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行山里5

王常洲

恶作剧收场了，帷幕并未就此落下。第二天，一干人正围一圈低头吃饭，三瓜地抽冷子冒出一句：你学习怪用功啊！夜里我听你嘟嘟囔囔念小妮儿的名字呢。大家喷地笑了，年喜、胡林呛得直咳嗽。姐夫没有笑，凝视着我问：是心里害怕吧？他知道我胆小。我摇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那天夜里我梦到了麦杏：那瘦瘦小小的身影，担一对粪桶一直在我前头晃悠。现实中的我胆子确实小，但在梦景里胆量又大得出奇，非亲非友无缘无故的，竟匪夷所思地喊人家女孩儿，想来好不羞人。
      晚饭后，姐夫到村里去了，回来告诉我他见了刘队长。姐夫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二十出头了，我想让你在这里当倒插门女婿，就给队长他嫂家。队长满口应承，说和他嫂商量一下呢。
     三瓜地神态里满是不屑，嘴一撇说：那麦杏长得一拃半高，想给她亲嘴还不把腰弯折了！年喜、胡林咂咂嘴摇摇头，嘿嘿着。我知道他们也不赞成倒插门。听说倒插门还得立合同，要写小子无能换姓改名之类的话。可能他们觉得那太失男子汉的尊严了。
      我没有表态，是不好意思，但心里已有几分愿意了。这麦杏算不上美女，但也不算丑陋，比起俺娘为我择偶定的标准高多了，起码不秃不瞎不聋不哑不憨不傻。在家那傻姑娘都不愿嫁我，对我的刺激太深了。
      再说了，这地方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也挺适合我这样的人。外界闹得那么凶，这里的生产还是按部就班，几乎没有乱的痕迹。能看到文化大革命对这里的影响的似乎只有他们集体上工时拿着语录喊的两个敬祝（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敬祝林副统帅身体健康！永远健康！）了。
      呆在这里吧！我在心里嘱咐着自己：改名换姓固然不体面，不比看父亲戴高帽挂牌子游街强吗？人家诸葛亮还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呢，何况咱这草木之人了！这样一想，不由地感叹：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啊！
      估计是八月份，姐夫突然接到他村中的来信，说正筹备革委会班子，他被结合进了班子。读过信，姐夫长长出了一口气。他该高兴，黑帽子终于换成红帽子了！可是我呢？想到这里，心里满是惆怅。 刘队长听说了也来送行，并与姐夫拉背场商量我倒插门的事。姐夫说到家很快就会把信捎回来，并嘱咐我做好在此安家落户的准备，我默默地点点头，一脸失落。 待续

寒烟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