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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鉴赏大辞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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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2:55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庭筠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王庭筠(1156-1202)字子端,自号黄华山主,又称黄华老人,盖州熊岳(今辽宁盖县)人。父王遵古,正隆五年(1160)进士,翰林直学士。庭筠文采风流,早有重名,大定十六(1176)进士,历仕州县。章宗朝,召入馆阁,为翰林修撰,因事解职。卜居天平黄华(今河南林县)。晚年起复,再入翰苑。泰和二年卒,年四十七工书善画,学米芾、文同。“诗文有师法,高出时辈之右”(《中州集》)。有《黄华集》七卷,第三卷载词十三首;又《中州乐府》载其词十二首。况周颐云:“金源人词,伉爽清疏,自成格调。  唯王黄华小令,间涉幽峭之笔,绵邈之音。“(《惠风词话》卷三)
王庭筠●凤栖梧  衰柳疏疏苔满地。
  十二阑干,故国三千里。
  南去北来人老矣。
  短亭依旧残阳里。
  紫蟹黄柑真解事。
  似倩西风、劝我归欤未。
  王粲登临寥落际。
  雁飞不断天连水。
  全词抒发了作者的思乡恋乡之情,对仕途的失意,怀才不遇的郁闷情绪也有新宣泄。  首句描绘出一片衰微荒凉的景色,暗喻词人却抑郁的悲凉的心情。在文学作品中,从来是“景无情不发,情无景不生”。衰柳本就引人寂寥,更何况青苔满地!羁旅他乡的词人面对如此凄凉荒野,越发恋念故土家人。他“用十二阑干,故国三千里”抒发这种情结,使人感到极浓重的哀愁。“十二阑干”是家中的庭院回廊,也代表家人的温馨。乐府古题《西洲曲》有“阑干十二曲,垂手明如玉”之句,作者显然在思念着娇妻爱子。“故国三千里”,家乡多遥远。此句可见唐代张祜之《宫词》。原作为:“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本是抒发宫女背井离乡,禁锢深宫,长期不得与亲人团聚的孤苦情节的。作者深感自己的身世与宫女命运有相通之处,明写三千里,实指二十年。想到自己宦游一生,南北奔波颠沛,垂垂老矣,矣“字饱含感叹与无奈。南句借用了杜牧诗句”南去北来人自老“,说不尽的辛酸。”短亭依旧残阳里“述说着欲归来能归的愁思。古制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可供旅人休息,也供亲友送别用。”依旧“道出物在人亦在,是啊,韶华已逝,生命如残阳,而自己依旧人在旅途奔波劳碌。  “紫蟹黄柑真解事”句用典。方岳诗云:“白鱼如玉紫蟹肥,秋风欲老芦花飞”,黄庭坚句:“尘思黄柑洞庭霜”都是秋令节物。同时词人又活用晋代张翰睹秋风起思故乡的佳肴美味莼羹鲈脍而辞官归里的故实。显然词人思归还有其深层次的内容。决心仅限于思乡、思家乡之美味。“王粲”句中“寥落”二字语意双关,既写王粲又写自己。汉末王粲羁留荆州,不为刘表看重,因此“登临寥落”的是乡愁,更是自己的怀才不遇。词人的文章不受全章宗的欣赏,不久因罪免职,后仕翰林修撰。承安元年(1196)又因赵秉文上书事牵连在内,被杖六十,解职,后又被贬为郑州防御判官,任途坎坷,“寥落”不下王粲。思归之情也不弱于王粲。结句“雁飞不断天连水”如一幅水墨画,把思归的情怀表述得深沉辽远,绵绵不绝。宋代陆游诗云:“自恨不如云际雁,来时就得过中原。”词人自恨不如云际雁的慨叹表达了更深沉的思想情感。  本词的写作特点是情景相生,以情衬景,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全词句句有景,句句有情,反复吟味,愈感诗情画意。另一特点是词人工于用典,使词意更加含蓄丰盈。
王庭筠●谒金门  双喜鹊,几报归期浑错。
  尽做旧愁都忘却,新愁何处着?
  瘦雪一痕墙角,青子已妆残萼。
  不道枝头无可落,东风犹作恶。
  这是一首描写闺怨的词。选材虽传统,但由于作者以其高超的写作技巧及思妇的情感表现得极其凄婉深刻,因而令人震撼,百读不厌。  “双喜鹊,几报归期浑错。”表现了闺中人急迫盼望丈夫归来又极其失望的心情。在我国民俗中以喜鹊鸣叫为吉祥。“时人之家,闻鹊声皆以喜兆,故谓灵鹊报喜”(《开元天宝遗事》)。“几”极写闺中人的惊喜,失望、复惊喜复失望。久守空房、孤寂的少妇是多么的深情盼望丈夫早日归来啊。双喜鹊的双字极好地衬托出少妇的孤单,真是人不如禽。“尽做旧愁都忘却,新愁何处着?”假设旧愁可以忘记,即使旧日的愁苦都忘掉,眼前被引起的新愁烦又多得没有地方容纳了。“着”多解,这里当安置、容纳解。与该句句式相同的如北宋失调名词“苦恨春醪如水藻,闲愁无处着”,吴淑姬《小重山》词“心儿小,难着许多愁”。其中的“着”均为安置之意。(见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用委婉曲折的设问,把内心的悲凉苦楚表现得缠绵绯侧淋漓尽致,堪与辛弃疾《念奴娇》的“旧恨春江流不断,旧恨云山千叠”相比美。  过片描写了景物。“瘦雪一痕墙角,专子已妆残萼,”墙角的梅花凋谢了,孤零地沾在那里;几粒青而又小的梅子妆点着花的残萼。明显的暮春景色意味思妇的惜春自怜。雪,指白色的梅花,用“瘦”来形容如雪梅花,形象地写出了梅花的凋零衰败。清人况周颐在(《蕙风词话》)中赞扬作者“字新”欣赏其“瘦雪”的形容。“一痕”即写孤独,又蕴含空漠无依,“墙角”是环境的冷落,也是女主人公的写照。青春而逝,红颜将老,恰如流水年华一去不再,触景伤情,其内心深处的悲凉、无助无奈跃然纸上。“不道技头无可落,东风犹作恶。”写景抒情,总括全篇,承上作结。目前已是败花残枝,光秃秃的枝上已无花可落,寡情的东风却依然逞凶肆虐,继续摧残着孤寂无依的梅树。  本词上阙重在心理描写,对闺中人的深沉挚受、痴情盼望的刻画极其深刻。下阙重在景物,以花喻人,贴切自然。艺术上达到极高境界。况周颐在《蕙风词话》中评价王庭筠不同于一般金人词风,“间河幽峭之书,绵邈之音”《谒金门》是词人艺术风格的代表作之一。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2:56 | 显示全部楼层
完颜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完颜?q(1172-1232)本名寿孙,字仲实,一字子瑜,号樗轩老人。金世宗孙,越王完颜永功长子。“天资雅重,薄于世味”(《中州集》卷五),累封密国公。天兴元年(1232)蒙古军攻金者汴梁,围城中以疾卒,年六十一。《金史》卷八五附传永功。博学有俊才,喜为诗。平生诗文甚多,自删其诗存三百首,乐府一百首,号《如庵小稿》诗词赖《中州集》以传。周泳先《唐宋金元词钩沉》辑为《如庵小稿》一卷,凡九首。元好问推为“百年以来,宗室中第一流人也”(《中州集》卷五)。多写随缘忘机、萧散淡泊意绪。  况周颐称其“姜史、辛刘两派,兼而有之”(《惠风词话》卷三)
完颜●春草碧  几番风雨西城陌,不见海棠红、梨花白。
  底事胜赏匆匆,正自天付酒肠窄。
  更笑老东君,人间客。
  赖有玉管新翻,罗襟醉墨。
  望中倚栏人,如曾识。
  旧梦回首何堪,故苑春光又陈迹。
  落尽后庭花,春草碧。
  乍看,这似是一首伤春的词,细玩,则不难看出这实则是一首借伤春入笔,抒发词人对“故苑春光”无限怀念的抒情词。他的伤春,不仅仅是感叹春光的流逝,而是寄寓了词作者对往日政通人和,国泰民安、昌明盛世的深切怀念。  金后期,受蒙古压迫,不得不迁都于汴梁,往日繁华的故都燕京,已变得荒凉萧条,昔日的歌舞升平,繁华似锦,正成过眼烟云,只有留存在记忆中了,这才是词作者伤春的真正用意。他虽然在政治上不得志,但依然有一颗拳拳的爱国之心,虽然他为国家的前途而忧心如焚,但迫于形势及朝廷的猜忌,却也不敢直白地表露自己的心迹,只好以伤春为引,寄寓自己的无限感慨。了解了以上背景,再看这首《春草碧》,自当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上片抒发伤春的情感。首句十五个字,写出了几番风雨过后,白花洞,春色逝的凄凉景象,词人触景伤情,思绪联翩,无限怅惘涌上心头,由春光的流逝,想到了美好岁月的不再,不禁悲从中来,不能自己。起句“几番风雨”,点出春光不再的原因,“不见”二字,道出词人对春光的寻觅与留恋,当那嫣红的海棠与如雪的梨花确实已“不见”时,无限的惘怅便自然而然地涌上了词人的心头。他是多么希望仍然能够看到那“万紫千红总是春”的生机盎然的景象啊,但却终是“不见”。因此才有了后面“底事胜赏匆匆”的问句和“酒肠窄”的自怨之词。“更笑老东君,人间客”。因春之消逝而嘲笑司春的老东君象是匆匆来去人间的过客,转瞬即逝。明明是无尽的惘怅与留恋,却偏偏用了一个“笑”字来传达,所谓强颜欢笑,读来更是让人心酸。  下片,转为剖示词人的心理情态。虽然是胸中愁肠百结,但幸有新翻的笛曲,酩酊大醉后的信手挥毫,以及那醉望中的“倚栏人”,似还可以帮助词人荡除心中的烦恼与忧愁。然而,“倚栏人”却只是“如曾识”,似曾相识的“倚栏人”怎能看做是知音,长夜对话,以慰愁怀呢?值此春色已逝之时,词人心中那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被失望之水熄灭了。  “旧梦回首何堪,故苑春光又阵迹。落尽后庭花,春草碧。”则是点晴之笔。道出了昔日燕京今日的荒凉与故苑后宫今日的萧条。句式凄绝哀婉,道出作者的国势不振,国家的衰亡而无限感伤。在国家危难之时,词人追忆往日的繁荣昌盛,感叹盛世的不再,心中不禁悲凉无限。这也是他伤春的真实用意。  全词意境清幽,语言浅近,虽淡淡着笔,言外却有无限感怆,读来意韵绵长。
完颜●朝中措  襄阳古道灞陵桥,诗兴与秋高。
  千古风流人物,一时多少雄豪。
  霜清玉塞,云飞陇首,风落江皋。
  梦到凤凰台上,山围故国周遭。
  这是一首感今追昔之作,但又不同于一般的此类作品,并不拘泥于一时一地一物,而是笔势跳跃,地域转换涉及颇广,古今上下,纵横多变。既表达了作者内心澎湃激荡的感情,又是刻意而为的婉转的笔法。因为词人虽然忧念国事,对金朝衰势焦灼悲苦,但迫于政治环境的险恶,此种心情,却不敢直接表白,只能委婉地透露,故在此词中用典颇多,但其用典浑化无痕,意深而笔曲,颇为耐人寻味。  上片首句以灞陵古道起,气势颇为宏大。灞陵桥,即霸桥。《三辅黄图》载:“霸桥在长安东,跨水作桥。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赠别。”此处以此地起首,当然不是写离别,而是幺面怀英雄业绩之意。因为在历史上,这一带曾发生过无数次激烈的战斗,涌现出了众多威名赫赫的英雄人物:雄才大略、一统中华的秦始皇、“按剑清八极,归酣歌《大风》”的汉高祖刘邦;汉初功臣萧何,韩信、张良;汉武帝时的封疆大将卫青、霍去病、射虎南山的飞将军李广,开创贞观之治的唐太宗李世民等等,他们在这里都留下了许多惊天地、泣鬼神的动人事迹。词作者由古迹“灞陵桥,想到了这些英雄人物,又不禁联想到金朝国势衰落,却无人能象这些英雄那样,担当起挽救国家于危亡中的大业,不禁感慨万千,诗兴大发,故有”诗兴与秋高“句。”千古风流人物,一时多少雄豪“虽是化用苏轼《念奴妖。赤壁怀古》”千古风流人物,一时多少豪杰“句,但却毫无突兀之感,实在是作者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既抒发了他追念前代英雄豪杰的真情实感,同时也流露出他对国家缺乏栋梁之才,不知前途如何的深切的忧虑。  下片,沿上片起首之意,依然以地名入词。玉塞,即玉门关,又称玉关,“霜清玉塞”意玉门关外,霜清月冷,“云飞陇首着,风落江皋”则更显凄清。  后两句,出自南粱柳恽《捣衣诗》“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这三句都是写秋景,皆对应了上片“秋高”二字。同时也婉转地表露了作者的生活窘况。《金史》本传曾载词人“客至,贫不能具酒肴。”可见,此三句不同地域的秋景描写,也未尝不是作者孤凄,愤懑心境的曲折表露。后两句“梦到凤凰台上,山围故国周遭”则化用李白,《登金陵凤凰台》及刘禹锡《石头城》“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诗句,充溢着强烈的感伤之情,表达了词人对故都燕京昔日繁华、昌明盛世的深切怀念。往日国家兴旺,才人辈出,而今冷落凄凉,缺少栋梁之才;两相对衬,词人是多么的焦灼,心中的悲愤、忧虑向谁倾述?读罢此句,那种对国家前途命运的深切忧思宛如感同身受。叹寥寥数句,能达此立意,也使我们不能不承认,作者是个极具才华的词人。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2:56 | 显示全部楼层
王礀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王礀(?-1203)字逸宾,一作逸滨,先世临洺(今河北永年)人,徙家汴梁(今河南开封),遂以为籍。博学能文,不就科举。家无担石之储,宴如也。明昌中,故相马惠迪判开封,以德行才能荐礀,为鹿邑主簿。乞致仕。泰和三年卒。《金史》无传,事见《中州集》卷四。赵秉文尝集王礀及党怀英、赵沨、路铎、刘昂、尹无忌、周德卿七人诗刻成《明昌辞人雅制》。词存《浣溪沙》一首,或作于荐授鹿邑主簿时。见《中州乐府》。
王礀●浣溪沙·梦中作  林樾人家急暮砧。
  夕阳人影入江深。
  倚阑疏快北风襟。
  雨自北山明处黑,云随白鸟去边阴。
  几多秋思乱乡心。
  写思乡的词,古往来今真不知有多少!然而金人王礀的这首《浣溪沙》不但没有模仿的痕迹,而且明显地表现了自己的独到之处。李白的思乡是在静夜,所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静夜思》),杜甫的思乡是在深秋,所谓“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秋兴》)。王礀的思乡却不在夜晚,也不值深秋,而是梦中,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种典型环境的选择,不能不说别具一番特色。  这首词记的是梦中所见,词中没有过寻的铺阵和渲染,用近于白描的手法,着眼于梦中的景物,写来亲切感人。全篇初看似乎全为写景,仔细玩味,又觉实则句句关情,寓情于景,以景衬情,情景交融,表达了词人深挚细腻的思乡情怀。  从词的内容上看,起首二句首先为我们指摹了一幅动着淡淡乡悉的水墨画:暮霭苍茫中,几幛农家村舍掩映在片片浓郁苍翠的树阴下,袅袅的炊烟此时也渐渐地升起来了,清澈的江水绕着小村缓缓地流过,江边传来村妇阵阵急切的捣衣声;夕阳的余晖愁洒向江面,点点的波光中,帆船渐行渐远,只有三五隐约晃动的人影迈向归家的小路,他们大概就是暮归的渔人吧?这是一幅多么悠闲恬静的乡村暮色图呀!  久未归去的家乡现在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倚阑疏快北风襟“,在这静静的暮色图中,此刻正有一人,倚着栏干,凝神伫立,默默无语,任凭北风吹起了他的衣襟却浑然不觉。此刻他在想什么?是否被这眼前的图画引起了一缕淡淡乡愁?异乡的游子啊,此刻只能梦回故乡!  如果说上片描绘的是一幅静穆的画面,那么下片则由静至动,进一步描摹倏忽万变的梦境。“雨自远山明处里,云随白鸟去边阴”意思是夕阳西下,忽然山雨骤来,顿时刚刚还被夕阳的余晖所照亮的天际变得一片黑暗,鸟儿纷纷入巢,云儿也被黑暗所渐渐淹没,人们也已回到了温暖的家,一时间,天地间只剩下仍旧凭栏远眺的游子,独自面对忽至的风雨,思念远方的家乡和亲人。至此,虽仍是写景,但却句句是情,处处寓含着旅人的乡愁别绪与孤单寂寞。此时当真是“几多秋思乱乡心”了!较之李白的‘举杯浇愁愁更愁“更别具一番隐忍婉曲的愁滋味,读来不禁使人有如身临其境之感。便充盈着全篇的乡愁,更添一层惘怅。这最末一句,即是总领全篇的主线,又使感情的积蓄达到了高潮,揭示了全篇的主旨。实乃点睛之笔。  从艺术手法上看,这首词采用了白描的手法,明白如画,于平淡中见真情,似芳谷幽兰,淡雅而有韵味。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2:57 | 显示全部楼层
赵秉文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赵秉文(1159-1232)字周臣,号闲闲,磁州滏阳(今河北磁县)人。大定二十五年(1185)进士。  明昌中,应奉翰林文字,累官至翰林侍读学士、礼部尚书。封天水郡侯。开兴元年卒,年七十四。《金史》卷一一○有传。诗、文、书、画皆工。刘祁云:“南渡后,文风一变,文多学奇古,诗多学风雅,曲赵闲闲、李屏山倡之。”(《归潜志》卷八)著有《闲闲老人滏水文集》二十卷。
赵秉文●青杏儿  风雨替花愁。
  风雨罢,花也应休。
  劝君莫惜花前醉,今年花谢,明年花谢,白了人头。
  乘兴两三瓯。
  拣溪山好处追游。
  但教有酒身无事,有花也好,无花也好,选甚春秋。
  有些作者擅长描写人物,虽只寥寥数笔,但因点出了人物的鲜明特征,一下子就把人物写活了。有些作者又善长于描绘景物,也不过那么三两笔,就把景物活泼泼地勾勒了下来。古代诗词中,以“游春”、“咏春”为主题的作品何止千百篇,但内容大多不外乎“伤春”“怅春”。赵秉文的这首《青杏儿》好就好在不与前人雷同,风格清新,语句明白如话,以白描的手法,本色天然,流畅自然,与古代众多的游春词相比,确实可谓别有一番清新的韵味。  首句:“风雨替花愁”,语句凝炼,一个“替”字,生动地表达出作者对花的关切之情。当暴风雨袭来的时候,娇嫩的花儿该怎么办呢?它们怎堪风雨的摧残呢?多情的词人不免“替”花儿深深地担忧。  “风雨里,花也应休”,想来当肆虐的狂风暴雨过后,遍地残红,花期也该成为过去了吧。花开又花落,不由人不惜花,而那多情善感的赏花人、惜花人,也就在这花飞花谢、春去春来中白了少年头。所以,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时光如流水,莫负春光啊,这也是“劝君莫惜花前醉”的缘故。词的上片写至此处,不由使读者与词人一起生出几许怅惘悲伤之感。  然而,《青杏儿》的作者却不想用更多的悲凉、迟暮感来感染读者。笔调轻轻一转,“乘兴两三瓯”,意境立刻由沉闷、苦恼转向了明彻、欢快。“莫惜”深化为“乘兴”,揭示人们要积极开创美好的生活,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要尽情享受。两三盏渍酒,听江山清风,观山间明长,柳绿花红,莺飞草长,造物是这样的神奇,大自然是这样的美妙,人们啊,要“拣溪山好处追游”得欢愉时且欢愉,莫要自寻烦恼。“但教有酒身无事,有花也好,无花也好,选甚春秋。”只要胸襟豁达,有美酒相伴,无俗事缠身,有花也罢,无花也罢,春天永远常在,春光永远无限!这是多么豁达的胸襟,多么美美好的人生感触,愿每人心中都似春光常驻!  这首词上下片对比鲜明,一路读来,不禁令人心胸豁然开朗,豪情满怀。更为难得的是语言通俗易懂,又不流于俗白,可见作者的确有很高的艺术修养。
赵秉文●水调歌头  四明有狂客,呼我谪仙人。
  俗缘千劫不尽,回首落红尘。
  我欲骑鲸归去,只恐神仙官府,嫌我醉时真。
  笑拍群仙手,几度梦中身。
  倚长松,聊拂石,坐看云。
  忽然黑霓落手,醉舞紫毫春。
  寄语沧浪流水,曾识闲闲居士,好为濯冠巾。
  却返天台去,华发散麒麟。
  这是一首充溢着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的游仙词。  作者赵秉文,自号“闲闲居土”,金代著名文人,处世颇有太白遗风,故其友人常以神仙或前代才人喻之并有诗文相赠,于是,赵秉文写了这首游仙词予以作答,表现了词作者本人超凡脱俗,洁身自好的精神追求。古文云:“诗本性情。若系真诗,则一读其诗,而其人性情,入眼便见。”(明·江盈科《雪涛诗评》)这首词便是如此。  上片借神仙境界、前代才人的文坛佳话引发开来。“四明狂客”即唐代才子贺知章,因是四明人,故自号四明狂客。“谪仙人”指唐李白,传说贺知章初见李白文章,惊为天人所作,故称之为“谪仙人”。所以首句既借用了李白被贺知章称为“谪仙人”的典故,又用“四明狂客”来指作者自己的朋友,用“谪仙人”来自比,语句双带,一举两得。“俗缘千劫不尽,回首落红尘”意为因“俗缘未尽”,所以仙人谪落凡世,与首句相联。“我欲骑鲸归去”三句,典故颇多。“骑鲸人”仍指李白,传说李白死后骑鲸归去,而李白自己也曾自称“海上骑鲸客”。“神仙官府”缘自唐顾况集《王源诀》:“下界功满方超上界,上界多官府,不如地仙快活。”意思是神仙也不自在,照样要受管束,“嫌我醉时真”就是原因之一,所以倒不如谪去仙籍,反倒自在。“笑拍群仙手,几度梦中身”是以“谪仙”身份,对还是仙人的人们谈大彻大悟的感慨。上片围绕“谪仙”层层展开,从古到仙,浑然一体。  下片承上片,进一步发挥词人的丰富想象,“倚长松,聊拂石,生看云”区区九字,一幅地仙游乐图跃然约上,这种优美闲适的生活多么让人羡慕!然“忽然”二字,急转笔锋,由静至动,以紫毫之笔,蘸天上的里霓作墨,醉酒当书,这时的词人是多么狂放咨意!“寄语”三句,化用古谣“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之意,“闲闲居士”乃词人自号,意思是用沧浪之水洗净尘世间的肮脏与不平,还一个清白人间,抒了作者的高远理想。“却反天台去”意返回天台作地仙,“华发散麒麟”缘自韩愈《杂诗》“被发骑麒麟”进一步道出词作者意欲远离尘嚣的欲世,追求清明境界的理想。  这首词气势恢宏,想象丰富,时空交错,古往来今,天上人间,浑然一体。作者以“谪仙”自比,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向往和追求。且运笔自如,语句或流畅或生动,虽处处用典,却又不拘泥于典,借典寓意,极富表现力。在游仙词中也可谓独树一帜了。
赵秉文●大江东去·用东坡先生韵  秋光一片,问苍苍桂影,其中何物?
  一叶扁舟波万顷,四顾粘天无壁。
  叩枻长歌,嫦娥欲下,万里挥冰雪。
  京尘千丈,可能容此人杰?
  回首赤壁矶边,骑鲸人去,几度山花发。
  澹澹长空今古梦,只有归鸿明灭。
  我欲从公,乘风归去,散此麒麟发。
  三山安在,玉箫吹断明月!
  苏轼的词以豪放闻名。他的千古名作《念奴娇》以凌厉无比的词笔,描绘江涛,壮美无比。是他谪居黄州(今湖北黄冈),夜游黄州城外的赤壁(即亦鼻矶)后写下的。本词作者赵秉文是金朝著名词人,苏轼的词对他有极深影响,他也极敬慕苏轼。这首词就是赵秉文对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的和韵之作。  《大江东去》即《念奴娇》,缘自苏轼赤壁词《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大江东去”句:“用东坡先生韵”就是采用苏轼赤壁词的原韵。苏东坡作词,多隐括前人作品,这首词,也属这类作品,它隐括前人(特别是苏轼)之作,可以说句句有来历。上片,主要由《赤壁赋》化来,下片化用杜牧《登乐游原》诗句等,表达了词作者对苏轼被谪黄州际遇的深切同情与不平,同时借古说今,也表现了作者自己忧国忧民,但又无力挽救国之危亡,从而产生的消极出世的思想。  上片以问月起句。古诗词以“问月”起笔,以苏轼为例,就有其《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清天”的千古绝唱。本词问月,虽化用苏词,却亦有新意。他的问月,点明了作词的时间:深秋的月明之夜,(当年苏轼游赤壁也恰是秋凉之夜)。首句中“挂影”指月亮,但却用“苍苍”来形容,再加之以肃杀的“秋光”来相衬,顿时,一片苍凉、高洁、肃杀之感跃然纸上。随后,笔锋一转,由月及人,此情此景,不由人不想到当年一叶扁舟夜游赤壁的苏东坡。  “叩枻长歌,嫦娥欲下,万里挥冰雪”皆是对苏轼《赤壁赋》语意的隐括,虽只寥寥数语,但当年苏轼夜游赤壁的情景却尽观读者眼前,真是于平淡处见功力。“京尘千丈,可形容此人杰?”虽是问句,却表达了词作者的深切感慨。“享尘”指当时错得复杂的官场,“人杰”指苏东坡,(本词作者赵秉文曾盛赞苏轼为“雄节迈伦,高气盖世”“人中麟凤”。)四这两句从技法上来看,不仅由写景转入了抒情,也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下片由此句的“人杰”不得见容“引发到”骑鲸人去“,由对苏轼一生坎坷际遇的深切同情及愤慨,转入自抒悲感。”骑鲸人“本指唐李白,这里借指苏轼,”几度山花发“写苏轼逝后光阴的流逝,读来不禁让人唏嘘不已,感慨万千。”澹澹长空今古梦,只有归鸿明天“化用杜牧《登乐游厚》”长空澹澹孤鸟设,万声销沉向此中“句,表露了作者吊古伤今,消极悲观的人生态度。”我欲从公“三句则语意更加决绝,欲与苏轼仙去,消极出世的思想更加表露无疑。但却难寻仙过,只有寄情于玉箫罢了,故有”三山安在“句结尾。感怀、悲戚、无奈之意萦绕不绝。  本词虽是和韵之作,但作者借景抒情,借古伤今,与苏轼《念奴娇》之壮美相比,却也是别一番氛围和意境,殊为难得了。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2:57 | 显示全部楼层
许古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许古(1157-1230)字道真,河间(今属河北)人,明昌五年(1194)进士。宣宗朝自左拾遗拜临察御史,以直言极谏得罪,两度削秩。哀宗立,召为补阙,迁右司谏。致仕,居伊阳(今河南嵩县)。正大七年卒,年七十四。《金史》卷一○九有传。词存二首,归居山林时作,写隐逸疏狂情怀。见《中州乐府》。《中州集》卷五云:“道真性嗜酒,老而未衰,每乘舟出村落间,留饮或十数日不归。”况周颐评《眼儿媚》“持杯笑道,鹅黄似酒,酒似鹅黄”句云:“此等句看似有风趣,其实绝空浅,即俗所谓打油腔。”(《惠风词话》卷三)
许古●行香子  秋入鸣皋,爽气飘萧。
  挂衣冠、初脱尘劳。
  窗间岩岫,看尽昏朝。
  夜山低,晴山近,晓山高。
  细数闲来,几处村醪。
  醉模糊、信手挥毫。
  等闲陶写,问甚风骚。
  乐因循,能潦倒,也消摇。
  这是一首堪与陶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意境相媲美,表现辞官归隐,陶醉于自然佳趣,把酒当歌,逍遥自在,生活优然闲适,心情超然物外的好词,历来为词论家所推崇。  上片以景语起:“秋入呜嗥,爽气飘萧”,八字画出一幅山中秋日图。“鸣嗥”,指古老的鸣嗥山(在河南嵩县东北,传说古有鹤鸣于此,故曰鸣嗥山)。你看,秋天来到了古老的鸣嗥山,秋高气爽,令人心旷神怡。“挂衣冠,初脱尘劳”词人刚刚从沉闷、压抑的官场生活中解脱出来,重新投入大自然的怀抱,面对秋日山中舒爽怡人的自然景象,怎能不心情愉悦?  “初脱尘劳”写出了对官场生活的厌倦和归隐之后如释重负的感觉。“窗间岩岫,看尽昏朝”写词人凭窗远眺,由朝至暮,又由暮至朝,看尽了峰恋叠嶂的明暗变化。这里不仅是写山,更是衬人。你看,词人对大自然的观察是多么细致入微,凝神专注?正是因为他“看尽昏朝”所以才有了“夜山低,晴山近,晓山高”的感悟。沉沉的黑夜,山影模模糊糊,所以此时看山,感觉山很低;而至天晴,山色明朗,历历在目,又如在眼前;清晨,晨曦微露,曙光初现,又觉山峰高耸入云,巍峨直立,给人以高感。清代况周颐怀为这三句“尤传山之神,非入山甚深,知山之真者,未易道得”。想古今中外写山之句,也确实未有能出奇石者。下片转入写人,是词人自我形象的描摹。他闲适自得,遇村辄饮。“醉模糊”形象地写出了词人饮酒后的醉态,他放高不羁,毫无拘束,纵横骋才,“信手挥毫”;他才不管什么功名利禄,意到笔到,言情言志,只为抒发情怀,并不为什么风骚之旨。“乐因循”表现词人心性的率真自然,“能潦倒”表明心迹淡泊名利:“也消摇(即逍遥)”表达出对闲适生活自得其乐,乐此不疲的生活态度。  就艺术特色而言,本词寓情于景,以景衬情,情景交融,且用词精妙,凝炼自然,如上片“夜山低”三句,下片“乐”“能”“也”三字,均是如此,看似信手拈来,实则颇多锤炼,仔细体味,真是意境悠远,也使我们看出了词人的匠心独运。  词作者许古,是金代中后期著名的谏官,性嗜酒,平生好为诗及书,曾任左拾遗、监察御史等职。后辞官归隐,这首词就是他归居后所作,也是他潇洒闲适,不拘形运的个性的真实写照。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2:57 | 显示全部楼层
完颜璟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完颜璟(1168-1208)小字麻达葛,以生于金莲川麻达葛山命名。金世宗孙,完颜允恭子。大定二十五年(1185)父死,封原王。次年拜尚书右丞相,立为皇太孙。二十九年(1189)世宗卒,即帝位。在位十九年,年四十一。庙号章宗。《金史》卷九至卷一二有《本纪》。璟善书法,知音律,雅尚汉文化。词存二首,见刘祁《归潜志》卷一。
完颜璟●蝶恋花·聚骨扇  几股湘江龙骨瘦。
  巧样翻腾,叠作湘波皱。
  金缕小钿花草斗。
  翠条更结同心扣。
  金殿珠帘闲永昼。
  一握清风,暂喜怀中透。
  忽听传宣须急奏。
  轻轻褪入香罗袖。
  完颜璟,即金章宗,大定二十九年(1189)嗣位,改元三(明昌、承安、泰和),博学二诗,在位二十年卒。《词林纪事》选词二首。
这是一首咏物词。所咏之物“聚骨扇”,也叫折叠扇。郭若《图画见闻志》载:“宋熙宁丙辰冬,高丽遣使来至中国,用折叠扇为私觌物,其扇用鸦青纸为之,是折叠扇,宋时即有之。”据金刘祁《归潜志》载,这是金章宗的一首题扇词。这小小聚骨扇,在作者笔下,是那样高雅而妩媚,仿佛是一位华贵脱俗而又玲珑小巧的美人,脉脉含情,凌波起舞。  词的上片,生动传神地描绘了聚骨扇的形象。首句写制扇材料。独取湖南湘江湘妃竹造扇,湘妃故事已为扇平添风韵,又用“龙骨”形容湘竹的样子,足以想见这聚骨扇的精美华贵。一个“瘦”字不禁让人顿生爱悦,接着写扇子的式样,张开叠拢时有如水波起伏。”金缕”句形容金缕扇面上所绣的花草争妍斗艳,一个“斗”字把名花异草的情态写得活灵活现更见扇的精美。”翠条”句写扇骨聚头处如同心扣结在一起。读至此,仿佛看见一装饰华美的湘妃,饰同心扣临风而立……  下片由扇及人,因物抒情,作者于金殿珠帘中闲情偶坐,把扇清玩。于“金殿珠帘”中,是多么的显赫:“闲永昼”又表明此时作者的心境是多么的怡然自乐。扇子微摇,仅仅“一摇”的清风正入怀中,能不喜不自胜?正物我两忘间,递进的紧急文书(“急奏”)使得暂时“褪入香罗袖”。是小扇暂时收起,还是这种逍遥闲适的心情暂时收起,就不得而知了。“轻轻”二字把真情尽观。  这首小词。玲珑剔透。词体号小而蕴涵丰富,让人回味无穷。只可惜,这般大手笔之词所存甚少,另有《生查子。软金杯》一首,均见《归潜志》。让人为之一叹。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2:58 | 显示全部楼层
辛愿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辛愿(生卒年不详)字敬之,号女几野人、溪南诗老。福昌(今河南宜阳)人。世务农,年二十五,始知读书,杜诗韩文未尝一日去手。高延玉任河南府治中,延为上客,后廷玉得罪,愿亦被讯掠,几不得免。“为人质古,不闲世事”(刘祁《归潜志》,“雅负高气,不能从俗俯仰”,“其枯槁憔悴,流离顿踣,往往见之于诗”)元好问《中州集》卷一(与元好问、李献能交善。卒于正大末。)《金史》卷一二七有传。  词存《临江仙》一首。元光元年(1222)作于孟津(今河南孟县)。《中州集》卷一○记其本事云:“元光初,予与李钦叔在孟津,敬之自女几(山)来,为之留数日。其行也,钦叔为设馔,备极丰腆。敬之放筋而叹日:‘平生饮食有数,每见吾二弟,必得美食。明日道路中,又当与老饥相抗,去矣!会有一日,辛老子僵仆柳泉、韩城之间,以天为棺椁,日月为含襚,狐狸亦可,蝼蚁亦可耳。’予二人为之恻然。”
辛愿●临江仙·河山亭留别钦叔、裕之  谁识虎头峰下客,少年有意功名。
  清朝无路到公卿。
  萧萧茅屋下,白发老书生。
  邂逅对床逢二妙,挥毫落纸堪惊。
  他年联袂上蓬瀛。
  春风莲烛影,莫问此时情。
  此词作于金宣宗元光元年(1222)。辛愿青春年少时,即有仕途功名的愿望。据史载,辛愿才高学博,精于《春秋》三传,而谙熟杜诗韩文。然他“雅负高兰,不能从俗俯仰”(见《金史。隐逸传》),以至于与当局者格格不入。尤其老年,穷困潦倒,甚是凄凉。河山亭临别前,元好问、李献能二人曾设宴为辛愿饯行,辛愿当时无限叹喟:“平生饱食有数,每见吾二弟必得美食。明日道路中,又当与老饥相抗去矣,会有一日,辛老夫子僵卧柳泉、韩城之间,以天地为棺椁,日月为含王遂,狐狸亦可,蝼蚁亦可”。(元好问《中川华》)。李献能、元好问即词中钦叔、裕之,二人皆辛愿忘年挚友。写此词时,元好问三十三岁,已于前一年中进士,但未选;李献能三十一岁,已于贞祐三年(1215)登第。词人在河南孟津(今为孟县)的河山亭道别二友,抚今追昔,不禁感慨万千,写下了这首留别词。  “谁识”三句,凌空飞来,劈头发问,直泻胸中隐痛。“虎头峰下客”为词人自居。(虎头峰位于河南巩县)以“谁识”反问,郁怒之中隐含一缕少年豪气,撼人肺腑。“清朝无路到公卿”,道出了他不得进仕的真谛,也是对“清朝”的极力讽刺。“萧萧”两句则把笔墨拉回到暮年凄凉的现实中,“茅尾”前转以加之“萧萧”一词,更见环境的凄寒。“白发老书生”以枯槁憔悴,就仿佛站在眼前了。  词下片笔峰陡转,写挚友重逢的喜悦和对二人的深挚祝愿。“邂逅”二句写出了挚友相逢后的喜悦。“对休”一词表现了三人深厚的友谊,“二妙”古时常用以指文华匹配的两人,词中“二妙”自然是指李献能、元好问二人。“挥豪落笔”出自杜甫《饮中八仙歌》中的“挥豪落纸如云烟”句,这里是赞李献之、元好问二人的惊人才华。“他年”三句,转入对二人的鼓励与期望。意为:你们将来一起进入翰林院,受朝廷的重视,而不必以朋友为念忘记了今日的欢聚之情吧!“蓬瀛”,借指翰林院。“蓬灯”为御前所用蜡烛。取典于《新唐书。令狐冲出传》“绹为翰林院承旨,夜对禁中,烛尽,帝以乘舆莲花烛送还院。”  这首词题为“留别”,但全词不着一字,上片大抒感慨,下片写邂逅相逢,转写期望。真是欲语还休,明言彼而暗及此。实是一种出奇制胜的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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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渥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王渥(1186-1232)字仲泽,太原(今属山西)人。兴定二年(1218)进士。调管州司侯,不赴。连辟寿州、商州、武胜三帅府经历官,在军中凡十年。正大七年(1230),使南宋议和。宋人重之,有“中州豪士”之目。还入为尚书省掾,充枢密院经历官,权右司郎中。天兴元年(1232)汴京被围,随内族思烈引兵入援,自汝州过密县,遇蒙古军,殁于阵。《金史》卷一一附见《内族思烈传》,《金史》卷一二三附见《完颜陈和尚传》。《中州集》卷六载。元好问谓其“博通经史,有文采,善谈论,工书法,妙于琴事”(《中州集》卷六)。词存《水龙吟》一首,见《中州乐府》。
王渥●水龙吟  短衣匹马清秋,惯曾射虎南山下。
  西风白水,石鲸鳞甲,山川图画。
  千古神州,一时胜事,宾僚儒雅。
  快长堤万弩,平冈千骑,波涛卷,鱼龙夜。
  落日孤城鼓角,笑归来、长围初罢。
  风云惨淡,貔貅得意,旌旗闲暇。
  万里天河,更须一洗,中原兵马。
  看鞬橐呜咽,咸阳道左,拜西还驾。
  王渥(1106-1232),字仲泽,山西太原人。少游太学,以词赋著名。兴定二年进士。时师爱其才,故居军中十年。正大七年出使宋朝,应对敏捷,有中州豪士之称。  词题下原注有:“从商帅国器猎,同裕之赋”由此可知,这是一首描写射猎的词,商帅国器,据《金史。完颜斜烈传》载:“名鼎,字国器,年二十以善战知名,自寿泗元帅转安平都尉、镇商州。”裕之,即无好问。他亦参与同猎,有《水龙吟。从商师国器猎于南阳国仲泽鼎玉赋比》一词。  这首词描写了打猎场面的壮观和气势,盛赞金朝军事力量的强大,也抒发了自己的豪情壮志:开端两句以李广射虎赞高帅。《史记·李将军列传》记:“李广居蓝田南山中射猎,所居郡闻有虎,尝自射之。”  一个“惯”字,写出商帅的勇武。下面的六个四字句,写出围猎场面的恢宏。“西风白水”两句写环境。《三辅黄图》:“昆明池中有豫章台及石鲸,刻石为鲸鱼,长三丈,每至雷雨,常鸣吼,尾皆动。”杜甫《秋兴》诗也有“石鲸鳞甲动秋风”句。“千古”两句写气氛。“千古”“一时”对举,力赞此时胜举的规模。  “宾僚儒稚”写人物上面着意铺陈猎队声势浩大。接着则具体描绘围猎情形。势如怒潮,如万马千军,如惊涛骇浪。“长堤万弩”指吴越王饯射潮事,“平冈千骑”化用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千骑卷平冈”句。这两句都写壮阔的气象。  下片写归途,打猎归来,正是黄昏,鼓角声声,回荡在苍茫的大地上。“貔貅”指威武的队伍,围猎队伍的冲天豪气,和“旌旗闲暇”所表现出的轻松舒适,在古朴苍劲的背景上,交织成一幅壮丽的景观。  正是这种满载而归的得意和自信,使词人发出了“万里天河,更须一洗,中原兵马”的豪言壮语。这里借武王之典抒发自己的远大理想。(刘向《说苑》:“武王伐纣,风霁而乘以大雨,散宜生谏曰,此非妖欤?王曰:非也,天洗兵也。”)末三句赞颂商帅鞬橐(jiānlāo),指古代马上盛弓矢器。咸阳,秦朝都城所在地,此代指金都。  纵观全词,以豪迈奔放的激情一气贯通,有一种雄阔壮美之感,表现了一个春风得意的词人欲大展宏图的豪情壮志、给人以激情荡漾的美的享受。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张中孚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张中孚(生卒年不详)字信甫,号长谷老人。世居安定(今甘肃宁县),后徙张义堡(今宁夏固原西南)。父张达仕宋至太师,封庆国公。宋徽宗朝,以父荫补承节郎。天会九年(1131)入金,为镇洮军节度使兼泾原路经略安抚使,改陕西诸路节制使。天德二年(1150),拜参知政事。贞元初,迁尚书左丞,封南阳郡王。三年(1155)以疾告老。移南京留守,进封崇王。年五十九卒。《金史》卷七九有传。词存《蓦山溪》一首,见《中州乐府》。况周颐谓其:“以清遒之笔,写慷慨之怀,冷烟残照,老马频嘶,何其情之一往而深也。昔人评诗有云:”刚健含婀娜。‘余于此词亦云。“(《蕙风词话》卷三)
张中孚●蓦山溪  山河百二,自古关中好。
  壮岁喜功名,拥征鞍、雕裘绣帽。
  时移事改,萍梗落江湖,听楚语,厌蛮歌,往事知多少?
  苍颜白发,故里欣重到。
  老马省曾行,也频嘶、冷烟残照。
  终南山色,不改旧时青;
  长安道,一回来,须信一回老。
  张中孚,字信甫其家世代为北宋高官,曾任知镇戎军兼安抚使,后降金。其一生历事宋金及伪齐刘豫,被世士大夫讥讽。然而从词中我们可以觉察到作者对往事也不见得甘心情愿,字里行间也浸透一种辛酸。  词人在词中追述自己人生旅途,对一生一世的不如意也哀叹不已。少壮时节也曾挥刀立马,建功立业,绣帽貂裘,春风得意。可谁料想,时移事改,往日功名已成土,仿佛成了浮萍断梗任水吹浮,身不由己。“听楚语,厌蛮歌,”虽是轻歌曼舞,可谁知往昔不堪回首呢?流落异乡几十年,只在暮年白发回故乡。故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令他牵肠挂肚,可此番回家情难言。老马虽识途,但故乡的惨淡,也让作者心怀不安。终南山色依旧在,可怜长安已换几朝臣。句词朴实,从一词一句中可以看出作者对后半生的遗憾悔恨,以及充满对人事变化的复杂来抒发自己心中的苦闷。  作者用词用典功夫很深。一句“萍梗落江湖”,又形象又生动地展现了作者的身不由己。而一句“往事知多少”借用李后主《虞美人》词句递出多少隐情。“终南山色,不改旧时青”借用刘禹锡“不改南山色,其余事事新”诗意,感慨人生世道的复杂。  “长安道,一回来,须信一回老”借用白居易《长安道》中“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一回来,一回老”的诗句,借用他人之词,说出自己的心情,真是“于我心戚戚焉。”  本词构思也十分巧妙,曲折多变,给人一种“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而且作者笔锋刚健与阴柔并济,读起来别有一番滋味,故况周颐评曰:“以清遒之笔,写慷慨之怀。冷烟残照,老马频嘶,何其情之一往而深也。昔人评诗,有云刚健含婀娜,余于此词拟亦”(《蕙风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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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民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李俊民(1176-1260)字用章,号鹤鸣老人,家泽州(今山西晋城)。承安五年(1200)进士,应奉翰林文字。卒諡庄靖先生,年约八十余。著有《庄靖集》。
李俊民●感皇恩·出京门有感  忍泪出门来,杨花如雪。
  惆怅天涯又离别。
  碧云西畔,举目乱山重叠。
  据鞍归去也,情凄切!
  一日三秋,寸肠千结。
  敢向青天问明月。
  算应无恨,安用暂圆还缺?
  愿人长似,月圆时节。
  李俊民,金代词人,祖居京都(今北京)。本词即写作者离开京都,告别亲友而写的一首离词。  上片写伤别之情。“忍泪出门来,杨花如雪”,开门见山,写离别之状,写离别之时。“忍泪”表明作者对离别的伤心烦乱。“杨花”既指离别在杨花纷飞的三月,又借杨花纷乱喻作者离别心乱如麻的心绪。“惆怅天涯又离别。”一句“又离别”表现“忍泪”“惆怅”的原因。“碧云西畔,举目乱山重叠。”远远望去,要去的碧云西畔,群山层叠,行路艰险。“据鞍归去也,情凄切!”虽离别之心伤,虽路程之艰险,而君命难违,只能“据鞍归去”,凄然而走。  下片述别后之思,思后之愿。“一日三秋,寸肠千结。”“一日三秋”语出《诗经。王风》有“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形容离愁之痛,思念之苦。“一日三秋”“寸肠千结”既是一种夸张,又形象表现出作者与京友难舍难分的情谊。“敢向青天问明月。算应无恨,安用暂圆还缺?”此情此景,作者不禁鼓起勇气责问青天明月:算起来天上应没有可以怨恨的,要不然月亮怎会暂圆而复缺呢?苏东坡有“月有阴晴圆缺”之句,而这里作者用圆、缺对比,以月的圆缺比喻人生聚散。“愿人长似,月圆时节。”月亮无恨,暂圆还缺,人生世事更是愁苦。因此作者又对月许愿:愿人生如那月亮长圆的时候,不要再受那离散之苦。一问一愿,把离别时的伤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首词最大的特点是用前人诗词较多,然而并不令人感觉到是有蹈袭之弊,所借之笔顺手拈来,又别出新意,为我所用,如同己出,可见作者驾驭词艺的表达能力可称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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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好问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元好问(1190-1257)字裕之,号遗山,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州)人。系出北魏鲜卑族拓跋氏,唐诗使人元结合裔。高祖元谊,北宋宣和年间官忻州神武军使,定居秀容。好问出生七月,过继叔父元格。格历任掖县、陵川令,卫绍王大安二年(1210)卒于陇城。好问七岁能诗,有神童之目。十四岁从学郝天挺,六载而业成。兴定五年(1221)进士,不就选。  正大元年(1224),中博学宏词科,授儒林郎,充国史院编修,历镇平、南阳、内乡县令。八年(1231)秋,受诏入都,除尚书省掾、左司都事,转员外郎。  金亡不仕,以著述存史自任。采摭金源君臣遗言往行,至百余万言,元人编修《金史》多本其著。纂成《中州集》十卷,附《中州乐府》,有金一代诗词多赖以存。元宪宗七年卒于获鹿(今属河北)寓舍,年六十八。《金史》卷一二六附传元德明。缪钺谓:“金自大定、明昌以还,文风蔚起,遂于末造笃生遗山,卓为一代宗匠。其诗嗣响子美,方轨放翁,古文浑雅,乐府疏快,国亡以文献自任。所著《壬辰杂编》虽失传,而元人纂修《金史》,多本其书,故独称雅正。  诗文史学,萃于一身,非第元明之后无与颉颃,两汉以来,固不数数觏也。“著有《遗山文集》四十卷,《遗山乐府》五卷,《续夷坚志》四卷。《全金元词》收录三百八十馀首,最为完备。
元好问●摸鱼儿·楼桑村汉昭烈庙  问楼桑、故居无处,青林留在祠宇。
  荒坛社散乌声□,寂寞汉家箫鼓。春已暮。
  君不见、锦城花重惊风雨。
  刘郎良苦。
  尽玉垒青云,锦江秀色,办作一丘土!
  西山好,满意龙盘虎踞。
  登临感怆千古。
  当时诸葛成何事,伯仲果谁伊吕?还自语。
  缘底事、十年来往燕南路?
  征鞍且驻。
  就老瓦盆边,田仇共饮,携手醉乡去。
  楼桑村是蜀汉昭烈帝刘备的故乡,在今河北涿县。据《三国。蜀志。先主传》:先主(刘备)舍东南角篱上有桑树,高五丈余,遥望童童如车盖,先主少时,常与族中诸儿戏于树下,后因称楼桑里。刘先主死后,乡人曾建庙以作纪念。庙在琢县西南十里。  遗山于癸卯(1243)九月客燕京(今北京)。这年冬天,由燕京回太原,道出范阳(即琢县)。这首词,可能作于此时。如是,则金亡已十年,遗山五十四岁。由于这种特定的历史背景,所以作者在词中抚今追昔,吊古伤今,感慨伤怀,铜驼荆棘之感,充盈于字里行间。后人曾将本词刻于昭烈庙壁,盛传一时。  词的上片是从楼桑村询问刘备故居起调,引出刘备的“祠宇”。紧接着以“荒坛”两句直笔描述眼前祠宇的苍凉与寂寞,转入咏叹。“乌声”,是“社散”之后的自然之景。人们于社日(从“春已暮”看,似是春社)祭神散场之后,乌鸦飞来,争食残留的祭品。着“乌声□”(意当是鸦声喧闹)一景,并非写祠宇中的热闹,相反,正是为了渲染其苍凉,上应“荒坛”,下照“寂寞”。人迹尽,箫鼓绝,这片天地就成了乌鸦的乐园。这里是写祠宇的荒凉,同时也未尝不是金亡之后那个特定时代的缩影。“春已暮”,特写节侯,开启“锦城花重惊风雨”一层锦城,即锦官城,成都的别称,刘备称帝建都于此。“花重”,因“风雨”而来,花因戴雨而加重。暮春风雨,锦城花重,不仅时序惊心,亦暗指时代政治的“风雨”可惊。刘备和它的蜀汉政权,就没有经受住那时代风雨的袭击。“刘郎”良苦,刘郎指刘备。“玉垒”、“锦江”,一山一水,皆在四川境内,“尽”,“听任”的意思,这几句说刘备历尽辛苦,据有西川,终于还是不保,听任那戴着青云的玉垒山和秀丽的锦江水,为他“办作一丘土”,埋葬了。言词之中,明显地流露着作者的同情,惋惜的思想感情,极尽抚今追昔吊古兴叹之意。词的下片,先以“西山好”两句转写眼前现实。这里的“西山”,盖指北京西郊的西山,在遗山看来,西山是很好的“龙盘虎踞”之地,可金朝已遭焦土之变,物是人非,故有“登临感怆千古”之慨。  “诸葛”两句,即是词人“感怆千古”的内容:由自己的国变而想到蜀汉的灭亡,不仅对诸葛亮的功绩与评价,也产生了疑问。这是遗山由自己的国变而引起激愤之词。悯蜀即悯金,责诸葛即责金朝诸权臣。  “还自语”两句则转为自话。悲痛无以排解,只得就田翁痛饮,遁入醉乡以求片刻解脱而已。这里貌似旷达,实际上乃是悲痛已极的表现。
元好问●摸鱼儿  泰和中,大名民家小儿女,有以私情不如意赴水者,官为踪迹之,无见也。其后踏藕者得二尸水中,衣服仍可验,其事乃白。是岁此陂荷花开,无不并蒂者。沁水梁国用,时为录事判官,为李用章内翰言如此。此曲以乐府《双蕖怨》命篇。“咀五色之灵芝,香生九窍;咽三危之瑞露,春动七情”,韩偓《香奁集》中自序语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  双花脉脉妖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天已许。
  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
  夕阳无语。
  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
  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
  人间俯仰今古。
  海柘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
  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
  兰舟少住。
  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
  作者在小序中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凄切哀婉的爱情故事。泰和年间,河北大名府有两个青年男女,彼此相恋却遭家人反对,固而愤而投河自尽。后来人们才发现他们在水中的尸体。由于这一爱情悲剧,后来那年的荷花全都并蒂而开,为此鸣情。故事哀婉,令人动情。这首词就是作者闻听此事后,抒发感想,向为争取爱情自由而牺牲的青年男女表示同情,显示作者比较进步开明的思想。本词与上首《雁丘河》同为姊妹篇。  全词写爱情悲剧,直言其人其事。上片写莲花并蒂的奇观,由此揭开故事的源头。“问莲根”三句,起首一个“问”字引起人们的注意。“丝”谐“思”,意为为情而殉身的青年男女,沉于荷塘,仍藕接丝连,爱情之思永存。“莲心”实指人心,相爱却只能同死,其冤其恨,可想而知。这样的起句,表现作者闻听此事后,按捺不住内心的情感,情绪激动,要寻问,要责问,要斥问,为什么竟发生如此之事?所感之深,所触之大一语可见。“双花”等两句形象表明这对痴情男女至死不渝的爱情。“天已许”两句,更表现作者愤怒的心情。他们的爱情感动的连苍天都允许了,让他们化作并蒂莲,生死相依,为什么仍有人不让他们偕老白头?这一问,感情更为强烈,矛头直指禁锢男女爱情自由的封建礼教,表现作者进步的爱情观。“夕阳无语”四句,面对词人义正言辞的责问,没有人能回答,只见夕阳也在沉思,为苦命的鸯鸯哀悼。面对此情此景,就算是谢灵运所写的伤感之词,娥皇、女英这样湘妃投江自殉的悲境,都赶不上这青年男女殉情给人们带来的哀伤。“谢客”指谢灵运,善写伤感之词,造伤感之境。“湘妃”,传说中尧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嫁给舜,后舜南巡死于途中,二妃寻而不得,遂投湘水而死,后世称她们为湘妃。以这两个典故,引古喻今,抑古扬今,更加衬托出作者对这样事的悲伤。“未是断肠处”,谢客的伤词不是,湘妃投江也不是,那么答案就在不言中了。  下片更是大赞这对青年男女的爱情精神。“香奁梦”两句引用小序中韩偓《香奁集》自序语,用灵芝、瑞露这样的仙物来映衬他们爱情的纯洁神圣。  “人间”后三句,叹惜这样的爱情却在俯仰之间,成为陈迹。但接下来的“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却盛赞他们爱情的坚贞,任凭海枯石烂金不损,他们对世道的怨恨;就连黄土掩身也不灭其迹。“相思树”,等三句更确切地表明作者的进步立场。虽然这对青年男女的爱情被顽固西风(指顽固守旧的封建势力)所误,但他们的爱情却长存人间。因而又有下句“兰舟少住”等四句。依者心绪难宁,固而乘舟少住,凭吊这对青年男女用生命结成的并蒂莲花。作者知道,顽固的旧势力不会善罢甘休,若不及时凭吊,恐怕以后再来,就会“红衣半落”,甚至于“狼藉卧风雨”了。同情之深,珍爱之切,掬之可出。结尾一句,以词人的料想推断更揭示出世道的黑暗,使全词更添悲剧色彩。  此词最突出的就是以情见长,情之真,意之切,纯情流露。全词句句有情,充满对青年男女爱情不幸的同情,充满对顽固守旧势力的愤怒,使词充满各种感情。此词运用的手法富杂多变,或议论,或抒情,或写景,或叙事,相互交杂,而却皆有归所,更增添作者所抒发的爱情故事的悲剧色彩。
元好问●摸鱼儿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这是一首咏物词,词前小序为:“乙丑岁赴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皆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景石为识,是曰雁丘,时同行有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辞》。”旧时作无宫商,今改定之。“可见,这是词人为雁殉情而死的事所感动,才挥笔写下了这首词,寄托自己对殉情者的哀思。  “乙丑”即金宗泰和五年(1205)。“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一个“问”字破空而来,为殉情者发问,实际也是对殉情者的赞美。“直教生死相许”则是对“情是何物”的震撼人心的回答。古人认为,情至极处,“生者不以死,死者不以生”。“生死相许”是对至情至爱的盛赞,这“直教”二字,则声如巨雷,惊天地,泣鬼神。“天南地北”二句写雁的生活。“双飞客”即为雁。大雁秋南下而春北归,双飞双宿,形影不离,经寒冬,历酷暑,多像人间的那一对痴男怨女。无论是团聚,还是离别都仿佛眼前,刻骨铭心。“君应”四句揣想雁的心情。“君”指殉情的雁。侥幸脱网后,想未来之路万里千山,层云暮雪,形孤影单,再无爱侣同趣共苦,生有何乐呢?不如共赴黄泉吧,这里对殉情雁的心理世界做了形象的描写,使读者的热血不由不沸腾起来。  过片后借助对自然景物的描绘,衬托大雁殉情后的凄苦,“横汾”三句写葬雁的地方。“雁丘”所在之处。汉代帝王曾来巡游,但现在这里却箫鼓绝响,只余烟树,一派凄冷,“横汾”横渡汾水。汉武帝《秋风辞》有汎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秋风辞》有”箫鼓鸣兮发棹歌“”平楚“,如言平林。”招魂“二句意为雁死不能复生,山鬼枉自哀啼。”招魂楚些“意为用”楚些“招魂。语出《楚辞招魂》,它的句尾用”些“字,故言”楚些“。”何嗟及“即嗟何及。《诗经·王风》中有”何嗟及矣,“元词本此。”山鬼“”啼风雨“本自《楚辞·九歌·山愿》”杳冥冥兮羌书晦,东风飘兮神买雨。“这里作者把写景同抒情融为一体,用凄凉的景物衬托雁的悲苦生活,表达词人对殉情大雁的哀悼与惋惜”天地妤“二句,写雁的殉情将使它不像莺、燕那样死葬黄土,不为人知;它的声名会惹起上天的忌妒。这是词人对殉情大雁的礼赞。”千秋“四句,写雁丘将永远受到词人的凭吊。  总之,这首词紧紧围绕“情”字,以雁拟人,谱写了一曲凄恻动人的恋情悲歌,表达了词人对殉情者的哀思,对至情至爱的讴歌。
元好问●水龙吟  素丸何处飞来,照人只是承平旧。
  兵尘万里,家书三月,无言搔首。
  几许光阴,几回欢聚,长教分手。
  料婆娑桂树,多应笑我,憔悴似,金城柳。
  不爱竹西歌吹,爱空山、玉壶清昼。
  寻常梦里,膏车盘谷,拏舟枋口。
  不负人生,古来惟有,中秋重九。
  愿年年此夕,团栾儿女,醉山中酒。
  化用前人成句,典故,借以抒发自己之情怀。这首词在方面取得了良好的表达效果。自金宣宗贞祐元年(1213)以来,元好问因避兵乱而几经辗转。颠沛流离,移家登峰后才稍微安定。孤身一人在汴京为官,夜深难眠,偶一举头,才知又到了中秋!开头二句“素丸何处飞来。”飘逸而至,素丸依旧,和承平时候一样,然物是人非。披一身皓月,想“家书三月”,却只能“无言搔首”。词人化用为人们所熟知的杜甫诗句“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更简洁地传达出自己的感受。“几许光阴,几回欢聚”,由家书而陷入对过去生活的回忆,其乐融融的温磬气氛似乎就在身边,触手可及。然唱随一笔“长教分手”,却原来是离乱分散后的偶聚,却原来是小聚后又一次长别,续来不由人不顿过悲凉!今日月圆,再忆欢聚,悲何以堪!“婆娑桂树”又怎能不笑我憔悴二容颜呢?(“金城柳”出自《世说新语·言语》:“恒公(温)证,经金城,见前为浪邪时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不爱竹西歌吹,爱空山,玉壶清昼”表明词人不慕荣华,独爱清幽的情怀。远离尘嚣的空山明月,澄澈朗宇,不才是词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吗?隐居盘谷,孥舟于枋口,是多么的悠闲惬适呀!盘谷为唐李愿隐居之地,韩愈《送李愿·日盘谷序》云:“膏吾车写林吾马,从子于盘兮,终吾生以倘佯。”词人概括成“膏车盘谷,”者以自己的向住“枋口”,据《新唐书·地理志》孟州济源县有枋口堰。太和五年,河阳节度使温于此疏浚古秦渠,以灌溉济源等四县田,水边弩舟,亦闲暇适情之事,然这只是梦中的事,现实生活中,只有中秋,重九的亲人团圆,给人一点生之快乐,因此,但愿年年中秋,岁岁重九,以享受天伦之乐,不负此生。《景德传灯录》卷八载襄州庞居士偶曰:“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团栾头,共说无生活。”作者概括为“团栾儿女”句,含意是非常蕴藉的。
元好问●沁园春·除夕  再见新正,去岁逐贫,今年逐穷。
  算公田二顷,谁如元亮;吴牛十角,未比龟蒙。
  面目堪憎,语言无味,五鬼行来此病同。
  盐里,似扬雄寂寞,韩愈龙钟。
  何人炮凤烹龙,且莫笑先生饭甑空。
  便看来朝镜,都无勋业;拈将诗笔,犹有神通。
  花柳横陈,江山呈露,尽入经营惨淡中。
  闲身在,看薄批明月,细切清风。
  元好问于金亡后摆脱政治,过起遗民生活,立志著述。这首《沁园春》借除夕之夜,抒政治失意后专心致志于文学创作的情怀。以《沁园春》为词牌,写贫,写穷,写富,用典,用事,格局铺陈,调性谐谑,得心应手地表现了这份情感。  上片引古事以抒怀。“再见新正,去岁逐贫,今年逐穷”,引杨雄《逐贫赋》,韩愈《送贯文》,总抚今之“逐贫”、“逐穷”之现状。古时,“贫”指经济拮据,“穷”指政治失意,此为互为见义,可见词人失意时间之长,贫寒岁月之久。  下文则与古人比,具体写已三贫,已之穷,词人用“谁如”、“未比”表明自己五“贫”有甚于元亮、龟蒙、元亮,即署名诗人陶渊明,虽贫至“环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等飘屡空”(出自《王柳先生传》,但为彭泽点时,尚有公田二顷,其一种林,便酿酒,其一种秔,作为口粮)(见《普书》本传)。龟蒙,即晚唐著名等诗人陆龟蒙,也是位“困仓无斗升蓄积”的贫士,但在《甫里先生传》中,自谓“有牛不减四十蹄”与元亮、龟蒙比,可见词人捉襟见肘的贫寒。述说已之穷,则用韩愈杨雄比,更有甚于两位失意狼狈的古人。面目堪憎“三句,自韩愈《送穷文》”凡此五鬼(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为吾五患,饥我寒我”,使吾面目不憎,语言无味。盐“三句写出自己政治上的失意。杨雄抱守寂寞,埋头写《太玄经》而被人嘲笑;韩愈于贞元末年贬窜南荒,五六年间投闲置散,头单齿豁,一副龙钟失意之态。”盐里“表明生语之清苦。元好问还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下片则述现实以寄慨。“何人炮凤烹龙”,用富贵人家堆盘满案反衬自已“饭甑空”的凄苦。但“莫笑”表明词人志向。号经济贫寒,政治困窘,然精神生活却是充实而富有。“便”四句写“诗笔如有神”。  “花柳”两句暗用杜甫《后游》诗“江山如有诗,花柳更无私”,其极言诗中尽多美景:“尽入”句用杜甫《丹青引》“意匠惨淡经营中”,说他的创作态度的良苦用心。最后“闲身在”三句,则写尽风流,把批风抹月之情怀抒写得淋漓尽致,苏轼《和何长官六言》中有:“清风初号地籁,以月自写天容。贫家何以娱客,但知抹月批风。”取眼前风月批之抹之(薄切为批,细切为抹),比起“炮凤烹龙”之娱客,不更胜一筹吗?  元好问的这首词,写自己的“贫”和“穷”全用故事,写文学生活则用典抒胸怀,隽语盈篇,可算精明之作。元好问●临江仙  自洛阳往孟津道中作。  今古北邙山下路,黄尘老尽英雄。
  人生长恨水长东。
  幽怀谁共语,远目送归鸿。
  盖世功名将底用,从前错怨天公。
  浩歌一曲酒千钟。
  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
  由词题不知,此词作于由洛阳赴孟津的途中。元好问自金宣宗兴定二年(1218)移家河南登封,此后一段时间行迹多在河南。作者触景伤感,吊古伤今,来抒发自己的怀抱。  北邙山,在河南洛阳县北。古代王侯公卿多葬此山,唐新乐府有《北邙行》,所以有“黄尘老尽英雄”的感慨。这里的“老尽”蕴含着作者对英雄不遇,空老京华的无限感伤,不由不发生人生长恨水长东“的慨叹”人生“句用李煜”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句,但更为悲壮。作者的一腔幽怨无人共语,有英雄独立的悲凉,《远目送归鸿》有稽康”月送证鸿,手挥王弦“(《赠秀才入军》和贺铸的恨登山临水。和寄七弦桐,目送归鸿”)《六州歌头少年侠气》(意即有哀怨,又有不平之意。  上片言情,下片说理,英雄无奈,只好作自我宽慰语:“盖世功名将底用,从前错怨天公”。功名也只不过是过眼烟云,唯有洗歌美酒,天伦至爱,才是人间乐事呀。所以词最后,作者发出:“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的感慨。这也正是他在收复失地,重返家园的理想行当国孝无恢复之谋的现实的矛盾之中,希望与失望情绪交织而构筑成情绪。
元好问●临江仙  李辅之在齐州,予客济源,辅之有和。  荷叶荷花何处好?
  大明湖上新秋。
  红妆翠盖木兰舟。
  江山如画里,人物更风流。
  千里故人千里月,三年孤负欢游。
  一尊白酒寄离愁。
  殷勤桥下水,几日到东州!
  由词题可知,这首词记载的是作者与李辅之两次畅游大明湖。据遗山《济南行记》记载,乙未年秋约七月,“以故人李君铺之之故”而至济南。第二年丙申(1236)三、四月间,又与李辅之在济南欢聚。金济南府即宋齐州(今山东济南),据《金史。地理志》记录,济源县在金河东南路孟州,今属河南。那么,李辅之又是何许人?李辅之名天翼,固安(今河北)人,曾任济南漕司从书。  这是一首写景寄情之作。上片写景,下片抒情。既表达了与友人团聚的欢乐,又写出与之天各一方的离别的愁怅。词的上片尽写初秋的大明湖。正值“秋荷方盛,红绿如绣,令人渺然有吴儿州渚之想”。“荷叶荷花”一绿一红,以鲜明的色调突出新秋大明湖的美景,而“红妆”、“翠盖”则呼应开篇的“荷花”、“荷叶”。不禁让人联想起李清照的“绿肥红瘦。”作者反复提及景致之美,可见对上次游湖仍记忆犹新。  在红绿掩映之间。湖上泛舟之人,真是十分惬意。尽写美景是为了烘托人物。词中的风流人物是指作者本人与友人李辅之。统看上片,可见作者沉浸在对昔日的美好回忆之中。如画的江山,风流的人物,字里行间洋溢着作者的欣喜欢畅。  词的下片,在表达效果上与上片迥然不同。下片与上片所写不同时、不同地。道出了与友人分别三年的思念。“千里故人千里月”写两人的分离。本词的写作时间大约在戊戌年,此时正值元遗山准备携家由济源回太原,与济南相隔甚远,故曰:“千里”,“三年”写出与友人分离的确切时间。古代文人墨客常借酒消愁,作者也无一例外。“一尊白酒寄离愁”,来表达对辅之的离愁别念。而仅以此举还不够。作者又借流水寄言,寄泪。给读者以深刻的印象,达到思想的共鸣,李白有“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苏轼《江城子。别徐州》中“欲寄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而全词以情作结,感情流露自然,纯真。  全词笔调清新,以写景入手,导入感情的抒发,以景写人,因景抒怀。一扬一抑,情感变化起伏迭宕,其景其情,均秉笔直书,无一假借。而结尾把二人的深厚友情推到了极点。内容与形式统一,可谓“得其所哉”。
元好问●青玉案  落红吹满沙头路。
  似总为、春将去。
  花落花开春几度。
  多情惟有,画梁双燕,知道春归处。
  镜中冉冉韶华暮。
  欲写幽怀恨无句。
  九十花期能几许。
  一卮芳酒,一襟清泪,寂寞西窗雨。
  此词描写的是暮春景色,暮春时节,春花已泻,狼藉满路,大好春光已逝去,只有那多情燕子,追逐着春光,飞翔于花丛柳绿之间。而铜镜前人儿不知不觉已韶华暮,容颜已老。花开花又落,人生几度春,词人不觉发出“九十花期能几许”的哀怨。此景无可追,此情无可待,只能对红饮酒,独自品尝这孤寂的雨季。全词塑造一种低沉幽怨的气氛,使人读来,无限神伤。  上片写暮春时节的景象,最典型的就是落红满路。“落红”后三句,起首描写满庭的鲜花被风吹落,似乎是说春天即将过去,这不由使词人想到花落花开,年复一年,自然之则,人力难为。“多情”三句,面对这春光消逝的场景,只有多情的燕子,不管花开花落,仍在执着的追逐春光。“燕”子其实比喻对生活充满乐观精神的词人。燕之于人更显词人高古的奇思梦想。  下片由落红转入词人对人生的慨叹。“镜中冉冉韶华暮”后三句,“韶华暮”指青春年华已走到暮年。“欲写幽怀”表明作者曾经满怀豪情壮志,但“恨无句”却英雄无用武之地。因而作者只能哀叹“九十花期能几许呢?一卮芳酒”后三句。面对时光消逝,青春已逝的局面,作者又想起自身的痛苦。功业难为,而时其发妻英年早逝,给他心灵都带来创伤。眼见落花纷坠,红消香断,作者饮酒不是在哀悼落红的早谢,也会想起早逝的亡妻。情怀忧伤,寂寞之至,难以言表,只能以一卮芳酒,一襟清泪,来面一窗暮雨。含意之深,非细品难为人知。  这首暮春词原用贺铸的《青玉案》词原韵,但婉转曲折的笔调,幽怨难言的情怀,都非贺词所能比较。因而可套用况周颐的话来说:“有难状之情,令人低徊欲绝”(《蕙风词话》)。
元好问●小重山  酒冷灯青夜不眠。
  寸肠千万缕,两相牵。
  鸳鸯秋雨半池莲。
  分飞苦,红泪晓风前。
  天远雁翩翩。
  雁来人北去,远如天。
  安排心事待明年。
  无情月,看待几时圆!
  这是一首摇曳多姿的恋情词。上片六句描述了一对恋人由不忍分离到终于分离的全过程。前三句是写恋人在分离前夕的相互依恋,是上片的第一个层次。  起调写他们的不眠之夜,而以“酒冷”、“灯青”烘托其内心的悲凉和长夜的难耐。“冷”的酒,“青”的灯,“不眠”的夜,这便是他们通宵达旦的生活内容。这里的“酒”,显然是饯别酒。有酒而“冷”,看来停杯不饮,搁置已久。而青灯犹在,可见主人公确实是“夜不眠”了。由“酒冷”亦可见夜之深。紧接着,作者以“寸肠”两句推出一对情肠牵惹、愁苦悲伤的恋人。词的指事抒情,趋于明朗,读者始之“酒冷”云云,正是他们在离别前夕内心极度痛苦的物象反映。由此益知起句用笔在渲染气氛,烘托感情方面,极见词人匠心独运之妙,恋人的全部情绪,都已总摄在起句之中,这首词的摇曳多姿之妙,起首便露端倪。上片后三句,是写这对恋人的分别,时间已是次日清晨。这一层,作者用笔,仍然是从罗列物象开始:用“鸳鸯”、“秋雨”、“半池莲”三种足以使人触景生情的物象,进一步为恋人的离别写照。鸳鸯、秋雨、半池莲都同是在池塘中。秋雨入池,池莲带雨,若含红泪,为鸳鸯分飞而苦。“红泪晓风前”是风雨中池莲姿态,滴雨摇风,可怜又可爱,以象征送别的女主人公。由物象衬意象,而且是一衬再衬,主客相形,虚实相宣,正面神采由此倍增。从这里,读者再次领略了这首词“摇曳多姿”的妙处。  下片录上片结句“分飞苦,红泪晓风前”的意脉,写女主人公目送恋人远去,并默默地预卜团圆之期。晓风之中,恋人北去,天高地远;而北雁南来,显然是深秋了。在这里,作者用“雁来人北去”这样一对形象意念上有悖于自然之理的矛盾,再次渲染离别时的悲凉气氛。下片的前三句,只是写了“雁来人北去”的事实,但这三句在排列上,由雁而人,由雁的渐近到人的渐远,层层具体,逐句加深,极见层次。最后三句,别出新意,由眼前的分离而转写盼望团圆之期。这是本词“摇曳多姿的最后一现。在封建社会里,往往是由于徭役、谋生等等原因,离乡背井,而又往往是生离如同死别。自然,这种离别是悲凉的。但本词却又不止于悲凉,而是及时地深入一层,转入期待。期待无定,转而为幽恨,故结句云:”无情月,看待几时圆!“月圆即人圆,其盼望月圆亦即盼望与恋人团聚的迫切心情,自然就跃然于字里行间了。  这首词,在取材,主题方面,虽然没有突破男女离别相思之类传统题材的樊篱,但在结构艺术上,宾主虚实,渲染映衬,摇曳多姿,一往情深,表现了一位大词人题材、风格的多样性。
元好问●鹧鸪天  候馆灯昏雨送凉,小楼人静月侵床。
  多情却被无情恼,今夜还如昨夜长。
  金屋暖,玉炉香。
  春风都属富家郎。
  西园何限相思树,辛苦梅花候海棠。
  这首词主要是写别情。“候馆”是行人寄住的旅舍,昏灯凉雨是此时与他作伴的凄凉景物。“小楼”是居人所在的闺楼,明月照床衬托出她静夜无侣的孤栖境况。两者对举,构成一种典型的伤别怀人的抒情背景,由此决定了全词的情调氛围。“多情却被无情恼”。“今夜还如昨夜长”,分别借用苏轼《蝶恋花》和贺铸《采桑子》词原句,巧成对仗。在这里,多情的是人,无情的是前边两句所描写的环境中的自然之物。这种萧索的时令和孤独的环境,最容易唤起人的离愁别绪。“今夜还如昨夜长”一句,看似说得无谓,却告诉读者两层意思:一是受着相思的煎熬,耿耿难眠,故觉夜长;二是夜夜相思,不止一天了。  下片不再怨天,却转而尤人。“金屋暖,玉炉香”,与候馆、小楼清境相对,不仅标明是富家器物,而且又有金屋藏娇典故潜在的暗示,使人想到富家男女终日厮守,这和词中主人公的孤独况味形成强烈的对比。结尾两句寓情于景,谓将象梅花那样熬过寒冬,迎来海棠开放的春天。然而海棠开时,梅花也就凋零了。在自我宽慰中,希望与悲感交织,一线亮色中仍不免忧郁的灰青。  这是元好问以“鹧鸪天”词调所写“宫体八首”的第一首。元好问于词,似有集大成之意。这八首宫体词,并不像过去的宫体诗那样,偎玉倚香,剪红刻翠,不过偏重于写男女相思之情而已。这首词在写法上有几点令人称赏。在构思上,打破了柳永等人写羁旅愁思常用的今、昔、今的三段式,目光专注于眼前情景,把回忆的画面处理到幕后。这样就避开了往日相依相偎耳鬓厮磨的一般化描写,少了点曲折,却更显得单纯恳挚。其次,词的结尾以景结情,语淡情深。景又不似实景,乃近于诗的比兴,置于结尾,淡宕涵浑。其三,这首词擒离词造语,素朴清新,力避绮靡甜腻字面。若“金屋暖,玉炉香,春风都属富家郎”数句,直是乐府民歌之俊语。凡此诸方面,构成了质朴清纯的风格,依稀晚唐小词风味。
元好问●鹧鸪天  只近浮名不近情。
  且看不饮更何成。
  三杯渐觉纷华远,一斗都浇块磊平。
  醒复醉,醉还醒。
  灵均憔悴可怜生。
  《离骚》读杀浑无味,好个诗家阮步兵!
  这是一首借酒浇愁感慨激愤的小词,盖作于金源灭亡前后。当时,元好问作为金源孤臣孽子,鼎镬馀生,栖迟零落,满腹悲愤,无以自吐,不得不借酒浇愁,在醉乡中求得片刻排解。这首词就是在这种背景和心境下产生的。  词的上片四句,表述了两层意思。前两句以议论起笔,为一层,是说只近浮名而不饮酒,也未必有其成就。“浮名”即虚名,多指功名荣禄。元好问在金亡前后,忧国忧民,悲愤填膺,既无力挽狂澜于既倒,乃尽弃“浮名”,沉湎面于醉乡。其《饮酒诗》说:“去古日已远,百伪无一真。独馀醉乡地,中有羲皇淳。圣教难为功,乃见酒力神。”《后饮酒》诗又说:“酒中有胜地,名流所同归。人若不解饮,俗病从何医?”因而称酒为“天生至神物”。此词上片第二层意思,便是对酒的功效的赞颂:“三杯渐觉纷华远,一斗都浇块磊平。”“纷华”,指世俗红尘。词人说,三杯之后,便觉远离尘世。然后再用“一斗”句递进一层,强表现酒的作用和自己对酒的需要。“块磊”,指郁结于胸中的悲愤、愁闷。词人说,用这种特大的酒杯盛酒,全部“浇”入胸中,才能使胸中的郁愤平复,也就是说,在大醉之后,才能暂时忘忧,而求得解脱。词人就是要在这种“醒复醉,醉还醒”即不断浇着酒的情况下,才能在那个世上生存。“灵均”以下三句,将屈原对比,就醉与醒,饮与不饮立意,从而将满腹悲愤,更转深一层。“灵均”即屈原;“憔悴”、“可怜”,暗扣上片“且看”句意。《楚辞。渔父》说,“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但屈原却不去饮酒,仍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以其独醒,悲愤太深,以致憔悴可怜。这里词人对屈原显然也是同情的,但对其虽独醒而无成,反而落得憔悴可怜,则略有薄责之意。  因而对其《离骚》,尽管“读杀”,也总觉得全然无味了。“浑无味”,并非真的指斥《离骚》无味,而是因其太清醒、太悲愤,在词人极其悲痛的情况下,这样的作品读来只能引起更大的悲愤;而词人的目的,不是借《离骚》以寄悲愤,而是要从悲愤中解脱出来,这个目的,是“读杀”《离骚》也不能达到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所以只有饮酒了(像阮步兵那样)。以“好个诗家”独赞阮步兵,显然,词人在屈阮对比亦即醒醉对比之中,决然选中了后者,词人也走了阮步兵的道路。
元好问●鹧鸪天·薄命妾辞  颜色如花画不成。
  命如叶薄可怜生。
  浮萍自合无根蒂,杨柳谁教管送迎。
  云聚散,月亏盈。
  海枯石烂古今情。
  鸳鸯只影江南岸,肠断枯荷夜雨声。
  “薄命妾”即“妾薄命”,乐府杂曲歌辞名,见《乐府诗集》卷六十二。曲名本于《汉书。外戚传》孝成许皇后疏“妾薄命,端遇竟宁前”(竟宁,汉元年号)。李白等曾用这个乐府旧题写过乐府诗,咏叹封建社会妇女的不幸。元遗山取乐府旧题之意,谱入《鹧鸪天》词,也表现了同样的主题。词中首先用“如花”写女性的颜色“美,而以”画不成“加以强调和补充描绘”美“的程度。作者在略一交代”颜色“之后,即以逆笔用比喻的手法,一连三句描述这女性的”薄命,三句三个层次。“命如叶薄可怜生,”总写薄命,用“如叶”形容其薄,扣题。因其命薄,所以可怜,“生”,语助词。三四两句,分别从两个方面写其“薄命”,第三句,再取“浮萍”作比,写身如飘萍。“无根蒂”,即生活无定,且毫无社会地位,“自合”,是说命运注定,语似平常,而作者对这种命运愤懑之情,却暗含其中。第四句又取“杨柳”作比,写其送往迎来的身世。杨柳是离别的象征,故人折柳赠别。杨柳还有“迎来”的一面,这一句,意在显示这女性的身世,从以杨柳喻其送往迎来的特质看,她可能是个妓女,这与上句的“无根蒂”正好相合。词人把这位女性推到如此地步,正是为了极写其“薄命”。“谁教”一词,用得很好,它既表现了这女性对自己“薄命”身世的哀怨,同时也表现了她的觉醒,这自然也是作者的觉醒。其思想感情较上句的“自合”显然浓烈而明朗得多了。下片后三句转入抒情。言这女性命虽薄,而情却深。“海枯石烂”,即言其情深而执着。但是,由于命运不好,不得与心目中的情人团聚,如同鸳鸯不能成对,孤身只影,凄然于“江南岸”。这里也是再次写她的薄命。是极痛苦悲惨的,故结句乃有“肠断枯荷夜雨声”之说。这一句是就前句意思加以渲染烘托。夜雨淅沥,敲打着枯荷,形成了一种极为凄凉的境界,身在其境的“鸳鸯只影”,怎么能不“肠断”呢“这一句,绘形绘声,再次为薄命人的悲惨遭遇传神写照。  这首词,几乎句句运用比喻,把“薄命”这样一个很抽象的概念,写得有形有色,化抽象的意识为具体的形象,这是本词用笔的高招。另外,这首词似有其寄托意义,寓有作者的自我身世之感。从“鸳鸯只影江南岸”看,此词似作于词人南渡之后,时值金朝垂危,国运和词人命运皆如飘萍。作者思国念家,情缘不断,正是词中所说的“海枯石烂古今情”。从这种观点出发,我们对元遗山的这首词,似应当透过其表面形象,深入认识其寄托意义。
元好问●清平乐·太山上作  江山残照,落落舒清眺。
  涧风来号万窃,尽入长松悲啸。
  井蛙瀚海云涛,醯鸡日远天高。
  醉眼千峰顶上,世间多少秋毫!
  蒙古灭金之后,元好问感慨故国沦亡,不愿为官。公元1236年3月,他与一位友人赴泰安旅行,在三十天的行程中,他游览了东岳泰山并写下了《清平乐》等词。在词中,元问好表示了他对自然美景的赞叹和时世事得失的闲淡心情。  词一开篇,便展现了一派苍莽景象。夕阳的余晖照遍了眼前的山峦河流,词人在泰山上极目远望,四周景物历历在目。此句全从杜甫《次容灵岸》诗中的“落落展清眺”一句来,概括了能见到的总印象,给人以开阔而清的视觉感受。接下来另起一笔,从视觉范围转入对听觉形象的描写,以盛声来表现虎山的壮伟气势。作者借用《庄子。齐物论》中描绘的“作则万窍怒号”。来形容峡谷间山风吹来,大小洞穴齐声作响的动态美。下句进一步加强风声效果,风入松林,林间响起阵阵悲壮的呼啸声。两句一从山谷中写风,一从松林间写风。风不可见,借物可知,一“号”一“啸”,表现生动。“悲”字又具有词人的主观色彩,同时开启后片的抒情。  泰山以其高耸特立,视野开阔,历来为登临的人们的赞叹。词人登泰山而纵览,白比于井蛙见到了大海上的云的波涛,醯鸡见到了遥远处的太阳、高高的天,大开了眼界。“井蛙”出于《庄子。秋水》:“井蛙不可以语于读者,拘于虚也。”井底之蛙,由于受的狭小环境的局限,不知道有个大海,因此也不可能去谈论大海。“醯鸡”也典出《庄子》的《田子方》篇中。醯鸡是醋瓮中的蠛蠓,一种小虫,瓮子有盖盖着,不见天日;一旦揭去盖子,它就见到天了。词人登上泰山,也有这种感受。下句“醉眼千峰顶上”,就写出了如同井蛙脂海,醯鸡见天的所达到的那种境界。当身之所处,眼之所见,心之所感,泊于笔端,于是便有“世间多少秋豪”的顿悟之句。这一句是反用《庄子。齐物论》“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大山为小”的部意。庄子主张万物齐一,不是从形式上看待事物的大小。秋天野兽新生的毫毛本小,而百安其为小;泰山本大,而百得其为大,因而大非大,小非小,甚至小即是大,大即是小了。词人借用此句,本意是要说,世上的种种情事也不过如秋毫一般渺小,包括功名得失、人事悲欢等。词人此刻正当故国沦亡之时,心情悲伤、惨淡。“世间多少秋毫”一句,实是以旷达掩其苦闷,与上片末句“长松悲啸”意境相同。  全词短短八句,四处化用《庄子》中的语句,却不向老庄思想中讨生活,中间也并非枯燥说理,而是以形象语抒发情怀,风格清脚沉郁,显得自然而精炼。
元好问●清平乐  离肠宛转,瘦觉妆痕浅。
  飞去飞来双语燕,消息知郎近远。
  楼前小雨珊珊,海棠帘幕轻寒。
  杜字一声春去,树头无数青山。
  这是一首相思之词,文字清通,内容亦无须多加分析,这里着重谈谈作者的艺术手法。  首先是观察点的选择运用。词的开头两句,交代抒情主人公的身份,点明相思题旨。我们可以看到孤独寂寞的女主人公,慵倦无聊,形容憔悴。以下的描写,全以女主人公为观察点,用电影术语说就是“主观镜头”。这个女子看着飞去飞来软语呢喃的燕子,心中不禁发出痴想:它们会知道郎君的行踪吗?“下片由室内转向室外,隔着帘幕,看到珊珊的小雨,细细的语丝,织成一片迷惘的愁绪。海棠花在雨中寂寞地开着,水珠晶莹如泪光。远处传来杜鹃的啼叫,循声望去,不见郎踪,只有平林外的一抹青山,笼罩在茫茫烟雨之中。这种主观的观察点,如同一根潜隐的情丝,把一个个意象连成一体,读者次第读来,会不自觉地移就主人公,更直接也更深切地感受到那孤独冷清的心理氛围。  其次,是即景传情。这首词除开头一句外,几乎全是写景。然而由于主观镜头的运用,以“我”观物,故景物皆着女主人公之情绪色彩。暮春微雨,孤独庭院,是婉约词的典型意境。一个年轻的女子,独处闺房,其心情是可想而知的。那成双的燕子飞来飞去,更衬托出她的孤独与凄凉。杜宇就是杜鹃,这是历来词人倾注情感最多的一种生灵,因为关于它有那美丽伤感的传说,因为它那悲切的啼叫,也因为它总是出现在花事凋零的暮春时节。作者利用这些积淀着特定情感的审美意象,使相思之情,见于言外。  这首词的特色,还在于文心的细腻,这和所要表现的细腻的情思是相应的。女主人公因相思而消瘦,容光顿减,铅华盖不住黯然之色,故曰:“瘦觉妆痕浅。”听燕子呢喃而想问讯郎君行踪,飞足以见出女子的一片痴情。结尾一句,“树头无数青山,”显然是楼上远眺之景。作者空间意识的准确把握,使读者如临其境,增强了真切感。  凡大作家都不止一副笔墨。元好问生长云朔,其天禀本多豪健英杰之气,发而为词,清雄沉郁,风格逼近苏东坡、辛弃疾。但他也有一些写儿女柔情的小词,风态绰约,楚楚可人。这首词就是一个例子。
元好问●玉楼春  惊沙猎猎风成阵,白雁一声霜有信。
  琵琶肠断塞门秋,却望紫台知远近。
  深宫桃李无人问,旧爱玉颜今自恨。
  明妃留在两眉愁,万古春山颦不尽。
  借咏史以抒怀,本是诗人家数,昭君出塞,又是传统的诗歌体裁。但元好问推陈出新,突破了体裁和题材本身的局限,拓宽和加深了同类作品的内涵。  朔风惊沙,白雁掠霜,词人面对荒凉萧瑟的北地风光,俯仰千古,引入昭君出塞的历史画面。“白雁”在这里,不仅点明了时令,而且渲染了情境。白雁一声,报道了霜天的降临,照君就是在这揪心的悲秋时节出塞的。“琵琶肠断”两句,是悬想昭君出塞的情景。后代传说,昭君戎装骑马,手抱琵琶,一路弹奏着思归的曲调,则更把昭君的形象诗意化了。“紫台”,即紫宫,指长安宫廷。  诗人思想的深刻性,主要表现在下片,过片两句说昭君当初寂寞宫中,无人过问,直到决定嫁给呼韩邪单于。“旧爱”句言昭君一向顾惜自己的美艳容颜。“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令求行”(引自《后汉书·南匈奴列传》)因此而致远嫁匈奴,故翻自恨其有此“玉颜”也。元好问不像前代诗人或后世戏剧家那样。停留在同情和怨愤的情调,而是透过一层,把目光转向那些没有出塞、因而也不被后代诗人注意的千百宫女。言“深宫桃李,自不只谓昭君一人,不妨理解为:广大闭锁深宫的女子,虽然艳如桃李,却只能空自凋谢。年复一年,花开花落,她们只能伴随着迟迟钟鼓、耿耿星河,终此一生。她们并不比王昭君更幸福,而是同样可悲。结尾两句,词人笔锋又转。从黛青的远山,想到昭君含愁蹙恨的双眉;因为有了前两句的铺垫,昭君就成为当时及后代所有宫女的代表,”万古春山颦不尽“,揭示了昭君悲愤之深,也揭示了这种悲剧的历史延续性。作者所指斥的不是一个汉元帝,他所同情的,也不是一个王昭君,他凭着诗人的直觉意识到,宫女的悲剧乃是封建专制王朝的一种社会病,后人复哀后人,此恨绵绵,有如万古春山。  词作的艺术成就,是得力于作者对历史的宏观把握和深刻透视。从表现来看,作者深广的忧愤和沉重的悲凉,并不靠夸张的叫嚣和慨叹,而是借玉言桃李、青山眉黛这些词的传统意象表现出来的。浏亮宛转的音节,却能造成沉郁顿挫的氛围;绮丽温润的字面,却能传达出震撼人心的力量,可谓寓刚健于婀娜,变温婉成悲凉。
元好问●人月圆  玄都观里桃千树,花落水空流。
  凭君莫问,清泾浊渭,去马来牛。
  谢公扶病,羊昙挥涕,一醉都休。
  古今几度,生存华屋,零落山丘。
  元好问以哀乐中年,遭遇国难,既不肯随风偃仰,又无力回天,一腔怨愤,往往寄托于词。这种强烈灼人的情感,又往往通过放浪潦倒狂笑的形象表现出来。清醒而作醉语,悲凉而作快语。更增其悲慨。  词的起句,系借用刘禹锡《戏赠看花诸君子》诗的原句。玄都观,在长安朱雀街西第一街。元好问十九岁时曾去长安应试,但这首词情调苍老,不可能出于少年元好问之手。在这里,玄都观不必落实于长安,元好问只是借用这一句,表达其旧地重游感慨沧桑之意。“清泾浊渭”两句,字面出杜诗《秋雨叹》“去马来牛不复辩,浊泾清渭何当分”。然杜诗亦有所本。“清泾浊渭”语本《诗经·谷风》:“泾以渭浊,是是其泪。”孔颖达疏:“言泾水以有渭水清,故见泾水浊。”“去马来牛”,杜诗用《庄子·秋水》:“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小渚崖之间,不辨牛马。”杜诗这两句用典,只取其江河水涨本义,以说明“阑风长雨秋纷纷”的结果。元好问加上“凭君莫问”一句,意旨顿别,化实为虚,变成了“管不得许多黑白是非。”那样的牢骚话,自是有感于世事不堪闻问而发。不必究其指何种事,含蓄些更有深味。  整个下片,隐括了一段历史故事。谢安是东晋名臣,不甘局促江左。淝水大捷后命将率军北进,一度收复河南失地。因位高招忌,被迫出镇广陵。太元十年,谢安扶病乘肩舆入西州问,不久去世。羊昙感念旧情,行不由西州路。尝大醉不觉至州门,左右告之,昙悲感不已,以马鞭扣扉,诵曹植诗曰:“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因恸哭而去。这一历史故实,宋金词人多用。在元好问这首词中,既对怀抱王佐之才而赍志以殁的谢安寄予深切的同情,又间接表现了他对国土沦亡志不得伸的怨愤。  这首词的主要特色,用清人刘熙载的话说,就是“疏快之中,自饶深婉”。字面意思若潦倒颓伤,而神州陆沉之痛,荆棘铜驼之悲,有见于言外者。“”花落水空流“一句,一个”空“字,无限悲凉。使人想到李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凭君莫问“,”一醉都休“等句,以退为进,愈扫愈生,传达了作者沉重的失落感,和无可言说的悲哀。
元好问●木兰花慢·游三台  拥岜岜双阙,龙虎气,郁峥嵘。
  想暮雨珠帘,秋香桂树,指顾台城。
  台城,为谁西望,但哀弦凄断似平生。
  只道江山如画,争教天地无情。
  风云奔走十年兵,惨淡入经营。
  问对酒当歌,曹侯墓上何用虚名。
  青青,故都乔木,怅西陵遗恨几时平?
  安得参军健笔,为君重赋芜城。
  一般的怀古词,往往是词人先将目睹之景物摄入笔底,然后再追昔念旧,抒发感慨。元好问毕竟是个不愿“俯仰随人”的词家,他避开前人之蹊径,先逆笔蓄势,浓墨饱蘸,涂抹出邺城往日之壮景。笔力劲健,横空而出,首句就突兀不凡,极力渲染了邺城的五都气象(曹操为魏王时都于邺,然而,北周大象二年,即580年,相州总管尉迟迥讨伐自居大丞相总知中外兵马事的杨坚,兵败,坚焚毁邺城。千年名都,化为废墟)。继而,又以“想”字领起以下几句,既补叙了上文画面的现实根据,即来自主观的推想,又以细小景物的工笔描绘,弥缝了壮观画面的疏旷,使画面更为秀丽壮美。“台城”一词的叠出,既加强了表述语气,又使词意腾挪顿宕,由推想中的主观意象,自然地过渡到眼下的耳目所及。“为谁西望”的问句再次蓄势,如大坝截江,激流回旋。词人对这一问句不作正面回答,以“哀弦凄断”委婉地透露出个中消息。追念古昔,恰恰是为了寄慨当前。魏武帝曹操酷爱音乐,当年,这里必定是管弦齐鸣,不绝于耳。而今,尽管弦音犹在,但它分别弹奏的是哀怨凄惋的亡国之音。蓄势于前,力见于后。因有前面的铺垫渲染,故而逼出上片的末尾二问句。“只道”一词使词意再次转折,进而否定了壮丽景观的客观存在,也为下片的荡开笔势、抒发吊古之幽思又设伏笔。  “争教天地无情”,则吐露出词人的一腔心事,他既为随着岁月的迁延江山易色而叹惋,又为金王朝的一朝覆亡而怅恨。魏武帝曹操曾被誉作“非常之人,超世之杰”,为统一大业戎马倥,尽艰辛。他自建安九年击败袁尚等军阀,夺得邺城,至建安十八年受封魏出,建魏社稷宗庙,整整经历了十年。词人将曹操一生业绩,浓缩在“风云奔走”寥寥数字中,极具概括力,暗示出“经营”如画江山非易,很自然地过渡到对曹操墓地的正面描写。以西陵杂草丛生的荒冷场面,与开首所描写的邺城的繁盛景象进行强烈对比,以抒发难平之“遗恨”,下语深沉凝重,有力透纸背之工。吊古往往意在伤今,与其说是曹操“遗恨几时平”,倒不如说词人自身。随着笔势的转折腾挪,词意亦渐趋显豁。此时,虽金之已有五年,但他的爱国之心并泯灭。他要将对故国的追念和痛悼的深情,融注于笔端,“泪水和墨写《离骚》。”这正是词作中时隐时现的作者秉笔之旨。
元好问●水调歌头·赋三门津  黄河九天上,人鬼瞰重关。
  长风怒卷高浪,飞洒日光寒。
  峻似吕梁千仞,壮似钱塘八月,直下洗尘寰。
  万象入横溃,依旧一峰闲。
  仰危巢,双鹄过,杳难攀。
  人间此险何用,万古秘神奸。
  不用燃犀下照,未必饮飞强射,有力障狂澜。
  唤取骑鲸客,挝鼓过银山。
  在这首词同前一词牌水调歌头——游龙门都是写游览河山,抒发情怀之作。与前词相似,本词气势更足,景观更奇。三门津是黄河中十分险要的地段,河面分人门、鬼门、神门,水湍浪急,仅容一船通过。中有砥柱,即被称为中流砥柱的砥柱山。三门峡所在山奇水急,呈现一幅波浪马远静听松风图奔涌,气势磅砣的景象。  上片写黄河的气势,写中流砥柱悠闲。“黄河九天上”后两句,写黄河之长、黄河之险。“黄河九天上”似与李白“黄河之水天上来”意境相同。而“下鬼瞰重关”则写明黄河之险,人鬼难过。“长风”后五句,以粗线条勾勒出黄河怒浪滔天,浪花四射的逼人气势。又以吕梁悬水千仞和钱塘八月怒潮形象具体地描绘出黄河水浪之高,高过山仞,水浪之急,可比钱塘怒潮。高险,壮观,形神俱备。“万象”后两句,更塑造尽管黄河水大浪急,但仍旧在砥柱山面前变得渺小。“一柱闲”烘托砥柱山傲风浪,挺天地的伟姿,也暗示出作者不惧艰险,乐观豁达的气质。  下片更是以古典旧事,表达了词人昂扬奋发积极向上的斗志。“仰宛巢”三句,反用苏轼《后赤壁赋》“攀栖鹃之危巢”句意,写砥柱山之高峻艰险。“人间”后二句,又用《左传》中“神奸”之典。传说中夏禹将百物之形铸于鼎上,“使民知神、奸”,由此辨神仙和奸佞的模样。这样的险处有何用呢?原来是考验人的地方。“不用”后三句又用二典,一是东晋温峤在朱渚矶下“燃犀”看水下美景。二是写春秋楚国勇士似飞仗剑入江杀两蛟的故事。以上几个方面,把黄河三门峡的险、恶写得活灵活现。结尾两句“唤取”等,引用李白塑造的骑鲸客的形象,表现词人那不可抑制的豪情壮志。  此词用典较多,也不显含混难懂,典典都扣中主题。从谋篇布局来说,也上下呼应,环环相扣,气势作足。故叶燮《原诗》中称曰:“舒写胸臆,发挥景物,境皆独得,意自天成。”
元好问●水调歌头·与李长源游龙门  滩声荡高壁,秋气静云林。
  回头洛阳城阙,尘土一何深。
  前日神光牛背,今日春风马耳,因见古人心。
  一笑青山底,未受二毛侵。
  问龙门,何所似,似山阴。
  平生梦想佳处,留眼更登临。
  我有一卮芳酒,唤取山花山鸟,伴我醉时吟。
  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
  元好问,金代词人。金元光时曾中进士及第。少时有志于世,雅以气节自许,然当国事者无能,只能苟且余生,游览山湖,抒发自己志气。  这首水调歌头写其游伊河龙门段的所见所感。景是美景,情是豪情,情景相融又增词的风彩。  词人笔锋是雄伟壮大见称。上片起首“滩声荡高壁,秋气静云林。”气势不凡,水声激荡,浪花飞溅,显出景色之壮观。“龙门”在今河南洛阳市南,因有龙门山和香山东西隔河对峙,故得此名。龙门之前,水势湍急,险滩密布,水声郁怒,震荡山壁。前人多有词句形容此段之险。如白居易写诗道“六月滩声如猛雨”(《绝句》)“自从造得滩声后,玉管朱弦可要听?”(《滩声》)写出洛阳龙门特有的水势奇景。而这里作者不仅写水势之急,又以“秋气静高林”之一“静”衬托出龙门水声的气势不同凡响。一动一静,相互呼应,形成一幅秋光水势图,使人不禁充满对大好河山的无限热爱。“回头洛阳城阙,尘土一何深。”用一个“回头”又将远在北面的洛阳尘土飞扬的景象与此地天明水秀,云林优美的景色形成鲜明的对照。  “前日神光牛青,今日春风马耳,因见古人心。”“神光牛背”典出《世说新语》言晋人王衍为族人所辱,以肴盒掷其面,不以为意,盥洗毕,牵王丞相(王导)臂,与共载去。在车中照镜语丞相曰:“汝在我眼光,乃出牛背上。”言自己风神英俊,不与他人计较。“春风马耳”,李白有“世人闻此皆掸头,有如东风射马耳。”言对外界议论漠然视之无所动心,如过耳旁风。“一笑青山底;未受二毛侵。”本句与上句其实都是劝勉友人李长源的话,让其不要受外界干扰,不要计较世俗议论的得失。以以前风景之趣喻人生处世之道,由景道情,极其自然。  下片言龙门胜景,天地难寻,应该在山水之间找到自己的乐趣。“门龙门,何所似,似山阴”借用“山阴道山,应接不避”的典故来形容龙门之美。  “平生梦想佳处,留眼更登临。”“留眼”,杜甫有诗曰“船经一柱观,留眼共登临”之句,用此词更渲染出景物的迷人风光,是梦想的佳处。“我有一卮芳酒,唤取山花山鸟,伴我醉时吟。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作者被美景陶醉,要在此畅饮开怀,以花鸟作伴,倾听天颢之音,欣赏这脱尘出凡的美景,不愿再闻听什么丝竹之乐。表现词人远离尘俗,洁身自好,独善其身的思想感情。此词语句清新自然,诗意又古朴雅致。通篇自然倾泻,真情实感流露笔端。对现实美景的赞叹,对友人的激励劝勉,极其自然融二为一,显示出作者的独到之处。正如后世清人邹祗谟所言“诗语入语,词语入曲,善用之即是出处,袭而愈工。”
元好问●点绛唇·长安中作  沙际春归,绿窗犹唱留春住。
  问春何处,花落莺无语。
  渺渺吟怀,漠漠烟中树。
  西楼暮,一帘疏雨,梦里寻春去。
  《遗山集·古意》诗云:“二十学业成,随计入咸秦。”又《遗山乐府》有《蝶恋花》词,题为“戊辰岁长安作”。元好问十九岁时,随叔文官陇城(今甘肃天水),因参加秋试,在长安住过八九个月;二十一岁时扶叔文丧由陇城还乡里,其后未再到秦中。此词大约作于金章宗泰和八年戊辰(1208年),是年元好问十九岁。诗中曰“二十”,盖举其成数。  这首词所表现的是传统的伤春主题。但不是浓重的感伤,而是淡淡的怅惘。词人是年轻的,情调也是健康而执着的。  词中没有着意渲染残春景色,而是旁处落笔,侧笔取妍。起句“沙际春归”,语似直露,而画面见于文字之外。“沙际”犹言水边。为什么说春从水边归去呢?春来先遣杨柳青,是春在柳梢头;而暮春时节,春色似乎和柳絮一道随着流水飘走了。故吟咏“沙际春归”四个字,乃觉无字处有意,空白处皆是画。次句“绿窗犹唱留春住”,诗思奇妙。不说自己思春恶春,却说旁人春归而不知,犹自痴情挽留。  词牌有《留春令》,绿窗中人或是歌妓之流。或许不必定有此人此唱,不过是作者设置的一种境界,借说绿窗少女的歌声以表达自己惜春的情怀。这是词体幽微宛转处,作者掌握和运用得很成功。  “问春何处,花落莺无语”二句,熔铸前人词中意象,而翻进一层,欧阳修《蝶恋花》:“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王安国的《清平乐》:“留春不住,费尽莺儿语”。黄庭坚《清平乐》:“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月兆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上述诸作,或问花,或问鸟,不论是落花还是莺啼,总还有点春天的影子。在这首词中,不仅是问而无答,乃更无可问讯。“花落莺无语”,春光老尽,连点声息都没有了。  词人对春天的深情眷恋,在词中表现为一种徒劳的追寻。起句既说“春归”,已是无可置疑,然而还要“问春”。问而无答,则继之以远眺、寻觅。“漠漠烟中树”,意象似从谢眺“远树暖阡阡,生烟纷漠漠”。李白“平林漠漠烟如织”化来,是高楼远眺之景,又仿佛“涉涉吟怀”的物化形态。极目远望,不见春之踪影,只有在日暮归楼后,隔帘疏雨生中,求得好梦,梦中去寻觅了。结句“梦里寻春去”,语淡情深。现实之春确已逝去,而词人不作绝望颓唐之想,还要到梦境中去追寻。这种对美好事物的执着追求,也正反映了词人年轻健康的心理情绪。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2 | 显示全部楼层
段克己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段克己(1196-1254)字复之,号遁庵,绛州稷山(今山西稷山)人。早年与弟成己并负才名,赵秉文目之为“二妙”,大书“双飞”二字名其居里。金末以进士贡,金亡不仕与成己避居龙门山(今山西河津黄河边),时人赞为“儒林标榜”。元宪宗四年卒,年五十九。事见虞集撰《河东段氏世德碑铭》《元书》卷九一、《元诗选二集》。孙德谦撰《二妙年谱》二卷。著有《二妙集》八卷(与成己合集),吴澄为之序云:“河东二段先生,心广而识超,气盛而才雄”,“盖陶之达,杜之忧,兼而有之者也。”词存集中。单行者有《遁庵乐府》一卷,凡六十七首。多作于金亡后。“大抵骨力坚劲,意致苍凉,值故都倾覆之余,怅怀今昔,流露于不自知”(《四库总目提要》卷一八八),为金词中“清劲能树骨”者。(况周颐《蕙风词话》卷三)
段克己●满江红  雨后荒园,群卉尽、律残无射。
  疏篱下,此花能保,英英鲜质。
  盈把足娱陶令意,夕餐谁似三闾洁?
  到而今、狼藉委苍苔,无人惜。
  堂上客,须空白。
  都无语,怀畴昔。
  恨因循过了,重阳佳节。
  飒飒凉风吹汝急,汝身孤特应难立。
  谩临风、三嗅绕芳丛,歌还泣。
  段克已是金末元初著名诗人,自幼有才,与北段成已以文章擅名,被时人同为“二妙”。金朝末年,政治衰败,社会动乱。他怀着对金王朝的愚忠,即悲悼它的崩溃,又深感浑不逢时,无力回天。于是寄情于岁晚菊花,意在喻人,聊以自勉。  开头三句,首先展开了一幅秋天雨后的荒园图。“律残无射(yè)”,点明时值九月,此时的荒园秋风萧瑟,秋雨无情,百花为之凋零,荒园杂草丛生。全词以此开端,既深曲委婉地透露了词人悲凉凄苦的情怀,又使人自然联想到风雨飘摇的政治形势象凛冽的秋风袭向词人的心头。这几句,不仅交代了花的生活环境,也为全词定下了凄清的基调。接下来,轻轻一转,写初开菊花的鲜嫩可爱。这和“雨后荒园”的环境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此花能保”,除了流露出花不逢时尚能自保的欣慰外,更隐含着岁月无情的担忧。细细品味,作者正是借花写人,表达出在险恶的政治环境中洁身自保的追求和形势逼人的忧虑。接下来“盈把”二句,由菊花而想到一生爱菊的陶渊明和屈原,陶渊明、屈原生活的年代去词人已远,可是他们与词人所处的政治环境却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他们没有屈从于严酷形势的压力,而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反抗险恶的现实,为后世留下了千古英名。这里,词人显然是以他们高洁的情操来激烈自己,来表达自己的精神追求。上片最后三句忽又一收,由怀古自勉回到凄冷的现实之中,惜花以自惜,哀惋生不逢时。综观七片,处处写菊花,但却无处不寄寓着词人的生世之感。  下片由花写到人,词人首先哀叹岁月匆匆,少年书生已成白发衰翁。往事如烟,功名未就,自然引起对已逝岁月的追怀。以下几句便以无限怅惘的心情追怀畴昔,通过极朴实的语言,表达了自己难以言传的苦衷,使人觉得凄婉悲怆。“飒飒凉风吹汝急”包含着对世事变迁的慨叹、时不我待的哀惋、怜花惜人的深情。全词至此,菊花的高洁品性与词人的精神追求,菊花的零落憔悴与词人的身世之慨已完全融为一体。“漫临风、三嗅绕芳丛,歌还泣”,写得缠绵幽深。词人徘徊于花丛之中,顾花怀人,一种无可奈何的忧伤之情表露无遗。“歌还泣”更是悲不堪言,正是情动于中心发之于外,长歌当哭,更觉余情不尽。  通观全篇,以花写人,借物言情,花与人浑然一体,叫人无法辩认,也无须辩认,写得含蓄蕴藉,一往情深。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3 | 显示全部楼层
段成己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段成己(1199-1279)字诚之,号菊轩,绛州稷山(今山西稷山)人。克己弟。正大间进士,授宜阳主簿。金亡,与兄避居龙门山(今山西河津黄河边)。克己殁后,自龙门山徒居晋宁北郭,闭门读书,近四十年。元世祖忽必烈降诏征为平阳府儒学提举,坚拒不赴。至元十六年卒,年八十一。
段成己●江城子  阶前流水玉鸣渠。
  爱吾庐,惬幽居。
  屋上青山,山鸟喜相呼。
  少日功名空自许,今老矣,欲何如。
  闲来活计未全疏。
  月边渔,雨边锄。
  花底风来,吹乱读残书。
  谁唤九原摩诘起,凭画作、倦游图。
  这首词的主旨是写隐居之了。段成己金末曾中进士,官玉宣阳主簿。不久金亡,与兄克己隐居龙门上。词的上片写居室周围的环境,下片写自己的日常生活。“闲”字是一篇之眼。景闲,心闲,人闲。阶前溪水溅玉,屋后山鸟相呼,万物无心任性,是之谓景闲。既不须奔走仕途,劳形案牍,也不须防人倾轧,终日焦虚,是之谓心闲。词人月下垂钓,雨中锄瓜,栽花读书,是之谓人闲。有此三闲,何东西不为?故词中曰“爱吾庐,惬幽居”,这里的“爱”、“惬”,不仅表现了作者欢悦的情绪,而且表明了作者的志趣。然而,从“少日功名空自许,今老矣,欲何如”这几句为,其中又隐藏着辛酸味,有一种万不得己“的心情。由于时移世变,又不甘奉事新朝,他只能闭户隐居,以”闲“自乐了。功名事自是免谈,何况”老矣“!  假如全篇只写一个“闲”字,亦未免浮浅。作者不说这是一篇“闲居赋”,却称之为“倦游图”。“倦”与“闲”相对而又相伴。“倦”是对时世事而言,“闲”是指归隐之乐。词中主要笔墨是写“闲”,但上、下两片结尾透露“倦”意。“倦”是“闲”的促进剂。有了“倦”字相映照,这个“闲”字就有了丰富深刻的思想内含。其中包含对干戈挠攘的逃避,对功名利禄的否定,也包含着安贫乐道、淡泊自守的人格理想。这是作者对半生经验痛苦反思的结果。结句谓吹起摩诘于九原,将自己的生活画作“倦游图”,当然想到过王维是个山水画大名家,但更主要的是因为王维也曾隐居于蓝田辋川,与作者为同调,句中含有“微斯人,吾谁与归”的意思。作者另有《醒心亭》诗曰:“窗前流水玉泠泠,窗下高人酒半醒。……说似功名场上客,倦游时节一来听。”拟议中的“图”何以以“倦游”为名,由此诗而更觉清楚了。  词中的写情景,看上去非常单纯,实际处“隐含着对比。少日志在功名,今日乐在归隐,人世之纷乱,与自然之和谐,等等。不仅今与昨是对立的,眼前的和谐之中也潜伏着内心的冲突。词人在自得自赏之余,想起少年时的志向,因世变而终止,止水般的心里也不免荡起感伤的微澜。只是这个生活的大弯儿无法转回去,作者仍注目于眼下的自适,以维持内心的平衡。这种对立。表现了作者复杂的心志,使作品更具有思想的深度。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朱嗣发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朱嗣发(1234-1304)字士荣,号雪崖,乌程(今浙江湖州)人。尝以登仕郎就漕试,不利,专志奉亲。咸淳末,补朝奉郎,杜门绝仕。宋亡,举充提举学官,不受。元大德八年卒,年七十一。词见《阳春白雪》卷八。
朱嗣发●摸鱼儿  对西风、鬓摇烟碧,参差前事流水。
  紫丝罗带鸳鸯结,的的镜盟钗誓。
  浑不记、漫手织回文,几度欲心碎。
  安花著蒂。
  奈雨覆云翻,情宽分窄,石上玉簪脆。
  朱楼外,愁压空云欲坠。
  月痕犹照无寐。
  阴睛也只随天意,枉了玉消香碎。
  君且醉。
  君不见、长门青草春风泪。
  一时左计。
  悔不早荆钗,暮天修竹,头白倚寒翠。
  朱嗣发是宋末遗民。这是一首弃妇词,写一位女子与情人结合、遭弃和后悔的过程。  开篇三句:“对西风、鬓摇烟碧,参差前事流水”,写一位女子对着瑟瑟的秋风,鬓发蓬乱,满腹心事。意在说明:这个女子的遭遇很不幸,内心异常矛盾和苦痛。此刻,她浸入对往事的追忆,品尝着爱情幻灭的苦涩的滋味。  “紫丝罗带鸳鸯结,的的镜盟钗誓”,女子回忆她和情人情投意合时的情景。男子给她系上佩戴鸳鸯结丝带,表示他们的缕缕柔情;山盟海誓永不分开。“镜盟”,借徐德言与乐昌公主事,表示夫妻决不离异。“钗誓”,典自陈鸿《长恨传》唐玄宗和杨贵妃“定情之夕,授金钗钿合以固之。”的的“,非常明确的意思。  “浑不记,漫手织回文,几度欲心碎。”笔锋一转,男子负心绝情前秦时苏蕙苦苦思念丈夫窦滔,织锦用来写首尾都能诵读的诗寄到远方,回文、织锦之典,用来指寄给丈夫的书信。女子“手织回文”,寄给情人而不得消息,依然伤悲而已。  上承定情,负誓,“安花著蒂。奈雨覆云翻,情宽分窄,石上玉簪脆”,女方从男方漠然反应中看出事情已无可挽回,努力将是徒劳而已。爱情的花朵已经凋落,流不焉再有情。“雨覆云翻”,句出自杜甫《贫交行》“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比喻男子的态度没有恒常。女子一片真心,付之东流,两人的爱情无法再维持下去了,最终走上了不可挽回的绝路。  这几句表明了女子的愿望,但男子态度无情无义,终于走上像玉簪一样摧折。“朱楼外,愁压空云欲坠。月痕犹照无寐。”女子站在楼头,思绪万千。朱楼外,天空中沉沉云雾,被她心头沉重的愁绪压得似乎要坠落下来似的。以云衬愁,哪知愁比云更厚更重。夜幕降临,月突破云的包围,洒下银色的光辉,使她久久不能安眠。几点愁肠,几处苦痛。  “阴睛也只随天意,枉了玉消香碎”,“阴情”偏取“阴”义,意表爱情生活的不幸。嗟叹重拾,觉悟顿生。既然天意如此,也只好顺从天意,尽管为此而“玉消香碎”即忧郁憔悴至死,也不是枉活一场?  “君且醉。君不见、长门青草春风泪。”想得通了,心胸顿觉豁达。“长门青草”,本于五代薛昭蕴《小重山》“春到长门春草青”和韦庄《小重山》“绕庭芳草绿,倚长门”,又借汉武帝时陈皇后失宠幽居于长门宫事以自喻。“春风泪”王安石《明妃曲》“泪湿春风鬓脚垂”。春风指面,杜甫在《咏怀古迹》中有句“画图识得春风面。这几句是女子的自我宽慰。宠辱皆是过眼烟云,终究是一场空。何必为云而耗神呢?  “一时左计。悔不早荆钗,暮天修竹,头白倚寒翠。”“左计”,意谓失算。“荆钗”,《烈女传》讲:“梁鸿妻孟光,荆钗布裙。”表示妇女的服饰朴素。杜甫《佳人》诗:“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赞颂妇女生活清贫寂寞而品质忠贞高尚。  这首词词人借弃妇之恨,寄托亡国之思。词中用典甚多,但很精切。上片叙往事,叙事清晰形象;下片写愁绪,借景抒情,寓情于景。弃妇女之情、恨、悟浑然一体,于诗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3 | 显示全部楼层
文天祥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文天祥(1236-1283)初名云孙,字天祥,以字行,改字履善,又字宋瑞,号文山,吉水(今江西吉安)人。宝祐四年(1256)进士第一,授签书宁海军节度判官。理宗朝,历除江西提刑。咸淳六年(1270),除军器临,寻兼崇政殿说书,又兼学士院权直,忤贾似道,罢归家居。九年,除湖南提刑,差知赣州。德祐元年(1275),应诏勤王,尽出家资募兵至临安,出知平江府。是年底,签书枢密院事。二年,拜右丞相兼枢密使,辞相印不拜,使至元军营请和,被扣留北去,至镇江得脱。益王立,召至福州,拜右相,亦辞未拜。以枢密使、同都督诸路军马出江西。帝昺即位,授少保、信国公。是年底(1279年初),于广东海丰兵败被俘,押之大者,囚禁数年。至元十九年(1282)十二月初九日(1283年1月9日),遇害于柴市。《宋史》有传。陈霆《渚山堂词话》卷二:“文文山词,在南宋诸人中,特为富丽。”陈廷焯《云韶集》卷九:“气极雄深,语极苍秀。其人绝世,词亦非他人所能到。”刘熙载《艺概》卷四:“文文山词有‘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之意,不知者以为变声,其实乃变之正也。故词当合其人之境地以观之。”王国维《人间词话》:“文文山词,风骨甚高,亦有境界。远在圣与、叔夏、公谨诸人之上。”
文天祥●满江红  和王夫人《满江红》韵,以庶几后山《妾薄命》之意。  燕子楼中,又捱过、几番秋色。
  相思处、青年如梦,乘鸾仙阙。
  肌玉暗消衣带缓,泪珠斜透花钿侧。
  最无端蕉影上窗纱,青灯歇。
  曲池合,高台灭。
  人间事,何堪说!
  向南阳阡上,满襟清血。
  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元是分明月。
  笑乐昌一段好风流,菱花缺。
  王夫人名为清惠,是宋朝后宫中的昭仪。南宋灭亡时,她跟随宋恭帝作为俘虏北上,在汴京驿壁上题词《满江红》。文天祥囚居金陵,偶然读到这词,认为词中“问嫦娥,于我肯从容,同圆缺,”可以商酌,写了这首和词。  “燕子楼中,又捱过、几番秋色。”燕字暗指自己被囚于燕京的岁月。回忆起年轻时中状元出仕宋王朝的青年美事,正如美人乘鸾上仙阙。几年牢狱生涯,生活突遭变化,肌玉暗消,以泪洗面,为了国家,品尝这青灯独对的苦味。高台曲池二句,借用桓谭《新论》所载雍门周说孟尝君的话:“千秋万岁后,高台既已倾,曲池又已平。”高台曲池的变灭,却是王朝覆亡的缩影,但自己对祖国不渝的忠贞,恰如美人向旧主的墓阡中倾泻千行的斑斑血泪。汉代原涉自署墓道为“南阳阡”。这词是自己拟定于《妾薄命》的。  所在乃是:“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元是分明月”,在沦桑变化以后,不少人侍奉新朝,而天祥却精忠不事二主,在元朝的淫威之下,宁折不弯。乐昌公主由陈入隋,因破铜镜,终与附马徐德言“破镜重圆”。事见唐人韦述《两京新记》、孟棨《本事诗》。  但是对那般像乐昌公主一样逞风流的新贵们,文天祥只能投以轻蔑的目光,破镜虽得重圆,但已不复为原镜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和缓的语气中,透出一股凛然正气,不可侵犯。动人的美人形象,表现出昂扬的爱国热情,形象而生动。  作为豪放派词人的文天祥,这首“婉约”的词风,显示了其艺术风格的多变。古代诗词中常以美人香草寄托国家大事,天祥此词,就是蕴含此意。
文天祥●沁园春·题潮阳张许二公庙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
  自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臣义缺,谁负刚肠。
  骂贼张巡,爱君许远,留取声名万古香。
  后来者,无二公之操,百炼之钢。
  人生翕歘云亡。
  好烈烈轰轰做一场。
  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骂,安得流芳。
  古庙幽沉,仪容俨雅,枯木赛鸦几夕阳。
  邮亭下,有奸雄过此,仔细思量。
  唐玄宗天宝年间,安禄山起兵叛乱,张巡、许远在睢阳(今河南商丘),死拒叛兵。使江淮得一屏障,支援平叛战争。元和十四年,韩愈因谏遭贬,赴潮州任刺史,在潮州作出很多好事。韩愈曾撰写《张中丞传后叙》,表彰张许功烈事。后来潮州人感念韩愈,建书院、庙祀,并为张许建立祠庙,选址县东郊东山山麓。南宋时,文天祥驻兵潮阳,拜谒张许庙,因感而发,作此词。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起笔突兀,如两个擎天大柱。子死于孝,臣死于忠,此二句蕴含儒家思想本原。《易。序卦》中讲:“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儒家认为孝之意义在于不忘生命之本源,是道德之根本。忠是孝的延伸,是大孝。德二年(1276)正月二十日天祥出使元营被扣留,次日谢太后派宰相贾余庆等赴元营奉降表,天祥即抗节不屈,其《指南录。使北》有诗曰:“初修降表我无名,不是随班拜舞人。谁遣附庸祈请使?要教索虏识忠臣。”可见天祥之为臣死忠,并非忠于一家一姓,而是忠于民族祖国。这和儒家讲忠孝,但不主张愚忠、愚孝的思想很契合。人能死孝死忠,大本已立,“死又何妨,”视死如归。以一段震古铄今之绝大议论起笔,下边遂转入盛赞张许。“自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臣义缺,谁负刚肠”,四句扇对,笔力精锐。光有三光,月为五岳。天祥《正气歌》云:“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在地为河岳,在天为日星”,与此文旨意相通。安史乱起,降叛者众,其情痛极。然有张许,堂堂正气,令人振奋。  “骂贼张巡,爱君许远,留取声名万古香”。张许二公,血战睢阳,至死不降,“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张巡每次与叛军交手大呼骂贼,眦裂血面,嚼齿皆碎,奈独木难撑,被攻陷城池,当面痛骂叛军,叛军用刀抉其口。许远是位宽厚长者,貌如其心。最终两人从容就义。张许性格不同而同一节义,仅此两句,该画简练有力。“留取声名万古香”,张许肉躯虽死,但精神长存。语意高迈积极,突出张许取义成仁精神。“香”字下得亦好,表达出天祥对二公无限钦仰之情。“后来者,无二公之操,”后来者三字,遂将词情从唐代一笔带至今日,用笔颇为裕如。当宋亡之际,叛国投降者不胜枚举,上自“臣妾佥名谢太清”之谢后,下至贾余庆之流。故天祥感慨深沉如此。“二公之操,百炼之钢”,对仗歇拍,笔力精健。  “人生翕炎云亡。好烈烈轰轰做一场”。紧承上意,更以绝大议论,衬出儒家人生哲学,和起笔相辉映。翕炎欠意为短促。人生匆匆,转眼即逝,更应当轰轰烈烈做一场为国为民之事业!《易。乾传》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儒家重生命而不重死,尤重精神生命之自强不息,生生无已。文氏在其文中也多有此意,如《御试策一道》云:“言不息之理者,莫如《大易》,莫如《中庸》。《大易》之道,乃归之自强不息,《中庸》之道,乃归之不息则久。”在《题戴行可进学篇》云:“君子所以进者无他,法天行而已矣。”抒发自强不息之精神。“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骂,安得流芳”。假使当时张许二公贪生怕死,卖国降虏,将受人唾骂,遗臭万年,焉能流芳百世?《孟子。告子上》云:“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天祥在此段中对张许二公之赞许正如此意。  “古庙幽沉,仪容俨雅,枯木寒鸦几夕阳”。双庙庙貌幽邃深沉,二公塑像仪容庄严典雅,栩栩如生。又当夕阳西下,寒鸦在枯木间哀婉啼哭。枯木寒鸦夕阳,意味着无限流逝之时间。让世人油然而生人生易老之哀感。天祥却以之写出精神生命之不朽。枯木虽枯,夕阳将夕,自然物象之易衰易变,却可反衬出古庙之依然不改,仪容之栩栩如生,可见世事自有公道,忠臣孝子虽死犹荣。文氏此词重在议论但情寓于景,反衬主题,词情便觉神致超逸,真神来之笔也。“邮亭下,有奸雄过此,仔细思量”。而对浩然之二公,如有奸雄路过双庙,当愧然自省。结笔寓意深刻,盼横流巨恶,良知应未完全泯灭,有可悟之时。但亦可见其对当时滔滔者天下皆是卖国贼痛愤之巨。  这首词是文天祥的一首不朽杰作。天祥尚有古人之气节和忠义精神,他被执大都之后,从容就义。他曾留笔:成仁取义,“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全词深蕴儒学思想,为中国文化精神的实践者。  这首词在艺术上也达到很高境界。全词以议论立意,同抒情结体,既有具体形象之美,又有抽象之美。在抒情中蕴含从容娴雅和刚健之美。文中多用对句,句句整齐,笔笔精锐。情景交融,融景入情,极为优美。正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所评价得那样:“文文山词,风骨甚高,亦有境界,远在圣与、叔复、公谨诸公之上。”其论甚为公允。
文天祥●满江红·代王夫人作  试问琵琶,胡沙外、怎生风色。
  最苦是、姚黄一朵,移根仙阙。
  王母欢阑琼宴罢,仙人泪满金盘侧。
  听行宫、半夜雨淋铃,声声歇。
  彩云散,香尘灭。
  铜驼恨,那堪说。
  想男儿慷慨,嚼穿龈血。
  回首昭阳离落日,伤心铜雀迎秋风。
  算妾身、不愿似天家,金瓯缺。
  刘熙载在《艺概》中评价文天祥词:“文文山词,有‘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之意,不知者以为变声,其实乃正之变也,故词当合其人之境地以观之。”  文天祥的词关注政治,都是有为而发。这首词,是他应和王夫人词中的一首。代作,本意拟作、仿作,但这里主要是翻作的意思。文天祥寓自己的思想于其中翻填新词,校正王清惠的原作在内容上的不妥之处。  文天祥的代作多引典抒情,却不隐晦难解,而是用简洁的语言表达出丰富的意思。汉武帝时,假托王昭君为公主,远嫁西域乌孙王,令人弹琵琶马上作乐,以慰其道路之思。后来人们用此表达王昭君远嫁匈奴之事。杜甫《咏怀古迹》诗:“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文天祥这首词的开头借“琵琶”故事总指后妃宫女被掳北去。“姚黄”,牡丹中名贵品种,暗指王夫人。“移根仙阙”,离开宋宫,被驱北行,较之公主远嫁,处境惨,悲愁深。“王母”句,西王母瑶池美宴的古代传说,用来指宫中的欢意已消失。  “仙人”句,以铜仙坠泪的故事,感叹国土沦亡的惨痛。唐代天宝年间,唐玄宗避乱入蜀,在马嵬坡军士哗变被迫缢死杨玉环,后来,在行宫内听到雨声和风吹檐铃声相应,引发心事,即《雨霖铃》曲,“听行宫”两句,这里借此典表述被迫北去途中的悲苦心境。  文天祥在上阙用沉重的笔调,紧扣“最苦”两字,反复陈述了亡国的痛烈心情。“彩云散,香尘灭。铜驼恨,那堪说“。”彩云散,香尘灭“比喻美好生活的毁灭:”铜驼恨“指南宋之覆亡;悲痛之极,不能卒言。抗御元军、挽救宋室危亡之局的战场上,无数热血将士血战到底。安禄山叛乱时张巡拒守睢阳,抗击安禄山,”每战臶裂,嚼齿皆碎“。这种情境是文天祥所亲历亲知的,以补充王夫人的”妾在深宫那得知“的事实。”想“字领起,意境就更充实。  “回首昭阳离落日,伤心铜雀迎秋月”,“昭阳”、“铜雀”,都是古都城台殿名,这里用来借指南宋宫殿,落日和秋月将光辉洒在故国宫殿上,寄托一种思念的情感。“回首”、“伤心”,借王夫人口气,寓其自己的悲感中。“算妾身、不愿似天家,金瓯缺”,点明文天祥缘何代王清惠作此词的缘由。文天祥改变王清惠原作中消极避祸的思想,要洁身自爱,坚守操节,这实际上文天祥借王夫人之口表达的自勉之词,并与王夫之和众宫娥共勉。  文天祥的词“气冲斗牛,无一毫毒靡之色”,《词林纪事》,凝聚了他对于生活、情思的感受和他的人格的结晶。读了他的词,让人顿觉忍辱偷生的可耻,和保全气节的光荣。词中蕴含的热情和血泪让读者生出几许激情。
文天祥●酹江月和  乾坤能大、算蛟龙、元不是池中物。
  风雨牢愁无着处,那更寒虫四壁。
  横塑题诗,登楼作赋,万事空中雪。
  江流如此,方来还有英杰。
  堪笑一叶漂零,重来淮水,正凉风新发。
  镜里朱颜都变尽,只有丹心难灭。
  去去龙沙,江山回首,一线青如发。
  故人应念,杜鹃枝上残月。
  文天祥是我国历史上的杰出民族英雄。文天祥领兵拒元,因叛徒出卖,于宋祥兴元年(1728年)十二月,在五岭坡(今广东海丰北)被捕。第二年四月,他被押送到燕京。同被押送的还有他的同乡好友邓光荐。邓因病留在天庆观就医。临别时邓光荐作词《念奴娇。驿中言别》送文天祥。文天祥借苏东坡赤壁怀古词韵,酬答邓光荐。  文天祥此词起势颇为雄壮。“乾坤能大”,“能”,同恁,如许、这样之意。虽身陷囚笼,但壮士未更,深信人民反抗意志并没消沉,光复大业终会来临。  “算蛟龙、元不是池中物”,出自《三国志。吴书。周瑜传》:“恐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写出自己信心,还与友人共勉。期冀他早脱牢笼,再干一番宏图伟业。“风雨”二句借写眼前景象,烘托囚徒的凄苦生活,抒发沉痛情怀,民族浩劫,所到之处皆已江山易手,长夜难寐,令人愁肠百结。“横槊题诗”三句,以历史典故写自己的不凡抱负。苏轼《前赤壁赋》咏叹曹操破荆州、下江陵时“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汉末王粲被逼避处荆州,以《登楼赋》寄托乡关之思和乱离之感。文天祥连以这两个典故自况,寓意很深。借曹操英勇豪迈的气概,王粲雄图难展的苦闷,作者联而用之,自叹“万事空中雪”,表示事业、壮心都已失败,抒发了自己为挽救国族而历尽艰辛无限感慨。“江流如此”,喻指抗敌复国事业像奔腾不息的江河流水,事业必有后人完成。“方来还有英杰”,也是对邓光荐原作中“铜雀春情,金人秋泪,此恨凭谁雪?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诸句的极为有力的回答。  “堪笑一叶飘零”,写文天祥独力支撑,扶大厦于将倾之际。宋德祐二年(1276),文天祥出使元营,因痛斥敌帅伯颜,被拘押至镇江,伺机脱逃,在淮水之间和敌骑数次相遇,历尽艰难才得南归。这次,又抵金陵一带,故称“重来淮水”。  全词的中心在于“镜里朱颜都变尽,只有丹心难灭。”是光照千古的名句。文天祥到燕京后,元朝廷百般劝降,文天祥坚执不从,敌方“相顾动色,称为丈夫”。  最后几句再次表白,即使以身殉国,他的魂魄也会变成杜鹃飞回南方,为故国的灭亡而哀啼泣血。作者写的《金陵驿》诗中,“从今别却江南日,化作啼鹃带血归。”他表示以身殉国,为国而亡身,虽死而无憾!  文天祥的词是宋词的最后的光辉。在词坛充满哀叹和悲观气氛的时候,他的词宛如沉沉夜幕中的一道闪电和一声惊雷,让人们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希望之光。全词欢畅淋漓,不假修饰,无齐蓬之痕,绝无病呻吟之态,直抒胸臆,苍凉悲壮,可谓当时词坛中一颗耀眼的星辰。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4 | 显示全部楼层
邓剡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邓剡(1232-1303)又名光荐,字中甫,又号中斋,庐陵(今江西吉安)人。景定三年(1262)进士,为文天祥门友。剡以诗名世,江万里屡荐不就,后随天祥赞募勤王。宋末,元兵至,携家入闽。端宗即位,广东制置使赵潽晋辟为斡办官,荐除宣教郎、宗正寺簿。祥兴元年(1278)六月,从驾至硅山,除秘书丞,兼权礼部侍郎,迁直学士。宋亡,投海者再,元兵打捞之,不得死。元将张弘范礼致之,与文天祥同押北上,舟中唱和。有诗集名《东海集》,天祥为序。至建康以病留,天祥赋诗别之。久之,得放归。张弘范卒后,其子张珪袭父职,于至元十九年(1282)迎邓剡师事之二十三年(1286),程钜夫以侍御史行台至金陵,邓剡有《烛影摇红》词贺其得子。卒于大德七年。《南宋书》、《宋史翼》有传。《中斋集》。赵万里《校辑宋金元人词》有《中斋词》一卷。
邓剡●浪淘沙  疏雨洗天清。
  枕簟凉生。
  井桐一叶做秋声。
  谁念客身轻似叶,千里飘零?
  梦断古台城。
  月淡潮平。
  便须携酒访新亭。
  不见当时王谢宅,烟草青青。
  邓剡被俘虏,和文天祥一同被押解北上。在途经建康,邓剡作了此词。这首词寓含有怀古感今的浓浓深情,语言极为明快,堪称邓剡现存的词中的一篇佳作。  “疏雨洗天清。枕簟凉生。井桐一叶做秋声”。暑退寒来之节气替代,说出盛极而衰的人生哲理。古话说得好:“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宋室覆亡,故国不在,如瑟瑟寒秋,令人心灰神懒。“疏雨洗天清”,然而天清世不清,能奈其何。室内枕席生凉,是实写秋天到来天气生凉,气候更替,室外井桐落叶,既是报秋,又勾起词人对自己身世的感叹。此词一开篇,便给全词的气氛作了烘托,深含怀古的幽幽情感。  “谁念客身轻似叶,千里飘零”?跟《唐多令》词里写的“堪恨西风吹世换,更吹我,落天涯”意绪相通。叶随风飘,说明个人命运的不可把握,也表明作者对邦国沦亡悲哀之情。“千里”是概括在广东被俘到建康的旅程。李后主亡国后所作《浪淘沙》的“梦里不知身是客”,和本词中所讲的“客身”皆指亡国之虏沦落于异域的生活。  “梦断古台城。月淡潮平。”东晋台城在今南京玄武湖畔。无限哀思难以排解。邓剡把它带到梦乡,醒来却发觉古台城上梦凄凉。词中借己情感之转折,演绎出作词的生活。词人的心境本来就很哀伤,但醒来见月色暗淡,海潮泛起,禁不住自己也心潮澎湃,心里更加凄怆。  梦醒之后,到哪里去呢,只能去“便须携酒访新亭”。据《世说新语。言语篇》西晋灭亡后南渡士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在今南京市南),藉卉饮宴。周侯(岂页)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导)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王导在当年的新亭会上,还主张”戮力王室,克服神州“。但自己和文天祥都做了俘虏,宋王朝已彻底亡矣。它跟李白《登金陵凤凰台》诗”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所表达的意思相符。李白慨叹历史之已成陈迹,而邓剡却多了一层亡国的实感。从情感之深切,邓剡实多一层。作为结句,它能融情入景,从而引读者于审美活动中直接领悟人生哲理。
邓剡●酹江月·驿中言别  水天空阔,恨东风不惜世间英物。
  蜀鸟吴花残照里,忍见荒城颓壁。
  铜雀春情,金人秋泪,此恨凭谁雪?
  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
  那信江海余生,南行万里,属扁舟齐发。
  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
  睨柱吞嬴,回旗走懿,千古冲冠发。
  伴人无寐,秦淮应是孤月。
  邓剡和文天祥是同乡好友。1278年,文天祥抗元兵败,被俘为虏。次年邓剡拘押在一地,又一同被押解北上元都。到金陵时,邓剡因病留下,文天祥继续北上。临别之际,感触良多。邓剡作词赠天祥,为好友壮行。词中融汇亡国之痛和别友之情,如一首慷慨悲凉的歌,气贯长虹,将历史的一瞬,定格在这样一种镜头。  亡国之痛是此词上片的主旋律,“水天空阔,恨东风不惜世间英物”,感叹金陵的水阔天空。“世间英物”,指的是文天祥。面对长江,不禁令人心思神往:长江险阻,能拒曹兵,为何不能拒元兵。英雄没有天的帮助,只能遭人怜惜。“东风”如此不公平,可恨之极。这两句,凌空而来,磅礴的气势之中,蕴含着无限悲痛。随即引出许多感叹。“蜀鸟吴花残照里,忍见荒城颓壁”,写金陵城中残垣断壁的惨象。“蜀鸟”,指产于四川的杜鹃鸟,相传为蜀亡国之君杜宇的灵魂托身。在残阳夕照中听到这种鸟的叫声,令人顿觉特别感到凄切。“吴花”,即曾生长在吴国宫中的花,现在在残阳中开放,有过亡国之苦,好象也蒙上了一层惨淡的色彩。凄惨的景象,使人不忍目睹;蜀鸟的叫声,更叫人耳不忍闻。  “铜雀春情,金人秋泪,此恨凭谁雪”?杜牧曾写有“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的诗句,这本是一个大胆的历史的假设,现在居然成了现实。借历史故事,描写江山易主的悲哀。三年前元军不是早把谢、全二太后掳去了么?“金人秋泪”典出自魏明帝时,曾派人到长安把汉朝建章宫前的铜人搬至洛阳,传说铜人在被拆卸时流下了眼泪。但宋朝亡国,国亡数被迁移,此恨怎能消。“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宝剑是力量的象征,奇杰是胆略的化身,所向披靡。可如今,却空有精气上冲斗牛的宝剑和文天祥这样的奇杰了!对文天祥的失败,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词的上片情景交融。金陵风物是历代词人咏叹颇多的。但此词把其作为感情的附着物融入感情之中,别有一番风韵。蜀鸟、吴花、残垣断壁,是一种惨象,但表现了作者复杂的情感。  下片主要写情,表达对文天祥的倾慕、期望和惜别之情。“那信江海余生,南行万里,属扁舟齐发。”颂扬文天祥与元人作斗争的胆略与勇气。几年前文天祥被元军扣留,乘机逃脱,绕道海上,历尽千辛万苦回到南方。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  邓剡前面跳海未死,这次又病而求医,为的是“留醉眼”,等文天祥东山再起,再起复宋大业。“睨柱吞嬴,回旗走懿,千古冲冠发”,“睨柱吞嬴”,赵国丞相蔺相如身立秦庭,持璧睨柱,气吞秦王的那种气魄:“回旗走懿”指的是蜀国丞相诸葛亮死了以后还能把司马懿吓退的那种威严。用典故写出对文天祥的期望之情。这自然是赞许,也是期望。“伴人无寐,秦淮应是孤月。”最后再转到惜别上来,孤月意喻好友的分离、各人将形单影只了。我虽然因病不能随你北上,但将在一个又一个的不眠之夜中为你祈盼。这句话虽然普遍,但朋友之情,家国之悲深蕴其中。  这首词在艺术上的特色除了写情写景较为融洽之外,还用典颇多。借历史人物,抒发自己胸臆。各种历史人物都已出现,较好地完成了形象塑造。这首词用东坡居士词原韵。难度极大,但仍写得气冲斗牛,感人肺腑,盖因真情在其中耳。
邓剡●唐多令  雨过水明霞,潮回岸带沙。
  叶声寒,飞透窗纱。
  堪恨西风吹世换,更吹我,落天涯。
  寂寞古豪华,乌衣日又斜。
  说兴亡,燕入谁家?
  惟有南来无数雁,和明月,宿芦花。
  本词和《浪淘沙》(疏雨洗天清),盖出于同时。从两词所抒发的感慨、所描绘的景象和所创造的意境来看,都极为相似。  “雨过水明霞,潮回岸带沙。叶声寒,飞透窗纱”。一场大雨洗过天空,夕阳斜照彩霞映得水面格外明亮;大潮汹涌,在漫过海滩后又渐渐退去。江岸边留下了些许沙痕。声声落叶,飞快地透过窗纱,使词人感到秋意袭身,时令已由夏入秋了。这是一幅凄凉的黄昏秋江图。恰值兵败被掳之后,作者面对着此情此景,哪能不倍加伤感呢?  “堪恨西风吹世换,更吹我,落天涯”。“西风”既作为一种自然物的实写,又象征着蒙古统治者侵略势力。时代变革、朝廷更换,邓剡抱定不再仕元的决心,天下之大,哪有立足之地?词人把自己比做被西风吹落天涯的枯叶,也很恰切。北朝的乐府民歌《紫骝马歌辞》云:“高高山上树,风吹叶落去。一去数千里,何当还故处?”它用风吹落叶比喻流落飘荡的情状,反映人民在战乱中逃亡景象。形象鲜明,深沉悲愤。“天涯”意谓极言其远,以托出词人欲归不能的哀怨。  词人在上片极言自己如落叶飘零,无根无绪,意在引出下片中作者表达的寂寞心情。  “寂寞古豪华,乌衣日又斜。说兴亡,燕入谁家”?南京,是烟柳繁华地,也是南宋王朝赖以阻挡蒙古南侵的一道屏藩。萧条得使词人生寂寞、衰歇之感。此词带有几分嘲讽意味,不只是一味悲慨而已。借燕子飞入新巢,喻指许多南宋遗民变节奉敌。作者大悲慨之中,怀有深深的嘲讽。更表明他不仕新朝,坚守节操的心声。  词人又通过对空阔的水、天之间渐次观察,终于发现:“惟有南来无数雁,和明月,宿芦花。”淡淡几笔,就勾勒出另一幅凄清的寒汀芦雁图。词人置群雁于虽凄清而洁白的明月、芦花中,寄寓了他对乱离中的人民怀着无限同情。虽然是群雁,然而无首。没有凄居之处,真是可怜之极。  邓氏此词以感情沉郁和风格清奇取胜。上片“寓情于景”。下片“以喻见意”,通过寒叶、西风、乌衣苍、明月、芦花等,表达了他作为作者的主体感受。全词如一幅清丽而寓意深刻的画卷,让欣赏者感到精神上的愉悦和满足。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4 | 显示全部楼层
杨佥判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杨佥判名字不详。度宗时人。存词一首。
杨佥判●一剪梅  襄樊四载弄干戈,不见渔歌,不见樵歌。
  试问如今事若何?
  金也消磨,谷也消磨。
  《柘枝》不用舞婆娑,丑也能多,恶也能多!
  朱门日日买朱娥。
  军事如何?
  民事如何?
  杨佥判,其真实名字不详。佥判是一个幕职官。1268年9月,蒙古大军南侵,包围襄樊,围城达四年多。守城军民顽强抵抗,但内外交围,竟达到以孩肉为食,以人骨为薪的地步。但临安城里仍是过着酒醉神迷、歌舞升平的生活。偏安一隅的小朝廷“直把杭州做汴州。”贾似道权奸当路,卖国求荣,杨佥判闻之深为不满,拍案而起,作《一剪梅》一首,痛斥贾似道一流的无耻行径。  “襄樊四载弄干戈,不见渔歌,不见樵歌”,襄樊一带战事进行了四年有余,人民的和平生活全遭破坏,何谈什么“渔歌”、“樵歌”?尽管襄樊粮尽援绝,守将频频告急,贾似道为一己之私利却隐瞒军情,匿而不报。襄阳军事万分危急,求助不得任何支援,“四载弄干戈,”民力殆尽,军事告急,大厦已将倾。  “试问如今事若何?金也消磨,谷也消磨!”贾似道对待关于国家生亡大事却无动于衷,他们只知拿钱粮(金帛)去纳“岁币”,去向蒙古乞求“和平”。贾似道一方面在江南推行所谓的“经界推排法”,大肆搜括民脂民膏,一方面又无耻地向蒙古政权“进贡”财宝,卑职厚币,希冀他们自动退兵。事与愿违一方面弄得国穷民匮,另一方面又并不能满足对方的贪欲,最终弄得国事一发不可收拾,亡国之危险已经迫在眉捷。“试问如今事若何”?忧国之情流露出来。“《柘枝》不用舞婆娑,丑也能多,恶也能多”,直接以“丑恶”两字抨击贾似道之流的可耻行径。  “朱门日日买朱娥,军事如何,民事如何”,又重申上意,而更以结尾的两个反问句质问和揭露他们误国殃民的罪恶。据《宋史。贾似道传》载:“时襄阳围已急,似道日坐葛岭,起楼阁亭榭,取宫人娼尼有美色者为妾,日淫乐其中。”似这等权奸当道,国已至此,国将不国矣。南宋末年,外有蒙古虎视耽耽,大兵指日南下,内有贾氏之流,奸邪当道。在这内忧外患之中,生死存亡之际,涌现出许多以政治为题材的“政治批判词”。这些词颇为勇敢和大胆,在奸邪之徒权势薰天之时,保持着一种正义的呼声,也颇为可贵了。  这首词在艺术手法上,更多的是揭露事实,以事实发话,直斥权奸,很有战斗性和讽刺性。词虽短小,但如一柄锋利的短刃,直斥贾似道之流的谎言。风格较为直率发露,是很有艺术特色的一首政治批判词。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5 | 显示全部楼层
汪元量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汪元量(1241-约1317后)字大有,号水云、水云子。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咸淳间入太学,以善琴出入宫掖。德祐二年(1276),元兵陷临安,随三宫北往大都,留北十三载。元世祖尝命奏琴,至元二十五年(1288)得赐黄冠南归。细主瀛国公、福王赵与芮及宫人王昭仪、清惠等二十九人赋诗饯行。次年春回杭。后数往来于匡庐、彭蠡间。卒于元延祐四年后。《南宋书》、《宋史翼》有传。元量工诗,善词,知乐能琴,有宋末诗史之称。《缰村丛书》辑有《水云词》一卷,有脱误。
 汪元量●洞仙歌  毗陵赵府,兵后僧多占作佛屋。  西园春暮。
  乱草迷行路。
  风卷残花堕红雨。
  念旧巢燕子,飞傍谁家,斜阳外,长笛一声今古。
  繁华流水去,舞歇歌沉,忍见遗钿种香土。
  渐橘树方生,桑枝才长,都付与、沙门为主。
  便关防不放贵游来,又突兀梯空,梵王宫宇。
  毗陵,即今江苏常州。元兵挥师南下后,攻打毗陵。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毗陵遭受了极大破坏。1276年春末,汪元量随从三宫赴燕,途径常州,见城破的惨景,感怀而作此词。词中通过一座府邸的变迁,寄寓了对故朝兴亡的伤感。元朝崇信佛教,其时江南释教总统嘉木扬喇勒智仗势横行,穷奢极欲,甚至盗挖南宋六陵,作者借昔日豪华的赵府,却被僧人占作佛屋,作者黯然神伤,颇有感喟。  上片“西园”三句,点明着笔地点。“春暮”点明晚春时景;接着两句一写草,一写花:草为“乱草”,杂乱野草,遮没路径;花为“残花”,急风阵阵吹打,花瓣纷堕。红雨即指花瓣雨,即花瓣散落如雨,李贺《将进酒》有“桃花乱落如红雨”的诗句。通过描绘满目凄凉的残春景象,烘托出作者的衰老心态和亡国之悲恨。“王侯多宅第,草满玉阑干。纵有春光在,人谁看牡丹”,汪氏所写的这首诗写草虽乱而花却好,虽描写不同,但意义无异。  残垣断壁,故园不在。词人心事重重,由花园着眼整宅,心中不知何等滋味。“念旧巢”二句,由点及面由花园进一步写整座邸宅。“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刘禹锡慨叹东晋王谢等贵族第宅,历经沧桑,豪宅已成废墟,建起平常百姓的住宅,燕子仍来原处做巢,只是屋舍已易他人,此词引用刘诗之意,意为赵府仍在,但已改作佛寺,原来的燕子也不识其处,不知飞到哪家哪户去了。“斜阳外”二句,转写邸宅外景:落日斜照,笛声远送。“今古”,指古今相同,三国时文人向秀,和嵇康、吕安相善后日暮经过故友嵇康、吕安旧庐,闻邻人吹笛,“感音而叹”,作《思旧赋》。“长笛一声今古”,也是“感音而叹”的意思。笔致含蓄深曲,令人感慨亲之。  汪元量对琴师音乐特别敏感,常用声音作为其词的结尾,用幽畅的笛声抒发感慨。怀古声息,笔锋一转,下片又转到府宅、花园本身。“繁华流水去”,是本词所包含之情感。“舞歇”二句展开续写繁华逝去之景象:赵府昔日歌舞升平的景象已为过眼烟云,只见遗钿已被泥土所埋。“忍见”,怎能忍心看到这种景象。蕴含词中心中一缕怀旧情思。钿,花钿,用金翠珠宝等制成的花朵形的首饰。以“香”形容“土”,倍觉哀怨。残留于今日往日的脂粉气,而丽人已不在。  “渐橘树方生”四句,重写花园。“渐”、“方”、“才”三字,深含潜滋暗长的意味,蕴藏无限生机。橘树和桑树颇具深意。屈原《九章。橘颂》说:“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一志兮。”生于南方的橘树,不能移植,根深蒂固。《孟子。梁惠王上》说:“五亩之宅,树之以桑。”桑树和梓树是家树,古代家宅中常栽有此树。  后以“桑梓”作为故乡的代称。汪元量赞赏橘桑,正是表达对故国故土的坚贞。沙门,指僧人。大好园林,却为僧人所占,“便关防”三句,令人感慨万分。谓不让显贵玩赏,防守紧严。只是一座庙宇而已。  这首词层次鲜明。以赵府旧宅为题材,以“园、宅”为两点,由园到宅,由宅到园。反复跳跃,但线索清晰,又不乏迭宕之美。园中草乱花谢,再写橘桑萌蘖,残而又生,衰极美来;宅子已是“燕飞谁家”,故园已是面目全非,早做为一座庙宇。  全词色调鲜明,借一园一宅写神州陆沉。旧日繁华已逝,“舞歇歌沉”,寄寓了作者思故国、恋故乡的一种情怀。
汪元量●水龙吟  淮河舟中夜闻宫人琴声。  鼓鼙惊破霓裳,海棠亭北多风雨。
  歌阑酒罢,玉啼金泣,此行良苦。
  驼背模糊,马头匼匝,朝朝暮暮。
  自都门宴别,龙艘锦缆,空载得、春归去。
  目断东南半壁,怅长淮、已非吾土。
  受降城下,草如霜白,凄凉酸楚。
  粉阵红围,夜深人静,谁宾谁主?
  对渔灯一点,羁愁一搦,谱琴中语。
  这又是汪元量关于国破家亡的伤感词。  1276年(宋恭帝德祐二年)正月,元军南下,丞相伯颜率领大军攻到南宋都城临安东北的皋亭山。南宋朝野震荡,太后谢氏传国玺请求降元。不久,元大军兵入临安,三宫都做了俘虏。后帝后、妃嫔及宫官三千多元被押北上燕京,汪元量其时为乐师,也裹挟其中。在途径淮河时,舟中宫女奏起琴,琴声哀凄,勾起了汪元量缕缕痛苦的情思,感怀而作《水龙吟》。“鼓鼙惊破霓裳,海棠亭北多风雨”,起笔即点出德祐之难,用形象的语言,写亡国的巨变。朝廷还沉浸在欢歌乐舞之中,却突然被城外惊天动地的战鼓惊醒,战争的血雨腥骤然降落的皇城深宫。白居易《长恨歌》“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乃前句所本。海棠亭即指唐宫内的沉香亭。《太真外传》记:“上皇登沉香亭诏太真妃子,妃子时卯醉未醒,命力士从侍儿扶掖而至。妃子醉颜残妆,鬓乱钗横,不能再拜。上皇笑曰:”岂是妃子醉,真海棠睡未足耳。“这里,借唐天宝之变写本朝之事,借历史来喻今,批判朝廷的败落。”玉啼金泣“”金泣“兼用金人滴泪的典故,典见于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序》:”仙人临载,乃潸然泣下。“写易代被遣的悲哀,颇为贴切。  “驼背模糊”三句,点化杜甫“马头金稦匝,驼背锦模糊”(《送蔡希曾还陇右》)诗句,承上“此行良苦”,想象到敌国之地的亡国奴生活。“自都门宴别”三句,极言其“苦”。“龙艘锦缆”指的是隋炀帝事,用来比喻帝后所乘之舟。南下和北上都是亡国之事这三句,既是舟载北行的实况写照,意谓国运已尽、无力回天。“春”是押解出发的季节,象征南宋国运。“春归去”指南宋王朝的国亡如春天一样终结。“空”字浸透了徒唤奈何的深悲。  下片转写船经淮河时的感受。“长淮”点题“淮河舟中”。“非吾土”用王粲《登楼赋》“虽信美而非吾土兮”之意。望断长淮,美景色已非昔日色调,盖心情不同之故。“目断”、“怅”,眷恋、凄婉之情赤者然墨上。“受降”三句,借用唐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诗句:“受降城外月如霜”,再以设想之辞,想起以后的生活,心中泛起陈陈酸楚。汉、唐均有受降城,多在西北边塞但非一地。这里仅借用而已,不是实指。  “粉阵”以下,目光又从远方回到近旁。帝王、侍臣、后妃、宫女、等级原本森严,而今“粉阵红围”皆为囚徒,主奴难辨,不分宾主。在狭窄的小舟中,拥挤着入眠。唯独那位满怀愁绪,多愁善感的宫女,在孤灯下弹拨着琴弦,也撩拨着词人幽伤的心绪。最后三句直应词题“夜闻宫人琴声”收束全篇,含蕴悠长。上片重在铺陈背景,下片围绕题面。同时将时间与空间拓展到行前和今后,统一在“惊”“苦”的感情基调上。从而避免了章法上的平铺直叙。“龙艘锦缆”极具象征意味。  宋末国变的山河之恸,词家创作甚多,但多托为咏物,字面隐晦表意模糊。汪元量的这首词则不同,作者以亲历之事,细作陈述,更是有感而发,情真意切。作者借宫女的琴弦,抒发了“亡国之苦,去国之戚”。
汪元量●莺啼序·重过金陵  金陵故都最好,有朱楼迢递。
  嗟倦客、又此凭高,槛外已少佳致。
  更落尽梨花,飞尽杨花,春也成憔悴。
  问青山,三国英雄,六朝奇伟?
  麦甸葵丘,荒台败垒,鹿豕衔枯荠。
  正潮打孤城,寂寞斜阳影里。
  听楼头、哀笳怨角,未把酒、愁心先醉。
  渐夜深,月满秦淮,烟笼寒水。
  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灯火渡头市。
  慨商女不知兴废,隔江犹唱庭花,余音亹亹。
  伤心千古,泪痕如洗。
  乌衣巷口青芜路,认依稀、王谢旧邻里。
  临春结绮,可怜红粉成灰,萧索白杨风起。
  因思畴昔,铁索千寻,漫沉江底。
  挥羽扇、障西尘,便好角巾私第。
  清谈到底成何事?
  回首新亭,风景今如此。
  楚囚对泣何时已。
  叹人间、今古真儿戏!
  东风岁岁还来,吹入钟山,几重苍翠。
  汪元量生于宋末元初,是南宋“遗民”,在其词篇中,怀旧词占有相当大的比重。他善于鼓琴,在进士及第之后,一直供奉于内廷。1276年,元兵大破临安,南宋恭帝和后妃属员三千多人被俘北上,汪元量也未能幸免,对南宋朝廷的忠心,使他不幸仕于元,只好做了道士。他因此而被释放,回到江南。这首词便是他在得以南归后重游金陵所作。  《莺啼序》是最长的词调。篇幅长,追于铺叙,是词中大赋。在填写过程中必须注意四片之间的结构安排。汪氏此词,首先凭高所见实景入手,从而引出对三国、六朝的疑问,咏史怀古。  “全词四叠”借用“赋”的笔法依次铺叙开来。“金陵故都最好”这片是总写,点题之后,写出词人心情、时令。起首两句,包含了南朝诗人谢朓的《隋王鼓吹曲。入朝曲》:“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谢朓这首短诗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勾勒了作为帝王之都的金陵城的总貌字句华丽,但很大气。汪元量借它作为点题之用,截取了“迢递朱楼”四个字,令人勾起对谢朓那首诗的联想。金陵古都,金陵故事,全都浮现于词句之中。  “借”字蕴含极其巧妙的手段。如中国传统园林。这里在词中亦有异曲同工之妙。汪元量这首词,借用前人名句的地方很不少,以后的“金陵怀古”诗词大都如此。这往往成为写作之中一个亮点,逐渐形成惯例。点题之后,透露出词人的心境。“嗟倦客、又此凭高,槛外已少佳致。”这两句,含义深婉。作者自称“倦客”,他经历了亡国、被掳、出家、放归等等一系列巨变,饱尝丧国之后带来的屈辱和悲痛,对人生产生了一种心灰意懒的厌倦情绪的缘故。“倦客”二字,透露了作者对现实不满但无奈的悲苦心境。在这种心境之下,重游故地,眼前仍然是“逶迤绿水,迢递朱楼”,在他眼里已失去“佳致”。“更落尽梨花,飞尽杨花,春也成憔悴。”“更”意即“更何况”是重新开拓出来的一层意思:“也”即“也变得”承接上文,求其类同,连“成憔悴”和“少佳致”在一起:叙心境和写时令的两层意思就密合起来了。“问青山,三国英雄,六朝奇伟?用疑问句点出主题:怀古之幽情。”少佳致“、”成憔悴“的景况和”金陵故都最好“的观念在作者看来已不能相称,使人疑窦顿生:难道这就是那英雄辈出的三国时代和奇人伟士迭现的六朝时代的故都吗?疑问的实质是感叹,是一种对历史逝去,豪杰已成古人的咏叹。唯有青山不变,不谙人世沧桑,仍可作历史之见证。《莺啼序》词的首片的作用只引领下文,故而写得比较概括,但是,还是能够传达出来作者的激荡情绪和强烈感慨。  首片引领全文后,转入具体的写景和抒情的描写。这首词写景虚实结合,虚实相应。实景是作者眼前所见,虚景则是心头所想;所见和所想自然结合。而这虚写之景又可分为两种:一是存在但没见的景物,另一种是纯出乎作者想象的景物。“朱楼”、“青山”,那是作者凭高所见的实景。壮丽的实景仍挡不住作者心中瑟瑟的感觉。写景可以抒情,情随景生,作为客体存在的景物常常被染上浓重的主观色彩。同一物事,在不同心境的主体之中的感受往往是截然相反的。  “麦甸葵丘,荒台败垒,鹿豕衔枯荠”几句,着眼于虚拟的景物。这里值得注意的是,通过景物描写,暗喻世事之更替。另外用典表意。如“麦甸葵丘”、“荒台败垒”皆有典出。刘禹锡《再游玄都观》诗序:“……荡然无复一树,惟兔葵燕麦,动摇于春风耳。”是“麦甸葵丘”之典出。宫殿崔嵬、歌舞升平已不在,如今却只任凭麋鹿野猪去奔走践踏。《史记。淮南王安传》“臣今见麋鹿游姑苏之台也。”伍子胥苦谏吴王而不见纳,愤然自慨。把这两个曲故合起来看,作者用意甚明,慨南宋之不奋,抒己之伤悲。  “潮打孤城”、“月满秦淮”古人多咏此意。本词借用其句,抒发己怀。刘禹锡《金陵五题。石头城》讲:“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孤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杜牧《泊秦淮》云:“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借金陵景物,抒发感慨。唐人这些诗歌,已成为经典诗句传唱。正如《金陵五题》的序言里转述白居易所说:“吾知后之诗人,不复措辞矣。”自己也难以独出心裁,别开生面,不如用别人之旧瓶,装自己之新酒。传与后世读者。汪元量隐括唐人诗句采取的手法是把唐人的句子拆开,但仍保持着前后的呼应,同时又把自己的句子融合进去,根据词调的要求,重新组合。汪元量在隐括、化用前人诗词,重新进行拆改组合的过程中,是煞费苦心的。把前人的句子放得十分妥贴,对于那些完全出于自己手笔的句子,如“未把酒、愁心先醉”、“伤心千古,泪痕如洗”等,也作了周到的安排,熔借来的句子和已句于一炉,且使其错落有致,密合无间。这几个句子直接抒发作者的怀旧情丝,强烈表达作者的主观感情,故而在全词当中位置重要。起到统率全段的作用,从而显示了作者的主导作用和作品的创造性质。  抒发故情旧绪,转入了对历史的评述。“临春结绮”、“红粉成灰”,开始由第三片向第四片过渡。“临春”和“结绮”是金陵宫苑里的两座楼阁的名字,乃为陈后主和他宠爱的张丽华居住之所。刘禹锡《金陵五题》中的《台城》一首曾经咏叹过这两座楼阁:“台城六代竞豪华,结绮临春事最奢。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缘一曲《后庭花》。”强烈谴责这位荒淫之君。汪元量深有同感。白居易《和关盼盼感事诗》里道:“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汪元量词中写成了“可怜红粉成灰,萧索白杨风起”两句,并暗用曹植《杂诗》“高台多悲风”的句意和禹锡诗表达方式有所不同。抒发了他面对历史陈迹而萌生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感情。  “因思畴昔”引领第四片,叙述东吴、东晋的史事。用意非常明显,喻指南宋王朝覆灭的历史悲剧。“千寻铁索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东吴曾以铁索横江,作为防御工事,意为抵挡东晋南下。哪知被晋将王烧断,致使天堑无凭,国土沦丧。羽扇障尘、角巾还第、新亭对泣,出自于东晋士族代表人物王导,见于《世说新语》和《晋书。王导传》。“羽扇障尘”喻指南宋士大夫之不能戮力同心。王导与外戚庚亮共掌东晋大权,势力仲伯之间,一日大风扬尘,王导以扇拂之,说道:“元规(庚亮字)尘污人。”“角巾还第”喻指南宋士大夫之不能以大事为重,传言庚亮将要带兵到他的治所来,有人便建议他暗中戒备,王导却说:“我与元规虽俱王臣,本怀布衣之好。若其欲来,吾角巾径还乌衣,何所稍严!”(《世说新语。雅量》)角巾是便服,金陵的乌衣巷是王导私人第宅:“角巾私第”意即辞官归家之意。“新亭对泣”,《世说新语。言语》篇记载:“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  这里当是喻指南宋士大夫对时局危难而束手无策。汪元量有针对性地评述了这几个发生在金陵的历史故事,很有现实意义。当时南宋王朝刚刚覆灭,他所抒发的兴亡感慨也是有针对性的,有现实性的。“叹人间今古真儿戏”以儿戏喻兴亡,含义很复杂而用语却似乎很轻松,这里面既有作者自己的感慨,也有对历代亡国君臣的遣责,为的是把“人间今古”一笔带过。作者实际上是假借轻松的心境,引出一个沉重的话题。  全词的结尾,又回到金陵景物,并照应篇首的“倦客又此凭高”登高远眺“春风岁岁还来,吹入钟山,几重苍翠。”自然界不因人世之变迁而按照它固有的规律,照常轮换。钟山依旧,只是人事不再。因这种怀旧情结作为全篇的一个总结,应该说是意味极为深长。  金陵是六朝古都,金陵王朝的变换,是从吴到南朝陈中国历史变迁的一个缩影。因而,以金陵为题材的诗词很多。刘禹锡、杜牧、王安石、周邦彦以及其后的萨都剌。孔尚任都有传世佳作。虽题材相同,但作品是各有特点。汪氏此词,是借古伤今抒写亡国之痛的好作品。
汪元量●满江红·和王昭仪韵  天上人家,醉王母、蟠桃春色。
  被午夜、漏声催箭,晓光侵阙。
  花覆千官鸾阁外,香浮九鼎龙楼侧。
  恨黑风吹雨湿霓裳,歌声歇。
  人去后,书应绝。
  肠断处,心难说。
  更那堪杜字,满山啼血。
  事去空流东汴水,愁来不见西湖月。
  有谁知、海上泣婵娟,菱花缺。
  王昭仪即王清惠,在南宋末入宫为昭仪。她才华过人,和汪元量惺惺相惜,关系甚密。汪元量以琴侍于宫廷,曾“为太室、王昭仪鼓琴奉后酒”。1276年,二人同随三宫被俘至元大都。主在途中曾作《满江红》,传诵一时。汪元量在抵燕之后,也作了这首和词。  上片主要以追述昔日宫中的繁华生活为主,和王词原作相同。二人身份不同,回忆内容不一。王词中回忆得宠之经历,而汪词中多回忆宴会。“天上”三句,借西王母瑶池蟠桃大会的盛况,比喻谢后欢宴的逸乐。天上人家,喻指皇宫。“被午夜”两句,宴会气氛热烈,通宵达旦,一夜在不知不觉中逝去。“花覆”二句看出场面的豪华。鸾阁外,龙楼房,花围锦簇,香烟缭绕。帝王将相,气派十足。“恨黑风”两句,战争的血雨腥风急骤降临,豪华顿失。汪词取意于白居易《长恨歌》“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赏羽衣曲”;汪词改用“黑风吹雨”的意象,表达十分含蓄。  “人去后”四个三字句,节奏急促,如音节中的快拍,刻画出王清惠北上后的心境:家书断绝,肝肠寸断,谁能与诉。这主要写乡愁。“心难说”是翻录王词原作“无限事”凭谁说“”更那堪“两句,讲家愁国恨。时值苍生涂炭,江山疮痍,形势危艰,令人柔肠寸断,加深了”难说“的深度。杜宇,古代蜀国望帝的姓名,相传他死后灵魂化作杜鹃鸟,鸣声凄厉。啼声不断,至血出乃止。”杜鹃啼血“常作为国亡家破痛烈心情的象征。”事去“一联,不仅对偶精工,而且内容深广:”东汴水“句指金灭北宋,”西湖月“句指元灭南宋,十四个字将南北宋亡国历史概括无遗。”西湖月“对应”人去后“其中蕴藏浓浓乡愁。  汪元量在北地曾有《幽州月夜酒边赋西湖月》长诗:“月亦伤心不肯明,人亦吞声泪如雨。”词结尾“有谁知”三句,“有谁知”意为此词无他人知,只有己知。“泣”字和王清惠原词中的“泪沾襟血”遥遥相对。海上,这里指北方边鄙之处,不指大海。《汉书。苏武传》说匈奴“徙武北海上无人处”。北海,今贝加尔湖,匈奴居住最北部。汪元量和王清惠不仅被俘至大都,远达上都,乃至居延(在今甘肃)、天山(今祁连山)等极荒僻之地。元量《居延》诗有云:“忆昔苏子卿,持节入异域”。“海上”喻指苏武当日所处之地。南归后诗《答林石田见访有诗相劳》做“海上人归一寸丹”。婵娟,喻指王清惠。菱花缺,菱花形的铜镜一破为二,原指陈后主之妹乐昌公主与其夫徐德言在乱时破镜重圆的故事,汪词引用此典,以镜破喻亲人离散,兼喻国家山河破碎。  汪元量这首和词挥洒自如,用语贴切,和王清惠原作相比,意思相近而不雷同,押其韵而不拘常,丝毫不见丝毫的窘迫和束缚。词中既有对王词的唱和,又倾诉出知己之情,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展现在词中。
汪元量●传言玉女·钱塘元夕  一片风流,今夕与谁同乐?
  月台花馆,慨尘埃漠漠。
  豪华荡尽,只有青山如洛。
  钱塘依旧,潮生潮落。
  万点灯光,羞照舞钿歌箔。
  玉梅消瘦,恨东皇命薄。
  昭君泪流,手撚琵琶弦索。
  离愁聊寄,画楼哀角。
  在南宋词人的词中,临安元宵节是常写的题材之一。但因词人的出发点不同,所表达的意象也不尽一样。或粉饰太平。或无病呻吟。但汪元量此词从元宵节的今昔对比,从中寄托了对国家兴亡的伤感之情。  一片风流,今夕与谁同乐?眼前依然一派繁华景象,但跟谁一起分享呢?元兵指日南下,大兵压境,人心惶惶,苦中作乐,苦何以堪?。“月台”二句,描述在月光下,花丛中,台馆依旧林立,但已弥漫敌骑的漫漫的尘埃。“豪华”二句,谓昔日繁华尽逝,只有青山如旧。唐朝许浑《金陵怀古》有诗“英雄一去豪华尽,惟有青山似洛中”。“豪华”指元宵节的繁华已逝喻指宋朝昔日的整个太平景象已荡然无存。“钱塘”两句,谓钱塘江潮涨潮落仍象从前,似怨江潮无情,不解人间兴衰,与杜牧诗:“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异曲同工。其后汪元量南归,被俘同难的宫嫔们赋诗相赠,其中林顺德《送水云归吴》诗云:“归舟夜泊西兴渡,坐看潮来又潮去。”借汪词送汪,别有一番深意。  “万点灯光”,几句,笔锋一转,由室外之景转写室内。分别从灯光、玉梅、昭君三层落笔。元宵节又称灯节,往日火树银花,灯光锦簇。“羞”字用得好,谓“灯光”也以神州陆沉而权贵们仍沉溺歌舞为羞。“灯光”反衬亡国人的视角和心境。感觉“羞”的不是物,而是人,即作为观照者的词人自己。珠光宝气与万点灯火交相辉映,愈丽愈“羞”,良辰美景,风光不在。“玉梅”两句,梅花凋残,春光不久。东皇,指春神。苏轼《次韵杨公济奉议梅花》中讲:“月地云阶漫一樽,玉奴终不负东昏。”《南史·王茂传》记载,王茂助梁武帝攻占建康,“时东昏(齐明帝,被梁废为东昏侯)妃潘玉儿有国色,……帝乃出之。军主田安启求为妇,玉儿泣曰:”昔者见遇时主,今岂下匹非类。死而后已,义不受辱。‘及见缢,洁美如玉。“苏轼在诗中即以玉儿类比梅花,极言其洁白、坚贞。汪词”玉梅“句,用来暗寓宋朝后妃当此国运将终之时,命运坎坷,怨恨至极。  “昭君”两句,应当系喻指宫嫔。汪元量当时所作《北师驻皋亭山》曾有句讲:“若议和亲休练卒,婵娟剩遣嫁呼韩。”汪元量后作诗《幽州秋日听王昭仪琴》,也有“雪深沙碛王嫱怨,月满关山蔡琰悲”之句,比喻被俘的王昭仪;共同赴难的宫嫔郑惠真《送水云归吴》诗,亦以“琵琶拨尽昭君泣,芦叶吹残蔡琰啼”自喻。弦索,指乐器上的弦,泛指弦乐器,这里即指琵琶。从后妃(玉梅)到宫嫔(昭君),都有末日将至之感。  “离愁卿寄,画楼哀角”则总括后妃、宫嫔,也包括作者自己。腹有满腔离宫之愁,只能寄托在戍楼传来的号角声中以“画”修饰戍楼,用华辞反衬;以“哀”形容角声,相反相成。幽咽角声,恰如为宋王朝奏起了挽歌。元宵佳节而以“哀角”作结,是伤心人的心声。1235年,蒙古南侵。1275年,元军三路逼近临安。次年二月,宋朝投降。帝后被北迁元都。  汪元量时值为宫廷乐师,也同时随行。这首词作为元兵临于城下之时,在其词中也可以看出有一种大厦将倾前夕的危机感。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5 | 显示全部楼层
王清惠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王清惠,度宗昭仪。宋亡徙北,后作女道士,号冲华。存词一首。
王清惠●满江红  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
  曾记得,春风雨露,玉楼金阙。
  名播兰馨妃后里,晕潮莲脸君王侧。
  忽一声鼙鼓揭天来,繁华歇。
  龙虎散,风云灭。
  千古恨,凭谁说?
  对山河百二,泪盈襟血。
  驿馆夜惊尘土梦,宫车晓辗关山月。
  问姮娥、于我肯从容,同圆缺。
  王清惠是南宋宫中的昭仪(女官)。她是位才华横溢的女子。1276年正月,元兵攻入临安,南宋灭亡。三月,王清惠随三宫三千人作俘北上。途径北宋时的都城汴梁夷山驿站,勾起王清惠深切地亡国之痛,在驿站墙壁上题了词《满江红》(太液芙蓉)。这首词后被传遍中原。文天祥、邓光荐、汪元量等皆有词相和。  “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一声长长的叹息:皇宫太液池中的荷花,原来娇艳无比,但今是昨非,已失去往日颜色。这里以花喻人,指自己已失却往日容颜。太液池,指皇宫的池苑,汉唐两代皇家宫苑内都有太液池。白居易《长恨歌》中有“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的诗句,唐玄宗时,杨贵妃常在太液池中洗浴。但经过安史之乱后,明皇回到长安,景物依旧,但故人不在,令明皇无限感伤。王清惠以劫后余生的皇宫里的荷花自比,是很符合她的嫔妃身份的。荷花“出污泥而不染”王清惠以此自喻的意思,表明自己立志保全名节的志气。  “曾记得,春风雨露,玉楼金阙。名播兰馨妃后里,晕潮莲脸君王侧。”今日的凄清飘零,自然使她想起往昔的荣华、欢乐。玉楼金阙,雨露承恩,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春风雨露”,用花承春风雨露,喻指人得浩浩皇恩。“玉楼金阙”,借环境渲染景象,从皇宫的富丽堂皇,渲染繁华生活。“名播兰馨妃后里,晕潮莲脸君王侧”,从写花自然过渡到写人,写自己在皇宫里受宠幸的生活。“莲脸”二字,不仅说自己面容美如荷花,又照应前面的“太液芙蓉”。美好的生活总是令人留恋的。对旧日官廷无限眷恋之情,却反衬出今日的可悲。通过文势上的跌宕。写作者感情上的巨变。  “忽一声鼙鼓揭天来,繁华歇。”鼙鼓,军中所击的鼓,借以指军事行动。白居易《长恨歌》中说:“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忽然一声鼙鼓惊天动地,元兵汹涌而来,直捣临安。使住在深宫里的高贵妃子,猛然发觉,一朝繁华已烟消云散了。“忽一声”突如其来:“揭天来”,元兵的汹涌气势:“繁华歇”,则高度概括德祐之变。“繁华”二字,既指繁华生活,也指逸乐时代。  “龙虎散,风云灭”,由江山巨变,泻出胸中的亡国之恨。南宋朝廷已经土崩瓦解,君臣流散,大势已去。《易经》上有“云从龙,风从虎”的说法。“龙虎散”,指南宋君臣溃散,“风云变”,比喻政治上的威势消失。  “千古恨,凭谁说?对山河百二,泪盈襟血。”山河破碎。人如飘絮。这千古遗恨,凭谁诉。“山河百二”《史记。高祖本纪》中讲关中险要谓:“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山河百二”喻指宋代江山。虽“山河百二”,亦不足恃。这是偏安于江南一隅的南宋王朝犯下的一个大错。王清惠一个红粉佳人,能有词政治见解,亦属可贵。  “驿馆夜惊尘土梦,宫车晓辗关山月。”词人从个人的遭遇写到国家的命运,又回过头来定个人目前的处境。“驿馆”,是古代官办的交通站的旅馆。“尘土梦”,说在旅馆里夜间做梦也是尘土飞扬的一派战乱场景。这两句说明作者是羁旅途中。飞扬的尘土意谓战乱景象。宫妃们饥寒露宿,翻山越岭,驶向花的关塞,征途之苦可想而知。  “问姮娥、于我肯从容,同圆缺。”对王清惠来说,一位“晕潮莲脸君王侧”的皇妃,一朝沦为敌俘。是忍辱求荣?还是保持节操?她仰望天空冰冷的月亮,陷入深深地思考之中:月里嫦娥呀,您容许我追随你,去过同圆缺,共患难的生活吗?  古人曾讲:“作诗,不可以无我”(见清。袁牧《随园诗话》)。诗乃诗人个性之写照。词亦如此。如东坡居士为人洒脱,不拘小节,其诗为豪迈一派。柳永多出入市井,其诗则偏于婉约,写情尤多。清惠的词,艺术个性较为突出,将其婉惜、悲痛、惊恐、凄苦复杂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既可信,又维妙维肖。文贵有情,这首词传唱良久之原因,盖由于此吧。王清惠作的此词,又是其身分的反映。王清惠毕竟是一位昔日受宠的嫔妃,一个弱女子,此时捏在敌人的手掌心里,能做什么?委身求荣非其所愿,出世而去过清静寂寞的生活,不也是一种反抗么?虽然软弱,但这种反抗不更符合王清惠其人的性格么?后来王清惠就去当女道士,了结了一生。可见她写这首词时,也就是当她“问姮娥、于我肯从容,同圆缺”时,已经打定要脱离尘世。对她而言,这样做实在唯一可行的办法。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5 | 显示全部楼层
袁正真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袁正真,宋旧宫人。存词一首。
袁正真●长相思  南高峰,北高峰,南北高峰云淡浓。
  湖山图画中。
  采芙蓉,赏芙蓉,小小红船西复东。
  相思无路通。
  词人袁正真,本为南宋宫女。1276年,元军破临安,谢太后乞降。不久帝后三宫三千多人迁北上元都。当时身为琴师的词人汪元真三次上书,求为道士而返回江南。在其辞别元都将要南行之际,南宋旧宫人为之贱行,并赋诗相送。袁正真这首词即作于此时。  这首词出于《宋旧宫人诗词》,从这首词的题材、风调,乃至语言,都很像一首描写男女相思的情诗。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作者租用的一种形式而已,其深意在于表达作者的亡国之恨和思国之苦。  “南高峰,北高峰”,聪明的作者就巧妙地利用现存的两座山峰的名字领起,起笔通俗、简洁,而又自然地将词引入特定的环境之中。一开篇也就将读者引入词中。南高峰、北高峰,是西湖十景之一。“南北高峰旧往还,芒鞋踏遍两山间”。古住今来多少游人墨客登高怀远留下诗词画卷。烟笼雾绕,云掩双峰,更增添了它的美和浓浓的诗情画意,清代文人直称之为“双峰插云”。“南北高峰云淡浓”,抓住其美的特征,而且词简意丰,具有极强表现力,试想那云的飘浮聚散,色的轻重厚薄,景的幻化多姿,不都蕴含在“淡浓”二字之中吗!尤为可贵的是双峰皆然,那真是目不暇接,美不胜收。“湖山图画中”总括山水如画,极言其美,收束上片;一面又以“山”连及“湖”,再以“湖”字暗逗下片,上承下转,出乎自然。“万顷西湖水贴天,芙蓉杨柳乱秋烟”(钟禧《和友人招游西湖》)。湖水中有芙蓉,芙蓉映衬湖水,恰如“绿叶红花”,相得益彰。  《长相思》一词写至“采芙蓉,赏芙蓉”,那场景、气氛、意境便顿时大变了,在我们眼前展现的就不只是山水花草之美,更从中体味到,歌的美、情的美、和生活之美。好的作品通过具体的形象,显现其独特的主题和美的个性。“小小红船西复东”便起了这种独特作用。尽管读来平平,但细细体味,却不一样。采也好,赏也好,但总也“相思无路通”。寻其所思,觅其所爱,东寻西觅而不可得。令人陷入无限的伤怀和幽恨之中。“相思地路通”,显然是受了“波淡淡,水溶溶,奴隔荷花路不通”(陈金风《乐游曲》),以及《小长干曲》中的“月暗送湖风,相寻路不通”等诗句的影响。  “塞北江南千万里,别君容易见君难,何处是长安?”(陶明淑《望江南》)对于羁旅之中的宋旧宫人来说,汪元量的南归,撩拨起多少离愁别恨,勾起内心深处些许怀旧之情,也一定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自己——“何日是归年”?谁来回答?只有“无路通”。  “相思”二字就道出了作者对湖山如画南国风光的无限眷恋之情。然而十多年来左思右想、“东寻西觅”,哪有归路!“无路通”三个字,使其陷深深地绝望之中。对于“无望”和相思两情感。对于也曾是“日夜思家归不得”的汪元量来说,不仅完全可以理解,而且定会唤起深深的同情和强烈的共鸣。此词一出,彼此黯然神伤,掩面而泣,正所谓:“……断肠人听断肠声,肠断泪如倾”(周容淑《望江南》)。  《长相思》本是唐教坊曲名,后来演化为词牌,是词牌双叠中最短的。全词共三十六字,前后片开头二句多用蕴韵。这首词起笔自然,结笔高明,写景写事,娓娓道来。笔锋辗转,双关妙语,亮出心曲。作者用韵精确,多用比喻,有乐府民歌之神貌。在表达家国之恨,故土之思这个主旨时,从容不迫,举重若轻,情至文生,可以看出词作者超凡的才情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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