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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田寶

[诗论词话] 古文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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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17:1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九‧小石城山記  柳宗元 自西山道口徑北,踰黃茅嶺而下,有二道。其一西出,尋之無所得。其一少北而東,不過四十丈,土斷而川分,有積石橫當其垠。其上為睥睨、梁欐之形,其旁出堡塢,有若門焉。窺之正黑,投以小石,洞然有水聲,其響之激越,良久乃已。環之可上,望甚遠。無土壤而生嘉樹美箭,益奇而堅。其疏數偃仰,類智者所施設也。噫!吾疑造物者之有無久矣。及是,愈以為誠有。又怪其不為之於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是固勞而無用。神者儻不宜如是,則其果無乎?或曰:「以慰夫賢而辱於此者。」或曰:「其氣之靈,不為偉人,而獨為是物,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是二者,余未信之。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17:16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九‧賀進士王參元失火書  柳宗元 得楊八書,知足下遇火災,家無餘儲。僕始聞而駭,中而疑,終乃大喜,蓋將弔而更以賀也。道遠言略,猶未能究知其狀。若果蕩焉泯焉而悉無有,乃吾所以尤賀者也。足下勤奉養,樂朝夕,惟恬安無事是望也。今乃有焚煬赫烈之虞,以震駭左右,而脂膏滫瀡之具,或以不給。吾是以始而駭也。凡人之言皆曰:「盈虛倚伏,去來之不可常。」或將大有為也,乃始厄困震悸,於是有水火之孽,有群小之慍,勞苦變動,而後能光明,古之人皆然。斯道遼闊誕漫,雖聖人不能以是必信,是故中而疑也。以足下讀古人書,為文章,善小學,其為多能若是,而進不能出群士之上,以取顯貴者,蓋無他焉。京城人多言足下家有積貨,士之好廉名者,皆畏忌不敢道足下之善。獨自得之,心蓄之,銜忍而不出諸口。以公道之難明,而世之多嫌也。一出口,則嗤嗤者以為得重賂。僕自貞元十五年,見足下之文章,蓄之者蓋六七年,未嘗言。是僕私一身而負公道久矣,非特負足下也。及為御史尚書郎,自以幸為天子近臣,得奮其舌,思以發明足下之鬱塞。然時稱道於行列,猶有顧視而竊笑者。僕良恨修己之不亮,素譽之不立,而為世嫌之所加,常與孟幾道言而痛之。乃今幸為天火之所滌盪,凡眾之疑慮,舉為灰埃。黔其廬,赭其垣,以示其無有。而足下之才能,乃可以顯白而不污,其實出矣。是祝融、回祿之相吾子也。則僕與幾道十年之相知,不若茲火一夕之為足下譽也。宥而彰之,使夫蓄於心者,咸得開其喙;發策決科者,授子而不慄。雖欲如嚮之蓄縮受侮,其可得乎?於茲吾有望於子,是以終乃大喜也。古者列國有災,同位者皆相弔。許不弔災,君子惡之。今吾之所陳若是,有以異乎古,故將弔而更以賀也。顏曾之養,其為樂也大矣,又何闕焉!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17:2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九‧待漏院記  王禹偁 天道不言,而品物亨,歲功成者,何謂也?四時之吏,五行之佐,宣其氣矣。聖人不言,而百姓親,萬邦寧者,何謂也?三公論道,六卿分職,張其教矣。是知君逸於上,臣勞於下,法乎天也。古之善相天下者,自咎、夔至房、魏,可數也。是不獨有其德,亦皆務於勤爾。況夙興夜寐,以事一人,卿大夫猶然,況宰相乎?朝廷自國初因舊制,設宰相待漏院於丹鳳門之右,示勤政也。至若北闕向曙,東方未明,相君啟行,煌煌火城。相君至止,噦噦鑾聲。金門未闢,玉漏猶滴。徹蓋下車,于焉以息。待漏之際,相君其有思乎?其或兆民未安,思所泰之;四夷未附,思所來之;兵革未息,何以弭之;田疇多蕪,何以闢之;賢人在野,我將進之;佞臣立朝,我將斥之;六氣不合,災眚薦至,願避位以禳之;五刑未措,欺詐日生,請修德以釐之。憂心忡忡,待旦而入。九門既啟,四聰甚邇。相君言焉,時君納焉。皇風於是乎清夷,蒼生以之而富庶。若然,則總百官,食萬錢,非幸也,宜也。其或私讎未復,思所逐之;舊恩未報,思所榮之;子女玉帛,何以致之;車馬器玩,何以取之;姦人附勢,我將陟之;直士抗言,我將黜之;三時告災,上有憂色,構巧詞以悅之;群吏弄法,君聞怨言,進諂容以媚之。私心慆慆,假寐而坐。九門既開,重瞳屢迴。相君言焉,時君惑焉。政柄于是乎隳哉,帝位以之而危矣。若然,則死下獄,投遠方,非不幸也,亦宜也。是知一國之政,萬人之命,懸于宰相,可不慎歟!復有無毀無譽,旅進旅退,竊位而苟祿,備員而全身者,亦無所取焉。棘寺小吏王禹偁為文,請誌院壁,用規於執政者。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17:2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九‧黃岡竹樓記  王禹偁 黃岡之地多竹,大者如椽。竹工破之,刳去其節,用代陶瓦。比屋皆然,以其價廉而工省也。子城西北隅,雉堞圮毀,蓁莽荒穢,因作小樓二間,與月波樓通。遠吞山光,平挹江瀨,幽闃遼敻,不可具狀。夏宜急雨,有瀑布聲;冬宜密雪,有碎玉聲;宜鼓琴,琴調和暢;宜詠詩,詩韻清絕;宜圍棋,子聲丁丁然;宜投壺,矢聲錚錚然。皆竹樓之所助也。公退之暇,被鶴氅衣,戴華陽巾,手執周易一卷,焚香默坐,消遣世慮。江山之外,第見風帆沙鳥,煙雲竹樹而已。待其酒力醒,茶?歇,送夕陽,迎素月,亦謫居之勝概也。彼齊雲落星,高則高矣;井幹麗譙,華則華矣。止於貯妓女,藏歌舞,非騷人之事,吾所不取。吾聞竹工云:「竹之為瓦,僅十稔。若重覆之,得二十稔。」噫!吾以至道乙未歲,自翰林出滁上,丙申移廣陵;丁酉又入西掖。戊戌歲除日,有齊安之命,己亥閏三月到郡。四年之間,奔走不暇,未知明年又在何處,豈懼竹樓之易朽乎?幸後之人與我同志,嗣而葺之,庶斯樓之不朽也。咸平二年八月十五日記。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17:2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九‧書洛陽名園記後  李格非 洛陽處天下之中,挾殽黽之阻,當秦隴之襟喉,而趙魏之走集,蓋四方必爭之地也。天下常無事則已,有事則洛陽必先受兵。予故嘗曰:「洛陽之盛衰,天下治亂之候也。」方唐貞觀、開元之間,公卿貴戚開館列第於東都者,號千有餘邸。及其亂離,繼以五季之酷,其池塘竹樹,兵車蹂蹴,廢而為丘墟;高亭大榭,煙火焚燎,化而為灰燼,與唐共滅而俱亡者,無餘處矣。予故嘗曰:「園囿之興廢,洛陽盛衰之候也。」且天下之治亂,候於洛陽之盛衰而知;洛陽之盛衰,候於園囿之興廢而得。則《名園記》之作,予豈徒然哉?嗚呼!公卿大夫方進於朝,放乎一己之私以自為,而忘天下之治忽,欲退享此,得乎?唐之末路是矣!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17:2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九‧嚴先生祠堂記  范仲淹 先生,漢光武之故人也,相尚以道。及帝握赤符,乘六龍,得聖人之時,臣妾億兆,天下孰加焉?惟先生以節高之。既而動星象,歸工湖,得聖人之清。泥塗軒冕,天下孰加焉?惟光武以禮下之。在蠱之上九,眾方有為,而獨「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先生以之。在屯之初九,陽德方亨,而能「以貴下賤,大得民也」,光武以之。蓋先生之心,出乎日月之上;光武之器,包乎天地之外。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豈能遂先生之高哉?而使貪夫廉,懦夫立,是大有功於名教也。仲淹來守是邦,始構堂而奠焉。迺復其為後者四家,以奉祠事。又從而歌曰︰「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17:26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九‧諫院題名記  司馬光 古者諫無官,自公卿大夫至於工商,無不得諫者。漢興以來,始置官。夫以天下之政,四海之眾,得失利病,萃於一官使言之,其為任亦重矣。居是官者,當志其大,舍其細;先其急,後其緩;專利國家,而不為身謀。彼汲汲於名者,猶汲汲於利也。其間相去何遠哉!天禧初,真宗詔置諫官六員,責其職事。慶曆中,錢君始書其名於版。光恐久而漫滅,嘉祐八年,刻著於石。後之人將歷指其名而議之曰:「某也忠,某也詐,某也直,某也曲。」嗚呼!可不懼哉!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17:27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九‧義田記  錢公輔 范文正公,蘇人也。平生好施與,擇其親而貧、?而賢者,咸施之。方貴顯時,置負郭常稔之田千畝,號曰義田,以養濟群族之人。日有食,歲有衣,嫁娶凶葬皆有贍。擇族之長而賢者主其計,而時其出納焉。日食,人一升;歲衣,人一縑;嫁女者五十千,再嫁者三十千;娶婦者三十千,再娶者十五千;葬者如再嫁之數,幼者十千。族之聚者九十口,歲入給稻八百斛。以其所入,給其所聚,沛然有餘而無窮。仕而家居俟代者與焉,仕而居官者罷莫給。此其大較也。初,公之未貴顯也,嘗有志於是矣,而力未逮者三十年。既而為西帥,及參大政,於是始有祿賜之入,而終其志。公既歿,後世子孫修其業,承其志,如公之存也。公既位充祿厚,而貧終其身。歿之日,身無以為斂,子無以為喪。惟以施貧活族之義,遺其子而已。昔晏平仲敝車羸馬。桓子曰:「是隱君之賜也。」晏子日:「自臣之貴,父之族,無不乘車者;母之族,無不足於衣食;妻之族,無凍餒者;齊國之士,待臣而舉火者三百餘人。以此而為隱君之賜乎?彰君之賜乎?」於是齊侯以晏子之觴而觴桓子。予嘗愛晏子好仁,齊侯知賢,而桓子服義也。又愛晏子之仁有等級,而言有次也。先父族,次母族,次妻族,而後及其?遠之賢。孟子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晏子為近之。觀文正之義,賢於平仲,其規模遠舉,又疑過之。嗚呼!世之都三公位,享萬鍾祿,其邸第之雄,車輿之飾,聲色之多,妻孥之富,止乎一己;而族之人,不得其門而入者,豈少哉!況於施賢乎!其下為卿大夫,為士,廩稍之充,奉養之厚,止乎一己;族之人,瓢囊為溝中瘠者,豈少哉?況於他人乎!是皆公之罪人也。公之忠義滿朝廷,事業滿邊隅,功名滿天下。後必有史官書之者,予可略也。獨高其義,因以遺於世云。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九‧袁州學記  李覯 皇帝二十有三年,制詔州縣立學。惟時守令,有哲有愚。有屈力殫慮,祗順德意;有假官僭師,苟具文書。或連數城,亡誦弦聲。倡而不和,教尼不行。三十有二年,范陽祖君無澤知袁州。始至,進諸生,知學宮闕狀。大懼人才放失,儒效闊?,亡以稱上旨。通判潁川陳君侁聞而是之,議以克合。相舊夫子廟?隘不足改為,乃營治之東北隅。厥土燥剛,厥位面陽,厥材孔良,瓦甓黝堊丹漆,舉以法,故殿堂室房廡門,各得其度。百爾器備,並手偕作。工善吏勤,晨夜展力,越明年成,舍菜且有日。盱江李覯諗於眾曰:「惟四代之學,考諸經可見已。秦以山西鏖六國,欲帝萬世,劉氏一呼,而關門不守,武夫健將,賣降恐後,何邪?詩書之道廢,人唯見利而不聞義焉耳。孝武乘豐富,世祖出戎行,皆孳孳學術。俗化之厚,延於靈、獻。草茅危言者,折首而不悔;功烈震主者,聞命而釋兵;群雄相視,不敢去臣位,尚數十年。教道之結人心如此。今代遭聖神,爾袁得聖君,俾爾由庠序,踐古人之?。天下治,則禪禮樂以陶吾民;一有不幸,猶當伏大節,為臣死忠,為子死孝。使人有所法,且有所賴。是惟國家教學之意。若其弄筆墨以徼利達而已,豈徒二三子之羞,抑為國者之憂。」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九‧朋黨論  歐陽脩 臣聞朋黨之說,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此自然之理也。然臣謂小人無朋,惟君子則有之。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利祿也,所貪者財貨也。當其同利之時,暫相黨引以為朋者,偽也。及其見利而爭先,或利盡而交疏,則反相賊害,雖其兄弟親戚,不能相保。故臣謂小人無朋,其暫為朋者,偽也。君子則不然。所守者道義,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節。以之修身,則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國,則同心而共濟,終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為人君者,但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堯之時,小人共工、驩兜等四人為一朋,君子八元、八愷十六人為一朋。舜佐堯,退四凶小人之朋,而進元、愷君子之朋,堯之天下大治。及舜自為天子,而皋陶、夔、稷、契等二十二人?列於朝,更相稱美,更相推讓。凡二十二人為一朋,而舜皆用之,天下亦大治。《書》曰:「紂有臣億萬,惟億萬心;周有臣三千,惟一心。」紂之時,億萬人各異心,可謂不為朋矣,然紂以亡國。周武王之臣,三千人為一大朋,而周用以興。後漢獻帝時,盡取天下名士囚禁之,目為黨人。及黃巾賊起,漢室大亂。後方悔悟,盡解黨人而釋之,然已無救矣。唐之晚年,漸起朋黨之論。及昭宗時,盡殺朝之名士,或投之黃河,曰:「此輩清流,可投濁流。」而唐遂亡矣。夫前世之主,能使人人異心不為朋,莫如紂;能禁絕善人為朋,莫如漢獻帝;能誅戮清流之朋,莫如唐昭宗之世。然皆亂亡其國。更相稱美推讓而不自疑,莫如舜之二十二臣,舜亦不疑而皆用之。然而後世不誚舜為二十二人朋黨所欺,而稱舜為聰明之聖者,以能辨君子與小人也。周武之世,舉其國之臣三千人共為一朋。自古為朋之多且大,莫如周,然周用此以興者,善人雖多而不厭也。夫興亡治亂之?,為人君者可以鑒矣。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17:30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九‧縱囚論  歐陽脩 信義行於君子,而刑戮施於小人。刑入於死者,乃罪大惡極,此又小人之尤甚者也。寧以義死,不苟幸生,而視死如歸,此又君子之尤難者也。方唐太宗之六年,錄大辟囚三百餘人,縱使還家,約其自歸以就死。是以君子之難能,期小人之尤者以必能也。其囚及期而卒自歸無後者,是君子之所難,而小人之所易也,此豈近於人情?或曰:「罪大惡極,誠小人矣。及施恩德以臨之,可使變而為君子。蓋恩德入人之深而移人之速,有如是者矣。」曰:「太宗之為此,所以求此名也。然安知夫縱之去也,不意其必來以冀免,所以縱之乎?又安知夫被縱而去也,不意其自歸而必獲免,所以復來乎?夫意其必來而縱之,是上賊下之情也;意其必免而復來,是下賊上之心也。吾見上下交相賊以成此名也,烏有所謂施恩德與夫知信義者哉?不然,太宗施德於天下,於茲六年矣,不能使小人不為極惡大罪,而一日之恩,能使視死如歸而存信義,此又不通之論也。」然則,何為而可?曰:「縱而來歸,殺之無赦。而又縱之,而又來,則可知為恩德之致爾。然此必無之事也。若夫縱而來歸而赦之,可偶一為之爾。若屢為之,則殺人者皆不死,是可為天下之常法乎?不可為常者,其聖人之法乎?是以堯舜三王之治,必本於人情,不立異以為高,不逆情以干譽。」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17:3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九‧釋祕演詩集序  歐陽脩 予少以進士遊京師,因得盡交當世之賢豪。然猶以謂國家臣一四海,休兵革,養息天下以無事者四十年,而智謀雄偉非常之士,無所用其能者,往往伏而不出。山林屠販,必有老死而世莫見者,欲從而求之不可得。其後,得吾亡友石曼卿。曼卿為人,廓然有大志。時人不能用其材,曼卿亦不屈以求合。無所放其意,則往往從布衣野老,酣嬉淋漓,顛倒而不厭。予疑所謂伏而不見者,庶幾狎而得之,故嘗喜從曼卿遊,欲因以陰求天下奇士。浮屠祕演者,與曼卿交最久,亦能遺外世俗,以氣節相高。二人懽然無所間。曼卿隱於酒,祕演隱於浮屠,皆奇男子也。然喜為歌詩以自娛。當其極飲大醉,歌吟笑呼,以適天下之樂,何其壯也!一時賢士皆願從其遊,予亦時至其室。十年之間,祕演北渡河,東之濟鄆,無所合,困而歸。曼卿已死,祕演亦老病。嗟夫!二人者,予乃見其盛衰,則予亦將老矣。夫曼卿詩辭清絕,尤稱祕演之作,以為雅健,有詩人之意。祕演狀貌雄傑,其胸中浩然。既習於佛,無所用,獨其詩可行於世,而懶不自惜。已老,胠其橐,尚得三四百篇,皆可喜者。曼卿死,祕演漠然無所向。聞東南多山水,其巔崖崛?,江濤洶涌,甚可壯也,遂欲往遊焉。足以知其老而志在也。於其將行,為敘其詩,因道其盛時,以悲其哀。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17:32 | 显示全部楼层
古文觀止 卷十
篇名 作者 目錄
梅聖俞詩集序 歐陽脩
送楊寘序 歐陽脩
五代史伶官傳序 歐陽脩
五代史宦者傳論 歐陽脩
相州晝錦堂記 歐陽脩
豐樂亭記 歐陽脩
醉翁亭記 歐陽脩
秋聲賦 歐陽脩
祭石曼卿文 歐陽脩
瀧岡阡表 歐陽脩
管仲論 蘇洵
辨姦論 蘇洵
心術論 蘇洵
張益州畫像記 蘇洵
刑賞忠厚之至論 蘇軾
范增論 蘇軾
留侯論 蘇軾
賈誼論 蘇軾
?錯論 蘇軾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23:5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十‧梅聖俞詩集序  歐陽脩 予聞世謂詩人少達而多窮,夫豈然哉!蓋世所傳詩者,多出於古窮人之辭也。凡士之蘊其所有,而不得施於世者,多喜自放於山巔水涯之外,見蟲魚草木風雲鳥獸之狀類,往往探其奇怪。內有憂思感憤之鬱積,其興於怨刺,以道羈臣寡婦之所歎,而寫人情之難言,蓋愈窮而愈工。然則非詩之能窮人,殆窮者而後工也。予友梅聖俞,少以蔭補為吏,累舉進士,輒抑於有司,困於州縣,凡十餘年。年今五十,猶從辟書,為人之佐。鬱其所蓄,不得奮見於事業。其家宛陵,幼習於詩。自為童子,出語已驚其長老。既長,學乎六經仁義之說。其為文章,簡古純粹,不求茍說於世。世之人,徒知其詩而已。然時無賢愚,語詩者必求之聖俞。聖俞亦自以其不得志者,樂於詩而發之。故其平生所作,於詩尤多。世既知之矣,而未有薦於上者。昔王文康公嘗見而歎曰:「二百年無此作矣。」雖知之深,亦不果薦也。若使其幸得用於朝廷,作為雅頌,以歌詠大宋之功德,薦之清廟,而追商周魯頌之作者,豈不偉歟!奈何使其老不得志,而為窮者之詩,乃徒發於蟲魚物類、羈愁感歎之言!世徒喜其工,不知其窮之久而將老也,可不惜哉!聖俞詩既多,不自收拾。其妻之兄子謝景初,懼其多而易失也,取其自洛陽至於吳興以來所作,次為十卷。予嘗嗜聖俞詩,而患不能盡得之,遽喜謝氏之能類次也,輒序而藏之。其後十五年,聖俞以疾卒於京師。余既哭而銘之,因索於其家,得其遺稿千餘篇,并舊所藏,掇其尤者六百七十七篇為一十五卷。嗚呼!吾於聖俞詩,論之詳矣,故不復云。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23:5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十‧送楊寘序  歐陽脩 予嘗有幽憂之疾,退而閒居,不能治也。既而學琴於友人孫道滋,受宮聲數引,久而樂之,不知疾之在其體也。夫琴之為技小矣。及其至也,大者為宮,細者為羽;操絃驟作,忽然變之,急者悽然以促,緩者舒然以和。如崩崖裂石,高山出泉,而風雨夜至也。如怨夫寡婦之歎息,雌雄雍雍之相鳴也。其憂深思遠,則舜與文王、孔子之遺音也。悲愁感憤,則伯奇孤子、屈原忠臣之所歎也。喜怒哀樂,動人心深。而純古淡泊,與夫堯舜三代之言語、孔子之文章、《易》之憂患、《詩》之怨刺無以異。其能聽之以耳,應之以手,取其和者,道其堙鬱,寫其憂思,則感人之際,亦有至者焉。予友楊君,好學有文,累以進士舉,不得志。及從廕調為尉於劍浦,區區在東南數千里外,是其心固有不平者。且少又多疾,而南方少醫藥,風俗飲食異宜。以多疾之體,有不平之心,居異宜之俗,其能鬱鬱以久乎?然欲平其心,以養其疾,於琴亦將有得焉。故予作琴說以贈其行,且邀道滋,酌酒進琴以為別。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23:5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十‧五代史伶官傳序  歐陽脩 嗚呼!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原莊宗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世言晉王之將終也,以三矢賜莊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與吾約為兄弟。而皆背晉以歸梁。此三者,吾遺恨也。與爾三矢,爾其無忘乃父之志!」莊宗受而藏之於廟。其後用兵,則遣從事以一少牢告廟,請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及凱旋而納之。方其係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之首,入於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及仇讎已滅,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倉皇東出,未及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於誓天斷髮,泣下沾襟,何其衰也!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而皆自於人歟?《書》曰:「滿招損,謙受益。」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忘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舉天下之豪傑,莫能與之爭;及其衰也,數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夫禍患常積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豈獨伶人也哉!作伶官傳。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23:5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十‧五代史宦者傳論  歐陽脩 自古宦者亂人之國,其源深於女禍。女,色而已;宦者之害,非一端也。蓋其用事也,近而習;其為心也,專而忍;能以小善中人之意,小信固人之心,使人主必信而親之。待其已信,然後懼以禍福而把持之。雖有忠臣碩士列于朝廷,而人主以為去己?遠,不若起居飲食、前後左右之親為可恃也。故前後左右者日益親,則忠臣碩士日益?,而人主之勢日益孤。勢孤則懼禍之心日益切,而把持者日益牢。安危出其喜怒,禍患伏於帷闥,則嚮之所謂可恃者,乃所以為患也。患已深而覺之,欲與?遠之臣圖左右之親近,緩之則養禍而益深,急之則挾人主以為質。雖有聖智,不能與謀。謀之而不可為,為之而不可成,至其甚,則俱傷而兩敗。故其大者亡國,其次亡身,而使姦豪得借以為資而起,至抉其種類,盡殺以快天下之心而後已。此前史所載,宦者之禍常如此者,非一世也。夫為人主者,非欲養禍於內,而?忠臣碩士於外,蓋其漸積而勢使之然也。夫女色之惑,不幸而不悟,則禍斯及矣。使其一悟,捽而去之可也。宦者之為禍,雖欲悔悟,而勢有不得而去也。唐昭宗之事是已。故曰:「深於女禍」者,謂此也,可不戒哉!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23:56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十‧相州晝錦堂記  歐陽脩 仕宦而至將相,富貴而歸故鄉,此人情之所榮,而今昔之所同也。蓋士方窮時,困阨閭里,庸人孺子,皆得易而侮之。若季子不禮於其嫂,買臣見棄於其妻。一旦高車駟馬,旗旄導前,而騎卒擁後,夾道之人,相與駢肩累?,瞻望咨嗟;而所謂庸夫愚婦者,奔走駭汗,羞愧俯伏,以自悔罪於車塵馬足之間。此一介之士,得志於當時,而意氣之盛,昔人比之衣錦之榮者也。惟大丞相衛國公則不然。公,相人也,世有令德,為時名卿。自公少時,已擢高科,登顯仕。海內之士,聞下風而望餘光者,蓋亦有年矣。所謂將相而富貴,皆公所宜素有,非如窮阨之人,僥倖得志於一時,出於庸夫愚婦之不意,以驚駭而夸耀之也。然則高牙大纛,不足為公榮;桓圭袞冕,不足為公貴。惟德被生民,而功施社稷,勒之金石,播之聲詩,以耀後世而垂無窮,此公之志,而士亦以此望於公也,豈止夸一時而榮一鄉哉!公在至和中,嘗以武康之節,來治於相,乃作晝錦之堂於後圃。既又刻詩於石,以遺相人。其言以快恩讎、矜名譽為可薄。蓋不以昔人所夸者為榮,而以為戒。於此見公之視富貴為如何,而其志豈易量哉!故能出入將相,勤勞王家,而夷險一節。至於臨大事,決大議,垂紳正笏,不動聲色,而措天下於泰山之安,可謂社稷之臣矣!其豐功盛烈,所以銘彝鼎而被絃歌者,乃邦家之光,非閭里之榮也。余雖不獲登公之堂,幸嘗竊誦公之詩,樂公之志有成,而喜為天下道也。於是乎書。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23:57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十‧豐樂亭記  歐陽脩 脩既治滁之明年夏,始飲滁水而甘。問諸滁人,得於州南百步之近。其上豐山聳然而特立,下則幽谷窈然而深藏,中有清泉滃然而仰出。俯仰左右,顧而樂之。於是疏泉鑿石,闢地以為亭,而與滁人往遊其閒。滁於五代干戈之際,用武之地也。昔太祖皇帝,嘗以周師破李景兵十五萬於清流山下,生擒其將皇甫暉、姚鳳於滁東門之外,遂以平滁。脩嘗考其山川,按其圖記,升高以望清流之關,欲求暉、鳳就擒之所,而故老皆無在者,蓋天下之平久矣。自唐失其政,海內分裂,豪傑並起而爭,所在為敵國者,何可勝數?及宋受天命,聖人出而四海一。嚮之憑恃險阻,?削消磨。百年之間,漠然徒見山高而水清,欲問其事,而遺老盡矣。今滁介江淮之間,舟車商賈、四方賓客之所不至,民生不見外事,而安於畎畝衣食,以樂生送死。而孰知上之功德,休養生息,涵煦百年之深也。脩之來此,樂其地僻而事簡,又愛其俗之安閒。既得斯泉於山谷之間,乃日與滁人仰而望山,俯而聽泉,掇幽芳而蔭喬木。風霜冰雪,刻露清秀,四時之景,無不可愛。又幸其民樂其歲物之豐成,而喜與予遊也。因為本其山川,道其風俗之美,使民知所以安此豐年之樂者,幸生無事之時也。夫宣上恩德,以與民共樂,刺史之事也。遂書以名其亭焉。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23:58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十‧醉翁亭記  歐陽脩 環滁皆山也。其西南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邪也。山行六七里,漸聞水聲潺潺,而瀉出於兩峰之間者,釀泉也。峰回路轉,有亭翼然臨於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誰?山之僧智僊也。名之者誰?太守自謂也。太守與客來飲於此,飲少輒醉,而年又最高,故自號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若夫日出而林霏開,雲歸而巖穴暝,晦明變化者,山間之朝暮也。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風霜高潔,水落而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朝而往,暮而歸,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至於負者歌於塗,行者休於樹,前者呼,後者應,傴僂提攜,往來而不絕者,滁人遊也。臨谿而漁,谿深而魚肥;釀泉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雜然而前陳者,太守宴也。宴酣之樂,非絲非竹,射者中,弈者勝,觥籌交錯,起坐而諠譁者,眾賓懽也。蒼顏白髮,頹然乎其間者,太守醉也。已而夕陽在山,人影散亂,太守歸而賓客從也。樹林陰翳,鳴聲上下,遊人去而禽鳥樂也。然而禽鳥知山林之樂,而不知人之樂;人知從太守遊而樂,而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醉能同其樂,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謂誰?廬陵歐陽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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