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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鉴赏大辞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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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6 | 显示全部楼层
金德淑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金德淑,宋旧宫人。至北后适章丘李生。存词一首。
金德淑●望江南  春睡起,积雪满燕山。
  万里长城横缟带,六街灯火已阑珊。
  人立玉楼间。
  金德淑是南宋旧宫人。她和王昭仪、汪元量都是宋亡后入元的三宫中人。公元1288年(元至元二十五年),汪元量因为道士而得南归。诸旧宫中人为其饯行,赋词相送。  金德淑这首词即作于此时。这首词具有很高的价值。词的意境较为重、拙、大。写亡国之哀,用笔不可谓不重。用笔朴素无华,此之谓拙。包举积雪燕山,万里长城,悲壮无比,是为大。词为悼南宋而作,调寄《望江南》,别有一番意味。此词堪称亡宋之挽词。  “春睡起,积雪满燕山”。上句点明作词的季节为春天。随之描写空间范围燕山睡起,写出女主人公(被俘至此之宋旧宫人)。缟素,是传统丧服。白雪积满燕山,如山披缟素。万山缟素之意象,实已暗逗全词哀悼宋亡之含蕴。再回味春睡起,令人痛定思痛。起笔造境,沉痛至深。“万里长城横缟带”。从燕山山脉望见万里长城,如一条巨龙蜿蜒起伏于丛山峻岭之颠,宛如缟带。万里长城,为历史文化凝聚之一伟大象征。缟带,为传统孝仪之一重要丧服。国破山河在。神州陆沉之痛,使山河披上缟素。在女主人公之心魂中,自己与大地山河一道为祖国之亡而服素戴孝矣。此句为全词神光聚照之篇眼。人们常称道吴梅村“恸哭六军俱缟素”之句,以梅村诗句视此“万里长城横缟带”词句,着眼亦不同矣。“六街灯火已阑珊”。六街,指大都城。灯火阑珊,是灯火稀疏。阑珊灯火,反衬夜色沉沉。自春睡起至灯火阑珊,词之意境无限遥深。暗淡的现境,透视出词人暗淡的心态,也意味着同样暗淡的现实。  “人立玉楼间”。结笔直接描写词人自我形象,总结全文。玉人独立玉楼,从早到晚独立久矣。丹心难灭,是素服缟带亦难全表心肠。全词曲已终,而悲伤无已。无怪乎后来金德淑对人诵其此词,犹感泣下。词人写此,已至举重若轻之地步。  这首词是词人沉郁于腹中的爱国情思的自然发散。作为一个女性词人。能有如此之笔力,高明之艺术,亦属难能可贵了。词虽用笔墨写就,但犹如用血泪汇成。虽未痛哭,但却让人无比沉痛。词中融摄雪山、缟带、玉楼于一体,整合为悼故国之全幅庄严境界。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6 | 显示全部楼层
詹玉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詹玉(生卒年不详)字可大,号天游,江西人。至元间历除翰林应奉、集贤学士,为桑哥党羽。桑歌败,为崔劾罢(见《元史。崔传》)。有《天游词》一卷。
詹玉●齐天乐  送童瓮天兵后归杭。  相逢唤醒京华梦,吴尘暗斑吟发。
  倚担评花,认旗沽酒,历历行歌奇迹。
  吹香弄碧。
  有坡柳风情,逋梅月色。
  画鼓红船,满湖春水断桥客。
  当时何限俊侣,甚花天月地,人被云隔。
  却载苍烟,更招白鹭,一醉修江又别。
  今回记得。
  再折柳穿鱼,赏梅催雪。
  如此湖山,忍教人更说。
  詹玉是宋末元初词人。1276年,元丞相伯颜率军攻破临安。词人之友童瓮天在战后返杭。词人作了这首词送别。  “相逢”,该有多少话可说,多少事可忆,却是“唤醒京华梦”。在战后京华梦,指故朝南宋的京都生活。京华梦醒,“吴尘暗斑吟发”。吟发,即词人的头发。这两句,饱含词人的沧桑之慨。以下作具体抒写。“倚担”三句,写了三件令人难以忘怀的趣事:一是“倚担评花”。宋代的风俗是人皆不戴花,而挑担卖花者亦众。当时倚靠花担,品评着各色鲜花,一种风流趣事。二是“认旗沽酒”。游兴既高,自当有美酒助兴,觅酒家畅饮,说不尽的风流洒脱!三是“行歌奇迹”。一边游赏,一边吟诗,江山处处留足迹,也是风流闲雅!“历历”意为一切游乐情事都历历如昨。  由杭州景色转写西湖胜景。从“吹香弄碧”“吹香”句先总写,作者不直接写花草树木,而先写其色彩与香味,便已画出一幅花团成阵,绿树成行的绚丽春景图,吹、弄二字表意准确而形象,和煦的春风吹来阵阵香气在人们面前展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坡柳”典出自苏东坡。苏轼曾两度出任杭州地方长官,写出了古今传诵的吟咏西湖的名作,并曾于西湖筑堤名为“苏堤”。“夹道杂植花柳,中为六桥九亭”说的就是苏堤景色。“坡柳”杨柳依依,写苏堤风光旖旎,承上“弄碧”。林逋长住于西湖孤山,酷嗜梅花,并写出了脍炙人口的咏梅名篇。“逋梅”之典盖由其传出。词人在“吹香弄碧”的景物中特地拈出坡柳、逋梅,使如画的西湖风光更富于浓郁的诗意,在柳树、梅花和月色中,都融进了诗人的精神与风度,“画鼓”三句由岸上转写水面。春游时人头簇动,画楫船坊,栉次鳞比,箫鼓动地词中的“”画鼓红船,满湖春水断桥客“,正是对这种盛况的艺术概括。  上片写杭州和西湖景色,下片笔锋转向人事。  “当时”点明故事为回忆,表明一种时态。此后虽然江南之地,依旧景物宜人,但时局已换,友人一个个风流云散。“花天月地,人被云隔”两句以一“甚”字领起怅怨之情油然而生。“却载”由“当时”写眼前。在国破家亡之际,只得过一种苍烟为伴、鸥鹭为友的隐居生活。以“却”表明生活境遇的转折,“更”,则是推进一层。欣逢故人,举怀畅饮,追怀往事,然而转眼之间又要在长江边上分手了,留恋之情引发悲伤之感。以“又别”点题,并慨叹这次相聚何其短暂。  “今回”三句,推想别后之事。“坡柳风情,逋梅月色”的西湖胜景,在战后还会依旧罢!在此一别,你不要忘记去“折柳穿鱼、赏梅摧雪。”这里蕴含一种兴亡之感和家国之恨。  这是一首内涵却十分丰富送别词,决非一般离情所能概括得了的。词人把依依惜别之情和故国之思、兴亡之叹熔铸于一炉,浑然一体。通过游乐来表现故国的怀念主要是景美人旺是深深铭刻在词人心中的美好的故国形象。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7 | 显示全部楼层
王沂孙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王沂孙(生卒年不详)字圣与,又字咏道,有碧山、中仙、玉笥山人诸号,会稽(今浙江绍兴)人。其生年在周密之后,张炎之前。据其《淡黄柳》词题,沂孙于咸淳十年(1274),与周密别于孤山。次年,周密游会稽,相会一月。景炎元年(1276)冬,周密自剡还会稽,二人又复聚别。景炎三年(1278)在越与李彭老、仇远、张炎等赋《天香》诸调,编为《乐府补题》一卷。至元二十三年(1286),沂孙在杭,与徐天祐、戴表元、周密等十四人宴集于杨氏池堂。二十四年,周密得《保母贴》,王沂孙题诗,在赵孟奚谷丁亥(1287)八月跋之后,鲜于枢戊子(1288)再观之前。夏承焘《周草窗年谱》云:“沂孙殆少于草窗,长于仇远,若生于淳祐、宝祐间,卒年才四十左右耳。”有《花外集》一卷,又名《玉笥山人词集》,又名《碧山乐府》。张炎《琐窗寒》序,谓沂孙“能文工词,琢语峭拔,有白石意度”。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云:“中仙最多故国之感,故著力不多,天分高绝,所谓意能尊体也。”又《宋四家词选目录叙论》云:“咏物最争托意,隶事处以意贯串,浑化无痕,碧山胜场也。”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二云:“词法之密,无过清真。词格之高,无过白石。词味之厚,无过碧山。词坛三绝也。”
王沂孙●水仙花  明玉擎金,纤罗飘带,为君起舞回雪。
  柔影参差,幽芳零乱,翠围腰瘦一捻。
  岁华相误,记前度湘皋怨别。
  哀弦重听,都是凄凉,未须弹彻。
  国香到此谁怜?
  烟冷沙昏,顿成愁绝。
  花恼难禁,酒销欲尽,门外冰澌初结。
  试招仙魄,怕今夜瑶簪冻折。
  携盘独出,空想咸阳,故宫落月。
  王沂孙此词似为王清惠词《满江红》而发。德祐之难后,三宫为元兵虏而被北迁。其中有一个叫王清惠的才女,在北宋时曾为都城的汴京附近的驿站的墙壁上,写有《满江红》一首。此词传播甚广,多有和之。王沂孙此词似有此发。  “明玉擎金,纤罗飘带,为君起舞回雪”。纤手如玉,手捧金盘。罗带纤细,临风飘飞。翩翩舞于你面前。曹植在《洛神赋》中曾有句:“若回风之流雪”写宫中美人的体态与舞姿,与水仙花切合,措辞十分精巧。水仙花的白瓣黄心,如“金盏银台”又似“柔玉棱棱衬嫩金”水仙长叶披离,银花拥簇,恰如衣带纷飞,起舞回雪,更觉灵巧。“君”字双关,并非必指君王,却又暗含此意。“起舞回雪”,有将与君王永别之意,“柔影参差,幽芳零乱,翠围腰瘦一捻”。上三句是赞其美,这三句是怜其瘦:“身姿绰约,亭亭玉立。”一捻“,意为细小、纤弱,当然也就更使人怜惜。这里人花双关,紧紧扣合。从其婀娜秀美,反衬横遭摧残之可痛惜;从其纤小柔弱,反衬摧残之酷。同时,通过对这种轻歌曼舞的宫廷生活描写,也暗示着由此而遭致的亡国惨剧的原因。  “岁华相误”后写亡国的宫女。水仙花也被赋予人的性格。舍貌而取神。“岁华相误,记前度湘皋怨别。哀弦重听,都是凄凉,未须弹彻。”“岁华相误”是说好的时光已经错过了。“湘皋怨别”(湘皋,湘水边),借湘妃的传说,挑明了词中主人公的身份和处境,表达出辞宫去国的无穷伤怨。“记前度”三字,疑指靖康之变中帝妃被金人掳去。“哀弦重听”指前耻未雪,不意今日再次听到这一片凄凉的亡国哀音!在一种凄凉之音中打住。  “国香到此谁怜?烟冷沙昏,顿成愁绝。”以唱叹提起,感慨无限,水仙为“国香”,黄山谷《次韵中玉水仙花》称之。国色天香成昔日,而今天香国色的佳丽,却遭惨变,愁煞人也。  下面步步递,写出花惜国亡之痛。“花恼难禁,酒销欲尽,门外冰澌初结”,“酒销欲尽”,指亡国惨祸的沉重打击,使人陷入迷茫的境地,昏昏然有如醉酒;酒醒之后,痛定思痛,痛何如哉!恰逢此时,河水结冰,对花来说,岂非雪上加霜?三句之中,颇有丘壑,见出碧山词的深沉厚重。  “试招仙魄,怕今夜瑶簪冻折。”已流落异域水仙,谁能招回你的芳魂?寒夜凉气阵阵会冻断你头上的玉簪吧!岑参边塞诗中有“都护宝刀冻欲断”岑词中的武夫,在碧山后里化为“瑶簪冻折”的悲惋之语。“瑶簪冻折”,妆花瓣凋落,寒气十分逼人。刻画出了奇寒中的凄美,倍觉笔力峭拔。“怕”字显得低徊凄恻。  “携盘独出,空想咸阳,故宫落月”,此处的携盘独出“,回顾了开头的”明玉擎金“,强烈对衬,使心里黯然。使人在欷虚欠之余,不能不掩卷三思:败亡之因到底是什么。”故宫落月“落月之光,是凄惨惨的令人不由掩面而泣。凄惨的月色也只是暂时的,漫漫长夜,即将吞噬故。不可见了。辞宫去国之人,只能徒然地想象那旧都故宫。西坠的残月余辉点点,情景颇为凄惨。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携盘独出月荒凉“这里词人借其意以汉喻宋,明白地泄露家国败亡的旨意。  王沂孙词风浑雅而含蓄。亡国之痛较为深沉。借物咏吟,表达极为曲折委婉。清人周济在《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中评价王沂孙说:“咏物最争托意,隶事处以意贯串,浑化无痕,碧山胜场也。”评价相当公允。
王沂孙●花犯·苔梅  古婵娟,苍鬟素,盈盈瞰流水。
  断魂十里。
  叹绀缕飘零,难系离思。
  故山岁晚谁堪寄。
  琅玕聊自倚。
  谩记我、绿蓑冲雪,孤舟寒浪里。
  三花两蕊破蒙茸,依依似有恨,明珠轻委。
  云卧稳,蓝衣正、护春憔悴。
  罗浮梦、半蟾挂晓,幺凤冷、山中人乍起。
  又唤取、玉奴归去,余香空翠被。
  薛砺在议论王沂孙的咏物词时讲:“能将人物和事感情融成一片,一意连贯下去,毫无痕缝可寻。”其言切切。碧山此词,托物寄意,运意高远,吐韵清和。以此词观碧山艺术之修养,在咏物方面,已有臻化境。  “古婵娟,花鬟素靥,盈盈瞰流水”,以“古”字起笔描绘苔梅的苍古清奇之美。“古”字,以树龄之老,暗寓历尽沧桑、阅世甚深之意。“婵娟”,形态美好。“苍鬟”,形容苔丝如发鬟般飘垂。《梅谱》云:“苔梅有苔须垂于枝间,或长数寸,风至飘飘,殊为可玩。”“靥者,及指妇女面容,以此喻梅花。”素“字,极写梅花的冰姿雪容。”盈盈“二字,风姿仪态之美。”瞰流水“,流水倒映梅姿,梅姿风态万千。梅奇水清,相映成趣。”断魂十里“承结前意,然后又一笔撇去,以”叹“字领起,写出”叹绀缕飘零,难系离思。“打入离思羁情,”绀缕“,深青色的丝缕,此以指梅树上的苔丝。词人飘泊在外,本来离思正苦,眼下见苔丝飘失零落,更勾起满腹心思,纵使绀缕飘零,亦难系住。”叹“字着力极深,道出悲怀之苦、离思之深。再叹一声,则”故山岁晚谁堪寄。琅玕聊自倚“所谓”故山“,指故乡家山。”岁晚“,指暮年。”谁堪奇“,则谓无人可以寄语。”琅玕“指青竹。”独在异乡为异客“,思乡之情,对于每一个羁旅之人,也是不可缺少的一道精神大菜。况人在暮年,孤寂无聊,心境自然极度忧伤家国丧乱之痛更使词人心绪纷乱,思前想后,往事历历如昨。想当年身披绿蓑,驾起孤舟,在寒浪里冲雪横渡,寻梅探胜。其情其景,悠哉乎。可往事不再,又有:”谩记我、绿蓑冲雪,孤舟寒浪里。“”谩记“是笔下着力之处,极言其不堪回首、想也无益的悲怆心情,感情色彩异常强烈、愁惨。  “三花两蕊破蒙茸”再点梅景。“三花两蕊”,言明数量稀少。“蒙茸”,谓梅花貌蓬松。“三花两蕊”即梅干上破苔丝而出的小梅。“破”字生动地写出小梅钻破苔丝而吐出花蕾的动态。“依依似有恨、明珠轻委。”小梅吐蕾较迟,似有别样情怀。“依依”,乃隐约之意。“恨”字含意,着落在“明珠轻委”四字。  小梅之恨在于游者任意攀折。如若联系到古谣:“西湖明珠自天降,龙凤飞舞到钱塘。”则德祐之难对于词人的词意不言自明。张惠言说:“碧山咏物诸篇,并有君国之忧。”以此验证,“明珠轻委”的寓意自可明了。以明珠轻委为山河易手之恨,与篇首“古”字最为切合。虬于古梅所俯瞰的除了流水之外,还有人间兴亡。明珠遭弃,国已不国,“云卧稳,蓝衣正、护春憔悴”却是古梅常态。“云卧”,言其高洁,不沾尘俗污垢。“稳”字,意谓深固不移。“蓝衣”即“蓝缕”之衣,此以指梅树苔衣。这三句写临安失守,而马麟夏禹王像古梅根深难徙,依然独守其处。它虽绀缕飘零,然而梅干苔丝依旧护守着残留的春光和憔悴的梅花。这自然是词人的自白。仕元,但感情上始终留恋南宋。词人不久即辞官归隐。元僧掘毁宋帝六陵,词人也曾作过控诉。他与张炎、周密等结社唱和,抒写亡国之痛。所以在“护春憔悴”的悲吟中也有几分“病翼惊秋,枯形阅世”的痛楚。然而在当时的情势下,词人只能空作兴亡之叹而已。分析至此,作者之心境只能如此。  “罗浮梦、半蟾挂晓,幺凤冷、山中人乍起”。几句面对着憔悴的梅花,词人日夜愁思。罗浮梦,事见《龙城录》乃讲隋人赵师雄在梅花树下的艳遇。后遂称梅花梦为罗浮梦。“半蟾”,犹半月,以蟾为月之代称。“挂晓”,月悬晓空,天将明。罗浮一梦,一觉醒来,天色欲晓,留下的是“但惆怅而已”,因而以结末二句一意贯串再加点化,写下了“又唤取、玉奴归去,余香空翠被。”“玉奴”,本南朝齐东昏侯妃潘氏,小字玉儿,齐亡后,义不受辱,被缢后,洁美如生。苏轼《次韵杨公济奉议梅花》,云:“月地云阶漫一樽,玉奴终不负东昏。临春结绮荒荆棘,谁信幽香是返魂。”咏梅而涉及玉奴,盖指梅花香气乃旧时贵妃灵魂归来所化。唤“玉奴归去”,又是写呼梅同去。  这一切是那样地清冷、空寂。以上四句所写的梦醒、人去的心理活动,都着眼于空虚二字,委婉深曲地表达了词人心中怅然若失的凄怆心境。梅花因其异常清绝、幽贞之姿,天赋无洁、凌寒之质,成为历代文人吟咏的题材。而古梅,象征一种天然标格,为人们所欣赏。这首词作于德祐之难后,是词人宋亡后心情的写照,词中充满家国悲凉之感。
王沂孙●眉妩·新月  渐新痕悬柳,淡彩穿花,依约破初暝。
  便有团圆意,深深拜,相逢谁在香径。
  画眉未稳。
  料素娥、犹带离恨。
  最堪爱、一曲银钩小,宝帘挂秋冷。
  千古盈亏休问。
  叹慢磨玉斧,难补金镜。
  太液池犹在,凄凉处、何人重赋清景。
  故山夜永。
  试待他、窥户端正。
  看云外山河,还老尽、桂花影。
  江山已易主。在词人王沂孙那里。故国之意仍是一丝扭不断的情结。连新月也被词人赋予了这层含义。在强大的、不容置疑的永恒规律面前,词人希冀把握住一种必然。面对宗祖沉沦,今昔巨变之痛,词人借咏新月寄寓了对亡国的哀思。  “渐新痕悬柳,淡彩穿花,依约破初冥。”由“渐”字领起,刻画初升的新月,烘托出一种清新轻柔的优美氛围。新月如佳人一抹淡淡的眉痕,悬挂柳梢之上。新月渐升,月色轻笼花丛,轻柔的月色象无力笼花,若有若无地穿流于花间,不断升腾仿佛分破了初罩大地的暮霭。三句充满新意地写出新月的独特韵致。对清新美妙的新月,生出团聚的祈望。接着,“便有团圆意,深深拜,相逢谁在香径”。“深深拜”三字,写出“团圆意”的殷切期望。但同赏者未归,词人不免顿生“相逢谁在香径”的怅惘,欣喜和祈望一瞬间蒙上了淡淡的哀愁,新月也染上凄清的色彩。由憧憬变为怅惘,不觉以离人之眼观月。纤纤新月好象尚未画好的美人蛾眉,想是月中嫦娥伤别离之故,借嫦娥之态托出“碧海青天夜夜心”的自伤孤独之情。  “画眉未稳”应和“新痕”。与紧扣“素娥”、“离恨”由月及人,虚托出词人委婉曲折的情愫。“最堪爱”一曲银钩小,宝帘挂秋冷。由月中嫦娥的象外兴感折回新月。在无垠的夜空中,新月象银钩似的遥挂在夜空。夜空浩茫,新月何其小也。秋空之“冷”,新月之“小”它使词人对新月的怜爱之情,具有一种幽渺的意蕴。  上片词人表达了对新月在浩茫宇宙中之渺小的怅惘之情随之将笔一纵,大墨一挥“千古”振起,语意苍凉激楚。“千古盈亏休问”一语括尽月亮与人世来盈亏往复的变化规律。由此领悟到支配无限时间永恒规律的宇宙感,反观人世充满了生命短促,世事无常,兴亡盛衰不容人问的悲哀。“叹慢磨玉斧,难补金镜”,用玉斧修月之事,表现出极为沉痛的回天无力复国无望的绝望和哀叹。“休问”、“慢磨玉斧”(慢同谩,徒劳之意)、“难补金镜”的决绝之语,表达一种极其绝痛、惶惑和悲哀的情感。涵括着一种融历史透视和宇宙透视为一体的时间忧患意识。  “太液池犹在,凄凉处、何人重赋清景。”总括历朝宋帝于池边赏月的盛事清景。陈师道《后山诗话》载:宋太祖曾临池饮酒,学士卢多逊作诗:“太液池边看月时,好风吹动万年枝。谁家玉匣开新镜,露出清光些子儿。”周密《武林旧事》曾记载宋高宗和宋孝宗也有临池之举。王沂孙此词中的“叹慢磨玉斧,难补金镜。太液池犹在,凄凉处、何人重赋清景”,由感而发,寥寥几笔,写尽古今盛衰,今日已物是人非,情景凄凉之极。  “故山夜永”,“夜永”托出残月黯淡之景,象征亡国之哀。漫漫长夜中,永久无尽地煎熬着亡国遗民的心灵。至此,已将词人的亡国哀伤写到极致。“试待他、窥户端正”,奇峰另起,见出沉郁顿挫之姿。  “窥户端正”应上“团圆意”。故乡山河残破,设想他日月圆之时,“还老尽,桂花影。”桂花影,传说月中有桂树,这里指大地上的月光。月亮自是盈亏有恒,而大地山河不能恢复旧时清影,其执着缠绵地痛悼故国之情,千载之下,仍使人低徊不已。  唐人有拜新月之俗,宋人也喜欢新月下置宴饮酒。临宴题咏新月,也是南宋文士的风雅习尚。赏月观月、因月感怀,是贯穿全篇的线索。循着作者因新月而生的今昔纵横的意识情感流动轨迹,和新月相系的人情典事,寄托词人的怀国之情。
王沂孙●水龙吟·落叶  晓霜初著青林,望中故国凄凉早。
  萧萧渐积,纷纷犹坠,门荒径悄。
  渭水风生,洞庭波起,几番秋杪。
  想重厓半没,千峰尽出,山中路,无人到。
  前度题红杳杳,溯宫沟、暗流空绕。
  啼螿未歇,飞鸿欲过,此时怀抱。
  乱影翻窗,碎声敲砌,愁人多少!
  望吾庐甚处?
  只应今夜,满庭谁扫?
  落叶是王沂孙在这首《水龙吟》中所吟咏的主题。红染吴江枫、空谷佳人、二月残花、秋日斜照和冷枝醉舞。通过这种境界的创造,表现了词人在南宋末期对现实难排的抑郁之情和凄凉境地。  “晓霜初著青林”以景带情,用笔简练,而轮廓顿明。作者在不经意如实地描摹出来自然景色:青林遭早霜,秋风扫落叶。作者又因景生情,心中升起一股莫明的凄凉之情。“望中故国凄凉早”,无限心事,隐藏其中。点明作者主旨。  “故国凄凉早”数字,猛一看,借秋初大自然的萧索景象。写朝代之替换。这景象不但指自然景象,也应包括社会景象在内,这是第一层。而凄凉的景象正应照词人的万端愁绪,这是第二层。此词似咏落叶,实则借以抒发心中对故国的思念,同时寄寓自己的身世之感。  为将“凄凉”落到实处,上片连用几个与落叶有关的典故,使言辞虽简,但寓意深刻而丰富。“萧萧渐积”这里借指落叶,实暗用杜甫“无边落木萧萧下”(《登高》)诗意。“纷纷犹坠”类与范仲淹《御街行》中“纷纷坠叶飘香砌”“渭水风生”用贾岛“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忆江上吴处士》)诗意:“洞庭波起”则借用屈原“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九歌。湘夫人》)诗意。几个典故紧扣落叶,有着内在联系,毫无游离之感,而且补足上句“故国凄凉早”。“想重厓半没,千峰尽出,山中路,无人到,”用“想”作领字,领“重厓”以下数句。陈廷焯分析此词,推断“重厓”或即指宋亡时陆秀夫负帝昺赴海自杀的厓山(在今广东新会),以此词写时南宋则亡,则或有此意。  上半阙着力于写景。下半阕重在抒情。“前度题红杳杳”,借用红叶题诗的故事,暗示故宫的冷落。  《云溪友议》载:唐宣宗时,中书舍人卢渥于应试之岁,偶而在御沟中拾到一片红叶,上题一绝句:“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后卢渥得一遣放的宫女,正是题诗之人。但细加揣摩,就会发现这一典故运用得十分巧妙。“前度”说明象从前那样宫女题红之事已不再见,故宫的冷落表明朝代更迭,给人们留下更加广阔的联想余地。  “啼将未歇”以下六句则是实写。螿即寒蝉。近处,寒蝉低吟;远处,飞鸿哀鸣。蝉吟鸿鸣仿佛交织成一首深秋寒夜的协奏曲。眼前的翻窗乱影,满阶枯叶,使人愁思满肠!“愁人”不单指词人自己,包括与他一样经历苦难的人们。  《四溟诗话》说:“结句如撞钟,清音有余。”结句到位,确能产生余音袅袅的艺术效果。此词结尾“望吾庐甚处?只应今夜,满庭谁扫?”提出问题,而不作回答,留下“空白”,作者是让读者自己通过想象加以补充。“满庭谁扫”字浅意深,悲愁中掺杂着惆怅,哀怨中挟带着孤独,复杂的情感,也难以卒言。王孙是宋末元初人。宋亡后虽再仕元朝,但他在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仍是深沉的故国之思。在这首词中,作者运用娴熟的笔法,使主观和客观融洽,构成一个完整的整体,使其故国之思表达得自然而深刻。
王沂孙●南浦·春水  柳下碧粼粼,认麴尘乍生,色嫩如染。
  清溜满银塘,东风细,参差縠纹初遍。
  别君南浦,翠眉曾照波痕浅。
  再来涨绿迷旧处,添却残红几片。
  葡萄过雨新痕,正拍拍轻鸥,翩翩小燕。
  帘影蘸楼阴,芳流去,应有泪珠千点。
  沧浪一舸,断魂重唱薠花怨。
  采香幽泾鸳鸯睡,谁道湔裙人远。
  王沂孙是一个特别善于状物的词人。在他的笔下,无论梅花、春水、柳或落叶,都给人以清新的感受。  “柳下碧粼粼,认麴尘乍生,色嫩如染。”杨柳阴下,清碧波荡漾。麴尘,麴上所生一种菌,色嫩黄,和春水相似,嫩绿带黄,似乎是染成的一样。所以说春水范成大《谒金门》词:“塘水碧,仍带麴尘颜色”,写春水的嫩绿。  “清溜满银塘,东风细,参差縠纹初遍。”梁简文帝《和武帝宴诗》中有:“银塘泻清溜。”縠是绉纱,蔡伸《醉落魄》:“波纹如縠,池塘雨后添新绿!”清水溢满池塘,徐徐的春风拂过,波纹如纱纹。  “别君南浦,翠眉曾照波痕浅”。南浦,这里是泛称。陆游《重游沈园》诗的“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和此句写法相类回忆重点还是放在春水上。南浦送别,翠眉映波。下二句紧承昔游回忆:“再来涨绿迷旧处,添却残红几片。”重到却是春水满溢,水面上又添上几片落花。伊人已不见,前迹都成迷,只有流水落花,春光被辜负了。  上片思念离别的妻子,下片再展开眼前春水境界、春水画面。“葡萄过雨新痕,正拍拍轻鸥,翩翩小燕”。春水像葡萄酒的色泽,加上水面轻鸥正拍打翅膀飞,还杂着翩翩乳燕,好一幅自然,优美的胜景。叶禁得曾有句:“葡萄涨绿,半空烟雨”,与此写法类同。“帘影蘸楼阴”词人多喜欢用蘸字,意谓是小楼倒影,包括帘影象是浸蘸在池塘水里。看到水中楼帘倒影,词人心中泛起几许相思。所以接着说:“芳流去,应有泪珠千点。”这几句句有水,以水写相思。语意通,而字又不重。  “沧浪一舸,断魂重唱薠花怨。”“沧浪一舸”意为离人江上乘舟远行。“断魂重唱薠花怨”指令家中采薠人魂断的相思幽怨。这句是想象妻子在汀洲采薠重唱起相思怨词。  “采香幽泾鸳鸯睡”采薠的幽泾边鸳鸯成双睡卧,勾起妇人心事满腹无处诉。“谁道湔裙人远”指旅外的人,有谁肯想着家中“湔裙”人在遥远的家乡。“湔裙”也是点出春水的。六朝唐宋风俗,三月三日在水中洗裙裳,作祓除。“沧浪一舸”起到末尾,都是写想象中妻子对自己的望断秋水而不得见的幽怨。  自然景物和人们相伴相依,作为主体的人的感受不同,则景物有别。因此咏物中常以回忆中印象最深的生活情思衬映,才能写出自然景物的美的形象,不加阐明,其义自明。王沂孙的《南浦》咏春水,通过离情写春水就具备上述特点。  词一字不提春水,但句句贴切春水。不但直接为春水涂色,回忆处也都是春水画境,而且是有生活画、风俗画意味。
王沂孙●绮罗香·红叶  玉杵余丹,金刀剩彩,重染吴江孤树。
  几点朱铅,几度怨啼秋暮。
  惊旧梦、绿鬓轻凋,诉新恨、绛唇微注。
  最堪怜,同拂新霜,绣蓉一镜晚妆妒。
  千林摇落渐少,何事西风老色,争妍如许。
  二月残花,空误小车山路。
  重认取、流水荒沟,怕犹有、寄情芳语。
  但凄凉、秋苑斜阳,冷枝留醉舞。
  情感备至,而万物皆可为文。王沂孙的故国之恋在落叶、红叶、新月、春水等身上,皆可寄寓。此词是为赏红叶而作,意在为红叶传神,却被写得如此凄美,实则寄寓词人一片怜爱哀婉的情绪。  “玉杵余丹,金刀剩彩,重染吴江孤树”。玉杵,是仙人捣药用的,丹即方士炼丹的硃砂。六朝、隋、唐至宋,有立春制作剪彩树的民间习俗。“剪彩花前燕始飞”,“剪彩作新梅”,都是用红绡剪花,唐崔信明有“枫落吴江冷”句,得句一时,第三句就是用此诗意。枫树新出红叶,象是仙人杵下余留的丹砂,是宫廷剪花剩下的红绡。作者把枫树写得清美而孤单。  “几点朱铅,几度怨啼秋暮”。枫叶上的红色,已经经过几番暮秋凉雨。词人在这句赋予枫叶可以怨啼的感情,用拟人化的效果,准确而生动地表达了枫叶的变化。  “惊旧梦、绿鬓轻凋,诉新恨、绛唇微注”青色的枫叶,在秋天变红,恰似旧梦消逝堪惊,绿鬓已容易地凋谢了。红色枫叶又像微点绛唇,在诉说新恨。  “最堪怜,同拂新霜,绣蓉一镜晚妆妒。”紧承上文。用“怜”“爱”表达枫叶之变化。“绣蓉”,如锦绣似的芙蓉,即荷花,“镜”指水面。红荷对经霜枫叶之红艳生妒,则枫叶颜色之惹人怜爱可知。王沂孙意在表达出,芙蓉仍是荷花,池水却成妆镜。一“妒”字,把荷花人格化。为什么不是“芙蓉如面”的美人临镜晚妆,嫉妒枫叶之艳色?因为前有“同拂新霜”一句,则知非与枫叶同时之植物秋荷莫属也。  下片由“爱”生“怜”,写出怜惜红叶之意味。  “千林摇落渐少”秋天到了,“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宋玉《九辩》),“何事西风老色,争妍如许”。只有枫叶独自鲜红如初。西风中的深老的颜色,因何还能这样争研斗美?“二月残花,空误小车山路”。平铺开来,对红叶之貌美,极度赞扬。  “重认取、流水荒沟,怕犹有、寄情芳语”。用唐人御沟红叶题诗的典故用来。借指红叶虽已落下,但自然有情有义。唐宣宗宫女有《题红叶》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这里说更应再仔细辨认一下荒沟流水中的红叶,希望有唐宫女一样的寄托情思的芳美诗句在上面。  “但凄凉、秋苑斜阳,冷枝留醉舞。”照应“重染吴江孤树。”白居易《醉中对红叶》:“醉貌如霜叶,虽红不是春。”比红为醉酒之貌。姜夔《法曲献仙音》词:“谁念我重见冷枫红舞”,枫叶红了,是天冷之故。“但”字承上转折,御沟题诗的红叶已不见了,只有斜阳临照和冷枫上的红叶依旧。从“秋苑”到“醉舞”烘托出一种凄凉境界。以“凄凉”二字包领,表现了万分无可奈何的情绪。  红叶即是枫叶。在这首咏红叶词中,词人抒发对秋天枫叶的自我感受。随心想象,因而写得是一片怜爱哀惋情绪。词为赏红叶而写,所以意在为红叶传神,红叶却被赋予幽美而孤寂凄清的作者自己的感情色彩。作者因寄所托,反映了自己一种心境。
王沂孙●齐天乐蝉  绿槐千树西窗悄,厌厌昼眠惊起。
  饮露身轻,吟风翅薄,半剪冰笺谁寄。
  凄凉倦耳。
  漫重拂琴丝,怕寻冠珥。
  短梦深宫,向人犹自诉憔悴。
  残虹收尽过雨,晚来频断续,都是秋意。
  病叶难留,纤柯易老,空忆斜阳身世。
  窗明月碎。
  甚已绝余音,尚遗枯蜕。
  鬓影参差,断魂青镜里。
  这首词以蝉鸣为贯穿全词的线索。作者把自己的抒情介乎其中,和蝉鸣相互感发生兴的手法,使物我之间描写角度不断转换,人蝉互为虚实的变化交错描绘,从而产生一种意象之间的流动和跳跃,大大拓张了意蕴包容的空间。  “绿槐千树西窗悄,厌厌昼眠惊起。”写出环境绿槐千树,浓阴蔽户,人也恹恹地懒在床上却被阵阵蝉鸣惊醒。绿槐千树,当夏令。“悄”点染幽谧氛围。“昼眠惊起”情境转变。这里没有直写蝉,却已虚托出蝉鸣的撩人惊心。“惊”字表现出词中人缘于某种特定的心境情怀对蝉鸣产生的强烈感受,为下面的借物写情张本。饮露身轻,吟风翅薄,半剪冰笺谁寄。  描写角度由人转到蝉。“饮露身轻,吟风翅薄”,借蝉的形貌习性,象征着对这些物性产生深切感受、强烈共鸣。“饮露”、“吟风”自娱的生活,自甘“身轻翅薄”不为时重的淡泊,固守高洁不群的节操,在词人心中,引起强烈的共鸣这种情志在此时此世有谁能理解呢?“冰笺”意为洁白的信笺。由轻薄透明的蝉翼兴发的想象,暗指高洁之质。“冰笺谁寄”,慨叹欲寄无人的叹问表达情怀无人理解。其中所蕴含的实际上是最使词人感到悲哀的、不为故旧知已理解。表达的是“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的沉痛慨叹。蝉的形象,在传统诗歌中和历代士大夫心目中,历来是高洁的象征具有特定的文化原型意蕴。  如虞世南曾咏凄凉倦耳蝉声阵阵,令人怅触;声声凄凉,不堪卒听。故云“倦耳”,“凄凉”一语关蝉鸣之音和人之心境。因此,“漫重拂琴丝,怕寻冠珥”。琴声与蝉有何关系?《后汉书·蔡邕传》载,“吾心耸然,惟恐螳螂之失之也,此岂为杀心而形于声者乎?”是弹琴者见螳螂捕蝉,而形诸琴。蔡邕这才明白,不是主人请他饮宴又要杀他。“冠珥”是古代贵官冠上的饰物。词中人根据蝉的感性特征,感发的奇特曲折联想。莫要再弹奏那捕蝉的琴音,怕去寻觅那貂蝉的冠珥。表达了词人不愿意再蹈危机,再履官场之意。  “短梦深宫,向人独自诉憔悴。”不管人的感受如何,蝉鸣如故。绿萌如深宫,在这里做着短梦。人生如梦,苦况堪与人说。“憔悴”借人身心交困之病态,写蝉之身体瘦小与声音悲切,象征意味极浓。与“绿槐千树”、“西窗”和“厌厌昼眠惊起”遥遥挽合,虚托出人与蝉经历、心态的曲折变化。蝉无休无止的哀鸣,表现了它对自己的末日的不可解脱的惶恐和悲哀,令人不堪卒听,才会引起他“惊”心的强烈感受,这里再次回应“惊”之词眼。  下面写秋景秋意:“残虹收尽过雨,晚来频续,都是秋意”。“过雨”指时断时续阵雨。“残虹收尽过雨”指夏秋之交,阴睛不定,秋雨断续,黄昏云收雨止。残虹辉映,雨打落叶,秋意袭人。此处写景,颇有特色。抛开自然时序,以残虹“收尽”过雨,置“晚”于“断续”之前,赋予景物一种能动的意态,好一幅凋残满目、秋寒烘笼的秋意图。  “病叶难留,纤柯易老,空忆斜阳身世。”写夏秋时序变化。生物也随之由荣变枯。词人以环境的凋残烘染物态人情。紧接三句,即写蝉在这时序变易中的孤苦情态。“叶”“柯”是蝉的庇护之所。但已“病”,已“纤”矣。而蝉的末日已临。面对此时,曾在夏日不断鸣的蝉,也只能徒徒地追忆往昔繁盛日了。这时的浅吟低唱,也只能是给自己唱夕阳挽歌。词人在这里用蝉来表示人所处的社会环境和人的经历。  “窗明月碎”,“碎”字用得绝妙,月亮圆挂天空。但月光却被凋敝的树打碎。在残叶疏枝的的间隙。零碎的月光穿过。窗前树影摇曳,枯树死蝉,景象惨然。寂静中,似有寒蝉余音飘来。只有它的躯壳,还存在冷枝枯叶中。词中人由此不由自主地揣测,这不幸的又不为人理解的小生灵临死前的情状。  “鬓影参差、断魂青镜里。”哀蝉辞世定似满怀怨苦魂化为蝉的女子,鬓影参差,形容憔悴。独自面对青镜,至死不变的节操无人理解,惟祈明镜鉴之,魂断而遗恨无尽也。逆向地化用齐后尸变为蝉的典事,与“短梦深”再次呼应。表达含蓄,近似深沉,有悲剧感。悲剧给人总是刻骨铭心的伤痛。词人心中亦是如此。因为词中人早有一怀相同的遗恨,因而他才会闻蝉心惊,引发“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相同感怀。  咏物之法句有两种:一种是抒情主体融合其中,与所咏之物相互感发生兴,通过角度的转换,表现起伏的感情;一种是抒情主体侧身其外,隐于物后,通过时空的变化,展示情感的曲折发展。这首词采用抒情主体入乎其内,与所咏之物相互感发生兴的手法。
王沂孙●齐天乐萤  碧痕初化池塘草,荧荧野光相趁。
  扇薄星流,盘明露滴,零落秋原飞燐。
  练裳暗近。
  记穿柳生凉,度荷分暝。
  误我残编,翠囊空叹梦无准。
  楼阴时过数点,倚阑人未睡,曾赋幽恨。
  汉苑飘苔,秦陵坠叶,千古凄凉不尽。
  何人为省?
  但隔水余晕,傍林残影。
  已觉萧疏,更堪秋夜永!
  王沂孙的几首词为历代评论家所推崇。或论之为“运意高远,吐韵妍和,”(戈载《七家词选》),或称之为“咏物最争托意,肃事处以意贯串,深化无痕。”这首词借咏萤寄托亡国之恨,结构甚为严密,体物精工,托意较为深远。  “碧痕初化池塘草,荧荧野光相趁”,萤,在水边草根产卵,常被误认为是腐草所化,《艺文类聚》卷三引《周书。时训》及《礼记》,说“腐草化为萤”,故有首句。写萤的初生及其发光。碧痕,象草又象萤。荧荧,状似萤光,“相趁”指相逐飞行于野外。“扇薄星流”,化用杜牧《秋夕》“轻罗小扇扑流萤”诗句。薄薄的罗扇扑不了萤,飞萤象星光一样,不断流动。“盘明露滴”,据历史记载,汉武帝曾经建造一个铜柱,高达二十丈。上建有一铜人,托着盘子,接着上天滴下的露泽。这里意为流光。“零落秋原飞煈”讲述萤的飞与光。俗称煈为鬼火,句说萤光秋原中的煈火,以“零落”二字形容,令人大兴亡国之慨。这里逐步渲染萤光本身和有关环境所呈现的阴冷气氛。  “练裳暗近”,用杜甫《见萤火》诗“帘疏巧入坐人衣”和《荧火》“时能点客衣”句意,描述萤暗中飞近人身。“记穿柳生凉,度荷分暝”,“记”字为领字,从而引出作者本人,从作者记忆中的形象来写萤。穿柳、度荷描述萤的姿态优美。生凉,感受强烈似凉风袭来;分暝,萤飞荷塘划破了荷塘暮色,构思巧妙新颖。“误我残编,翠囊空叹梦无准”。《晋书·车胤传》“(车胤)家贫不能得油,夏月则用练囊盛数十萤火以照书,以夜继日焉。”借与萤有关的事,自叹国亡读书无用。  上片,以写萤起,归结到自身的不得志;下片,也以写萤起,而归结到亡国之恨。“楼阴时过数点,倚阑人未睡,曾赋幽恨”由写萤飞,过渡到人见萤生恨,萤人并写,楼阴倚阑相应,未睡和幽恨呼应。  “汉苑飘苔,秦陵坠叶,千古凄凉不尽”。汉苑苔积能飘,秦陵树叶飞坠,预示国亡。也正是“千古”的“凄凉”之事。这种事到当今仍相继“不尽”,使人凄凉倍甚。暗中关合宋亡。刘禹锡《秋萤引》:“汉陵秦苑遥苍苍,陈根腐叶秋萤光。夜空寂寥金气净,千门九陌飞悠扬。”此诗,写萤与汉苑、秦陵的关系,浑化无迹。使赋幽恨和萤相连。“何人为省?但隔水余晖,傍林残影”。点出萤与“凄凉不尽”之事的关系,迂回烘托,任读者的思绪信马驰缰。这些事,只有夜里的飞萤能以其“隔水”、“傍林”的活动,以其“余晖”、“残影”的身段去见证。  “何人”二字,以人带萤,以萤喻人。其注意、痛心于那些亡国之事,与萤相同。作者在萤身上,暗寓遗民身世,倾注那么多的共同感情。汉苑、秦陵之事,针对着元朝占领临安后,江南释教总统杨琏真伽在绍兴一带挖掘南宋的陵墓。“已觉萧疏,更堪秋夜永!”秋天夜路漫漫,那能靠萤光来支持。这里隐喻宋朝遗民面对亡国的萧萦河山,前路漫漫,不见光明,艰难的处境难以挨受。  此词很大的特点在于,全文是咏萤的,但并无一“萤”字出现,而借它物烘托。并且在咏萤中,作者将一腔对故国怀恋而产生的郁闷心绪,全部倾注出来,当是其遗民情结使然。
王沂孙●齐天乐·蝉  一襟余恨宫魂断,年年翠阴庭树。
  乍咽凉柯,还移暗叶,重把离愁深诉。
  西窗过雨。
  怪瑶珮流空,玉筝调柱。
  镜暗妆残,为谁娇鬓尚如许。
  铜仙铅泪似洗,叹携盘去远,难贮零露。
  病翼惊秋,枯形阅世,消得斜阳几度?
  馀音更苦。
  甚独抱清高,顿成凄楚?
  谩想熏风,柳丝千万缕。
  王沂孙生活于宋末元初,切身地经历南宋国之变,在他个人思想上留下一丝极深的抹不去的痛。在这首词里,词虽隐晦纡曲,却也深婉有致,借咏蝉而寄托了作者的政治思考。  “一襟余恨宫魂断”。起笔不凡,用“宫魂”二字点出题目。据马缟《中华古今注》:“昔齐后忿而死,尸变为蝉,登庭树嘒唳而鸣,王悔恨。故世名蝉为齐女焉。”词中带有浓郁的感伤色彩。词的起笔直摄蝉的神魂,从而避开了蝉的环境和形态。“年年翠阴庭树”,齐女自化蝉之后,年年只身栖息于庭树翠阴之间,于孤寂凄清的环境之中处活着。写蝉在“翠阴庭树”间的鸣叫声。它忽而哽咽,忽而哀泣,声声凄惋。蝉在哀鸣,如齐女魂魄在诉怨。“离愁深诉”承上“宫魂余恨”,“重把”与“年年”相呼应,足见“余恨”之绵长,“离愁”之深远。  “西窗过雨”,借秋雨送寒,意谓蝉的生命将尽,其音倍增哀伤。然而,“瑶珮流空,玉筝调柱”,雨后的蝉声却异常宛转动听,清脆悦耳,恰如击打玉珮流过夜空,又如玉筝弹奏声在窗外起,令闻者极为惊讶。“瑶珮流空,玉筝调柱。”形容蝉声,它使人联想到有这样一位女子:她素腰悬佩,悠然弄筝。这位女子或许就是齐女宫魂生前的化影吧!一度欢乐与“西窗过雨”后的悲哀相对照,产生一种强有力的对比。  “镜暗妆残,为谁娇鬓尚如许。”是赋蝉的羽翼,出现在读者面前的却仍然是一位幽怨女子的形象。女子长期无心修饰容颜,妆镜蒙尘,失去了光泽。既然如此,今天何以如此着意打扮?不甘寂寞还是心中有所期待?这里的“为谁”和上文“怪”字呼应,实为怜惜。  上片咏蝉,从正反两面互为映衬。转而写蝉的饮食起居。  “铜仙铅泪似洗,叹携盘去远,难贮零露。”词从“金铜仙人”故事写入,含意深远,用事贴切,不着斧痕。据史载,汉武帝铸手捧承露盘的金铜仙人于建章宫。魏明帝时,诏令拆迁洛阳,“宫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李贺曾作《金铜仙人辞汉歌》,有句云:“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以餐风饮露为生的蝉,露盘已去,何以卒生。  “病翼惊秋,枯形阅世,消得斜阳几度”,写哀蝉临秋时的凄苦心情。蝉翼微薄,哪堪阵阵秋寒,将亡枯骸,怎受人世沧桑。  “馀音更苦”,蝉之将亡,仍在苦苦哀鸣,令人顿觉凄苦异常。“馀音”与上片“重把离愁深诉”呼应。“甚独抱清高,顿成凄楚”,“清高”意谓蝉的本性宿高枝,餐风露,不同凡物,似人中以清高自许的贤人君子。哀音飒飒,苦叹造化无情,结局竟如此辛酸。  “谩想熏风,柳丝千万缕”光明突现:夏风吹暖,柳丝摇曳,那正是蝉的黄金时代。辉光是虽甚,但已属昨日之黄花,欢乐不再,徒增痛苦而已。  《花外集》和《乐府补题》中都收录了这首词。《乐府补题》为宋遗民感愤于元僧杨琏真伽盗发宋代帝后陵墓而作的咏物词集。词中的齐后化蝉、魏女蝉鬓,都是与王室后妃有关,“为谁娇鬓尚如许”一句,还有可能关合孟后发髻。词中运用金铜承露典故,隐射宋亡及帝陵被盗事。咏物托意,且以意贯串,无有痕迹。
王沂孙●庆清朝·榴花  玉局歌残,金陵句绝,年年负却熏风。
  西邻窈窕,独怜入户飞红。
  前度绿阴载酒,枝头色比舞裙同。
  何须拟,蜡珠作蒂,缃彩成丛。
  谁在旧家殿阁?
  自太真仙去,扫地春空。
  朱幡护取,如今应误花工。
  颠倒绛英满径,想无车马到山中。
  西风后,尚余数点,犹胜春浓。
  王沂孙的艺术风格特长在于咏物。他借用前人诗句,略加点染,榴花风貌就历历在目。把哀感也融入新鲜的审美感中。全词表意清楚,用古事和前人词诗,能消弥其于无痕,这种艺术写法,还是很值得玩味的。  “玉局歌残,金陵句绝,年年负却熏风”,起笔之处就点出了榴花,并说从苏轼、王安石咏柳花诗词后,便没有续响,任榴花自开自落,年年辜负了夏日熏风。玉局指苏轼。苏轼曾因反“新政”反被贬至海南岛。微宗即位后,他遇赦而还。后被任为提举玉局观,因而后人或称之为苏玉局。他的《贺新凉。夏景》后片,就是写榴花的:“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秾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秋风惊绿。……”另一首《南歌子·暮春》,气象更为宏美,词是:“紫陌寻春去,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惟见石榴新蕊一枝开。冰簟堆云髻,金尊滟玉醅。绿阴青子莫相催。留取红巾千点照池台。”“金陵”是指王安石,因其晚年家住金陵而称之。《王直方诗话》有句云“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谓翰林苑有一枝石榴,叶长而花独一。这段讲述自从苏、王二人赋咏榴花诗词后,后来再无续响,花自落水空流,夏日熏风皆辜负。但是王沂孙感到诗词家久没有这样的描写了,让石榴花寂寞冷落,辜负了初夏时光。这三句既点出了榴花,又已有今昔盛衰哀感。  “西邻窈窕,独怜入户飞红”,朱熹《榴花》诗云:“窈窕安榴花,乃是西邻村。坠萼可怜人,风吹落幽户。”“坠萼”、“飞红”意谓盛后将谢光景,表现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惆怅。  “前度绿阴载酒,枝头色比舞裙同”。这里暗用唐人万楚《五日观妓》“裙红妒杀石榴花”句意。红裙即石榴裙,梁何思澄《南苑逢美人》诗:“日照石榴裙。”这样就点出石榴花来,并讲它可以同石榴裙媲美。由昔及今,由他人及己,续写对榴花的欣赏。说:“何须拟,蜡珠作蒂,缃彩成丛。”笔力顿挫,反衬石榴花之好。温庭筠《海榴》诗:“蜡珠攒作蒂,缃彩剪成丛。”这里一反温氏之诗意。这里用缃彩花树作比。六朝唐宋立日春剪彩为花,曾有诗云:“白雪剪花朱蜡蒂”。词人认为榴花艳似舞裙,更不须用剪缃彩作的假花相比。  “谁家旧家殿阁”之下由一般榴花突然写到旧时宫殿榴花,他却是据唐朝故事写的。《洪氏杂俎》说杨贵妃曾在骊山遍种石榴。“谁在旧家殿阁?自太真仙去,扫地春空。”借唐玄宗去蜀,贵妃马嵬自缢事,而暗喻宋王朝德祐之难后亡国之事。王沂孙身历亡国情境,借古今兴亡国辙迹,这几句话是假借石榴话古,实则伤今。“朱幡护取,如今应误花工”,典出《西阳杂俎。支诺皋下》。唐玄宗天宝年间,有处士崔玄者在洛阳居住。有一个叫阿措的女郎告诉他:“各位女伴都住在花囿中,每次都被恶风所挠。崔玄依其言,在苑中立了一个朱幡。在东风振地时,苑中繁花无损。石阿措即安石榴。众女伴都是花精。词引入此故事,是说而今却再无花工设幡来护惜石榴。  “颠倒绛英满径,想无车马到山中”由宫中榴花转写山中榴花。这二句,是融化韩愈《榴花》诗“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青苔落绛英”的诗意,诗中有很浓的山野情趣。写榴花花开花落,无仕女到山里看花。从而赋予榴花以清新洒脱的品格。“西风后,尚余数点,犹胜春浓”三句作结,借“万绿丛中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之意,反映了榴花的自然美,不因西风而减,反胜过“五月榴花照眼明”时,表现词人欣赏榴花并不在于一片繁红。结尾从榴花由盛转凋着眼这就和上阕“西邻窈窕,独怜入户飞红”、“何须拟,蜡珠作蒂,湘彩成丛”等句,互相照应,这里自有一种高贵的品格蕴含其中,歌咏了亡国后逸人高士的高贵品质。  这首咏榴花的词,王沂孙自然流露的是对榴花的鉴赏。词中正面描绘很少,而是用前人咏榴花的诗词和种榴故事来烘托出榴花的美。
王沂孙●高阳台  残萼梅酸,新沟水绿,初睛节序暄妍。
  独立雕阑,谁怜枉度华年。
  朝朝准拟清明近,料燕翎、须寄银笺。
  又争知、一字相思,不到吟边。
  双蛾不拂青鸾冷,任花阴寂寂,掩户闲眠。
  屡卜佳期,无凭却恨金钱。
  何人寄与天涯信,趁东风、急整归船。
  纵飘零,满院杨花,犹是春前。
  王沂孙这首词以一个闺怨口吻,表达了一种妻盼归的心情。这首词和其传统风格有一些区别,风格较为平缓,和北宋词风相类。  起句写江南的春色:“残萼梅酸,新沟水绿,初睛节序暄妍”,带残萼的青梅含酸;门前沟水澄绿。描写雨后初睛景色。清明时节,江南风光清丽。孙舣《菩萨蛮》写梅子初生:“含章(宫殿名)春欲暮,落日千山雨。一点著枝酸,吴姬先齿寒。”“池塘雨后添新绿。”蔡伸在这里写雨后池水新涨景色。词人有共同的感受。  “独立雕阑,谁怜枉度华年。”雕阑是楼上木雕阑干,借指登楼。登楼倚阑,春色暄妍。游子未归,谁与共娱。叹年华枉度也。“枉度”柳永《定风波》中曾有句“年少光阴虚过”。再看辛弃疾《满江红》曰:“人去后,吹箫声断,倚楼人独。满眼不堪三月暮,举头已觉千山绿。但试把一纸寄来书,从头读。”所写女子春日登楼睹景怀人之情事亦同,却是所念之人有“一纸寄来书”,又不同于柳词之“音书无个”。词中情事相同,思路也颇为一致。但表达方式却由于词人作品风格不同和其词中人物差异而稍有不同。  “明朝准拟清明近,料燕翎、须寄银笺。又争知、一字相思,不到吟边。”清明时节已近,料想远方会飘来他的消息。但哪想却音迹杳无。这几句意思层次转折,构思较为奇特。表达了盼信而又怕无信的繁杂情感。燕子传书之说,由来已久,江淹《杂体诗。拟李都尉从军》就写道“袖中有短书,愿寄双飞燕”。孙惟信《昼锦堂》词“燕翎难系断肠笺”,作反面写。“吟边”,意犹“诗名”、“词中”。陆游《身世》诗:“吟边时得寄悠悠。”这片主要写女人在晚春时节,怀念远方的人。下片笔锋一转,表达女子相思之苦,盼望远方的人归来之情。  “双蛾不拂青鸾冷,任花阴寂寂,掩户闲眠。”女子一春不事妆饰,无意赏玩,掩户闲眠。她双眉不画,冷落鸾镜,是“谁适为容”之意。春光独对,愁闷徒添。无意欣赏“屡卜佳期,无凭却恨金钱”,唐人于鹄《江南曲》曾作“众中不敢分明语,暗掷金钱卜远人。”屡次用金钱占卜行人归否,都无凭据,因此怪起金钱来。从占卜无凭,讲到心理状态,直抒其恨,其怨。“何人寄与天涯信,趁东风、急整归船。”表达心意:希望有人代自己向天涯游子带去书信,盼他趁东风。三月桃花水涨,马上准备归舟,返程会快些。表达出迫切愿望,盼对方书信又怕不得其相思一字之意自然映衬。写词极为巧妙,处理很得体。  “纵飘零,满院杨花,犹是春前”,让远方的人“趁东风”出发,点明上几句盼归、促归意思。并且呼应“谁怜枉度华年”使全篇浑然一体。远方的人赶紧在春尽之前回来吧,尽管到达时已是柳绵吹尽时候,只要有几天春天日子,就不会让今年春天完全在孤独中溜走。
王沂孙●高阳台·和周草窗寄越中诸友韵  残雪庭阴,轻寒帘影,霏霏玉管春葭。
  小帖金泥,不知春在谁家。
  相思一夜窗前梦,奈个人、水隔天遮。
  但凄然,满树幽香,满地横斜。
  江南自是离愁苦,况游骢古道,归雁平沙。
  怎得银笺,殷勤与说年华。
  如今处处生芳草,纵凭高、不见天涯。
  更消他,几度春风,几度飞花。
  周草窗即周密,和王沂孙是经常词赋相和的朋友。他们常常在越地游山玩水。互相赋和。周密曾作有《三姝媚》送王沂孙,王沂孙也赋词相和。后周密作有《高阳台》给很多词友,王沂孙也作了这首词对答。  “残雪庭阴,轻寒帘影,霏霏玉管春葭。”“残雪庭阴”写庭院背阴处还留有残雪。“轻寒帘影”春寒料峭,风动帘拢。“霏霏玉管春葭”,古时季节变化,用箫管十二,置芦苇(葭)灰于孔中,室内封闭,蒙上罗彀,那一节气到了,那一律管葭灰就飞出。“霏霏”春葭灰的飞动貌。玉管即箫管。这句就是讲立春到了。“小帖金泥,不知春在谁家。”回答周密“燕归何处人家。”宋代立春日宫中命大臣撰写殿阁的宜春帖子词,士大夫间当然也自己书写,字用金泥,所以说金泥小贴。这种风俗,元代还有。这里是说改朝换代,当日皇宫不存在了,士大夫散去,何人在这时候用金泥写宜春帖子贴挂?春落谁家?  “相思一夜窗前梦,奈个人、水隔天遮。”写思念杭州如一帘幽梦,但醒来却是水隔绝,天遮断,“个人”当指周密。“但凄然,满树幽香,满地横斜”,是点出周密所在地西泠孤山之畔,说只梦见到满树幽香,满地枝影横斜的梅花的凄凉景色。这里写出“个人”(即周密)生活虽然凄凉,但心态高洁。  “江南自是离愁苦,况游骢古道,归雁平沙”,意谓理解周密怀念越友及旧游地的离情。江南春色自是最让人感受到离愁之苦的。“江淹《别赋》:”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都是写江南离愁之苦的。春色之妍,与离愁之苦,对比强烈。  “况游骢古道,归雁平沙”,纵青骢马游过的古道和时舟行所见的平沙落雁呢!和周密词中的“残寒梅未绽,正潮过两陵短亭逢雁”相近。“怎得银笺,殷勤与说年华。”想写信对周密表示慰藉笔触从跌宕转为平收。想到你的怀念,便想觅得银泥花笺,不嫌词费的和你讲一讲如今江南春天物华。  “如今处处生芳草,纵凭高、不见天涯。”此处又笔转别恨,细数离怀。呼应周密原词:“归鸿自趁潮回去,笑倦游、犹是天涯。”从越倦游归去,此身还远在天涯。周密词“萋萋望极王孙草”说确实如今到处长满了春天芳草,登高望远,已不见你所在之处。这二句和晏殊《蝶恋花》“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用笔正相反。柳永词《人声甘州》曾有句:“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归思难收。”和此句描写手法相似。  “更难消,几度东风,风度飞花”,讲这样的离别相思,人将老去,怎能消几番春风来,春花谢呢!和“不知春在谁家”、“殷勤与说年华”等句相照应,围绕离情说,却有春光无主,好景不常的感伤。王安石诗“不知乌石岗头路,到老相寻得几回”,和此句意思相近,但沉痛过之。  周密在原词中曾有句“雪霁空城,燕归何人家。”王沂孙在词中也有类似句子,同时抒发了“可怜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感慨。在朦胧的亡国的哀感蕴藏在胸中,却无所依托,只好写出离愁别绪。
王沂孙●醉蓬莱·归故山  扫西风门径,黄叶凋零,白云萧散。
  柳换枯阴,赋归来何晚!
  爽气霏霏,翠蛾眉妩,聊慰登临眼。
  故国如尘,故人如梦,登高还懒。
  数点寒英,为谁零落,楚魄难招,暮寒堪揽。
  步屧荒篱,谁念幽芳远。
  一室秋灯,一庭秋雨,更一声秋雁。
  试引芳樽,不知消得,几多衣黯。
  王沂孙在元朝初年曾出任学官。后解除“庆元路学正”职事到故乡绍兴。词人归乡之心情颇为复杂。  事元非其所愿,故国之恋深深地敲击着他的胸膛。在这首词中,作者用较为隐蔽的手法表达了这种复杂的情感。  “扫西风门径,黄叶凋零,白云萧散”。从秋景起笔,意即“西风扫门径”,西风有知,似乎知主人归来,殷勤地扫除门径以示迎接。西风吹得黄叶凋零了,白云萧散了。凋零、萧散,其实正是作者当时的心境的反映。此番回到故乡,他并没有感受到一般应有的那种温暖与亲切。内心有着一种难以明言的隐微情绪。“柳换枯阴,赋归来何晚!”辞官四年,自无荣耀之感,却有点悔恨的意思。离开鄞县时,碧山曾作《齐天乐》:“正恐黄花,笑人归较晚。”心境相同。  回归故乡时,王沂孙似乎是悔恨出行的失计,不免自怨自艾,心里颇不是滋味。“爽气霏霏,翠蛾眉妩,聊慰登临眼。故国如尘,故人如梦,登高还懒。”流露出这种复杂的心绪。  “爽气霏霏”,形容开朗的山容纷然而呈。“霏霏”气流纷起。“翠蛾眉妩”,具体描绘故山的山容,从两个方面连续使用比喻,以眉喻山曰:“翠蛾”“眉妩”都是类比山峰状似美女眉毛。此情此景,诚然可以使作客归来的人感到赏心悦目。“故国如尘,故人如梦”,在登临之际,徒增愁思,意兴索然,虽美景在前,也懒于一顾了。欲登临和懒登高相对,以见其愁情之重。登高怀远,招来宋室覆亡之感慨,朋友沦替之伤悼,情难自禁,则又不如不上这山为好了。“登高还懒”,和“怕见夜间出去”李清照心绪相同。  “数点寒英,为谁零落”,是作者的自我惋惜。“楚魄难招,暮寒堪揽”,意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这几句,写法相当深刻,意味相当沉痛。至于“步屧荒篱,谁念幽芳远”二句,则是与上文的“寒英。”“零落”紧相连接的,写得参差错落,显得章法变换多姿。  “一室秋灯,一庭秋雨,更一声秋雁”是此词最精彩的笔墨,用三排比短句。描绘出了一种清冷孤寂的境界,秋灯、秋雨、秋雁,所衬托的不过是一颗秋心而已。“试引芳樽”,以借酒浇愁,愁更愁“不知消得几多依黯”作结,“依黯”这个词语与“依依”和“黯黯”结合,承上“故国如尘,故人如梦”,比泛言“愁苦”,要细致,要准确,值得细细玩味用它来表示这首词所包含的复杂的情感意绪,还是很确切的。  王沂孙之词,曾被评为较为“深”、“厚”。含蓄较为丰富,表达词意用笔转折,耐人细细体味。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评价较为贴切:“词味之厚,无过碧山。”
王沂孙●扫花游声  商飙乍发,渐淅淅初闻,萧萧还住。
  顿惊倦旅。
  背青灯吊影,起吟愁赋。
  断续无凭,试立荒庭听取。
  在何许。
  但落叶满阶,惟有高树。
  迢递归梦阻。
  正老耳难禁,病怀凄楚。
  故山院宇。
  想边鸿孤唳,砌蛩私语。
  数点相和,更著芭蕉细雨。
  避无处。这闲愁,夜深尤苦。
  王沂孙在咏物词上有较为独到之感觉。这首词是从欧阳修《秋声赋》中转换而来。周颐《蕙风词话》中首评论其为:“以性灵语咏物,以沉著之笔达出。”  欧阳修在《秋声赋》云“欧阳子方夜读书,闻有声自西南来者,悚然而听之,曰:异哉!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发端三句即由此化来。商飙乍发,渐淅淅初闻,萧萧还住。写秋风乍起,秋声随作的声势。古代用五音和方位配春夏秋冬四时,商声主西方属秋,秋风故云商飙。概括了欧阳修洋洋洒洒几十字所作的描写。“乍发、渐、初闻、还住”一系列支作,将秋声散在的听觉形象写得起伏宛然、张弛有致,将秋风秋声写得姿态卓立、声势宛然。“顿惊倦旅”,写词人闻秋声感羁旅之苦,词人的境遇较为凄惨。“顿惊”与“乍发”呼应,将秋声与情怀拍合一处。笔势转折。秋声是人惊起时所闻,倦旅之怀是闻秋声所发。咏秋声意在于其情,故意境顿深。“惊”字承前之秋声,熔铸行旅之梦被打断的缘起与惊醒后的神态;启后之倦旅,它又是对秋声触目惊心的心态。“背青灯吊影”,写词人身受漂泊不定、孤寂不堪的羁旅之苦,和一种凄凉的心境:形单影只,独影孤灯,本已情伤。灯影的幽冷摇曳动荡不定,秋声相和。使人倦旅之心顿生,只好借赋咏,抒发心中愁绪。  下面由心情又转写秋声。“断续无凭”这里则写有意追寻秋声。“试立荒庭听取。”一句以“听取”的方式追寻时断时续终于悄然无息的秋声,通过客舍到荒庭的转换,为从听觉转至视觉作了巧妙而又自然的过渡。以下秋声已住,无处追寻,仿佛秋声留下的足迹。“无凭”是感觉,“但有”是视觉,树叶落后更觉峥嵘。在秋声中徒增冷寂和凋零。此段写法独到,即见无处寻声,却有迹可见的水尽云生,在凝重质实中见出清刚流转。  上片秋声是所闻、所感、所见。“迢递归梦阻”是上片“顿惊倦旅”的进一步铺陈。“归梦”为秋声所断,在“倦旅”中,思乡之情段段。“归梦阻”之“阻”,一表归梦为秋声所断,二表时间渺渺,空间遥遥,梦醒后也有家难归。有家不能归,是为不幸,归梦都难成,又何幸焉。客居的孤寂中闻秋声且见落叶飘零之形色,愈益感发他老病交加的凄楚,比之倦旅之情,悲苦过之矣。“阻”所隐含的秋声惊梦,“老耳难禁”暗示的凄楚秋声,均处处遥遥切合题旨,含蓄而曲折,想象较为丰裕自如。  既然归期遥遥,就只有异乡的秋夜遥想故乡,自我慰藉,词人在秋声中展开对故乡的想象:孤雁唳鸣,寒蛩哀吟,雨打芭蕉,透露出凄惶孤寂的意味。比之异乡所闻秋声,愁苦交织,令人肠断心碎。思乡或归家能解脱愁怀,岂料客居愁,归家更愁。“避无处”,这愁又是与秋声相感发的,秋声无处不在,此愁也无有已时,这是秋声所感发的愁怀的第三层曲折。将秋声与愁怀推至悲苦不堪的极致,笔致极为拙重含蓄。“这闲愁,夜深尤苦”,愁而曰“闲”,是以轻淡之笔写郁结之情。绾合种种愁思一处,在夜深人静、无可诉说的背景之中,显得格外“尤苦”。  这首词有很新颖之处,无论在咏物赋情,还是在布局构思上。在词中表达了一种倦旅思归、欲归不能、老病缠身的难言之痛、亡国之恨和身世之悲。
王沂孙●长亭怨慢·重过中庵故园  泛孤艇、东皋过遍。
  尚记当日,绿阴门掩。
  屐齿莓苔,洒痕罗袖事何限。
  欲寻前迹,空惆怅、成秋苑。
  自约赏花人,别后总、风流云散。
  水远。
  怎知流水外,却是乱山尤远。
  天涯梦短,想忘了、绮疏雕槛。
  望不尽、冉冉斜阳,抚乔木、年华将晚。
  但数点红英,犹记西园凄婉。
  这是一首专写感怀旧游的词。王沂孙一改填词用典多惯例,这首词用典极少,文辞稍显简淡的情感曲折跌宕,用语波峭起折,也堪称一首佳作。  “泛孤艇、东皋过遍。”写重访中庵故园。扣准本题。“孤艇”,词人孤身一人重游,流落出访故地的落寞。“东皋过遍”之“遍”字说明作者足迹遍至东皋,留连徘徊。烘托出情境。词人对此地蕴含深情,此次特地前来追寻旧游之地。照下文“欲寻前迹”,足见发端伊始,虽入手擒题,却并非一览无余。曲意直笔,颇耐人寻味。  “尚记当日”点明下文是对往昔的追忆。“绿阴门掩”,表明当日中庵园林的清幽,景境宜人而访者少。“屐齿莓苔”,指游览之事:“酒痕罗袖”,是讲宴乐的。正所谓“事何限”表明事情的范围。而“记当日”指时间。昔日中庵园林的清幽无限与当日交游、乐事的欣愉雅致相互生发映衬,给人印象颇佳。  “欲寻前迹,空惆怅,成秋苑”。笔锋转至今日。履旧迹,寻前踪。一切皆已渺然。旧日舞台歌榭,已雨打风吹去。怡人春光。亦复化为令人惆怅的一片秋色。斗转星移,世事沧桑。“成秋苑”用李贺《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梨花落尽成秋苑”诗句。  “欲寻前迹”本应接在“东皋过遍”之后,词人却把它置于“尚记当日”后面,是一种腾挪之法。这种利用“时间差”的写法,造成今昔的强烈对比,和笔势上的波峭回环之感。词人同时还辅以不同的景致和虚实相生的描写,进一步加强了这种对比。昔之欢游,“绿阴”、“莓苔”的春色点染,乐景独好;今之萧条,一片“秋苑”的悲秋笔墨,哀感十足。昔日之乐何其乐,今日之哀何其哀矣。追忆昔游是出于想象,本是虚写。用了“屐齿莓苔”、“酒痕罗袖”的具体可感的细节,变得历历可见,足见词人对昔游的怀恋之深。重游寻迹,望故园萧条迹渺,感慨无穷,却将万端感慨凝为“空惆怅”一语,用“成秋苑”的写意笔墨,世间沧桑都言尽,寓不尽之意于象外言外,极为空灵,此正是碧山过人之笔。“空惆怅”感发于中庵园林的今昔相比,和与故人流散之哀,故而下启“自约”数句。“自约赏花后,别后总,风流云散”两句写出故人之离散。以风云流散变幻飘渺不定之姿,写人间别离,妥贴空灵而凄美可感。“总”字遥合于“孤”,写尽人去园空,形单影只相别久矣之感。孤寂的情怀和惆怅的眼睛。贯穿于故园之忆,之寻的过程,非常传神,是词人精心提炼的效果。  “水远”。二字起头,于奇峭中透视常理,写法非常独特,不落俗套。于叙情之处,戛然收束,寓情于景,让人体味个人情改,颇为曲折。“水远”在景致上是遥应“泛孤艇”之所见。上片歇拍将故人离散的实事,幻为一片风流云散。“水远”则是紧承其命脉而来。却以山高水远进一步渲染离散之实。故人的萍踪渺然苍茫里,更加反托出词人怀念之情的悠深缠绵。又以“怎知”“却是”的虚字进一步勾勒,欧阳修《踏莎行》有“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之句,正是水远,表意浑厚。  “乱山尤远”。则知水远山长在前人笔下,超越自身美感,象征着天各一方的深沉的意蕴。这三句在淡墨无华中,具有浑厚的艺术感染力。在层层递进之中,融进了词人多少怀恋和伤离之情。“天涯梦短”,以“短”状梦,精警峭拔。是承上启下之转折,它承前反扣山长水远的天涯隔阻,束后则点出天涯未归之人的处境。“想忘了、绮疏雕槛”。“绮疏雕槛”,中庵园林的亭台楼榭。“想忘了”是体贴故人迟迟不归之婉辞。梦短路遥,是一种叫人割舍不断的痛苦无奈。短梦沟不通花花天涯的阻隔,使故人无可凭依。因而显见词人对故人的同情的了解。  “望不尽,冉冉斜阳,抚乔木,年华将晚。”再折回眼前之景,收束全词。它上承过故园的各种感怀,历层层曲折,极自然地以眼前景作结,正写出词人的情感变化。叙写的景色萧然:一片斜阳晚照、数点残花映红。“望不尽,冉冉斜阳”由周邦彦《兰陵王。柳》中的“斜阳苒苒春无极”名句而稍加变动。
 
  “春无极”改为“望不尽”极写中庵故园今日秋苑的无限萧条。“春”“望”之变,与“重过”故园的题旨相扣。“抚乔木、年华将晚。”《世说新语。言语》载:桓温北伐,前种之树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折条,泣然流泪。“冉冉斜阳”所描绘的日暮黄昏之景,使人易生苍凉迟暮之感。“望不尽”,更引出对人生的渺长和惆怅的反思。“抚乔木、年华将晚”进一步渲染此情此景。词中将这种迟暮之悲由外围、外景、外物引向内心深处,使之情景生发,汇融成为绮丽中带悲壮、淡远中寓苍凉的意蕴浑厚的意境。使人意感横生,情景交加,在烟霭苍茫之处,感慨则纷至皆来。但数点红英。犹记西园凄婉:在斜晖脉脉的中庵故园里,只有几点残存的红英,经历了风风雨雨的洗劫,目睹沧海桑田的变换,在由极或到极衰的转换中,也定是凄怆已极吧。对人、对花,皆是如此。
王沂孙●天香·咏龙涎香  孤峤蟠烟,层涛蜕月,骊宫夜采铅水。
  汛远槎风,梦深薇露,化作断魂心字。
  红甆候火,还乍识、冰环玉指。
  一缕萦帘翠影,依稀海天云气。
  几回殢娇半醉。
  剪春灯、夜寒花碎。
  更好故溪飞雪、小窗深闭。
  荀令如今顿老,总忘却、樽前旧风味。
  谩惜余熏,空篝素被。
  词人王沂孙生于南宋理宗在位之时,他的平生跨宋元两朝。南宋灭亡后,元朝总管江南浮屠的僧人杨琏真伽,盗发在会稽的南宋帝后陵墓。在启棺时,宋理宗的容貌如生时,有人说是因为含有夜明珠。掘墓者为了沥取水银,竟将其尸倒悬于树间,惨状不忍目睹,后又把他的骨头遗弃在草丛之中。有一个叫唐钰的义士,闻听这个消息悲愤异常,邀集乡人,收拾帝后遗骸埋葬。唐钰、王沂孙等人结社填词,以“龙涎香”、“白莲”、“蝉”、“莼”、“蟹”等为题,抒发亡国之痛。  龙涎香是海洋中抹香鲸之肠内分泌物,并非龙吐涎之所化。抹香鲸是一种海上鲸鱼,长达五六丈,鼻孔位于头上,常露出水面喷水,想象为龙,据传有云气罩护。“孤峤蟠烟,层涛蜕月,骊宫夜采铅水”,叙写词人对于龙涎所产之地以及鲛人至海上採取龙涎之情景的想象。“孤峤”实在指的就是传说中龙所蟠伏的海洋中大块的礁石,让人不由想到奇幻的想象。至于“蟠烟”二字所写的蟠绕的云烟,指的就是传说中之所谓“上有云气罩护”,而碧山在“烟”字上用一“蟠”字,想到龙蛇之类的“蟠”伏。短短的四个字,碧山已写出了他对于龙涎之产地,和海峤的奇妙景象。次句“层涛蜕月”写鲛人至海上采取龙涎时之夜景。“蜕”月,使人引起对龙蛇的联想。意谓月光在层涛中的闪动,如同自层层波浪的蜕退中吐涌而出,又正似龙蛇之类鳞甲的蜕退。“蜕”字,即紧扣题目,又写出月光闪动的情景。是用得极奇妙而又极为恰当真切的一个字。而且此一“蜕”字,正好与上一句的“蟠”字遥遥相对,文法上极工整,同样强烈地暗示着对于神话中所传说的“龙”的想象。“骊宫夜采铅水”,“骊”字盖指骊龙而言,“骊宫”谓骊龙所居之地,遥应首句“蟠烟”的“孤峤”。“夜”指取龙涎时为夜晚,和前面所表示的“月”相应。而且用“铅水”以代龙涎,为读者提供了极为多义的暗示。龙涎乃是铅水,是一种白色的,有香气的铅水。  至于就章法结构而言,则从首句“孤峤”之写地,次句“蜕月”之写夜,至此句“採铅水”之写事,过渡自然,而不平淡。“讯远槎风”便写其和“骊宫”相去已远。“汛”字为潮汛之意:“槎”字指鲛人乘槎至海上采取龙涎,随风趁潮而远去,于是此被採之龙涎遂永离故居不复得返矣。此典出自张华《博物志》“有人居海上,年年八月见浮槎去来不失期。下面”梦深薇露“,写此龙涎被採去以后之遭遇。”薇露“意指蔷薇水是一种制造龙涎香时所需要的重要香料。然则此远离故土之龙涎当其在”薇露“之香气中共同研碾之时,怀念过去,梦想未来。故曰”梦深薇露“也。”化作断魂心字。“碧出既将龙涎视为如此有情之物,于是此有情之龙涎遂于经过一番研碾之后化而为”断魂“之”心字“。”心字“原来正是一种篆香的形状,明杨慎《词品》即曾载云:所谓心字香者,以香末萦篆成心字也。”“心字”原为龙涎香被制成之后所可能实有之形状,只是碧山在“心字前又加了”断魂“二字,更着重描写龙涎化为”心字“以后凄断的心魂。自”汛远槎风“之遥远的追忆,经过”梦深薇露“之磨碾的相思,到”化作“”心字“的凄断的心魂,想象之丰富,感受之深锐,则非常人所能揣度也。  “红甆候火,还乍识、冰环玉指。一缕萦帘翠影,依稀海天云气”,写龙涎被焙制成的各种形状,和被焚时的情景。“红甆”指存放龙涎香之红色的甆盒,“候火”指焙制时所需等候的慢火。至于“冰环玉指”则当指龙涎香制成的形状。王沂孙把“冰环”与“玉指”连言,如同写女子之纤手玉环,遂使读者顿生无数想象。前面还有着“乍识”二字,用得奇巧。一“乍”字但通出初睹佳人的惊喜之状,写出龙涎香之珍贵与味之精美。“一缕萦帘翠影,依稀海天云气”,真切地写出了龙涎香被焚时“翠烟浮空,结而不散”的实景,而且更在帘前一缕翠影的萦回中,暗示了多少磨难而不毁两情缱绻的相思,更在海天云气的依稀想象中,暗示了多少对当年海上的“孤峤蟠烟”的怀念。  上半阙在一缕香烟的萦回缥缈中,把对龙涎香制作的过程做了总结。下半阕从“几回殢娇半醉”到“小窗深闭”,通过上阙龙涎香本身的叙写,而开始回忆起当年在焚香之背景中的一些可怀念的情事来。  “几回”是怀想当年之事也。“殢娇半醉”的“殢”原为慵倦之意,此处意为半醉时的娇慵之态,自当为男子眼中所见女子之情态。此着重写焚香一事。“剪春灯、夜寒花碎”,接写女子之动作,写一女子之剪灯花而已,春是“春”灯,花为碎花,便显出了无限娇柔旖旎之情调,“夜寒”则以窗外之寒冷反衬窗内之温馨。“更好故溪飞雪、小窗深闭”,窗外的严寒飞雪“深闭”的“小窗”中“殢娇半醉”之人的“剪春灯”此处写情写事,出语甚妙。“故溪”,原为当日故园家居时所经常享有之情事,又遥遥与前面的“几回”相呼应。龙涎香之所以可贵,原在其有着一种“翠烟浮空,结而不散”的特质,特别是在“密室无风处”。此处写人事是虚笔,实乃写龙涎香也。  “荀令如今顿老,总忘却、樽前旧风味”把前面所着意描写的焚香、剪灯等温馨旖旎的情事,蓦然一笔扫空,有无限悲欢今昔之感在于言外。“荀令”据习凿齿《襄阳记》所载云:“荀令君至人家坐幕,三日香气不歇。”指的是三国时代尚书令荀彧。“荀令”素爱熏香。“荀令如今顿老,总忘却、樽前旧风味”,王沂孙意为如今之荀令已经老去,无复当年爱熏香之风情况味矣。“顿”字,刻意描写光阴之消逝、年华之老去恍如石火、电光之疾速。“樽前”则正与前面之“殢娇半醉”相呼应,可见其温馨如彼之往事,固久已长逝无回,甚至在记忆中也难于追忆了。因而“总忘却”忘却不易,因此“谩惜余熏,空篝素被”,无限往事虽空而旧情难已。“篝”字指的是熏香所用的熏笼,香于笼中而熏的衣物。如今既已不复有熏香之事,是“篝”内已“空”矣。独留一丝怅然而已。  然而此“余熏”虽然尚在,而往事则毕竟难回,故曰“谩惜余熏”也。碧山此词,于结尾之处,写一种难以挽回的悲哀,让人低回宛转、怅惘无穷,所写的主题虽然只是无生命、无感情的龙涎香,多借用典故,但在丰富的想象和精心地组织和安排下,让“物”有人情。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7 | 显示全部楼层
仇远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仇远(1247-?)字仁近,一字仁父,号山村,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咸淳间与白挺同以诗名,人谓之仇白。张雨、张翥、莫维贤皆出其门。宋亡后,《乐府补题》及月泉吟社皆有其诗词。大德九年(1305),为溧阳州学教授。方回《桐江续集》卷三四《送仇仁近溧阳教序》曰:“吾友山村居士仇君远仁近,受溧阳州教,年五十八矣。”寻以杭州知事致仕,自号近村,又号山村民。延祐七年(1320)张翥作《最高楼。为山村仇先生寿》词云:“方寸地,七十四年春。”盖享高年据冯登府《无弦琴谱跋》,仇远家馀杭后垕上之仇山,高文简为作《山村图》。  后居虎林白龟池上。晚,归老西湖,偕林昉、白龟池、吴大有、胡仲弓辈七人,以诗酒送年。卒葬杭州北山栖霞岭下。有《金渊集》六卷,《仇山村遗集》一卷。词有《无弦琴谱》二卷,刻于《疆村丛书》。尝为张炎《山中白云词》作序,自谓“词尤难于诗”。“予幼有此癖,老颇知难,然已有三数曲流传朋友间,山歌村谣,岂足与叔夏词比哉。”
仇远●齐天乐·蝉  夕阳门巷荒城曲,清音早鸣秋树。
  薄剪绡衣,凉生鬓影,独饮天边风露。
  朝朝暮暮。
  奈一度凄吟,一番凄楚。
  尚有残声,蓦然飞过别枝去。
  齐宫往事谩省,行人犹与说,当时齐女。
  雨歇空山,月笼古柳,仿佛旧曾听处。
  离情正苦。
  甚懒拂冰笺,倦拈琴谱。
  满地霜红,浅莎寻蜕羽。
  仇远也是由宋入元时人。王沂孙曾有同调同题的词,影射杨琏真伽盗窃南宋帝后陵寝的暴行。仇远这首词和其风格极为相近,也是借咏蝉寄寓了深沉的家国之思,身世之痛。  “夕阳门苍荒城曲”:返照夕阳,萧条门巷,地僻城荒,渲染了悲凉气氛。接着把笔触转向吟咏的主体秋蝉。“清音早鸣秋树”:蝉鸣声凄清幽怨,从树上传出,使人秋意顿生。“早鸣”二字意谓有倾诉不尽的愁苦。薄剪绡衣改用拟人手法摹绘其身姿:清秋时节,露冷风寒,可是她仍然穿着极薄的“绡衣”。呆立枝头,独自忍受着寒冷和空寂的煎熬。“凉生鬓影”是示现通体皆寒的形象。时令的转换和环境的变迁使其痛苦异常。这里把秋蝉喻薄命美人,以抒发自己身世没落的悲哀。“独饮天边风露”写蝉境况之窘迫。“凉生鬓影”形容枯槁还要去饮风啜露,有谁能堪?处境如此,谁为之奈何!天高渺清远,蝉孤独窘迫,词人把二者映照开来,构成一种较为独特的意境。或可表示词人希冀摆脱自己欲念的一种自我表白吧。  接着“朝朝暮暮”延伸了时间,“蓦然飞过别枝去”拓展了空间。不论何时何地,哀痛于心的蝉,不停地将心中的哀伤倾诉。悲鸣不能自已,痛苦又何堪。但只要“尚有残声”,她就不会噤而不发。威势逼人的风刀霜剑,怎能使她慑服。这段文字缓急相间,起落有致。音韵巧妙,声音变化,而又部分重沓,表达出缠绵悱恻、悠悠不尽的情思。  上片在写蝉时,先写在特定时空中蝉的凄苦忧愁,后来拓展时空范围,大大地加强了写蝉的广度和深度。  “齐宫往事谩省”,引出兴亡之感来。齐女化蝉,古老的故事至今仍不时地在人们的脑子里闪现,常以它为话题,谈个不休。可是如今连齐女的化身——蝉也已悄然离去,雨后空山,烟月古柳,又何处可觅踪。清脆的鸣声、终归是梦幻而已。这是因宋陵被侵,引发词人怀旧的情怀。“齐女”已消失,宋陵被毁坏了,故国已不堪回首,痛彻肺肝也。“拂冰笺”、“拈琴谱”了。“冰笺”和“琴谱”总会令人睹物思故的。“满地霜红”道出:深秋时节霜风凄紧,惨红的叶子飘浮于地,倩影杳然,令人思念不已。只好寻觅秋蝉亡去前脱下的外壳,以寄托自己深长的情思。  这是一首借蝉咏情之词。故国之思,身世之痛和对当朝统治不满。都借本来不相及的蝉而咏出来。融化“齐女化蝉”的古老传说,巧连“蝉”“人”。使词人一肚子难于诉说的对处境的不满托蝉而一股脑地倾吐出来,可谓意味极为深永。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褚生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褚生,德祐时太学生。
褚生●百字令·德祐乙亥  半堤花雨,对芳辰、消遣无奈情绪。
  春色尚堪描画在,万紫千红尘土。
  鹃促归期,莺收佞舌,燕作留人语。
  绕栏红药,韶华留此孤主。
  真个恨杀东风,几番过了,不似今番苦。
  乐事赏心磨灭尽,忽见飞书传羽。
  湖水湖烟,峰南峰北,总是堪伤处。
  新塘杨柳,小腰犹自歌舞。
  1275年(宋恭宗德祐元年),皇帝年幼,朝政大权操纵在贾似道这个奸相手中。元兵大兵南下,临安已为其囊中物。朝廷上下恐慌一片。独有贾似道却匿情不报,在杭州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曾有人作诗讽刺他:“山上楼台湖下船,平章醉后懒朝天。羽书莫报樊城急,新得蛾眉正少年。”  这首词《百字令》即作于此时。词的基调较为哀婉动人,令人心中自然升腾起一种对贾氏之流的切齿之恨。在1276年,元兵攻入临安,太后降诏投降,南宋小朝廷临安至此而亡。  上阕写杭州西湖景色。“半堤花雨”起句,扣住西湖。游人绕堤游览,堤上春花凋残、落地如雨:“对芳辰”三月暮春。这样的西湖景观,写得既概括,又形象。“消遣无奈情绪”,“无奈”,空虚廖落、无可奈何。愁绪满腹,赏景排遣,谁知所对芳辰,竟是春意阑珊,反而加重了内心的愁绪。正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酒消愁愁更愁。”下面数句写触目所见,其中浸透了这种对景难排的惜春、伤春之情。  “春色尚堪描画在,万紫千红尘土”春色虽尚堪描画,但如锦如簇的春花已尘落矣。好景不长,大势已去。“鹃促归期,莺收佞舌,燕作留人语。”杜鹃哀啼,呼唤归去。黄莺收起歌喉,春光寥寂;惟有紫燕呢喃,尚作留语。“绕栏红药,韶华留此孤主”:红红的芍药花在栏干边盛开,仍在装点着春色,灼人的红色,却点缀在“万紫千红”已“尘土”的背景之上,使人寂寞,甚至有点惨然!“韶华留此孤主”情景双绘,它既是西湖景色的聚焦点,又是情感流露的突破口。对着“绕栏芍药”,词人心中的凄凉幽怨之情喷发而出,使人顿起惜春、伤春之情。  “真个恨杀东风,几番过了,不似今番苦。”总揽上阙、引出下阙。“真个”表明恼恨已极。东风过了,春意阑珊,令人可恨。细分析词人恨之所在,不是自然界的节序更替,而是人事的沧桑变化。“乐事赏心磨灭尽,忽见飞书传羽”。直陈其事,南宋君臣的宴安享乐如过眼云烟,倾刻磨灭,而军情紧急,北兵将至。  “湖水湖烟,峰南峰北,总是堪伤处。”面对大好河山,而亡国之祸将临,此景此情,令人怎不神伤。字字凄咽,语语沉痛!联系“无奈情绪”其政治内涵,更一目了然了。“新塘杨柳,小腰犹自歌舞。”此景写情,曲笔直书,表达极为含蓄。回到春景,“犹自”两字,用笔拙重,如王安石诗中表意。“隔江犹唱后庭花”。杨柳袅娜,如在东风中舒腰曼舞,它何曾懂得世人忧国伤时的苦痛呢!  这是一首暮春游湖,即景抒怀之作。但诗中表达的意蕴已大大超越了赏景的本身。在国破家亡之际,诗中心中所想的不是花枝柳色,而是国家兴亡。词中的暮春之景,恰如将亡的偏安南宋王朝。清朝陈廷焯在《白雨斋诗话》中评论此词说:“宋德祐太学生《百字令》。《祝英台近》两篇,字字譬喻,然不得谓之比也。此词太浅露、未合风之旨。”这篇评论非作者本意,是陈氏未揣透之。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徐君宝妻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君宝,宋末岳州(今湖北岳阳)人。其妻被元兵掠至杭,不肯从,自投池水而死。存词一首。
徐君宝妻●满庭芳  汉上繁华,江南人物,尚遗宣政风流。
  绿窗朱户,十里烂银钩。
  一旦刀兵齐举,旌旗拥、百万貔貅。
  长驱入,歌楼舞榭,风卷落花愁。
  清平三百载,典章文物,扫地俱休。
  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
  破鉴徐郎何在?
  空惆怅、相见无由。
  从今后,断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徐君宝妻是岳州人,她被元兵俘获至杭,被安置在韩蕲王府。从岳州到杭州,遭到数次侵犯,她都用计得脱。主人因她貌美,不忍杀她。终于有一天,引得主人大怒,要用张、徐巧言先祭丈夫,再嫁与主人妇。在换妆焚香,祭祀完毕,作词于墙壁上,遂投大池死。  “汉上繁华,江南人物,尚遗宣政风流”。此词以追怀南宋起笔,汉上指江汉流域,是女词人故乡。江南指长江中下游流域,本中借指南宋。都会繁华,人物如云。指故国的繁盛。“尚遗宣政风流”,南宋文明源于北宋风流文采。宣、政指北宋政和、宣和年间。“绿窗朱户,十里烂银钩”。千里长街,连云高楼,朱户绿窗,帘钩银光灿灿。  “一旦刀兵齐举,旌旗拥、百万貔貅。”貔貅,猛兽之名,借指侵略者。这里指元兵南犯,势如洪水猛兽。1274年(咸淳十年)元兵自襄阳分道而下,不久东破鄂州。1275年(德元年)三月,南陷岳州,“长驱入,歌楼舞榭,风卷落花愁。”长驱直入的蒙古兵占领了繁华绮丽的汉上江南,如风暴横扫落花。从起笔写南宋文明之繁华,笔锋一转,写元兵大兵南侵,“风卷落花愁”,表达了词人对国破家亡之恨和自身被掳之辱的无限悲慨之情。笔锋一转,女词人以包容博大的气魄和卓越的识见转写宋代历史文化大悲剧,笔力不凡,也表现了女词人超人一等的思维安位。当女词人作此词时,已被掳至临安,临安被陷之景,其触目惊心悲慨之深,是可以想见的。清平三百载,从南宋直扩展至三百年南北两宋。“典章文物”四字,凝聚着女词人对宋代历史文化之反思与珍惜。此四字指陈出有宋一代文化全体。北宋亡于女真,南宋亡于蒙古,灿烂文化三百年,如今扫地俱休!女词人之绝笔,写是历史文化悲剧之写照。此三句承上片而来,但典章文物显然比十里银钩更其深刻,是为巨眼。全词有此三句,意蕴极为遥深。在女词人心灵中,祖国与个人双重悲剧,原为一体。以下写个人命运之悲剧。“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就其深层意蕴言,则是庆幸自身在死节之前犹未遭到玷辱,保全了清白。是足可自慰并可告慰于家国。词读至此,真令人肃然起敬。一弱女子,能在被掳数千里后仍全身如此。非一般人所及!其绝笔之辞气又复从容如此,气度显亦超常。  “破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借用南朝陈亡时徐德言与其妻乐昌公主破镜离散典故,说出自己与丈夫徐君宝当岳州城破后生离死别的悲剧命运,表达了对丈夫最后的深挚怀念。徐郎,借徐德言指徐君宝。同姓而同命运,用典精切无伦,自见慧心。徐德言夫妻破镜犹得重圆,而她们夫妇死节已决。故女词人之用此古典,其情况之可痛实过之百倍。“徐郎何在”?生死两茫茫,惆怅何其多。情变悲愤激烈而为凄恻低徊,其言之哀,不忍卒读。“从今后,断魂千里,夜夜岳阳楼”:从今后,我的魂魄,要飞过几千里路,回到岳阳故土,到夫君身边。从容绝决而又固执不舍,充分体现出能出世而仍入世、置生死于度外的传统文化精神。“夜夜岳阳楼”结笔于岳阳楼,意蕴遥深,亦当细细体味。  女词人在词中对自身被掳艰危之现实,着墨尤多,而寄之以对文明的追思之中,对祖国沦亡亲人永别深致哀悼,写南宋文明之繁盛及横遭蹂躏。在回忆和反思中。下片写徐郎何在与断魂千里,运用悬望与想象。表现了女词人远思之凌空超越。本词另一特点是意境之重、大、崇高。从历史文化悲剧写起,哀悼宋文明的衰亡,词境极为重大。词中表明自己死节之心,将祖国和个人的双重悲剧融汇,意境极为崇高。  历代词评者对其给予很高的评价。刘永济在《唐五代两宋词简析》中的评价很有代表:“读其‘此身未北,犹客南州’与‘断魂千里,夜夜岳阳楼’之句,知其有生为南宋人、死为南宋鬼之意。惜但传其词而逸其名胜,至香百年后无从得知此爱国女子之生平也。”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9 | 显示全部楼层
王易简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王易简(生卒年不详)字理得,号可竹,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宋末登进士第,除瑞安主簿,不赴。入元,隐居不仕。易简笃于议论,多所著述,有《山中观史吟》。《乐府补题》有其咏物词四首,《绝妙好词》卷六载其词三首。
王易简●齐天乐·客长安赋  宫烟晓散春如雾,参差护睛窗户。
  柳色初分,饩香未冷,正是清明百五。
  临流笑语。
  映十二栏干,翠颦红妒。
  短帽轻鞍,倦游曾遍断桥路。
  东风为谁媚妩?
  岁华频感慨,双鬓何许!
  前度刘郎,三生杜牧,赢得征衫尘土。
  心期暗数。
  总寂寞当年,酒筹花谱。
  付与春愁,小楼今夜雨。
  王易简是南宋末的及第进士。南宋都城临安,有西湖这样的美景,想必他在春风得意时必多畅游其处。后来作者又历亡国之事,在晚年着笔,以长安写临安,其个中滋味,亦是难以卒言。  上阕写清明寒食的景象,以“倦游曾遍”提点全文,说明这是对往事的追忆。  “宫烟晓散春如雾,参差护睛窗户。”早晨,宫中烟气飘散,宛如春雾,参差披拂,笼罩睛窗。“春如雾”,读为“如春雾”。词序颠倒,意为增加朦胧之美。这两句写的是清明寒食的情景。据史载,寒食的第三天即清明节。南宋宫中风俗命小内侍在阁门用榆木钻火,先成者赐之金碗和绢三匹。并赐臣僚与臣烛,常谓“钻木改火”。唐诗人韩翃曾有:“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可见唐宫之俗亦如是。这是当日宫廷的一种节日仪式,作者把它加以诗化。  “柳色初分,饧香未冷”,是清明景象。南宋时俗,在寒食和清明时,京城家家用柳条插到门上,叫“明眼”。这便是“柳色初分”的含义。饧,即饴糖,是寒食应节食品。“初分”、“未冷”,初,未指程度。  “正是清明百五”用“正是”明确点出时令。“百五”指寒食节,据载,和冬节正好相距一百零五日,叫寒食,禁火三日。因而称之。  “临流笑语。映十二栏于,翠颦红妒”:一群衣饰明艳的游春女子正倚着栏干,临流谈笑,姿色周围的红花翠柳感到嫉妒。“十二栏干”,出自南朝乐府《西洲曲》:“栏干十二曲,垂手明如玉。”“红”、“翠”,如“红衰翠减”、“绿肥红瘦”、“惨绿愁红”之类常用之来代表繁花绿叶,或花光柳色。“颦、妒”两字是词眼,作景人合一的描写,从侧面有力地烘托出倚栏笑语的女郎们美艳动人之处。连清明前后烂漫娇柔的花柳尚怀生嫉忌之心,反衬姑娘们的美貌多姿。南宋时西湖上有很多可以行乐的地方。从断桥以西到苏公堤,都种繁花柳树,都有一些小亭馆可以休息。这里自有很多“栏干”和“红翠”了。  “短帽轻鞍,倦游曾遍断桥路”。游而至“倦”,想必次数极多。西湖是杭州人常游之地,有钱人常在这里抛金洒银,故有“销金锅儿”之称。作者年轻时便是那“销金锅儿”的常客。联系上面,他的西湖之游大概不单是观赏风景,而包括“风月冶游”在内的。  “东风为谁媚妩”追忆完毕,便是感慨。“媚妩”是娇美之意。东风啊,你今天又为谁酿就这满湖春色呢?这一切恐怕都已经与己无关了。岁月无情,人亦易老,感慨系之,前度刘郎,三生杜牧,赢得征衫尘土。境界拓深,抒发出更内在、更深沉感慨:我就象当年的刘禹锡、杜牧,旧地重游,美丽已不见,只剩些尘土,真有恍如隔之感!“前度刘郎”借于刘禹锡的《再游玄都观》诗中。“三生杜牧”,黄庭坚曾有诗:“春风十里珠帘卷,仿佛三生杜牧之。”杜牧有诗《赠别》:“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作者把自己比作是杜牧的后身,这大概是指的自己在美好的春日里重到西湖所产生物是人非、难以为怀的感慨。由此引出下文:“心中暗数。总寂寞当年,酒筹花谱。”酒筹,喝酒时用以计数的筹子。花谱,指记载四时花卉的书籍。这里“酒筹花谱”指宴游玩乐之事。自己美好的心愿都已落空,再不可能象以前那样地宴饮畅游、尽情欢乐了。心境沮丧已极,而“屋漏偏逢连阴雨”这时,夜幕降临,淅沥细雨敲打心头,一股愁闷的阴影不觉悄悄袭上心头。“付与春愁,小楼今夜雨”,往日欢游,化为今夜酿愁的春雨。词不直抒而曲笔,使词意显得委婉蕴藉,更耐咀嚼。  这首词从写景到抒怀。在写景时,又以“夜雨”和“晓烟”护睛相呼应,衬托出词人的心境。作者是宋末进士,国变之后,隐居不仕,属于“遗民作家”。词中借对风月冶游的眷念和追惜。寄托自己对故国的愁思。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9 | 显示全部楼层
唐珏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唐珏(1247-?)字玉潜,号菊山,会稽(今浙江绍兴)人。少孤贫力学,聚徒教授。宋亡,杨琏真伽尽发在绍兴之宋帝陵寝。珏出家资,招里中少年潜收遗骸,葬兰亭山,移宋故宫冬青树植其上。谢翱为作《冬青树引》颂其事。《宋史翼》、《新元史》有传。今存词四首,《全宋词》据《乐府补题》辑录。
唐珏●水龙吟·浮翠山房拟赋白莲  淡妆人更婵娟,晚奁净洗铅华腻。
  泠泠月色,萧萧风度,娇红敛避。
  太液池空,霓裳舞倦,不堪重记。
  叹冰魂犹在,翠舆难驻,玉簪为谁轻坠。
  别有凌空一叶,泛清寒、素波千里。
  珠房泪湿,明珰恨远,旧游梦里。
  羽扇生秋,琼楼不夜,尚遗仙意。
  奈香云易散,绡衣半脱,露凉如水。
  白莲,即指白色的荷花。据《群芳谱》载,荷花的颜色中红白二种居多。全篇围绕“白莲”。用笔,而无一字“白莲”,把白莲作为一个淡妆少女描绘,但白莲的形肖毕现。是咏莲词中的一篇佳作。淡妆人更婵娟,晚奁净洗铅华赋。从外部形象上写白莲本色。紧扣“白”字,花中有人,风姿绰约。“泠泠月色,萧萧风度,娇红敛避”,对首二句的描绘而进一步加以渲染、烘托。“泠泠”“萧萧”描绘了白莲的“淡妆”的同时也写出白莲的精神状态。向以红色娇媚与洗净铅华腻粉的白莲相比,却要“敛避”,以此说白莲之美,则不言而喻。至此为白莲所绘之彩之形,已形神俱得。  “太液池空,霓裳舞倦,不堪重记。”另开一层,借典故来追述白莲受宠的史迹。“太液池”,指唐代大明宫内的太液池,曾内植白莲。《天宝遗事》有关于唐明皇与杨贵妃共赏太液池中白莲的记载。白居易《长恨歌》曾有“太液芙蓉未央柳”的诗句。这些可惜已成历史陈迹,“不堪重记”,同时也为这一层次作个绾结。“叹冰魂犹在,翠舆难驻,玉簪为谁轻坠。”三句,反承“不堪”句意而来,又开一个层次转写眼前白莲的遭遇。“翠舆”喻指荷叶:“玉簪”,花名,与白莲同时开花,花大如拳,色洁白如玉,蕊长似玉簪,故名。翠舆难驻,玉簪轻坠,是指时序更换,指白莲凋零,狼藉池塘,众芳芜秽。“冰魂犹在”指精神未泯。“冰魂”指白莲品质高洁,僧栖白吊刘得仁诗有“冰魂雪魄”云云,可见《唐摭言》。  “别有凌空一叶,泣清寒、素波千里。”以萧索景象为背景,写白莲凋落之后的景况。首先写“凌空一叶”立于千里清寒素波之上,笔意较为奇特。写莲房垂露,在梦里怀恋着它那过去的纷华。“珠”即莲子。“珠房”即莲蓬:“明珰”本为妇女的玉制耳饰,这里盖取“明珰”以代采莲女。写“泪湿”、“恨远”,渲染纷华失去之后的悲凉。羽扇生秋,琼楼不夜,尚遗仙意。转写秋天月夜之下,残荷虽残,而“仙意”尚留。以“羽扇”句写秋,以“琼楼”句写月。奈香云易散,绡衣半脱,露凉如水。总括白莲凋残,虽然冰魂犹在,无奈香消衣脱,冷露凌逼,语调悲凉至极。  这首词写在宋亡之后,最初收于《乐府补题》。经后人考证,《乐府补题》中的全部词作都是暗指发陵事。元灭宋后,其江南浮屠总统杨琏真伽率徒众尽发绍兴宋帝后陵墓,攫财盗宝,弃骨草莽间,人莫敢收。唐珏与林景熙等冒被杀危险收葬于兰亭,移宋常朝殿冬青树一株植焉,作为标志。南宋遗民王沂孙、周密、张炎、唐珏等,赋词唱和,以寄悲情。这些词汇为《乐府补题》。时元朝新立,故词中皆不敢明言,唯有指事抒情而已。这首词蕴涵悲凉感情,寄慨亡国之悲,还是显而易见的。这是一首“长调词”。但构局开合多变,擒纵自如。起笔至“娇红敛避”。以散骈结合的笔法,描绘白莲形象;随之三句忽然另辟天地。“冰魂”三句,转笔收揽,而于下片换头再次转笔,作进一步推阐。用笔,曲折往复,卷舒之间,一无沾滞,显示了长调“构局贵变”的特点。从咏物的角度看,把“白莲”写得形神俱备。写白莲却无二字;寄慨亡国,却也幽极静极。是为一首意境深远的咏白莲词,可与张炎同题词比肩了。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09 | 显示全部楼层
蒋捷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蒋捷(生卒年不详)字胜欲,号竹山,阳羡(今江苏宜兴)人。先世为宜兴巨族。咸淳十年(1274)进士。宋亡后,遁迹不仕。元大德间宪使臧梦解、陆兆“交荐其才,卒不就“。卷《四库总目提要》称其词”练字精深,调音谐畅,为倚声家之榘矱“。周济《介荐斋论词杂著》云:”竹山薄有才情,未窥雅操。冯煦《蒿庵论词》亦云:“其全集中,实多有可议者。”刘熙载《艺概》卷四则云:“蒋竹山词未极流动自然,然洗炼缜密,语多创获。其志视梅溪较贞,其思视梦窗较清。刘文彦为五言长城,竹山其亦长短句之长城欤?”
蒋捷●女冠子·元夕  蕙花香也。
  雪晴池馆如画。
  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
  而今灯漫挂。
  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
  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争耍。
  江城人悄初更打。
  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
  剔残红灺。
  但梦里隐隐,钿车罗帕。
  吴笺银粉砑。
  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
  笑绿鬟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
  元宵佳节是历代词人经常吟咏的话题。在百姓心中,元宵节也最重要,最热闹。蒋捷这首词作于宋亡之后,词中寄寓了他对故国的深切缅怀之情。  全词起笔“蕙花香也。雪睛池馆如画。”即沉入了对过去元夕的美好回忆:兰蕙花香,街市楼馆林立,宛若画图,一派迷人景象。极度地渲染了元宵节日氛围。“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春风和煦,酒旗飘拂,笙箫齐奏,仙乐风飘。据载,宫中曾做五丈多高的琉璃灯。地方更有五色琉璃制成的灯。灯市的壮观,使词人忆起如昨天一般。  “而今灯漫挂。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而今”二字是过渡,上写昔日情景,下写今日元夕景况。“灯漫挂”,指草草地挂着几盏灯,与“琉璃光射”形成鲜明的对照。“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既写今夕的萧索,又带出昔日的繁华。“暗尘明月”用唐苏味道《上元》“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诗意。以上是从节日活动方面作今昔对比。“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争耍。”今昔不同心情的对比。蛾儿,即闹蛾儿,用纸剪成的玩具。写今日的元宵已令人兴味索然,心境之灰懒,更怕出去观灯了。这种暗淡的心情是近些年来才有的,是处境使然。  “江城人悄初更打。”从灯市时间的短促写今宵的冷落,并点明词人度元宵所在地即江城随之用了“问”、“但”、“待把”、“笑”等几个领字,写出了自己内心的悲恨酸楚。“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提出有谁能再向天公借来繁华呢?“剔残红灺。但梦里隐隐,钿车罗帕。”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词人剔除烛台上烧残的灰烬入睡了。梦中那辚辚滚动的钿车、佩戴香罗手帕的如云士女,隐隐出现。  “吴笺银粉砑。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以最精美的吴地的银粉纸,把“旧家风景”写成文字,以寄托自己的拳拳故国之思。银粉砑,碾压上银粉的纸。旧家风景,借指宋朝盛事。听到邻家的少女还在倚窗唱着南宋的元夕词。现在居然有人能唱这首词,而这歌词描绘的繁华景象和“琉璃光射”、“暗尘明月”正相一致。心之所触,心头不禁为之一动,略微感到一丝欣慰,故以“笑”而已。  这首词风格较为自然,词意始终在流动中,无一凝滞。在追琢中显出自然之本色。或直描,或问写,或借梦境,着力处皆词人所钟之情。
蒋捷●声声慢·秋声  黄花深巷,红叶低窗,凄凉一片秋声。
  豆雨声来,中间夹带风声。
  疏疏二十五点,丽谯门、不锁更声。
  故人远,问谁摇玉佩,檐底铃声?
  彩角声吹月堕,渐连营马动,四起笳声。
  闪烁邻灯,灯前尚有砧声。
  知他诉愁到晓,碎哝哝、多少蛩声!
  诉未了,把一半、分与雁声。
  以“秋声”为题材的作品并不多见,欧阳修有《秋声赋》为赋之代表,而蒋捷这首《声声慢》亦堪称词中楷模了。在词中,写了一个秋夜中的种种秋声。笔锋非凡,意味亦显独特。  “黄花深巷,红叶低窗,凄凉一片秋声。”三句领起全词。点明这是菊花盛开、红叶掩映的深秋时节。凭窗谤听着连绵不断的秋声引起心中阵阵凄凉。“凄凉”是把词中各种声音串联起来的线索。  “豆雨声来,中间夹带风声。”“豆花雨”,指阴历八月豆子开花时的雨,这里点出秋雨声杂风声率先而来。风雨凄凉,长夜难眠。风声中又传来了稀疏的更点声。这更声来自城门上的更鼓楼。“疏疏二十五点,丽谯门、不锁更声”。“不锁”,流露了主人公怪罪的意味,因为他是不想听到的。古代把一夜分为五更,一更分为五点。这里直写“二十五点”,意在表明主人公尤感秋夜的漫漫难捱。风不仅送来了更声,又摇响了檐底的风铃。“故人远,问谁摇玉佩,檐底铃声”揭示了主人公听到铃声引起的心理活动,他最初以为这是老友身上玉佩的声。但老友都在远方不可能来,那么这会是谁呢?突然明白原来是风铃的声音。作者这里用笔极为巧妙,看似是误听,实则借写对老友思念之情。  “彩角声吹月堕,渐连营马动,四起笳声。”把笔触从深夜转向黎明。月亮沉落,号角声起。军营中人马骚动。蒋捷生活于宋末元初,进士及第不久,南宋被灭。他隐居太湖竹山,一直不肯出来作官。这声音表明,元朝统治了全国,而且军旅遍布这些声音,对于不肯和元统治者合作的词人来说,岂不是比之秋风秋雨的声音更加刺耳惊心吗?  “闪烁邻灯,灯前尚有砧声”。灯光闪烁之处,又传来了邻舍在砧石上擣练之声。邻家主妇一夜未眠赶制寒衣,天明未睡。这也不能使词人宽慰。  “知他诉愁到晓,碎哝哝、多少蛩声”。“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四千里梦”岳飞这句词和词人心境相同,皆因满腹心事起。把蛩的叫声称为“诉愁”,借把自己的愁怀转嫁给蛩鸣罢了。“诉未了,把一半、分与雁声。”似乎是蟋蟀把愁苦又分给了横空的过雁。巧妙地又点出大雁叫声的凄凉和它带给主人公的愁意,大雁给人的愁绪往往同引起人对远人的怀念分不开。收尾以雁声,反映了词人独特的构思。  词人以“豆雨声”起,以“雁声”收,写了秋夜中听到的十种秋声。但声声总离不了凄凉意,使一个正在发愁的人谛听这些声音,使作为声音的客体,严重地被染上“愁人”的主体印记,因而从笳声、雁声、蛩声、铃声中听到的,都是词人的苦闷心声。
蒋捷●梅花引·荆溪阻雪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
  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
  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否?
  花外楼,柳下舟。
  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
  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
  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蒋捷是江苏宜兴人。荆溪即在其家乡。他曾多次经过荆溪乘舟外行或归家。荆溪可谓词人行踪的一个见证。这首词是其在途中为雪困,在孤寂无聊之际,心有所感,而写成的词。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留”指乐意羁留,“身留”是出于被迫。途中遇雪,不能航行,泊舟岸边,自然不是“心留”。词人起笔突兀,出示幻象以虚写实。他落笔不写风雪和溪流,而写泊舟经过,立意较为翻新,下面继续让白鸥发问:“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锁眉头”以形示情。白鸥是词人寄托心情的意象。问者之意,借白鸥说出,婉深而鲜明。此谓托物言人也。作者阻雪的心情通过白鸥表达的,但白鹭的心情也和作者恰恰相反,白鹭也非作者化身。白鹭惯于生活在风雪之中,激流之上。而作者却是迫于“身留”。作者描写白鸥,是深化意境。  “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由舟内到舟外,逐次展示境况的寒冷凄清。傍晚时分,冷风拍打着帘幕,把灯火撩拨得跳荡不已,光晕连同我的影子,都在摇曳着。孤独冷清的境地,情不自禁地想起昔日的游伴来。  下阙紧接上阙结局,问道:“旧游旧游今在否?花柳楼,月下舟。”游伴啊游伴,你可还健在?忆起结伴而游,感到非常欢乐自在!花丛旁的小楼,柳荫之下的轻舟,都如梦幻般地地消逝了。“梦也梦也”,我在梦中重温旧日的欢欣。冷风、寒水、黄云、白雪,使我片刻也不得安宁,但连那木棉(即棉花)裘都湿透了,怎能让人入眠。梦已了,“梦不到,寒水空流”,“寒水空流”在空虚绝望的心境中,蕴含一丝怪之意思。词人怀远之情,如荆溪流水那样悠悠难尽。风雪漫天,令人愁苦万分。“都道无人愁似我”,孤舟黑夜唯灯与影相伴,有谁来说这样的话?况是“都道”,这些人从何而来?“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极写天气寒冷。梅花有着傲雪的精神,在冬天凌寒而放,但雪是如此之大,天气是如此之冷,梅花啊,你能受得住么?是否象我一样,浸透在愁苦之中。  全词流动自然。以发问取头,未待回答,却已气势凌人。词中后多用短句,使节奏感极强,音响较为清越。全词以抒情为主,借景抒情,情景融合,气宇轩昂。结尾用“雪”字才点出文眼,是作者故意使然,盖让人读起来一气贯注也。难怪清代词评家刘熙载曾评蒋捷词为“长短句之长城”,是推崇备至。
蒋捷●一剪梅·舟过吴江  一片春愁待酒浇。
  江上舟摇,楼上帘招。
  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
  银字笙调,心字香烧。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吴江指滨临太湖东岸的吴江县。这首词主要写作者乘船漂泊在途中倦懒思归之心情。  起笔点题,指出时序。“一片春愁待酒浇”,“一片”愁闷连绵不断。“待酒浇”,表现了他愁绪之浓。词人的愁绪因何而发。这片春愁缘何而生。接着便点出这个命题。  随之以白描手法描绘了“舟过吴江”的情景:“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这“江”即吴江。一个“摇”字,颇具动态感,带出了乘舟的主人公的动荡飘泊之感。“招”,意为招徕顾客透露了他的视线为酒楼所吸引并希望借酒浇愁的心理。这里他的船已经驶过了秋娘渡和泰娘桥,以突出一个“过”字。“秋娘”“泰娘”是唐代著名歌女。作者单用之。心绪中难免有一种思归和团聚的急切之情。飘泊思归,偏逢上连阴天气。作者用“飘飘”“萧萧”描绘了风吹雨急。“又”字含意深刻,表明他对风雨阻归的恼意。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黄庭坚墨迹烧”。想象归家后的温暖生活,思归的心情更加急切。“何日归家”四家,一直管着后面的三件事:洗客袍、调笙和烧香。“客袍”,旅途穿的衣服。调笙,调弄有银字的笙,烧香,点熏炉里心字形的香。作者词中极想归家之后佳人陪伴之乐,思归之情段段如此。“银字”和“心字”给他所向往的家庭生活,增添了美好、和谐的意味。  “流光容易把人抛”,指时光流逝之快。樱桃和芭蕉这两种植物的颜色变化,具体地显示出时光的奔驰。蒋捷抓住夏初樱桃成熟时颜色变红,芭蕉叶子由浅绿变为深绿,把看不见的时光流逝转化为可以捉摸的形象。春愁是剪不断、理还乱。词中借“红”“绿”颜色之转变,抒发了年华易逝,人生易老的感叹。  词人在词中逐句叶韵,读起朗朗上口,节奏铿锵。大大地加强了词的表现力。这个节奏感极强的思归曲,读后让人有“余言绕梁,三日不绝”的意味。
蒋捷●尾犯·寒夜  夜倚读书床,敲碎唾壶,灯晕明灭。
  多事西风,把斋铃频掣。
  人共语、温温芋火,雁孤飞、萧萧桧雪。
  遍阑干外,万顷鱼天,未了予愁绝。
  鸡边长剑舞,念不到、此样豪杰。
  瘦骨棱棱,但凄其衾铁。
  是非梦、无痕堪忆,似双瞳、缤纷翠缬。
  浩然心在,我逢着、梅花便说。
  蒋捷在元朝建立之后,一直对统治者采取不合作态度。他拒绝了元朝要他做官的召见,隐居终老于竹山。他的词作多婉约其辞,表达爱国思想。这首词却是直写亡国之痛的,但激昂之气仍很内敛。  “夜倚读书床,敲碎唾壶,灯晕明灭。”起笔描写夜晚,靠着读书床,在暗淡灯光下,和朋友对谈,说到激昂处,也有击节高歌、敲碎唾壶之概。“敲碎唾壶”指的是王敦事,王敦酒后读曹氏《步出夏门行》诗,激昂之处,情不自己,使铁如意敲唾壶击节,使壶口出现许多缺口。这个典故,表达亡国之后,救国无方的愤激心情的。但一吐之后,即收束住,用“灯晕”来冲淡它。“多事西风,把斋铃频掣。”从室内写到室外,室外西风吹来,把书斋的门铃吹响。“西风”指出夜是秋夜,而且这是深秋寒夜。  “人共语、温温芋火,雁孤飞、萧萧桧雪。”室内朋友对谈,其乐融融。但只能烤芋充饥,看出生活之惨淡。室外:失群孤雁,不断哀鸣,谁能为之寻找失去的伴侣。而萧萧的桧树也披霜戴雪。这里的“桧雪”,可能是初降的微雪,或只是月白霜浓的景象。  室内些许温暖之气,室外就是一片萧寒了。“遍阑干外,万顷鱼天,未了予愁绝。”室内愁肠,想到室外走走,阑干以外,却是状如鱼鳞的万顷云天,谈话生起消除不了心中的牢愁。自然界的严冷,象征着当时遗民的政治处境。  “鸡边长剑舞,念不到、此样豪杰。”“鸡边长剑舞”用晋代志士祖逖闻鸡起舞、以锻炼报国身手的典故。想借古来壮士的凌云豪气,但处境如此,又不敢更作空洞豪语,只好抑遏壮气,情调复归凄婉。“瘦骨棱棱,但凄其衾铁。”“棱棱”既状身体消瘦,又状气骨嶙峋。点明学不成“豪杰”的原因在于身躯之消瘦和生活之穷困。  “是非梦、无痕堪忆,似双瞳、缤纷翠缬。”追思亡国之前,何事有利社稷。谁人误国,因何倾覆?这些是非功过,恍然如梦矣。要追究考察这些问题,也只觉“缤纷”撩乱,象双眼受着“缬花”瞇住。  “浩然心在,我逢着、梅花便说。”亡国之事已成过去,但“浩然”之心依然存在,我要等到“北定中原日”。但“壮心”不能当众倾吐,只能对着“梅花”才说。“梅花”,是坚持民族气节,遗民、志士的象征。  蒋捷这首词,紧紧围绕的是一片凄凉的氛围。只是稍许的激昂之情,恰如雷电一般撕天乌云的一角,让人感到亮的存在和希望之所在。
蒋捷●虞美人·梳楼  丝丝杨柳丝丝雨,春在溟濛处。
  楼儿忒小不藏愁。
  几度和云飞去觅归舟。
  天怜客子乡关远,借与花消遣。
  海棠红近绿栏杆。
  才卷朱帘却又晚风寒。
  这是一首描写羁旅他乡凄迷心境的词。蒋捷这首词,字字锤炼,用句精巧,但也平淡,也是一首不可多得的佳作。  “丝丝杨柳丝丝雨,春在溟濛处。”杨柳丝丝,细雨绵绵,柳丝轻拂。烟雨笼罩的远处,一派迷蒙缥缈的景象。这二句如一图精心细琢的工笔画。以“杨柳”、“细雨”绘出江南春雨图。“丝丝”逼真地再现了柳枝的柔姿,描画了春雨连绵不断的形象。也喻指丝丝愁绪。词的起句尽管重复出现了“丝丝”这一叠词,因而产生了特定的渲染效果,加强了词的丰富的内涵。读来琅琅上口,增强了词的艺术美感。  下面转入伤怀的心理描写:“楼儿忒小不藏愁”,南宋末年,国事江河日下。词人对前途感到无穷忧虑。心中的愁苦郁积,遇感而发。乡愁在文人眼里是一个永远抹不去的痛。古人写之多样,蒋捷此句则以“楼儿忒小”藏不下作喻。“藏”字,表现了隐忍、按捺已久。但以其愁太多,楼儿忒小,因而这“愁”摆脱小楼的羁绊。“几度和云飞去觅归舟”了。“几度”一词,渲染了词人思归之情的执着与痴迷。然而幻想只能是使暂时的避难所,只能徒增忧愁。  急切盼归却不成之后,词人只好“天怜客子乡关远,借与花消遣”。“天怜”,点明题旨,把客愁乡思表现得更加突出。但“天”怜则怜矣,只能“借与花消遣”。“借”指客居他乡,花非我有,也只能“借”之而已!一“怜”一“借”中,婉转含蓄地表达了他乡孑然之苦,愁苦难消的复杂心理活动。  “海棠红近绿栏杆。才卷朱帘又晚风寒。”承“花消遣”而来,海棠临栏,红绿相映。细雨中的海棠,颜色自非一般。词人在这里写的是雨中海棠。词人羁旅已久,韶华已逝,思乡欲归,心境黯然。然而目触之处却是竟相红艳的红海棠,对比之下,更增添心中伤愁。貌似红绿眼的场景,实际上却暗含了凄凉之意。何况卷帘之际,迎面而来的又是那令人心寒的晚风呢!  这是一首词景交融的佳作。起笔点染景物,写词人凄迷愁苦的心境,使人思归。词中匠心独运,写“愁”多,用“楼”小作衬托。写哀愁,用海棠反衬。恰如王夫之所说,这里是用“乐景写哀”,起到“一倍增其哀乐”之效果。词中语言清新素淡,雕琢之下,不仍平淡之本色,是其艺术之最大特色。
蒋捷●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这是蒋捷自己一生的真实写照。词人曾为进士,过了几年官宦生涯。但宋朝很快就灭亡。他的一生是在颠沛流离中度过的。三个时期,三种心境,读来也使人凄然。  这首词作者自己漫长而曲折的经历中,以三幅象征性的画面,概括了从少到老在环境、生活、心情各方面所发生的巨大变化。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展现的只是一时一地的片断场景,但具有很大的艺术容量,从红烛映照、罗帐低垂这样氛围中引发青春与欢乐的联想,抒发了“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情怀。这样的阶段在词人心目中的印象是永恒而短暂的。以这样一个欢快的青春图,反衬后面的处境的索漠。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一个客舟中听雨的画面,一幅水天辽阔、风急云低的江上秋雨图。而一失群孤飞的大雁。恰是作为作者自己的影子出现的。壮年之后,兵荒马乱之际,词人常常在人生的苍茫大地上踽踽独行,常常东奔西走,四方漂流。他通过只展示了这样一幅江雨图,一腔旅恨、万种离愁却都已包孕其中了。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描写的是一幅显示他的当前处境的自我画像。一个白发老人独自在僧庐下倾听着夜雨。处境之萧索,心境之凄凉,在十余字中,一览无余。江山已易主,壮年愁恨与少年欢乐,已如雨打风吹去。此时此地再听到点点滴滴的雨声,自己却已木然无动于衷了。“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表达出词人无可奈何的心绪,使其“听雨”嘎然而止。  蒋捷的这首词,内容包涵较广,感情蕴藏较深。以他一生的遭遇为主线,由少年歌楼听雨,壮年客舟听雨,写到寄居僧庐、鬓发星星。结尾两句更越过这一顶点,展现了一个新的感情境界。“一任”两个字,就表达了听雨人的心情。这种心情,在冷漠和决绝中透出深化的痛苦,可谓字字千钧。  层次清楚,脉络分明,是这首词又一大特色。上片感怀已逝的岁月,下片慨叹目前的境况。按时间顺序,歌楼中少年写到客舟中壮年,再写到“鬓也星星”的老年,以“听雨”为线索,一以贯之。
蒋捷●燕归梁·风莲  我梦唐宫春昼迟,正舞到、曳裾时。
  翠云队仗绛霞衣,慢腾腾,手双垂。
  忽然急鼓催将起,似彩凤、乱惊飞。
  梦回不见万琼妃,见荷花,被风吹。
  蒋捷素喜咏莲花,这首词是其咏风莲之作。  “我梦唐宫春昼迟,正舞到、曳裾时。”在词中的想象之中,她是作霓裳羽衣之舞唐宫美人。景境迷离,裙禝飘雾,伴随着光茫四射的身姿,在人心头不断回旋。但“鱼阳鼙鼓动地来”,惊破了舞曲,一晌贪欢的梦境霎时幻灭。“梦回不见万琼妃”,是一曲故国亡落的哀歌。结句点题“见荷花,被风吹”,临去秋波的一转,使梦境完全化为烟云。  这首词给人一种极美的境界。暑意稍返的日子,晨曦初透天边,凉风习习,挽起水面的许多荷伞。十里河塘一片飞舞。虽然荷花面临秋天,将要凋零,这在刻画境界中,我们似乎仍可体会它的空灵和迷惘。  一篇好的词作不在于它要表现什么,首先应该看到它的词境的营造。它本身就是一种艺术美。这首词是一首咏风莲的绝唱,和蒋捷咏白莲的词一样。给人以美的享受。  在艺术构思,词人也有“特异”的思想。用风莲来传神,来表达寄托之情,而不着痕迹。作者通过梦的方式,将风莲拟人化。行文流畅。而意境尤深。作者在词人通过浪漫主义的表现方式,为南宋王朝写了一首挽歌。
蒋捷●虞美人·乡土  以狂得罪,赋此饯行。  甚矣君狂矣。
  想胸中、些儿磊磈,酒浇不去。
  据我看来何所似,一似韩家五鬼。
  又一似、杨家风子。
  怪鸟啾啾鸣未了,被天公、捉在樊笼里。
  这一错,铁难铸。
  濯溪雨涨荆溪水。
  送君归、斩蛟桥外,水光清处。
  世上恨无楼百尺,装着许多俊气。
  做弄得、栖栖如此。
  临别赠言朋友事,有殷勤、六字君听取:节饮食,慎言语。
  南宋末年,昏帝权奸当政。十几年的光景,端的是一纸醉金迷的逍遥日子。加上贾似道上欺下瞒,弄权误国,把一个小朝廷沦为兵虚财溃、内外交困的地步。有人直言上谏,反被怪罪。“乡士”因谏获罪,被驱出临安城,蒋捷感之而发,写下这首词作。  起笔即指陈同乡的“狂”。“甚矣君狂矣”,而且是特别的狂。同乡特狂,而这句话也显示了此词豪放不羁的风格。“想胸中、些儿磊磈,酒浇不去。”词人先写他胸中装满垒块,即使酒浇,也无济于事。因胸中义愤难平,从而揭示出“狂”的思想根源。“据我看来何所似,一似韩家五鬼。又一似、杨家风子。怪鸟啾啾鸣未了,被天公、捉在樊笼里。”这里以两个典故比拟他的“狂”态。韩愈在《送穷文》中称“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为“五鬼”。五代时杨凝式行为放纵,有“风子”之喻。这里褒扬乡士的刚直和才识,同时暗示这种性格的不合时宜。随即指出他不识时务,行为狂纵。这种冲突的结果是:“怪鸟啾啾鸣未了,被天公、捉在樊笼里”。“鸣未了”,即失去了自由。“这一错,铁难铸。”错,本指错刀,此处借指错误。“铁难铸”,是说这简直是个天大的错误。从作者的深沉感叹中包含了衷心的赞美。  下阙转了“饯行”话题上来。“濯溪雨涨荆溪水。送君归、斩蛟桥外。水光清处。”宜兴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荆溪流经县南注入太湖。濯溪,是它的支流。城南有长桥横跨于之上,以周处斩杀蛟事,故称“斩蛟桥”。回乡的脚步总是欣喜的,但心境非同一般。因而不免怅恨在胸。“世上恨无楼百尺,装着许多俊气。做弄得、栖栖如此。”揭露了腐败的南宋王朝不能容纳贤俊,使有远见卓识者凄遑不安。作者对现实所持的清醒认识和强烈不满,同时流露了对朋友怀才不遇的深切同情。“楼百尺”,即百尺楼。借用刘备说许汜事。刘备曾对许汜说,他卧百尺楼上,而许则在地下。意为鄙视。临别赠言朋友事,有殷勤、六字君听取:节饮食,慎言语。请记住我的忠告,还是注意养身,说话谨慎些吧!这主要意在对黑暗政治的讽刺。  这首词读起来,不同于婉约词的缠绵悱恻,近于豪放词中,而它也具有自己的独特风貌。它将对同乡的钦敬和同情之心,用调侃和嬉笑的语气表达出来。在嬉笑怒骂中,引出许多发人深省的东西。在笑容中掏几滴辛酸的泪水。  这是一首送别的词,但却远远超过了送别的范围。词人着力最多在于“狂”这个狂者的形象正是一个刚直耿介的爱国者的形象。乡士之以狂获罪的悲剧,已超越个人荣辱得失,也是时代的悲剧,在孕育着南宋覆亡的苦果。这是一个令后人深省的现象。
蒋捷●少年游  枫林红透晚烟青,客思满鸥汀。
  二十年来,无家种竹,犹借竹为名。
  春风未了秋风到,老去万缘轻。
  只把平生,闲吟闲咏,谱作棹歌声。
  蒋捷的这首词是和其《虞美人。听雨》一样,是其对己身世和生平的自叙性文字。这首词在表达了更为婉约些。它用一种闲适、淡漠的表面,以潇洒而轻逸的笔调写出内心的隐痛。  全词以写景起调。“枫林红透晚烟青”,枫叶深红,是经霜长久,“透”了即要落地。“烟青”在“晚”:这恰如一个饱经折磨身乏神疲,凄恻迟暮的老人。接着抒发愁思:“客思满鸥汀”,“客思”是客居江湖的亡国飘泊之愁:“鸥汀”,表示水乡,愁对闲暇栖息的鸥鸟和平静空阔的沙汀,一“思”便即景见情。  “二十年来,无家种竹,犹借竹为名。”“二十年”,应是亡国后的二十多年。他想“种竹”,因为竹节是被当作保持高节与虚心的象征的。种竹,实为寄托亡国遗民的心事。“种竹”而“无家”,是因国破家亡。如果还不想改变自己的好尚,而只能“借竹为名”。在词人故乡宜兴有竹山,在县东北六十里的太湖之滨,作者曾隐居于此,故号竹山。  转笔写时间之易逝。“春风未了秋风到”,季节迅速地变换,其余是一片空虚。“老去万缘轻”,意同《虞美人。听雨》的“悲欢离合总无情”,词人表示这种淡漠、麻木的感情,是包含了失去少年欢乐和豪情壮志的悲哀。实际上他是用冷漠、麻木来表示对黑暗现实的蔑视的。  “只把平生,闲吟闲咏,谱作棹歌声。”以颓唐、闲散、放浪的形态自污,以山水、渔樵为知音,作逍遥游,“闲吟闲咏”,让舟子、渔人,去作“棹歌”歌唱了。“闲淡”是被迫养成的:“无闷”、“无愁”恰是愁闷大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蒋捷世属宜兴望族,加上少年即中科第,使他从骨子养成一种名士风流的气概。但朝代的更换,使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词只好在吟花赏月表示出对往昔盛事的眷念之情。
蒋捷●霜天晓角  人影窗纱,是谁来折花?
  折则从他折去,知折去、向谁家?
  檐牙,枝最佳。
  折时高折些。
  说与折花人道:须插向、鬓边斜。
  这是一首清新、活泼的小令。因受到当时新兴的散曲的影响,表现出散曲的白描、轻巧的特点,同时又保存了宋词的“骚雅”和疏淡。  词是通过心理活动来反映另一个人物的行动的。起笔直白,“人影窗纱,是谁来折花?”看到纱窗上有个人影映在,她想:是谁到自家的院子里来折花?“折则从他折去”。如果想折,就要让折花人好好折去。“知折去、向谁家?”提出问题:这人是哪家人,要把花折到哪里去。“须插向、鬓边斜。”定折花人是女人,而家中的花,檐牙的树干高处的最好,索性把情况告诉她。要把好花插在鬓发旁边。在纱窗上的人影的动作中,看出折花者是一女性。折花者的动作也是借影子反映出来。而主人则也应是女性,而且是深居闺中的女性。  “檐牙,枝最佳”。“檐牙”,翘出如牙的屋檐边的建筑装饰。这是一片安静的乐土。高琢的檐牙,栽着好花,显示主人的身份定极高贵。而好花被折,未加阻拦主人的气度定很不凡。主人公不轻意走出闺房,只在房中轻轻告语。主人公应该是大家闺秀。刻画了性格温和、善良、爱美的女主人,所以对于折好花,对于折花的人,关切备至。反映人物的心理活动是细致的,反映人物的性格是鲜明的。  这首词是个很精致的作品。以散文化的特写,点出生活情景。描写人物的活动的心理较为含蓄。用词不精雕细琢,而崇尚自然,令人耳目一新。
蒋捷●虞美人·吴江  浪涌孤亭起,是当年、蓬莱顶上,海风飘坠。
  帝遣江神长守护,八柱蛟龙缠尾。
  斗吐出、寒烟寒雨。
  昨夜鲸翻坤轴动,卷雕翚、掷向虚空里。
  但留得,绛虹住。
  五湖有客扁舟舣,怕群仙、重游到此,翠旌难驻。
  手拍阑干呼白鹭,为我殷勤寄语;奈鹭也、惊飞沙渚。
  星月一天云万壑,览茫茫、宇宙之何处?
  鼓双楫,浩歌去。
  吴江,即吴淞江,是大湖的一个支流,东流入大海。江上有长桥,又名重虹桥,上有重虹亭,甚为宏丽,为苏杭之间必由之路。姜夔曾有词云“重虹西望,飘然引去,此兴平生难遇。”风光甚为旖丽。  这首词作于宋亡以后作者漂泊东南时期的作品。词中主旨在于借重虹亭抒发作者在宋亡之后无处容身的隐痛。  “浪涌孤亭起”,就起得突兀奇谲,显出了垂虹亭的气势。翻滚江涛,孤亭屹立,巨浪腾空涌起。这样有气势的建筑,在词人眼里,“是当年、蓬莱顶上,海风飘坠”。蓬莱山是海上三神山之一,当年秦皇、汉武都曾派臣前往寻访仙人,可惜都未能找到,但却有亭子飘落到了人间。可见重虹亭来历非同寻常。仙山上飘来的亭子,谁来护持它呢?“帝遣江神长守护,八柱蛟龙缠尾。斗吐出、寒烟寒雨。”八根柱子上有八条蛟龙环绕,并能喷烟吐雨,显示出亭子外观极为壮丽。  “昨夜鲸翻坤轴动,卷雕翚、掷向虚空里,但留得,绛虹住。”但来自仙山神力的亭子也遭劫难,昨夜巨鲸翻动了地轴,把飞檐抛到天空,只把垂虹桥留了下来。这个巨鲸实指人间的巨怪,这里是指蒙元贵族。元兵于1275年(德祐元年)攻宋,平江府通判王矩之、都统制王邦杰迎降于常州,元丞相伯颜进入平江府。垂虹桥是必经之路。说重虹亭毁于此时,也非无根之果也不至纯属垂虹亭的被毁,象征着国家灭亡。  下片“五湖有客扁舟舣”,转写词人吴江之行。  从太湖里驾着小舟停靠在垂虹桥边,目睹亭子残破,作者都积于心中多时的愤懑,便喷发出来。“怕群仙、重游到此,翠旌难驻。”垂虹亭本来是蓬莱山上群仙的聚会之所,但飘坠到这里,仙人们如果重来,目睹亭子被毁,恐怕他们无法留驻。借群仙的难驻,表明了山河改易使神仙也不再留恋人间。这里安排得匠心独具,不直抒感慨,比直接抒发感慨要委婉得多,深刻得多。  “手拍阑干呼白鹭,为我殷勤寄语;奈鹭也惊飞沙渚。”词人想借白鹭为群仙报信,但白鹭也被惊飞。  此处思维之奇,亦难以片言卒说。把沙洲飞鹭等拉进了神奇境界。“星月一天云万壑,览茫茫、宇宙知何处?”词写至此,真情流露出来。“万重乌云遮蔽”,四海茫茫,何处是容身之地呢!词人的亡国之痛,从这两句里集中地表现出来。词人在入元之后,始终不肯出仕,终老竹山。是其一贯思想使然。词中在易代之后,俯仰身世,无所寄寓,与古代诗人契合。结语“鼓双楫,浩歌去”,再现词人遗世独立之风貌,让人想起王闾大夫之风味。读来让人在意犹未尽之余,感慨系之。  这首词语言凝炼,意境奇幻,是一首极具特色的佳作。
蒋捷●虞美人·秋晓  渺渺啼鸦了。
  互鱼天,寒生峭屿,五湖秋晓。
  竹几一灯人做梦,嘶马谁行古道。
  起搔首、窥星多少。
  月有微黄篱无影,挂牵牛数朵青花小。
  秋太淡,添红枣。
  愁痕倚赖西风扫。
  被西风、翻催鬓鬒,与秋俱老。
  旧院隔霜帘不卷,金粉屏边醉倒。
  计无此、中年怀抱。
  万里江南吹箫恨,恨参差白雁横天杪。
  烟未敛,楚山杳。
  这是一首“多不接处”的词。正因如此,才显出跳跃起伏。词人在不经意间信手拈来,漫不经意,所见所闻皆入词中,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发其所欲发。这样的词需要细细体味,而非能摘章断句鉴赏。  “渺渺啼鸦了”起笔。词人早早地醒来了。阵阵凄切的鸦啼首先进入听觉,鸦啼声渐行渐远。“互鱼天”把视线转向窗外,天空中一片鱼肚白片已然泛起。“寒生峭屿,五湖秋晓。”阵阵凉意袭来,大概这是从太湖中山岛那边侵袭过来的,这时意识到了“五湖(即太湖)秋晓”。“竹几一灯人做梦,嘶马谁行古道。”这时他忽然记起了昨晚凭靠着竹几做了一个梦:古道上马嘶人行。“起搔首、窥星多少。”披衣起床,爬梳了一下稀疏的头发,室外,残星点点。此时天色微明,淡簿月光,连篱笆的影子也显示不出来了,只见竹篱上的牵牛花绽开了几朵。“秋太淡,添红枣。”清淡的秋光,那枣树上挂着些红色的枣儿,给增添了几分亮色。庭园小景令人赏心悦目,刚才的凄凉之感已一扫而空。  “愁痕倚赖西风扫。被西风、翻催鬓鬓,与秋俱老。”迎面吹来的阵阵西风,引起了他的伤感。愁情已郁结,本想依托西风吹走,反而催促鬓鬓更快地变得稀白,和这衰飒的秋天一同老去。“旧院隔霜帘不卷,金粉屏边醉倒。”抚今追昔,回想旧院,挂着帘幕,遮寒挡霜,美酒酣饮,醉卧在饰有彩绘的屏风,此情此景,豪放不羁。“计无此,中年怀抱。”思量那时是不会有而今这种伤感的中年怀抱的。“万里江南吹箫恨,恨参差白雁横天杪。”自己流落江南地带,可银囊羞涩,只能象伍子胥那样去吹箫乞食。遥望天际,一字横空,是列队参差的南归白雁。大雁尚归,何时得重返故里?“烟未敛,楚山杳。”目睹此景,令人嫉恨生出。天色渐明,一派烟雾轻笼,只见楚山的迷蒙景色。  词中借秋晓所见所感,抒发词人“愁”和“恨”。这里有悲秋之情,但词的内涵实际远不止此。词人经历亡国之痛和逃难寓居遭际,寄寓了更为深刻、丰富的意蕴,悲秋之中的“愁”和“恨”,沦落天涯之愁,是神州陆沉之恨。词人触景生情,词中透露出一股悲壮的沧桑感和忧患意识。
蒋捷●虞美人  梦冷黄金屋。
  叹秦筝、斜鸿阵里,素弦尘扑。
  化作娇莺飞归去,犹认纱窗旧绿。
  正过雨、荆桃如菽。
  此恨难平君知否,似琼台涌起弹棋局。
  消瘦影,嫌明烛。
  鸳楼碎泻东西玉。
  问芳踪、何时再展,翠钗难卜。
  待把宫眉横云样,描上生绡画幅。
  怕不是、新来装束。
  彩扇红牙今都在,恨无人解听开元曲。
  空掩袖,倚寒竹。
  这是一首抒发亡国之痛的词。谭献在《夏堂词话》评论说:“瑰丽处鲜妍自在”。可此词用笔极为婉曲,意境幽深,极尽吞吐之妙。  “梦冷黄金屋”词中描写的对象乃是一位不凡的美人。“黄金屋”用陈阿娇事。汉武帝年少时,长公主想把女儿阿娇许给他,汉武帝说“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贝班固《汉武故事》在这里作者借阿娇来写一位美人。词人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不仅是美人,还有故国。起句意谓美人梦魂牵绕的黄金屋已变得凄冷,实际上含有故宫凄凉之意。“叹秦筝、斜鸿阵里,素弦尘扑。”写室内器物,见到自己曾经抚弄过的乐器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不禁感慨万千。故以一“叹”字领起,化实景为虚景。秦筝,弦柱斜列如飞雁成行的古筝。素弦,即丝弦。梦魂化莺飞回金屋,还认得旧时的绿色纱窗,雨过,只见荆桃果实已长得如豆大。“化作娇莺飞归去,犹认纱窗旧绿。正过雨、荆桃如菽。”令人心中升腾中怀旧惜春之感。“化作娇莺”梦魂化莺,想象不凡。笔力奇幻,独运匠心。金屋冷寂之境、秦筝尘扑之景,亦为化作娇莺所见。逆入平出,特见波澜。景物描写,虚实交错。  “此恨难平君知否,似琼台涌起弹棋局。”琼台,此处则指玉石所作的弹棋枰。弹棋局,其形状中央隆起,周围低平。李商隐诗称为“莫近弹棋局,中心最不平”(《无题》)、词人在此以玉制之弹棋局形容心中难平之恨。“此恨难平”总结上面各种情事,积愤难抑,自然喷发。词人由写景到抒怀。“消瘦影,嫌明烛。”借写消瘦的形象,表达一种悲凉的心境。借说“瘦影”,从而通过照出的反常心理曲折加以表露。  下片以“鸳鸯碎泻东西玉。”起笔。以杯碎酒泻比喻宋朝的覆亡。鸳楼,即鸳鸯楼,为楼殿名。东西玉,酒器名。这句从写和美人的分离,喻指和故国的永别。佳人已远离,眷恋情仍深,词人仍希望能重睹其旧日丰采。“问芳踪、何时再展?”流露出自己重见佳人的热切愿望,但“翠钗难卜”佳人踪迹何在?又表明这一愿望的实现何其渺茫。  “待把宫眉横云样,描上生绡画幅。怕不是、新来装束。”说自己准备把那容颜描绘在生绡画幅上,想来还是宫人旧时的装束吧。生绡,未经漂煮的丝织品,古人用以作画。眉横云样,指双眉如同纤云横于额前。旧时的装束代指故国的形象。与美人分离,希重会而又渺茫,只好托之丹青。通过这几层描绘,把故国之思写得力透纸背。“彩扇红牙今都在”。彩扇红牙(歌舞时用具),旧时之物俱在,已物是人非,自己聆听盛世之音,百感交集,却知音难觅。此时怀恋故国之人已越来越少只好独自伤怀。作者的这种感叹是对民族意识已经轻淡薄的情况而发的。然以“恨无人解听开元曲”的词语表达,曲笔抒怀也。开元曲,借唐开元盛世的歌曲,此处指宋朝盛时的音乐。“空掩袖,倚寒竹”,借竹的高风亮节表现自己坚贞不渝的品德。  这是一首具有典型婉约风格的作品。在“梦冷黄金屋”起笔,以幽独伤情作结。表现了词人深沉的故国之恋和不同凡俗的高尚志节。词中借梦抒怀,使境界迷离。以美人为灵魂化身,写故国之思。词人曲笔道出心中郁积很久的块垒,虽用词较为清丽婉约,但表情却仍显酣畅淋漓。
蒋捷●虞美人·兵后寓吴  深阁帘垂绣。
  记家人、软语灯边,笑涡红透。
  万叠城头哀怨角,吹落霜花满袖。
  影厮伴、东奔西走。
  望断乡关知何处,羡寒鸦、到着黄昏后。
  一点点,归杨柳。
  相看只有山如旧。
  叹浮云、本是无心,也成苍狗。
  明日枯荷包冷饭,又过前头小阜。
  趁未发、且尝村酒。
  醉探枵囊毛锥在,问邻翁、要写《牛经》否。
  翁不应,但摇手。
  1275年(宋恭帝德祐元年)元兵南侵,陷岳州,下苏常。翌年春日,兵进临安。这年秋天,蒋捷正在吴门流寓,兵荒马乱之中,衣食问题成为困挠词人最大问题。这首词写于此时,是词人流浪生活的真实写照。  “深阁帘垂绣。记家人、软语灯边,笑涡红透。”闺阁深院,垂地绣帘,柔和灯光,轻言细语。会心之处,嫣然一笑,酒涡迷人。词人首先营造了记忆中温馨的氛围。但和眼前的自然之物相对照。在漂泊中自己多么希望回到故乡和家人团聚,可是“望断乡关知何处”!羡寒鸦、到着黄昏后。一点点,归杨柳。黄昏之后的“寒鸦”尚可归巢杨柳,令人羡慕不已。不令人产生人不如鸦之感!“蒋词中抒发的背井离乡的愁苦情怀,而是战乱时代这一特定历史环境中的产物,而非一般词人和平时的呻吟。”万叠城头哀怨角“,城头上反复吹奏的号角声充满哀怨,这”哀怨“是一种主观感情的外射,和着国破家亡的伤恸。  “相看只好山如旧。”流露出江山易主的悲痛心情。“叹浮云”比喻世事的变幻无常。漂泊孤凄之感是和亡国之痛融合在一起的,使之更加深沉,也更加悲苦。这是一个秋风肃杀,百花凋残的季节,这是一处景物苍茫的黄昏时刻。  “明日枯荷包冷饭,又过前头小阜。”明天将带上枯干的荷叶包着的冷饭,越过前面那座小山,设法谋生,以便糊口。“趁未发、且尝村酒。”从困境了显现出达观的态度。姑且苦中作乐,把烦忧抛在一边吧!村酒饮罢,囊中仍很羞涩。“醉探枵囊毛锥在,问邻翁、要写《牛经》否。翁不应,但摇手。”微醉中探手“枵(xiāo消)囊”幸喜那唯一的谋生工具毛锥还在。他询问邻近的老翁:“需要抄写《牛经》么?”老翁只是摇手。词人“东奔西走”的目的和结果,在这几句话中描写的维妙维肖。通过对现实生活中几个典型的细节加以描述,把它看成现实主义的杰作亦无不可。  这是一首描写流浪生活的悲歌。在战乱的年代,词人过着流浪的生活。即使物质上再困窘,也不能使他屈服仕元。同时在词人通过老翁对《牛经》的冷淡态度的描写,透露出当时农村中凋零残败的景象,和农民生产情绪不高的事实。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10 | 显示全部楼层
醴陵士人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醴陵士人,姓名及生平不详《花草粹编》卷七录词一首。
醴陵士人●一剪梅  宰相巍巍坐庙堂,说着经量,便要经量。
  那个臣僚上一章,头说经量,尾说经量。
  轻狂太守在吾邦,闻说经量,星夜经量。
  山东河北久抛荒,好去经量,胡不经量?
  《一剪梅》原题《咸淳甲子又复经量湖南》。此一年应为宋理宗景字五年(1264)。这一年,贾似道当权朝内,推行所谓“经界推排法”,在江南之地大摊税收,百姓苦不堪言。南宋王朝对内加紧压榨人民,对外则一味屈辱求和。醴陵士人这首词即是这一历史概况的反映。  全词先写宰相、臣僚、太守的“经量”。随之对之发出质问,围绕“经量”,刻画了南宋官场的一种比较深刻的形象。  此词在形式上运用重叠的方式表达了不重复的内容。形式局部不同,内容有所变化。重叠错综刻画人物形象,又抒发愤慨的感情。全词用“经量”两字处有八句,十六字。这种反复运用同一词语,便是重叠。其它词语也相互转换,形式错落。词中刻画的三种人物形象:“宰相、臣僚、太守”。从他们对“经量”的态度,揭示其性格特征的。“巍巍宰相坐庙堂”,指贾似道以“巍巍”,突出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随之“说着”“便要”,在其独断专横的面目,刻上讽刺的一刀。朝廷里的臣僚的态度是看宰相的眼色行事,为之附和捧场,从头到尾赞成“经量”活脱脱的一副奴才相。“那个臣僚”,非指某一臣僚,略其名而指其实,轻点一笔,颇为不屑。  “轻狂太守在吾邦”,指湖南醴陵县所隶属的潭州(长沙)知州。他对贾似道布置下来的“经量”是,才“闻说”,便“星夜”执行,故说他“轻狂”。各句的词语重叠错综,虽无具体的、细致的描写。但只数语寥寥,却表现出三种形象的言语、行动、神态的不同特点。“山东河北久抛荒,好去经量,胡不经量”,直逼贾似道和南宋皇帝。长期陷落的河北、山东等广大地区人民流离,田地荒芜,你们毫不理会,却风风火火地在南方丈量田地。北方的大片荒地却经由胡虏践踏,你们为什么不去经量呢!这里说的“经量”是虚借一意,这实际上就是指斥统治集团屈辱求和,毫不收复失土打算,以嘲讽的口吻写出了广大人民的心声。
 楼主| 发表于 2013-8-2 13:10 | 显示全部楼层
陈德武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陈德武(生平不详)三山(今福建福州)人。有《白雪遗音》一卷。其《望海潮》词云:“之官路远,篙师又促旧航。”又同调云:“三分春色,十分官事。”盖尝出仕,道经钱塘、桂林、睢宁、浔阳等地。余皆不详。
陈德武●水龙吟·西湖怀古  东南第一名州,西湖自古多佳丽。
  临堤台榭,画船楼阁,游人歌吹。
  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四山睛翠。
  使百年南渡,一时豪杰,都忘却、平生志。
  可惜天旋时异,藉何人、雪当年耻?
  登临形胜,感伤今古,发挥英气。
  力士推山,天吴移水,作农桑地。
  借钱塘潮汐,为君洗尽,岳将军泪!
  这是一首具有浪漫主义气息的词作。词人笔触徘徊在怀古与伤今之间,徜徉在幻想和现实之侧。写得慷慨悲壮。下笔千钧,表情亦淋漓酣畅。  “东南第一名州,西湖自古多佳丽。”引出怀古思绪。大处落笔突兀笼罩,气势十足。“临堤台榭”,承开头“多佳丽”三字而来,至“四山睛翠”,一气直贯,展开对西湖景致的铺叙。从堤到榭台、楼阁,从荷花到桂子和四山。廖廖几笔,写尽西湖之美。游人如织,歌吹飞扬之景象跃然纸上。  “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增加大笔濡染的“四山睛翠”一句,勾勒出西湖景物的特征。山水之美,可怡人性情,但也会使人沉溺其中消磨意志。所在在铺叙之后,词人大笔一挥,引发无数感慨。“使百年南渡,一时豪杰,都忘却、平生志。”陈德武身历南宋覆亡,这几句无疑是对南宋百余年耻辱历史的沉痛总结。也对“百年”南宋偏安东南一隅,不思北复故地的极有力的鞭挞。  “可惜天旋时异,藉何人、雪当年耻?”笔锋陡转,由怀古转入伤今。“天旋时异”概括了南宋被元所灭的沧桑巨变。“可惜”是承上启下之语:“藉何人”是亟盼有人出来扭转乾坤。反问句增加痛苦之沉重。“登临形胜,感伤今古”是全篇的文眼,作者登临之时,内心感情汹涌,似将倾泻而出,“发挥英气”因而要词情慷慨,又为下面拓展新的词境留下了余地。  “力士推山,天吴移水,作农桑地。”这是面对西湖景物而产生的想法。力士、天吴,都是古代传说中的神人。词想借力士,天吴来填水移山。想靠神力把理想变为现实。之后词人再作一设想:“借钱塘潮汐,为君洗尽,岳将边泪!”岳飞精忠报国,却落得父子被害的悲惨结局,真是神人共愤。愤懑郁积于胸,作者想借外力将其激发出来。表明国虽亡,但爱国之心仍拳拳于胸。
发表于 2013-8-3 11:52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师辛苦了
发表于 2013-8-3 11:54 | 显示全部楼层
奉旨填词柳三 发表于 2013-8-2 11:06
张榘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张榘(生卒年不详)字方叔,号芸窗,润州(今江苏镇江)人 ...

水儿欣赏学习了
发表于 2013-8-3 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奉旨填词柳三 发表于 2013-8-2 11:08
吴潜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吴潜(1196-1262)字毅夫,号履斋,先世自宣城迁溧水,潜则 ...

欣赏好词
发表于 2013-8-3 12:02 | 显示全部楼层
奉旨填词柳三 发表于 2013-8-2 11:14
吴文英词作鉴赏  [center]生平简介[/center]  吴文英(1200?-1260?)字君特,号梦窗,晚年又号觉翁 ...

喜欢吴文英的词
发表于 2013-8-3 12:03 | 显示全部楼层
奉旨填词柳三 发表于 2013-8-2 11:15
后半阕“寂寥西窗久坐,故人悭会遇,同翦灯语”,始写入冯深居,呼应题面“与冯深居”四字。此三句词,乃化 ...

好词
发表于 2014-10-23 10:1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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