡父云:梅尧臣爱严维“柳塘春水漫,花坞夕阳迟”,固善矣,细较之,夕阳迟则系花,春水漫何须柳也,似未尽善。”余阅之,不觉失笑。夕阳迟,春日迟迟也。何为系花?春水漫,水流漫也,何关于柳?宋人之着相强解事,类如此。    严维这一联诗,还有人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批评。明人胡应麟的《诗薮》云:“严维‘柳塘春水慢,花坞夕阳迟’,字与意俱合掌,宋人击节(以为)佳句,何也?”原来胡应麟把“漫”字误为“慢”字。因而以为“慢”与“迟”同义,在句法上是犯了合掌之病。他又说这二句诗意也是合掌,这就不知道他如何解释这一联了。  
 楼主| 发表于 2015-1-10 23:58 | 显示全部楼层
  贺黄公还有一段议论云:    中唐数十年间,亦自风气不同。其初,类于平淡中时露一人情切景之语。故读元和以前诗,大抵如空山独行,忽闻兰气,馀则寒柯荒草而已。如严维“柳塘春水漫,花坞夕阳迟”,诚为佳句,但上云“窗吟绝妙辞”,却鄙。    这里讲到中唐初期的诗风,也就是大历诗风,往往有佳句而无全篇好诗。贺黄公赏识“柳塘”一联为佳句,却以上联“窗吟绝妙辞”为鄙句。这是他批评得还较为委婉,其实“柳塘”一联在全诗中却没有必要的联系,既不承上,又不启下,尽管这十个字写景极妙,但对于全诗却不起什么作用。严维另外有一联诗云:“柳塘薰昼日,花水溢春渠”(《酬王侍御西陵渡见寄》),完全同一意境,更可知是先有成句而后凑足全诗。但是读者是瞒不过的,到如今,也只有这一联代表他的名声。    杭州西溪,有一个地名,正叫花坞。四十年前,我曾于傍晚经过那里,微吟严维这两句诗,觉得情景宛然,很佩服诗人能捕捉这一时间的山容水色。同时诗人李嘉祜也有一联云:“野渡花争发,春塘水乱流。”(《送王牧往吉州谒王使君叔》)也可以和严维比美。  一九儿四年十月十六日
 楼主| 发表于 2015-1-10 23:58 | 显示全部楼层
67.白居易讽谕诗:两朱阁   在郊岛的寒瘦与昌谷、温、李的秾艳之外,元和、长庆年间,还有一个极为流行的元白诗派。元是元稹、白是白居易。他们是亲密的诗友,互相唱酬,互相影响。由于志同道合,他们的诗自成一种风格,当时被称为元和体。他们的诗,无论文字或思想内容,都力求明白浅显,走文学大众化的道路。元稹在为白居易诗集作的序文中,说他们的诗,在“二十年间,禁省、观寺、邮候墙壁之上无不书,王公、妾妇、牛童、马走之口无不道。至于缮写、模勒,炫卖于市井,或持之以交酒茗者,处处皆是。”白居易自己也说:“自长安抵江西,三四千里,凡乡校、佛寺、逆旅、行舟之中,往往有题仆诗者;士庶、僧徒、孀妇、处女之口,每每有咏仆诗者。”这是他们的诗在当时普遍为各阶层士民传诵的记录。但是,明白浅显、流利通俗的诗歌,很容易为典雅派诗人所轻视。时代稍后一些,有诗人杜牧,在他为李戡作的墓志中,叙述李戡的文艺思想云:“元和以来,有元白诗者,纤艳不逞,非庄士雅人,多为其所破坏。流于民间,疏于屏壁,子父女母,交口教授,淫言媟语,冬寒夏热,入人肌骨,不可除去。吾无位,不得用法治之。”这是杜牧用李戡的名义说出来的自己的观点。到了宋代,苏东坡在“郊寒岛瘦”一句之下,又加了一句“元轻白俗”,他批评元稹的诗体为轻薄,白居易的诗体为浅俗。古今中外,每一个国家民族的文学,自有这两种风格。走通俗化道路的文学,不能为士大夫所欣赏;文字典雅的士大夫文学,也不能为人民大众所欣赏。各有各的服务对象,我们无须在他们之间评定甲乙。  
 楼主| 发表于 2015-1-10 23:58 | 显示全部楼层
  元白诗在唐诗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并不是由于他们的诗体通俗化,取得广大士民的爱好,而是他们首先有意识地提出了现实主义的文艺理论,强调文学的社会意义。陈子昂早已提出过诗要合于风雅比兴。元结也主张诗要“极帝王理乱之道,系古人规讽之流。”韩愈也有过“文以载道”的理论,这些观点,都是为元稹、白居易开了先河。到白居易才正面提出“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所谓“为时”,就是说文艺创作必须能反映时代现实,并为时代现实服务;所谓“为事”,就是说文艺作品必须写政治、社会、人民生活的具体事实,从而达到反映现实的目的。    白居易以为《诗经》的六义,比兴最为重要。通过比兴这种创作方法,使诗歌能起讽谕的作用。他列举《诗经》以后的诗人,如屈原、宋玉的楚辞,苏武、李陵的五言诗,他们所写的只是个人的牢骚失意,“河梁之句,止于伤别;泽畔之吟,归于怨思”。虽然苏、李以双凫一雁为离别的比喻,楚辞以香草恶鸟为君子小人的讽刺,还不失比兴之义,但毕竟题材只限于写个人的彷徨抑郁,不及其他。晋宋以后,谢灵运的诗歌,多写山水;陶渊明的题材,亦限于田园。此外江淹、鲍昭之流,题材更狭。直到梁陈之世,诗人所作,都是嘲风雪、弄花草而已。论到本朝,白居易肯定了陈子昂、鲍防的“感遇”、“感兴”。对于李白,他以为是别人所不能企及的奇才,但是又说:在李白的诗中,风雅比兴,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对于杜甫,他首先赞扬杜甫的诗格律精细,尽善尽工,可以传世者千馀首。但是接着又说,杜诗中有讽谕意义的诗,如“三吏”、“三别”诸作,“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等句子,也不过占全部作品的十分之三四①。  
 楼主| 发表于 2015-1-10 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白居易对历代大诗人的评论显然是太苛刻了一点,但他并不是看不起他们,而是为了强调他所主张的诗要有讽谕作用这个观点。白居易生于大历七年(公元七七二年),正是杜甫逝世之后一年。贞元十六年(公元八OO年)举进士第,年二十八。贞元、元和之际,白居易在长安,把平日所闻所见的事情,写成十首《秦中吟》,开始实践他的诗歌理论。《秦中吟》十首的题材如《议婚》,劝人娶妻不要娶富家女。《伤宅》劝有钱人不要大兴土木,建造园林;不如把钱财用于拯救穷贱人。《不致仕》讽刺年满七十还不肯退休的官员。《轻肥》揭发宦官享用豪奢,与江南旱灾、衢州人吃人的惨况对照。这些题材,还只是一般的社会现象,可是这些诗流传出去以后,立刻引起贵人和闲人的反感。在《伤唐衢诗》中,白居易述说过当时的情况:    忆昨元和初,忝备谏官位。    是时兵革后,生民正憔悴。    但伤民病痛,不识时忌讳。    遂作《秦中吟》,一吟悲一事。    贵人皆怪怒,闲人亦非訾。    天高未及闻,荆棘生满地。  
 楼主| 发表于 2015-1-10 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但是白居易并不因荆棘满地而感到此道难行。在元和四年,他又作了五十首《新乐府》,并且在序文里说明了他作这一组诗的方法与目的。他说:“诗共五十篇,九千二百五十二字。每篇没有一定的句数,每句字数也不一定。关系在思想内容,不在文字表面。每篇第一句就是题目,每篇末句说明了主题,这是摹仿《诗经》的办法。诗的文辞朴素而直爽,是为了使读者容易了解。话讲得老实而迫切,是为了使听到的人受到教育。诗中所写的都是真实的事情,是为了使采录的人有根有据。诗体流利畅达,是为了可以作曲歌唱。总而言之,我这一组诗的创作动机是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并不是为作诗而作。”    这五十首《新乐府》,讽刺了当时宫廷里和政治上许多使人民不满的现实,它们和《秦中吟》成为白居易的讽谕诗的代表作。当时白居易的官职是左拾遗,这是一个谏官,朝廷政治有什么不适当,谏官有进言规谏的责任。他作《秦中岭》和《新乐府》,自以为也是尽了谏官的责任,希望皇帝宰相看到他的诗,采用他的意见,以改革朝政。那里知道,诗流传之后,皇帝宰相还没有知道,已惹起了许多有关人物的憎恨。他在给元稹的信中说:“凡闻仆《贺雨诗》,而众口籍籍,已谓非宜矣。闻仆哭孔戡诗,众面脉脉,尽不悦矣。闻《秦中吟》,则权豪贵近者相目而变色矣。闻乐游园寄足下诗,则执政柄者扼腕矣。闻《宿紫阁村》诗,则握军要者切齿矣。大率如此,不可偏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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