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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田寶

[公告] 木斋《苏东坡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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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 23:57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轼是具有多方面造诣的文学艺术家和学者,除了他的本行诗、词、文、赋之外,单在书法绘画上的造诣就不同凡响。在书法方面,居宋四大书法家之首,现在仍有他的墨迹传世;在绘画方面,属文人写意画一派,所画竹石等颇具独到之处──据云他画竹不是从上至下按大多数画家的画法来画,而是自下而上,一气呵成,按照竹节实切生长的顺序来表现,这也是合于他要求自然的审美标准的;他的绘画理论,在中国绘画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他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论,“论画以形似,见以儿童邻”的神似形似理论,“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的空静理论,以及“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的追求,都对后世产生深远的影响,以至任何一部中国绘画史、绘画理论史,都不可避免地提及苏东坡;在美学理论及文学批评上,凡是经他介绍和评论过的作家、作品及文学现象,都一举确立了其地位并几乎成为定评。如他评王维是“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评韩愈是“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评陶渊明的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见”字,原本多作“望”,经东坡评点后,遂定为“见”等等,都是如此。他大力推崇陶诗的平淡自然,以至于人们认为陶渊明的形象是东坡塑造成功的,陶诗从此由当时所评的“中下等”一跃而为大家,而平淡自然也就成了中国诗歌乃至华夏民族共同认可的审美潮流;他发现并大力推崇司空图的理论等等,都使他在中国美学史上占有了不可忽视的位置。
 楼主| 发表于 2017-1-1 23:57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轼还是史学家,上百篇《策论》显示了他在史学方面的造诣。当然,苏轼也是哲学家,对儒、道、释三家都有较深的研究。《庄子》以及一些佛学经典,对他的思想和诗文创作,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晚年,他承父志,完成了《易传》、《论语说》等哲学学术著作,可以说是名符其实的学者。

在社会科学之外的领域,苏轼也有广泛的兴趣和一定深度的造诣。他对水利、农业、医学都不乏研究,在造酒、制墨、烹调方面,也都留有佳话。至今宴会上仍有“东坡肉”的菜肴,据说是东坡所配制。

在苏轼诸多方面的成就中,尤以苏诗──宋诗的艺术特质而为批评家们所指责,争议甚伙。如陈师道之批评韩愈、东坡“以文为诗”:“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后山诗话》);严羽批评苏轼“以议论为诗”等:“夫岂不工,终非古人诗也,盖于一唱三叹之音,有所歉焉。”这些批评家们,一方面承认其不同凡响的艺术成就,一方面又批评其改变唐诗的传统. 他们还不能站在更高的视点,把握中国史诗的宏观进展, 把握苏诗变革的意义。
 楼主| 发表于 2017-1-1 23:58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轼其人,生前死后,无论怎样被流放, 被当权者诬陷咒骂,还是受到无数人(中国乃至世界)的敬仰;苏轼之诗,无论怎样不被批评家们接受,还是被人们歌吟传唱。东坡生前,便有黄庭坚、秦观、陈师道、张耒等著名诗人集于他的门下,被美称为“苏门四学士”;死后,苏诗更为盛行:“崇宁大观年间,海外诗盛行。朝廷虽尝禁止,赏钱增至八十万,禁愈严而传愈多。往往以多相夸。士大夫不能诵坡诗,便自觉气索。”(《清波杂志》);而东坡之亲笔翰墨,在宣和间,便已“一纸直至万钱”。

南宋之杨万里、陆游、辛弃疾,均可视为东坡的继承发展者,而明代公安三袁、清人袁枚、赵翼直至现代文学林语堂等,都可看到东坡之音的强烈回响。至今日,苏东坡的名字更进一步在中国、日本、欧美乃至整个世界产生极大的影响━━东坡已不仅属于中国,也属于全人类。

 
 楼主| 发表于 2017-1-1 23: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木斋《苏东坡研究》

第二章 “尘容已似服辕驹,野性犹同纵壑鱼” -- 苏轼野性论

  
托尔斯泰认为,优秀的艺术构思“应当有这样一个点,所有光会集中在这一点上,或者从这一点放射出去。”那么,苏轼的诗、词、文、赋这具有创造性的艺术珍品,会不会有这样一个点呢?如果以宏观的目光寻求这一个“点”,无疑,应该从苏轼的人生观、美学观来觅取。因为,无论是作品的内容还是形式,都不过是诗人人生观、美学观的艺术实践而已。

本章所要论及的苏轼的“野性”,正是在研究苏轼的文学作品之前,所必然要涉及的有关苏轼的人生观、美学观,其中包括对诗人的个性、气质、心理、人生观念、美学追求,以及诗人所处时代、社会环境等多方面因素的探讨。

苏轼一生深受儒、佛、道的影响,特别是儒家思想影响尤为突出,这在诸专家的论述中,早有论及。但笔者认为,以传统的儒、道、释来解释苏轼的思想,有着不可避免的局限。因此,笔者在本章试图以“野性”来揭橥苏轼的人生道路和内心世界。

“野性”作为苏轼的人生观,与儒、释、道三家的思想密切相关,但又并非三家思想的简单的中和。“野性”就其原意来说,只是苏轼个性、性格的概括。苏轼的这种个性、性格在与时代、社会发生矛盾时,就更需要接受儒、释、道的哲学思想,换句话来说,是借鉴与“野性”性格和拍的儒、释、道三家的思想,从而形成苏轼的完整人生观━━“野性”。

这是我在具体阐述之前,对“野性”所做的一些说明。
 楼主| 发表于 2017-1-1 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节 “一似山居,颇使野性也”
苏轼“野性”概论

在欣赏苏轼的作品时,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苏轼极爱使用具有“野性”情趣的意象。仅从熙宁时期的诗作中,我们就能多次地看到“野鸭”、“野鹘”、“野凫”、“野菊”、“野桔”等这样一些具野味意象的诗作。如《九日,湖上寻周、李二君,不见,君亦见寻于湖上,以诗见寄,明日,乃次其韵》一诗:

湖上野芙蓉,含思愁脉脉。
娟然如静女,不肯傍阡陌。

“野芙蓉,指拒霜花也。”(见《苏轼诗集》合注)诗人在另一首诗中曾歌颂过此花:

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
唤作拒霜应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
 楼主| 发表于 2017-1-1 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歌咏野芙蓉在众花凋谢之时而独自芬芳,从而深含了诗人独立危行、高驰不顾的精神。这种精神与苏轼的性格、品性━━苏轼的“野性”具有内在的联系。

苏轼也爱称自己是野人:“野人疏狂逐钓舟”(《再和》),

“市人行尽野人行”(《东坡》)。他不仅描绘自己穿着野服:“黄冠野服山家客”(《赠写真何充秀才》),更重要的是,他认为自己的性格就是“野性”:

春色已盛,但块然独处,无与为乐。所居厅前有小花园,课童种菜,亦少有佳趣。傍宜秋门,皆高槐古柳,一似山居,颇使野性也。
(《与杨济甫书》)
 楼主| 发表于 2017-1-1 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轼在这篇与杨济甫的书信中,描述了他初踏仕途时的景况。他觉得踏入仕途之后,虽然春色已盛,但却感到一种孤独感,这是尔虞我诈的官场生活的真实感受,尤其是象苏东坡这样性格的人。“块然独处”,没有知音,“无与为乐”,即使是“课童种菜”,也觉“少有佳趣”。只有傍倚宜秋门观赏“高槐古柳”,周围一派山居农耕景象,才感到适意,感到可以痛快“撒野”了。在这里,环境与性格得到了统一。苏轼在此文中所表现的情趣,揭示了诗人厌恶仕途矫揉造作、苟且钻营的生活和他热爱大自然古朴纯真的性格本质。

在《游卢山,次韵章传道》一诗中,苏轼更明确地写道:

尘容已似服辕驹,野性犹同纵壑鱼。

此诗写于苏轼知密州时期。诗人经历了一番宦海浮沉,对自己的野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在此句诗中,他进一步指出了“野性”与“尘容”的对立性,确切地说,“野性”已成为与“尘容”对立统一的概念:“尘容已似服辕驹”一句,描绘了诗人的外在状况,说自己经过了十余年的坎坷遭际,其尘容俗状已同于辕下之驹,是一个“平生所惭今不耻”的俗吏了,然而,与此大相径庭的是,诗人心灵深处的“野性”,却时时躁动不安,时时要冲决罗网桎梏,如同“纵壑”之鱼,从而形象地揭示了自己“野性”的性格本质,并初步揭示了“野性”与“尘容”既对立又统一的性质。
 楼主| 发表于 2017-1-1 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由此,可以用苏轼自己提出的“野性”,来概括诗人一生的生活态度和人生观念,以及受此影响而形成的美学观念。在此所论的“野性”,是与苏轼本意一致,但是比苏轼原意更宽泛的命题。

笔者认为,“野性”作为封建时代反禁锢的个性要求,它是与“仕宦”对立而又与“隐居”有所区别的人生观念。

从前文对苏轼“野性”的解释中可以看出,“野性”与“仕宦”对立的内容主要有二:首先是反污浊尘世束缚、反黑暗现实迫害的精神;其次是豪纵放逸、浑朴天真、雍容旷达与大自然打成一片的情怀。这两方面是一致的:厌恶污浊黑暗的现实社会和仕宦生涯,就必须投入大自然的怀抱以求慰藉。
 楼主| 发表于 2017-1-1 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野性”又与“归隐”有所区别:二者虽都是反抗黑暗现实束缚和迫害的表现,但归隐更追求形式上的超脱,“野性”则重在心灵上的解放;归隐着重追求肉体上的自我与大自然的结合,“野性”则重在精神上的自我与大自然的统一;归隐更多地带有与世无争、闲适恬淡的情趣,“野性”则更多地带有狂放不羁、放浪形骸之外的精神;归隐者对黑暗现实的回答是回避,是不与统治者合作,苏轼的“野性”则是人性中坦直自由的追求与黑暗现实压迫形成矛盾的对立统一体,是积极入世、抨击黑暗、指摘时弊与寄情山水、啸傲园林、追求心灵归隐、追求精神上的物我同一的对立统一体。

因此,可以说,苏轼的野性,是对封建社会末期“进取与归隐”这一矛盾的解决方式。它是比隐居更深刻,对封建社会更具有破坏和反抗性的人生态度。李泽厚先生曾揭示了发生在苏轼身上的一个奇异现象:“苏一生并未退隐,也从未真正‘归田’,但他通过诗文所表达出来的人生空漠之感,却比前人任何口头上或事实上的‘退隐”、‘归田’、‘遁世’要更深刻、更沉重。”(李泽厚《美的历程》)用“野性”来概括,正可以解开这奇异现象之谜。

苏轼“野性”的产生,从根本上来说, 是由时代的特点决定的。
 楼主| 发表于 2017-1-1 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北宋是中国封建社会由盛至衰的第一个中央集权王朝,是封建制度各种矛盾全面爆发,并进一步深化的历史时期。封建统治者所采取的总的“补天”政策,是加强中央集权,其实是加强皇权的集权统治。如果说,“安史之乱”是整个中国封建社会由盛至衰的分水岭,北宋则是全面衰落的第一个中央集权王朝,是将加强皇权这一“补天”政策最全面固定下来的开端,这种方针具有双重的性质:一方面,它基本上消除了造成封建割据和威胁皇权的种种因素,达到了空前的集中和统一,起到了巩固、加强封建统治的作用;另一方面,它必然地走向了专制统治最黑暗的历史时期。加强皇权,在经济上势必更多地榨取皇权以外各阶级的财富(包括中小地主阶级和农民阶级),引起阶级矛盾空前尖锐,使人民生活更加痛苦。在思想文化上也势必要加强禁锢。

这些,正是苏轼“野性”形成的时代基础。进一步可以说,苏轼的“野性”,是其主观的性格、思想与时代、社会发生矛盾而产生的。它随着苏轼与时代、社会的矛盾不断尖锐化,随着对社会认识的不断深化而逐步发展形成。为了叙述的方便,我们不妨把苏轼的“野性”大略分为萌生、发展、形成、反思、成熟五个时期。
 楼主| 发表于 2017-1-1 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节 “何时归耕江上田”
“野性”的萌生期(早年至王安石变法之前)

苏轼青少年时期所形成的狂放不羁的性格以及儒道互补的哲学思想,成为其“野性”的两个主要源头。

苏轼曾用“坦荡之怀,任天而动”来概括自己的性格特征,它包含了两个方面:

一是胸怀坦荡、肝胆照人的为人处世方式。这种性格,显然不能为尔虞我诈的官场社会所容。苏洵在苏轼少年时,就产生了这样的忧虑:“轼乎,吾惧汝之不外饰也。”(苏洵《名二子说》)《瓯北诗话》也载:“东坡襟怀浩荡,中无他肠......故邪正不分,而其后往往反为所累。”这种性格与官场生活具有先天的抵触性,这是他后来厌恶仕宦黑暗生活的原因之一。
 楼主| 发表于 2017-1-1 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轼性格的另一特征,是“任天而动”、狂放不羁。文与可在熙宁初去汴京西城访晤苏轼时,对他作了这样的描述:

虽然对坐两寂寞,亦有大笑时相轰。
顾子心力苦未老,犹弄故态如狂生。
书窗画壁恣掀倒,脱帽褫带随纵横。
.......,荡突不管邻人惊。
(《往年寄子平》)

这首诗形象地描绘了苏轼“任天而动”、狂放不羁的性格:无话时则“两寂寞”,并不做礼节性的应酬;高兴时则手舞足蹈,鞋帽、衣带脱得满地,书窗画壁都被掀倒了;或者酒酣耳热,大声吟诗,毫不顾忌惊惧的邻人们。

这种狂放的性格,势必与“摇手举足,辄有法禁”的专制社会发生尖锐的冲突。

此时期形成的儒道互补思想,是苏轼野性的哲学基础。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轼自幼受到家庭极深的儒家思想教育。十岁时,母亲程氏就用范滂的故事教育他,使他从小就“奋厉有当世志”。金榜题名,轰动京师后,他更觉得“致君尧舜,此事何难”。因此,可以说,齐家治国、兼济天下的儒家进取精神,从小就溶化在苏轼的血液里,这是他后来不能象陶潜那样完全地归隐,也不能象王维那样真正地遁入空门,更不能象李白那样虔诚地炼药,寻求个人永生的内在原因。他在批判现实,向往自然的同时,仍然眷念着“补天”,从而形成了苏轼极为复杂多面化的“野性”。

正如中国早期的哲学思想是儒道互补一样,苏轼早期的哲学思想也是“儒道互补”。苏轼在《与刘宜翁书》中曾自称“某龆龀好道”(龆龀,儿童换齿),《韩诗外传》卷一云:“男八月生齿,八岁而龈齿。”可知,道家思想在苏轼的少年时代就开始产生了影响。道家返朴归真,与自然同一的观念与他“任天而动”的天性一拍即合,道家批判现实的精神与他狂放不羁的性格融为一体。因此,可以说,儒家书剑报国的雄心壮志与道家“圣人无功”的思想互相补充,形成了他早期功成身退的理想。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所以此时期的诗作,无论是“人生本无事,苦为世味诱......今予独何者,汲汲强奔走”(《夜泊牛口》)所显露的对仕宦追求的困惑,还是此时期主旋律一般“夜雨何时听萧瑟”的感慨,“相约早退为闲居之乐”(苏辙《栾城集》)的诺言,都还未能超脱传统的功成身退的窠臼。但是,我们也不能不承认它们是后来“野性”思想的源头之一。

如果说,《南行集》中所出现的“野性”萌芽,还仅仅表现为“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少年无名喟叹,那么,仕宦后的诗人,由于有了对社会,尤其是对仕宦黑暗生活的初步认识,就产生了归耕的具体内容。嘉佑七年起,“归耕”的向往在诗集中开始多次出现,如:“何时归耕江上田,一夜心逐南飞鹄”,(苏轼《二十七日,自阳平至斜谷,宿于南山中蟠龙寺》)“三年无日不思归,梦里还家旋觉非。”(《华阴寄子由》)这些浸透着诗人真实感受的诗句,显露了诗人厌恶仕宦生活思想的端倪。诗人此时处理这个矛盾的方式,还仅仅是承袭白居易式的亦官亦隐,所谓“大隐本来无境界,北山猿鹤漫移文。”(《夜直秘阁呈王敏甫》)

归耕的提出,标志了苏轼“野性”的萌生。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22: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节 “炙眉吾亦更何辞”
“野性”的发展期(王安石变法至乌台诗案前夕)

苏轼“野性”的发展过程,大致可做如下表述:苏轼的思想体系与变法具有根本性质的矛盾,这使具有范滂精神的苏轼,与变法发生了冲突。苏轼在做地方州、〖时,进一步感受到皇权与民争利的性质,于是写作了大量攻击新法、批判现实的诗作。

而皇权专制的时代,又不能容忍这种狂放不羁的态度,这就使苏轼更深一步感受到不自由的痛苦。于是,归耕的主题成为这一乐段的主旋律,而且是比前时期更为深沉的旋律。而归耕的不可能实现,使他更多地借助佛老的禅境和大自然的魔境,追求心灵的解脱,这就为黄州时期“野性”的完全形成,奠定了基础。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22:54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轼与王安石变法的矛盾是多方面的,究其实质,可以归结为一条,那就是“民本”思想与加强皇权专制这一“补天”总方针的矛盾。王安石变法,尽管适应了历史发展的要求,有其进步意义,但总的说来,它实际上是旨在加强中央集权专制, 特别是加强皇权与相权的专制。因此,它也不可避免地带有双重性质:一方面,它是中央集权联合庶族地主以限制豪门地主的进步措施,具有加强、巩固封建统治的作用;另一方面,它要加强中央集权,就要在经济上增加税收,在精神、文化上加强控制,带有消极的专制性质。

例如,青苗法一方面有抑制豪门高利贷、增加国家税收的作用,一方面也使农民的负担更为沉重。它规定每半年收二分利,每年就负担了百分之四十利息的重担,加上其它各法所需费用,已在事实上形成了“重敛”。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22:54 | 显示全部楼层
又如保甲法虽具有加强国防的作用,却不能不与农民的利益相冲突,以至“民忧无钱买弓矢兼戍边,有截指断腕以避丁者”(邓元锡《函史》)。

因此,连王安石的兄弟王安国也在神宗面前批评其兄“知人不明,聚敛太急”(见王文诰《苏轼总案》),王安石本人,则更明确地向神宗阐述了皇权与“流俗”的矛盾:

流俗太重,则天下之人归流俗,陛下权重,则天下之人归陛下
(《东都事略》)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22:54 | 显示全部楼层
在皇权、官僚地主阶级与农民这三者中, 王安石明确地表示要站在皇权立场上。当然,封建制度本身的腐朽性,已在客观上决定了无论是王安石变法,还是其它加强皇权的措施,都只能是这一腐朽制度的苟延残喘。

如前文所述,王安石变法具有加强中央集权的性质。如果说,王安石的思想也属于儒家系统的话,它应属于理学的范畴。而苏轼的思想却深受先秦儒学的影响,“民本”思想是苏轼政治思想的基础。在“君”与“民”的关系中,苏轼强调:“夫天下者,非君有也。天下使君主之耳。”(苏轼《策问》)在《苏氏易传》卷八解释《系辞传》中“圣人之大室曰位”一句时,苏轼这样说:“位之存亡寄乎民,民之生死寄乎财,故夺民者,害其生者也,贼其位也。甚矣,斯言之可畏也。以是亡国者多矣!夫理财者,疏理其出入之道,使不壅尔,非取之也。”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22:54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清楚,苏轼的民本思想与王安石加强中央集权的根本方针是有矛盾的。由此出发,王安石的“理财”,必然要建立在对人民加重赋敛的基础上,以加强“国家”税收,如他曾对神宗说:“陛下以为税收甚重,以臣所见,今税敛为不重。”(《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三三熙宁四年五月丙午记事)

而苏轼则是从“民本”出发,主张先富民,后强国。苏轼提出了“安万民”、“厚货财”、“省费用”等主张,要求国家要“节用廉取”,减少“冗兵”、“冗费”,减轻或废除各种名目的征敛和税收。这些,无疑都是民本思想的体现。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22:55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轼与王安石新法的矛盾,是在熙宁三、四年逐渐激化的。一开始,苏轼只是提出希望推迟变法的主张:“臣愿陛下解辔秣马,以须东方之明而徐行于九轨之道,甚未晚也。”(《拟进士对御试策引状》)“愿镇以安静,待物之来,然后应之。”(《上神宗皇帝书》初步交锋,神宗似乎有所感悟,尤其是苏轼谏买浙灯一事,取得了小小的胜利。谏状中说:“卖灯之民,例非豪户,举债出息,蓄之弥年,衣食之计,望此旬日。陛下为民父母,惟可添价贵买,岂可减价贱酬?此事至小,体则甚大”,指出“有司聚敛之意,或形于民”。“及奏上,即诏罢之。”(王文诰《苏诗总案》)苏轼受到这次胜利的鼓舞,于是二次上神宗书,全面提出了他的政治主张:“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上神宗皇帝书》)三条其实主要就是“人心”问题。“人心之于人主,如木之有根,灯之有膏,鱼之有水”,“木无根则槁,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人主失人心则亡”(《上神宗皇帝书》)。把“人主”和“民”的地位如此安排,当然不是主张加强皇权的神宗和王安石所能接受的。于是,苏轼首先是受到“穷治”,然后就是“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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