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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诗艺术研究之一 [讲解:远山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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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3 21: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杜诗艺术研究之一 [讲解:远山回声]
杜诗艺术研究之一杜甫制作“流水对”之方法研究
“流水对”是一种十分特殊的对仗,它与一般的对仗迥然不同。一般的对仗,上下两句各自表达一个意思,能够各自独立成文,两句之间互不依存,是并列的关系,如李白诗“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送友人》),横在城北的青山与绕过城东的白水,两者无依存关系。“流水对”就不同了,从内容上看,是一个意思由上下两句连贯起来才表达清楚的;从语法角度看,上下两句或者就是一个单句(一个单句拆成形式上的两句),或者是一个复句中的两个分句。上下两句在表意的流程中构成对仗,是流动中的对仗。它能够克服一般对仗的呆板、凝滞,具有生动、流转的特征,在动态中实现了匀齐美,让静止的双峰对峙变成流动的前波对后浪,让纸剪的鸳鸯化作游动的情侣,从而把对仗的美学效应推向极至。
晚清许印芳说:“少陵妙手,惯用‘流水对’法,侧卸而下,更不板滞。”[1] 这几句话扼要地说明了“流水对”不同于其它对仗的特殊性质与独特功能。历代诗论家都已注意到,杜甫是大量使用“流水对”的诗人。可以说,在“流水对”这一概念的产生过程中,杜诗起了重大作用。笔者对杜诗使用“流水对”的情况,进行了较为全面的考察与研究,从全部杜诗(1458首)检出268副“流水对”,对它们进行比较,加以分类,从中可以看出杜甫制作“流水对”的一些方法。本文使用现代汉语的语法理论,对杜甫制作“流水对”的方法进行理性归纳,或许能够有益于杜诗对仗艺术的认识,有益于今人创作近体诗。一、制作单句形式的“流水对” 把一个单句拆成两半,让这两半相对应的词词性相同,关键位置的声调则对应相反,杜诗中这样的“流水对”出现了26副。如果再作细致的考察,就可以发现,由于对单句的“拆法”不同,这样的“流水对”也呈现出多种面目。杜甫在处理上主要有三种方法。▲其一,把宾语拆开,使之分属于出句和对句。具体作法是把宾语的 “主语”部分留给出句,而把剩余的部分作为对句,使出句、对句,呈现为对仗关系。宾语的剩余部分,其语法结构又有三种情况:(1)剩余部分为动宾结构:[例1] “犹闻蜀父老,不忘舜讴歌。”(《怀锦水居止》)这本是一个省略了主语(即诗人自己)的单句,谓语是“犹闻”,宾语是“蜀父老不忘舜讴歌”。作者把宾语拆开,把“蜀父老”分到出句上,而把“不忘舜讴歌”作为对句,使出句与对句词性对应相同。出句与对句既对仗稳妥,又在意思上连成一脉,真像流水一样没有间隔。[例2]“不堪垂老鬓,还对欲分襟。”(《夏日杨长宁宅送崔侍御、常正字入京》“垂老鬓”是对老垂之人的具体描写,“欲分襟”是对离别的具体描写。“垂老鬓还对欲分襟”是“不堪”的宾语。垂老之人仍要经受离别的磨难,是为杜甫所不堪。作者把宾语拆开,把宾语的主语“垂老鬓”分到出句上,把宾语的剩余部分“还对欲分襟”作为对句。“还对欲分襟”是动宾结构。[例3]“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月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是“遥怜”的宾语。
把宾语拆开,把宾语的主语“小儿女” 分到出句上,把宾语的剩余部分“未解忆长安”作为对句。“未解忆长安”是动宾结构。[例4]“请看石上藤萝月,已映洲前芦荻花。”(《秋兴八首》其二)“石上藤萝月已映洲前芦荻花”是“请看”的宾语,把宾语拆开,把宾语的主语部分“石上藤萝月”留给出句,把剩余部分“已映洲前芦荻花”作为对句。“已映洲前芦荻花”是动宾结构。
(2)剩余部分为动补结构:[例1]“远闻房太尉,归葬陆浑山。”(《承闻故房相公灵榇自阆州启殡归葬东都有作二首》其一)主语被省略,谓语是“远闻”,“房太尉归葬陆浑山”是宾语,把宾语的主语“房太尉”留给出句,把剩余的部分“归葬陆浑山”作为对句。“归葬陆浑山”即“归葬于陆浑山”,是动补结构。那么,这一联的出句为动宾结构,对句为动补结构,由此可见,对仗的两句只求字面对,而不求语法结构相同。[例2] “忽闻哀痛诏,又下圣明朝。”(《收京三首》其二)“哀痛诏”,指至德二载(757)11月,长安光复后,肃宗御丹凤楼,下达罪己诏书。“哀痛诏又下圣明朝”是“忽闻”的宾语。作者把宾语拆开,把宾语的主语“哀痛诏”留给出句,把宾语的剩余部分“又下圣明朝”作为对句。“又下圣明朝”即“又下于圣明朝”,是动补结构。出句为动宾结构,对句为动补结构。语法结构虽不同,但字面成对。[例3] “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里云?”(《孤雁》“一片影”指的是孤雁,“一片影相失万里云”是“怜”的宾语。作者把宾语拆开,把宾语的主语“一片影”留给出句,把宾语的剩余部分“相失万里云”作为对句。“相失万里云”即“相失于万里云间”,是动补结构。此联的意思是说,有谁怜悯那失群于万里云间的孤雁呢?[例4]“丧乱闻吾弟,饥寒傍济州。”(《得家书》)杜甫诸弟在战乱中离散,此诗写在得弟书信之后。“丧乱”是“闻”的状语,“饥寒”是“傍”的状语,“吾弟饥寒傍济州”是“闻”的宾语。两句意谓:于丧乱之中,得知吾弟尚在,他正饥寒交迫地生活在济州。作者把宾语的主语“吾弟”留给出句,把剩余部分“饥寒傍济州”作为对句。“饥寒傍济州”即“饥寒傍于济州”,是(状)动补结构。(3)剩余部分是主语的同位语:[例1] “今日知消息,他乡且旧居。”(《得家书》)杜甫诸弟都在丧乱中离散,此诗为得弟书信而后作。“他乡且旧居”是对“消息”的阐述,“消息”与“他乡且旧居”是同位语,共作“知”的宾语。杜甫用这种方法制作“流水对”较少。总体来看,在单句形式的“流水对”中,这种拆开宾语、使之分属于出句和对句的情况,在杜诗中居多,也是最为明显的流水对仗的形式之一。▲其二,把单句从中拆开,把主语部分作为出句,把谓语(或不出现谓语)和谓语后面的成分作为对句,以构成相互对仗的形式 。这样的对仗也能造成语意的连贯而下。杜诗中有几例是属于这样的“流水对”,如。[例1]“海内知名士,云端各异方。”(《寄彭州高三十五使君适、虢州岑二十七长使参三十韵》)“各”,“各居”之意,具有动词性质,故可与“知”相对。两句的意思是说,高适、岑参这些国家的名士,如今已散落天涯。表达对高、岑遭贬的惋惜。“海内”对“云端”,“名士”对“异方”,词性对得稳妥。[例2]“由来巫峡水,本是楚人家。”(《小园》)两句的意思是说,巫峡之地,自古以来就是楚人的家园。“由来”对“本是”,“巫峡水”对“楚人家”,词性对应相同。[例3]“众流归海意,万国奉君心。”(《长江二首》)两句意思是说,这众流归海的理义,启示着万方奉君之心。这是由物理而连及到人理。“众流”对“万国”,“归海”对“奉君”,“意”对“心”,词性对得稳妥。[例4]“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江汉》)两句意思是说,身居江汉、思归故乡的我,乃是天地间一介迂腐的儒生。“江汉”对“乾坤”,“归客”对“腐儒”,“思”与“四”谐音,借助于谐音,与“四”构成对仗,这种对仗又称为“借音对”。[例5]“今日江南老,他时渭北童。”(《社日》)江南为杜甫晚年客居之地,渭北代指杜甫少年所在之处。有垂老怀旧之意。“今日”对“他时”,“江南”对“渭北”,“老”对“童”,对仗非常工整。以上五联,每联的出句都是名词性的词组,中心词分别是“士”、“水”、“意”、“客”、“老”,它们前面的词都是修饰语。它们在单句中充当着主语。每联的对句都是对出句的陈述,在单句中充当着谓语部分。▲其三,把单句谓语的修饰成分(一般多为时间状语)拆出,让它作为出句,而把单句的主谓宾部分作为对句。杜诗中不乏这样的“流水对”,例如:[例1]“自从收帝里,谁复总戎机?”(《遣愤》)“收帝里”,指广德元年十月,郭子仪驱逐吐蕃收复长安;京都收复以后,代宗却让宦官鱼朝恩总领禁军,与其父肃宗信任宦官同出一辙,故杜甫愤叹。又,“自”字在本句的表义上是介词,但是因为它有代词(自己)的意义,故此处借用,与“谁”字构成对仗,这种对仗称为“借义对”。从语法角度看,“自从收帝里”是“谁复总戎机”的状语,但上下两句又构成了对仗。“收帝里”对“总戎机”,总,这里有动词意义,是总领的意思。[例2]“自失论文友,空知卖酒垆。”(《赠高式颜》)高式颜乃高适之侄,“论文友”指高适。此时高适已去世,杜甫说:自从失去好友以后,就只知道卖酒之处了。言终日以酒浇愁。[例3]“自闻茅屋趣,只想竹林眠。”(《示侄佐》)杜佐为杜甫之侄,住在秦州附近的东柯谷,杜甫自从得知那里风物美好之后,便一心前往结茅隐居。[例4]“自罢千秋节,频伤八月来。”(《千秋节有感三首》其一)“千秋节”指玄宗生日,在八月初五日,玄宗去世,此节遂罢。以上四联,上句均以“自”字开头,“自”的词性均为介词,除[例1]借为代词与“谁”相对以外,其它3例都是以介词对副词(空、只、频),可见,在唐人的心目中,由于介词和副词都是虚词,是可以相对的。今人在把握上有过于拘谨之失。二、制作复句形式的“流水对” 在杜甫制作的“流水对”中,多数是以复句的形式出现的。作为复句的两个分句——出句与对句,又呈现出各种各样的语法关系,经考察发现,有“顺承关系”、“因果关系”、“假设关系”、“递进关系”、“转折关系”五种。下面分别予以介绍。▲其一,制作顺承关系的“流水对”。出句与对句按时间、或空间、或逻辑事理上的顺序,写出连续的行为或相关的情况,给人以流动的、顺畅的感受。这种对仗与一般的对举式的对仗(如“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有所不同,这种对仗上下两句是有序的,是不得换位的;而对举式的对仗是无序的,位置是可以颠倒的。举例如下“(1)出句与对句为时间顺承:[例1]“几年春草歇,今日暮途穷。”(《投赠哥舒开府翰二十韵》)此为时间上的顺承。[例2] “一秋常苦雨,今日始无云。”(《留别贾严二阁老两院补阙》)此为时间上的顺承。[例3] “一德兴王后,孤魂久客间。”(《承闻故房相公灵柩自阆州启殡归葬东都有作二首》其一)房琯在任宰相期间一德兴王,却遭到贬斥,旅葬阆州,死于广德元(763),启殡归葬在永泰元年(765),故云“孤魂久客”。此为时间上的顺承。[例4] “壮年学书剑,他日委泥沙。”(《暮春题瀼西新赁草屋五首》其四)“壮年”,指杜甫青年时期,早年诗《夜宴左氏庄》“检书烧烛短,看剑引杯长”可证。此联写今昔之感,是时间上的顺承。(2)出句与对句为空间顺承:[例1]“两行秦树直,万点蜀山尖。”(《送张十二参军赴蜀因呈杨五侍御》)张十二赴蜀地,从行程路线上说,是先经秦,后入蜀。此为空间上的顺承。[例2]“死去凭谁报?归来始自怜。”(《自京窜至凤翔喜达行在所三首》其三)出句说途中之事,对句说到达凤翔后的心情。此为空间上的顺承。[例3]“洞庭犹在目,青草续为名。”(《宿青草湖》)“青草”,湖名,在洞庭湖之南,为杜甫溯湘水南行所经。此为空间上的顺承。 [例4]“青惜峰峦过,黄知橘柚来。”(《放船》)两句写江上放船顺流而下,目接岸上风物的变动情状。是空间上的顺承。从生活实际来看,事物发生的时间流程与空间流程每每是兼而有之的。所以上述诗例也往往是言时间顺承而暗含空间顺承,言空间顺承而暗含时间顺承的。如“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登岳阳楼》)“醉饮长沙酒,晓行湘水春。”(《发潭州》)皆是。(3)出句与对句为逻辑事理之顺承:[例1]“朝野欢娱后,乾坤震荡中。”(《寄贺兰铣》)“乾坤震荡”,指安史之乱爆发。杜甫一直认为,是朝野耽于安乐,生活腐化,导致了安史之乱的巨大灾难。此联为逻辑事理之顺承。[例2]“万事已黄发,残生随白鸥。”(《去蜀》)“黄发”,极言身体衰老。国事、家事虽多,怎奈自身已经极度衰老,无力应酬,所以残年只得随同白鸥而四处漂泊。此为逻辑事理上的顺承。[例3]“云移雉尾开宫扇,日绕龙鳞识圣颜。”(《秋兴八首》其五)宫扇移开,龙颜始识,此为逻辑事理上的顺承。由于杜甫热中于记录个人的行迹,无论是叙事诗还是抒情诗,总有关乎时空的记事笔墨,而顺承关系的“流水对”正好适合表现此类内容,故其诗集中这种对仗频繁出现,据笔者初步统计,有69副之多。▲其二,制作因果关系的“流水对”。这种对仗,出句写出心理、行为或事态产生的原因,对句写出心理、行为或事态本身。(1)属于事态方面的因果关系:[例1]“修竹不受暑,交流空涌波。”(《陪李北海宴历下亭》)“不受暑”是说没有暑气侵入。两句意谓:由于竹林里无比清爽,致使交流的河水徒然涌波送凉。[例2]“兵戈犹在眼,儒术岂谋身?”(《独酌成诗》)战乱年月,朝廷重用的是武人,故儒者谋身无术。[例3]“杂虏横戈数,功臣甲第高。”(《收京三首》其三)“横戈数”,战乱频繁之意。杜甫慨叹,由于异族频繁作乱,唐朝的功臣们都享受了优厚的待遇(发了国难财)。[例4]“盗贼还奔突,乘舆恐未回。”(《巴山》)广德元年(763)10月,吐蕃攻陷长安,代宗逃往陕州。“盗贼”指吐蕃,“乘舆”谓皇帝车驾,此处指代宗。(2)属于行为方面的因果关系:[例1]“无钱居帝里,尽室在边疆。”(《寄彭州高三十五使君适、虢州岑二十七长史参三十韵》)按:“边疆”,指秦州,此时杜甫全家客居秦州。[例2]“天下兵戈满,江边岁月长。”(《送韦郎司直归成都》)“江边”,指浣花溪畔,杜甫草堂所在之处。诗叹因战乱而道路壅隔,所以不得回归故乡。[例3]“直愁骑马滑,故作放舟回。”(《放船》)“放舟回”,意谓乘船顺流回归。[例4]“长为万里客,有愧百年身。”(《中夜》)此联意谓:因长期为客而感愧平生虚度。(3)属于心理方面的因果关系:[例1]“不才名位晚,敢恨省郎迟?”(《夔府抒怀四十韵》)“省郎”,指检校工部员外郎,杜甫52岁才得到这个官职。因为“不才”,所以不“恨”。[例2]“老去诗篇浑漫与,春来花鸟莫深愁。”(《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杜甫自信刻画事物能刮其神髓。这里是宽慰花鸟,说自己已经年老,写诗不再精心刻画,只是随意脱手而已,因此你们也就不必深愁了。[例3]“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九日五首》其一)“竹叶”,意义上为酒名,又借其植物学上的意义与“菊花”构成借对。又,此联前句说的是原因(身体多病,与酒无缘),后句是推论的结果(菊花不必再开,开也无心欣赏),是牢骚话。[例4]“不息豺狼斗,空惭鸳鹭行。”(《暮春题瀼西新赁草屋五首》其五)“鸳鹭行”,比喻朝官行列。杜甫此时任检校工部员外郎。此联意谓:由于军阀相斗不已,道路壅隔,自己不得前往京都,空戴头衔,所以感到惭愧。▲其三,制作递进关系的“流水对”。这种对仗,对句表述的意思比出句推进一层,由小到大,由浅入深。如:[例1]“已近苦寒月,况经长别心!”(《捣衣》)诗写思妇之苦,出句写肌肤之苦,对句写心灵之苦,由表及里,由浅入深。[例2]“正是炎天阔,那堪野馆疏?”(《寄李十四员外布十二韵》)诗写李布行路之难,出句写气候恶劣,对句写人烟稀少,意义更进一层。[例3]“对月那无酒?登楼况有江。”(《季秋苏五弟缨江楼夜宴崔十三评事、韦少府侄三首》其二)不但对月有酒可饮,而且登楼有江可赏,境与情陡然趋壮。[例4]“不但时人惜,只应吾道穷。”(《奉汉中王手札报韦侍御、萧尊师亡》)韦侍御、萧尊师是杜甫的好友,杜甫认为,他们的亡故,不但使时人痛惜,更让自己感到穷途末路。对句将悲情推进一层。[例5]“已知出郭少尘事,更有澄江销客愁。”(《卜居》)诗写隐逸之趣。草堂在成都西郊,既少尘事烦扰,更有澄江可赏。[例6]“扁舟不独如张翰,皂帽还应似管宁。”(《严中丞枉驾见过》)“张翰”,晋人,曾在洛阳作官,后弃官归隐,杜甫情况与之近似。“管宁”,三国魏人,避世隐居,朝廷征召而不赴。杜甫当时亦受严武招聘,心不愿往,故以管宁类比。“扁舟”、“皂帽”,皆隐者之物。对句的意思是一隐到底,比之出句更进一层。▲其四,制作假设关系的“流水对”。这种对仗,出句提出一种假设,对句写出结果。如:[例1]“不成诛执法,焉得变危机?”(《伤春五首》其三)“执法”,借指宦官程元振,程扣押情报,致使吐蕃攻陷长安。杜甫主张杀之。此联意谓:如果不能杀掉程元振,那么国家的危机如何转变?[例2]“时征俊乂入,莫虑犬羊侵。”(《提封》)“俊乂”,英俊杰出的人才。“犬羊”,对异族的蔑称。此联意谓:如果能够经常征召俊乂之才入朝执政,那就无须顾虑异族的入侵。[例3]“刺规多诤谏,端拱自光辉。”(《送卢十四弟侍御护韦尚书灵柩归上都二十四韵》)刺规,讽刺规谏。端拱,端坐拱手,安闲自适。 此联意谓:只要皇帝能虚心听取臣子的批评,就可以轻易地导致国家昌盛。[例4]“纵被微云掩,终能永夜清。”(《天河》)此联意谓:天河即便被微云遮掩,但终究能够长夜清澄。[例5]“若无青嶂月,愁杀白头人。”(《月三首》其一)白头人,杜甫自称。[例6]“但使闾阎还揖让,敢论松竹久荒芜?”(《将赴草堂途中有作先寄严郑公五首》其一)剑南节度使严武还朝,剑南兵马使徐知道在成都作乱,杜甫客居川北。严武重来镇蜀,邀杜甫回归草堂。“闾阎还揖让”,是说民风依旧淳朴。“松竹”,代指草堂。此联意谓:只要成都的民风依旧淳朴,我怎敢托词草堂荒芜而不回归?▲其五,制作转折关系的“流水对”。这种对仗,对句没有顺着出句的意思去说,而是发生了逆转,这一点与上述诸种对仗有所不同,但是对句与出句仍然是“流水”的关系,只不过是“顺流”与“逆流”的区别罢了。杜诗中大量地存在着这种对仗。如:[例1]“碧涧虽多雨,秋沙亦少泥。”(《到村》)[例2]“虽对连山好,贪看绝岛孤。”(《观李固请司马弟山水图三首》其一)“连山”、“绝岛”,指山水图景。此联意谓:虽说喜看画面上连绵的群山,但是更为欣赏那孤独的绝岛。[例3]“蚁浮仍腊味,鸥泛已春声。”(<?xml:namespace prefix = st1 />《正月三日归溪上有作简院内诸公》)“蚁浮”,指酒面上漂浮的细沫,是未经过滤的浊酒;又,古时腊月酿酒,故有“腊味”之说。此联意谓:虽说浊酒仍然保持着腊月的味道,而水上的鸥鸟已然发出春天的声音。[例4]“欲陈济世策,已老尚书郎。”(《暮春题瀼西新赁草屋五首》其五)“尚书郎”,杜甫自称,此时杜甫官职为检校工部员外郎。此联意谓:自己欲陈述济世良策,怎奈年纪已老。[例5]“有客虽安命,衰容岂壮夫?”(《赠韦左丞丈济》)“有客”,杜甫自称。此言自己虽能安命,而岁月无多,故希望韦济援引。[例6]“虽倚三阶正,终愁万国翻。”(《建都十二韵》)“三阶”,即三台星,由六颗星组成,每两颗构成一层台阶。古人以三台对应三公(司徒、司空、太尉),认为三台平则三公正,三公正则天下太平。“万国翻”,指天下风烟四起。三阶正,却战乱纷扰。前后意思对立,是对“三公正”的反讽。[例7]“穷愁但有骨,群盗尚如毛。”(《王阆州筵奉酬十一舅惜别之作》)“但有骨”,言百姓瘦得只剩下骨头,极言生活贫穷。“群盗”,指吐蕃入侵者、唐朝叛将仆固怀恩等。[例8]“药裹关心诗总废,花枝照眼句还成。”(《酬郭十五判官》)“药裹”,即药囊。杜甫多病,故关心药物,耽搁作诗,然而每见佳景,仍有诗句写成。在杜甫所作的复句形式“流水对”中,这种转折关系的“流水对”颇为多见。这种对仗,前后两句意思对立、逆转,形成激烈的对撞之势。杜诗主体风格是“沉郁顿挫”,笔者以为,大量使用转折关系的对仗,是形成这种风格的重要原因之一。杜甫制作的“流水对”取得了艺术表现上的巨大成功。他虽非“流水对”的首创者,却是大量使用这种对仗、并将这种对仗推向艺术极至的诗人。杜甫之后的诗人们,虽也注意到使用这种特殊的对仗形式,但没有任何人能够达到杜甫的造诣。杜甫不但用它克服了其它对仗所固有的呆板、凝滞的缺陷,给对仗艺术带来崭新的面貌,而且借助于“流水对”,表达了对复杂的社会人生的深刻感受和见解。杜甫是个开创写“社会问题诗”的诗人,[2]与王维、孟浩然等歌唱自然的诗人不同,他虽也写过一些田园山水诗,但多数诗作是关注国家民族存亡、民生疾苦的,对于政治、军事、经济、吏治等诸多方面投入了精深的思考。反映社会问题,表达对国事的见解,当然要比描绘自然风光来得复杂,那种单一的并列关系的对仗就显得苍白无力了,而具有“顺承”、“因果”、“递进”、“假设”、“转折”效能的对仗,就显得得心应手。“伏枕云安县,迁居白帝城。”顺承写来,足迹历历。“兵戈犹在眼,儒术岂谋身?”前写因后写果,揭示出战乱给儒学造成的灾难。“已近苦寒月,况经长别心!”由肌肤之寒递进到离别之苦,深刻地写出捣衣思妇的悲哀。“不成诛执法,焉得变危机?”若不杀掉宦官程元振,便不能改变危机的局势。言辞果决,而又流转成对。“杂种虽高垒,长驱甚建瓴。”既写出叛军的实力和负隅顽抗,又断言其必然灭亡的命运。凡此种种,足以说明“流水对”在反映复杂的社会问题时的独特效能,同时也充分表现出杜甫驾驭诗歌语言的高度能力。参考文献: [1]李庆甲.瀛奎律髓汇评[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1115.[2]胡适.白话文学史[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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