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游离,生拼硬凑,牵强附会,似是而非,也是诗词创作中的常见病之一。此类病在即事、咏物之作中尤其流行。笔者手头的案例,多得可以单独编一本书。
题曰《咏竹》,篇中却难见竹影。前首“万竿直立”看似有形象,实则毫无动感,说是建筑工地上的脚手架还差不多,与鲜活的竹林相去甚远。作“青推翠拥接云霄”,或可稍见竹林气象。后三句毫无个性,以之咏松、咏柏、咏杂木亦无不可。“三军呼啸”徒事张扬,一万年也“呼”不出个所以然来;作“荷戟”便好,那才是竹的个性特征。“此时无声胜有声”,运用形象思维,并非一定要野战攻坚般的大呼小叫。“众志成城”也不好,一句七个字的诗,去了四个字的现成话,还能有自家多少东西呢?此类通用标签,贴哪都行,最好少用。改作对此作了总体调整,“虚心”、“劲节”虽亦现成,但与竹有直接关联,能见其内在品格,为结句的推出作了有力铺垫。“细长腰”不可淡看,那正是竹腰的特写,粗腰不折又有何奇?纤腰不折才叫绝呢。形象之中,已寓人格。
后首起笔便错,“身在石缝中”,竹有如此生长的吗?于石缝中扎得住根的,只能是松,这叫“松冠竹戴”。“缝”字仄声违律,亦不当。次句“骨节弥坚”仍是松树笔墨,非竹所宜;“枝叶穷”更是青蛙跳井,扑通扑通,竹之为物,枝繁叶茂,四季长青,何“穷”之有?结尾请出画竹名家郑板桥,主意不错,只是语
意略带夹生,须得重添一灶火。又,两首都选用阳关体,无故折腰,亦不甚好。阳关体须得水接云衔,一气流转,如王维《渭城曲》,方是正宗;倘徒具其形而无其实,便成了“高位截瘫”,弄巧反拙。二诗修改之后,似已脱胎换骨。不信请看:
声律不差,差在意脉太散乱。“霎时风、横过心头”,“风”字下得勉强,让位于“云”,始见意趣;“云”者,阴翳也,状心头惆怅较准确,并非因韩文公有过“云横秦岭”一说才想起要用它。“风著雨”隔了,作“风雨疾”意始畅。
歇拍两个三字句与前后文俱不搭界,是典型的生凑。我看“身”也别“挺”了,“瀛州”也别“赋”了,紧承着前面的“不怨”,来一个“居淡泊,赋春秋”不是好得很吗?
过片二句,“何事梦相求”问得含混,作“清梦欲何求”方为晓畅;“逐浪”也不好,容易使人产生随波逐流的错觉,作“戏浪”就自由潇洒了。“虽是”
以下三句,文不通、气不接,了无词味,改为“莫笑生涯闲处老,身自在,也风流”,于词家语庶几近之。改过已后的词,其韵味如何,我们不妨一试:
如果上述两例还不足以说明问题,我再请诸位“登”一次“庐山”,你就会相信本人所道决非危言耸听:
全诗散乱游离,不成章法。篇中不通之处甚多,欲其成诗,除非脱胎换骨。头一句触到题目,算是打了个擦边球,次句收“九曲”便跑到庐山以外去了;加上后边还扯到“天池”,读后让人武夷、长白摸不着头脑。三四句欠通,何谓“轮啼转”、“半吐羞”?如此生造语,恐无人领会得来。“旌旆挽佳眸”、“茫茫翠海讴”等句,也在通与不通之间。剩下一片“江洲火”,却又“艳艳”得令人不是滋味。诗无达诂,亦无定法,但首先要写通,通而后要写出个性,个性而后要有艺术趣味。这首诗我作了较大改动,理顺的同时,运用了一些比拟、夸张、联想等形象思维手段,实际上等于重新创作。不过除“一声长笛”外,其余句子中都有原诗用过的字词,因此版权不属于我——尽管我非常喜欢“一声长笛起,星火动江州”这个响亮的结尾。版权虽无份,但吟诵权还是有的。现在就让我为朋友们吟诵一遍吧:
关于诗词创作中的常见问题,远不止上述数种。限于篇幅,难以一一列举。以后如有机会,笔者愿意和广大诗友一道,作进一步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