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集导读卷五

寒烟翠

毛文锡 三十一首

虞美人
鸳鸯对浴银塘暖①，水面蒲梢短。垂杨低拂曲尘波②，蛟丝结网露珠多③，滴圆荷。
遥思桃叶吴江碧，便是天河隔。锦鳞红鬣影沉沉⑤，相思空有梦相寻，意难任。
【注解】
①银塘：形容塘水清澈明净。
②曲尘波：写垂柳一派淡黄色的烟波。
③蛟丝：蛛丝。
④桃叶：指所怀念之人。
⑤锦鳞红鬣(liè)：指鱼。
【鉴赏】
这首词写男子思念情人。上片写银塘、蒲草、垂杨、圆荷等，皆为衬笔，意在烘托鸳鸯对浴，引起下片对情人的思念。下片用"遥思"领起，连用"桃叶渡"、"天河隔"两个典故，点出与情人的难见。接着写书信难通，只有梦里能寻而已，最后以这种相思使人经受不了作结，突出怀人之深。

虞美人
宝檀金缕鸳鸯枕①，绶带盘宫锦②。夕阳低映小窗明，南园绿树语莺莺，梦难成。
玉炉香暖频添炷③，满地飘轻絮④。珠帘不卷度沉烟⑤，庭前闲立画秋千，艳阳天。
【注解】
①宝檀：此处是指珍贵的檀色。
②绶：古代系帷幕或印纽的带子。宫锦：原指宫中所织的锦绸，此指五彩帷幕。
③频添炷：多次加燃料。
④轻絮：指柳絮。
⑤沉烟：沉香所燃之烟，味香。
【鉴赏】
这首词写一闺阁女子。上片开头二句写"枕"、"锦"，暗示她睡了，接着写女子午梦不成，但见夕阳映窗，南园鸳语。下片先写她室内添炷，珠帘不卷，烟轻细细，但见窗外满地杨花，庭前秋千不动，背景是艳阳天。这纯是一幅"仕女图"。全词用语富丽，然情味不多。

酒泉子
绿树春深，燕语莺啼声断续。蕙风飘荡入芳丛①，惹残红②。
柳丝无力袅烟空③，金盏不辞须满酌④。海棠花下思朦胧，醉香风。
【注解】
①蕙风：香风，多指春日之风。芳丛：花丛。
②惹残红：吹动残花飘落。
③烟空：指柳色如烟，布于晴空。
④金盏：精美的酒杯。
【鉴赏】
这首词写春不常在，须花下饮酒行乐。词多意少，淡薄无味。

寒烟翠

喜迁莺
芳春景，暧晴烟①，乔木见莺迁。传枝偎叶语关关②，飞过绮丛间③。
锦翼鲜，金毳软④，百啭千娇相唤。碧纱窗晓怕闻声，惊破鸳鸯暖⑤。
【注解】
①暖晴烟：晴空中浮飘着一些暗淡的烟雾。
②传枝：在树枝中穿过。偎叶：依偎着树叶栖息。关关：鸟叫声，一般指雌雄和鸣。
③绮丛：百花丛中。这里喻树丛。
④毳(cuì)：鸟鲁的细毛。
⑤鸳鸯暖：指在温暖的鸳鸯被中的美梦。
【鉴赏】
这首词从林间黄莺飞舞啼鸣的描绘中，透露了思妇的情怀。上片写芳春之时，叆叇的烟雾之中，黄莺和鸣双飞。下片承上，先刻画黄莺的形与声；最后落笔于碧纱窗内，一"怕"字写出思人之情。
赞成功
海棠未坼①，万点深红，香包缄结一重重②。似含羞态，邀勒春风③。蜂来蝶去，任绕芳丛。
昨夜微雨，飘洒庭中，忽闻声滴井边桐。美人惊起，坐听晨钟。快教折取，戴玉珑璁④。
【注解】
①未坼(chè)：没有裂开。
②香包：指未开的花苞。缄(jiān)：封闭。
③邀勒：邀引。
④珑璁：金属或玉石等碰击的声音。
【鉴赏】
这首词是咏海棠。上片写海棠含苞待放。下片写微雨中的海棠，表达惜花之情。是从"美人"的客观感受中来写的。
西溪子
昨日西溪游赏，芳树奇花千样。
锁春光①，金樽满，听弦管②，娇妓舞衫香暖③。不觉到斜晖，马驮归④。
【注解】
①锁春光：意思是美好的春色都被藩篱锁在这儿。
②弦管：借代弦管奏乐之声。
③娇妓：娇美的舞女、歌妓。
④马驮(tuó)归：被马背着回家。写宴游醉归。
【鉴赏】
这首词写春日西溪游宴，主人公沉醉马驮而归；侧面表现了当时富贵公子的空虚无聊生活。

寒烟翠

中兴乐
豆蔻花繁烟艳深①，丁香软结同心②。翠鬟女，相与共淘金。
红蕉叶里猩猩语③，鸳鸯浦④，镜中鸾舞⑤。丝雨隔，荔枝阴。
【注解】
①烟艳深：指花之红光与雾相混，故以"烟"形容之。
②"丁香"句：以丁香花比喻男女的同心相爱。
③猩猩语：猩猩啼叫。
④鸳鸯浦：鸳鸯常栖息的小洲。
⑤鸾舞：鸾鸟起舞。比喻和乐。
【鉴赏】
这首词写南方风光，较有情致。上片写豆蔻花繁，丁香软结，少女相约淘金，情景如绘。下片芭蕉叶、猩猩语，这更具有强烈的地方色彩。尤其最后两句写出南方避雨荔枝树下的一个侧影。全阕形象生动鲜明，意境颇佳。
更漏子
春夜阑，春恨切，花外子规啼月①。人不见，梦难凭，红纱一点灯。
偏怨别，是芳节，庭下丁香千结②。宵雾散，晓霞辉③，梁间双燕飞。
【注解】
①子规：杜鹃鸟的别名。常夜鸣，声音凄切，故借以抒悲苦哀怨之情。
②香千结：此处谓固结不开，犹人之愁固结不解。
③霞辉：霞光。
【鉴赏】
此词创设了这样的意境：子规声声，夜月沉沉，已经是夜阑人静的时候了。而人既不见，梦又难凭。独对孤灯，彻夜无眠。转眼"宵雾散，晓霞晖"，梁间双燕，令人益增愁思。这首春宵怀人的小词，情景兼融，婉丽多姿，为"花间"名篇之一。
接贤宾
香鞯镂襜五色骢①，值春景初融。流珠喷沫，躞蹀汗血流红②。
少年公子能乘驭，金镳玉辔珑璁③。为惜珊瑚鞭不下④，骄生百步千踪⑤。信穿花⑥，从拂柳⑦，向九陌追风⑧。
【注解】
①香鞯(jiān)：精美的鞍鞯。五色骢(cōng)：青白色的花马。躞(xiè)蹀(dié)：来回走动的样子。
②汗血流红：即马汗流下如血。
③镳(biāo)：马御口。珑(lóng)璁(cōng)：金石相碰击之声，这里是形容精美。
④珊瑚鞭：华贵的马鞭。不下：不打下来。
⑤百步千踪：写马高扬行走之貌。
⑥信穿花：指马在花丛中随意穿过。
⑦从拂柳：指马在柳枝下从容地掠过。
⑧"向九陌"句：在大道上飞奔。
【鉴赏】
这首词从静态和动态两个方面吟咏了宝马。

寒烟翠

赞浦子
锦帐添香睡，金炉换夕熏①。懒结芙蓉带，慵拖翡翠裙②。
正是桃夭柳媚，那堪暮雨朝云。宋玉高唐意，裁琼欲赠君③。
【注解】
①"金炉"句：金炉换上供夜间熏香的燃料。
②"慵拖"句：由于精神不振，翡翠色的罗裙拖曳于地而行。
③"裁琼"句：取下所佩之玉器想要赠送给所恋之人。
【鉴赏】
这首词写美人睡起，若有所怀。全阕笔触细腻繁缛，颇有温庭药之词风；然意境欠深，不如远甚。
甘州遍
春光好，公子爱闲游。足风流，金鞍白马，雕弓宝剑，红缨锦襜出长秋①。
花蔽膝，玉衔头，寻芳逐胜欢宴，丝竹不曾休。美人唱，揭调是甘州②，醉红楼。尧年舜日，乐圣永无忧③。
【注解】
①红樱：红色的冠带。泛指冠帽精美。锦襜chān：绵织的围腰。
②揭调：开腔。甘州：唐教坊曲名。
③"乐圣"句：享乐于圣朝而永无忧患。
【鉴赏】
这首词写公子游春寻芳。极尽宴赏歌颂之能事。汤显祖评："丽藻沿于六朝，然一种霸气，已开宋元间九种三调门户。"确实是为巴蜀小王朝歌功颂德之词。
甘州遍
秋风紧，平碛雁行低①。阵云齐②，萧萧飒飒③，边声四起，愁闻戍角与征鼙④。
青冢北⑤，黑山西⑥。沙飞聚散无定，往往路人迷。铁衣冷⑦，战马血沾蹄，破番奚。凤凰诏下，步步蹑丹梯⑧。
【注解】
①平碛(qì)：浅水中的沙石。
②阵云齐：云层低压。
③飒飒(sà)：疾速貌。
④戍(shù)角：边防驻军的号角声。征鼙(pí)：出征的鼓声。亦比喻战事。
⑤青冢(zhǒng)：指汉王昭君墓。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南。传说当地多白草而此冢独青，故名。
⑥黑山：今内蒙古自治区和林格尔以北，又名杀虎山。
⑦铁衣：征戍将士所穿铠甲，用来掩护身体，防备兵器所伤，多用金属片或皮革制成。
⑧蹑(niè)丹梯：踏着朝廷前的阶梯而进。指立边功后受诏朝朝拜君王。
【鉴赏】
这首词写边塞荒凉，征人寒苦。上片从声色两方面写边地景象：秋风飒飒，边声阵阵，战鼓催人；沙漠无边，浓云密布群雁低飞，是一幅萧索紧张的战地图景。下片"青冢北，黑山西"，自然成对，写边地的辽阔；"沙飞"二句是对上片边地景物描写的补充；"铁衣"三句，形象地概括了战士生活的寒苦和奋勇战斗的精神；最后两句写凯旋而归，得到朝廷赏识。前后对照，似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含义。

寒烟翠

纱窗恨
新春燕子还来至，一双飞，垒巢泥湿时时坠，涴人衣①。
后园里看百花发，香风拂绣户金扉②。月照纱窗，恨依依③。
【注解】
①涴(wò)：弄脏，沾污。
②香风：带有香气的风。金扉：饰有金铺的门扇。
③依依：依稀貌，隐约貌。
【鉴赏】
这首词先写春燕，后写春花春月。境界浅薄，词意支离，了无情趣。
纱窗恨
双双蝶翅涂铅粉①，咂花心②。绮窗绣户飞来稳，画堂阴③。
二三月爱随飘絮，伴落花来拂衣襟。更剪轻罗片④，傅黄金⑤。
【注解】
①铅粉：又称"铅华"，擦脸的白粉。
②咂(zā)：吸。这里指蝴蝶采蜜。
③"绮窗"二句：从精美华丽的门窗中飞进，又在画堂阴处停下来。
④罗片：形容蝴蝶翅膀如剪下的绸片。
⑤傅黄金：涂上黄金色。
【鉴赏】
这首词咏蝴蝶，还写得比较细腻生动。"罗片"，形容蝶翅的轻薄，形象可见。
柳含烟
隋堤柳①，汴河旁②。夹岸绿阴千里，龙舟凤舸木兰香，锦帆张③。
因梦江南春景好，一路流苏羽葆④。笙歌未尽起横流⑤，锁春愁。
【注解】
①隋堤：隋炀帝时开通济渠，沿渠筑堤，后人称"隋堤"。
②汴河：河道屡变，隋以后，在河南商丘县南，向东南流，入安徽省境，经宿县、灵壁、泗县入淮河。隋炀帝往江都，经此河。今已废。
③"龙舟"二句：龙舟凤舸散发着木兰的芳香，鲜艳的彩帆乘风前进。
④"因梦"二句：传说隋炀帝梦游江南，于是决定泛舟去江都看琼花。
⑤笙歌：泛指音乐，这里指欢乐的场面。横流：水不顺道而流，这里暗喻天下大乱。
【鉴赏】
这首词借咏柳讽刺了隋炀帝的荒淫无度。上片写隋炀帝锦帆龙舟下汴河，极尽铺张。下片写其荒淫误国。"笙歌"句饶有韵味，将由繁盛转为破亡的历史教训，一笔端出，颇有社会意义。

寒烟翠

柳含烟
河桥柳，占芳春。映水含烟拂路，几回攀折赠行人，暗伤神。
乐府吹为横笛曲，能使离肠断续①。不如移植在金门②，近天恩③。
【注解】
①"乐府"二句：意思是乐府中，将《折杨柳》这类的诗作为乐曲歌唱，人们听了，又能使别情离绪时时泛起。
②金门：汉宫中有"金马门"，此指天子所居之地。
③天恩：皇恩。
【鉴赏】
这首词由折柳送别咏开去，似有不遇之感，用笔含蓄，词意晦涩。
柳含烟
章台柳①，近垂旒②。低拂往来冠盖③，朦胧春色满皇州④，瑞烟浮⑤。
直与路边江畔别，免被离人攀折。最怜京兆画蛾眉⑥，叶纤时⑦。
【注解】
①章台：汉代长安的街名，歌台舞榭所在地，多柳。唐代诗人韩翃与妓柳氏恋爱，后将柳氏置于都下，三年不见。
②近垂旒(liǘ)：好像垂下的飘带一样。
③冠盖：官员的冠服和车盖。
④皇州：皇城，帝京。
⑤瑞烟：祥云。这里一派彩色的云烟笼罩于京城。
⑥京兆：指张敞为其妻画眉。
⑦叶纤时：指画眉细长而深，如柳叶状。
【鉴赏】
这首词借咏章台柳，寄寓了对风尘女子的同情。
柳含烟
御沟柳①，占春多。半出宫墙婀娜②，有时倒影醮轻罗③，曲尘波④。
昨日金銮巡上苑⑤，风亚舞腰纤软。栽培得地近皇宫，瑞烟浓。
【注解】
①御沟柳：宫苑中皇家所植的柳树。御沟：禁苑中的流水渠。
②婀ē娜(nuó)：柔细而俏美的样子。
③蘸(zhàn)轻罗：如轻罗绸沾渍于水中。
④曲尘波：荡漾着浅黄色的微波。
⑤金銮(luán)：唐代大明宫内有金銮殿，为帝王朝会之处。此以金銮代替皇帝车辇。上苑：供帝王玩赏、打猎的园林。
【鉴赏】
这首词咏御沟柳，兼讽得宠者，语意双关。

寒烟翠

醉花间
休相问，怕相问，相问还添恨。春水满塘生，鸂鶒还相趁①。
昨夜雨霏霏:②，临明寒一阵。偏忆戍楼人③，久绝边庭信④。
【注解】
①鸂(xī)鶒(chì)：水鸟名。形大于鸳鸯，而多紫色，好并游。俗称紫鸳鸯。
②霏霏：细雨纷纷的样子。
②戍楼人：在边防城楼上的将士，泛指征戍之人。
④边庭：边疆。
【鉴赏】
这首词写思妇对征人的思念。上片开头三句，用"休"、"怕"对出，"相问"三词把思妇的怀念、失望之情，明白写出。后两句从鸂鶒相趁于春水池塘中的欢乐情景，进一步映衬思妇的凄苦。下片再深一层，由夜间雨霏，临晓寒重，推想戍楼人的苦境，一片深情，隐含其中，真是"语淡情真"。
醉花间
深相忆，莫相忆，相忆情难极。银汉是红墙①，一带遥相隔。
金盘珠露滴②，两岸榆花白。风摇玉佩清，今夕为何夕③？
【注解】
①银汉：天河。
②金盘：比喻日月。珠露：露珠的美称。
③"今夕"句：今晚是什样的良辰？
【鉴赏】
这首词写男子对情人的思念。上片写法与前一首的上片略似，如汤显祖所评："创语奇耸，不同凡调"。用"银汉"与"红墙"对举成文，见其近在咫尺，而情悖难通！牛郎织女之事，自然拈出。下片写梦境。全由上片"银汉"而生。"金盘"二句为梦中相见的环境。"风摇"句为所见情人风采，结末句为无比欢快之情。
摊破浣沙溪
春水轻波浸绿苔，枇杷洲上紫檀开①。晴日眠沙鸂鶒稳，暖相偎。
罗袜生尘游女过②，有人逢着弄珠回③。兰麝飘香初解佩④，忘归来。
【注解】
①枇杷洲：应为琵琶洲。旧址在今江西省余干县南边信江中。紫檀：树名，常绿植物，高五六丈，花冠为蝶形，黄色，木质带红，坚重，入水则沉。
②"罗袜"句：游女过时罗袜上带着水雾。
③弄珠：指佩珠的游女，这里泛指偶遇的多情少女。
④兰麝(shè)：兰与麝香。指名贵的香料。
【鉴赏】
这首词写男子于郊外水滨初遇情人。上片虽是写郊外水滨，绿苔、紫檀、晴日鸂鶒的琵琶洲上的环境，但用"眠沙"、"暖相偎"已一语双关，兴起下文。下片第一句是泛写琵琶洲上游女如云。后三句以"弄珠"、"兰麝"、"解佩"，含蓄写出与少女一见钟情，留连忘返。全阕意境清丽，增人遐想。

寒烟翠

浣溪沙
七夕年年信不违①，银河清浅白云微，蟾光鹊影伯劳飞②。
每恨蟪蛄怜婺女③，几回娇妒下鸳机④，今宵嘉会两依依⑤。
【注解】
①"七夕"句：用牛郎织女的故事。
②蟾(chán)光：月色，月光。鹊影：忠于爱情的飞鹊，传说中为半只镜子所化。
③蟪(huì)蛄(gū)：蝉的一种。婺(wù)女：星宿名，即女宿。二十八宿之一，玄武七宿之第三宿，有星四颗。
④鸳机：织机的美称。
⑤嘉会：谓众美相聚。
【鉴赏】
这首词用牛郎与织女七夕相会的故事，含蓄地写了一对年轻男女的幽会，时机难得，两情依依。并对"蟪蛄"、"婺女"这类的自然现象加以人格化，表现了女子妒人多欢而己少欢的幽恨。全词流畅深沉，含蓄耐思。
月宫春
水晶宫里桂花开，神仙探几回。红芳金蕊绣重台①，低倾玛瑙杯。
玉兔银蟾争守护②，嫦娥奼女戏相偎。遥听钧天九奏③，玉皇亲看来。
【注解】
①金蕊：金色花蕊。
②银蟾(chán)：月亮的别称。
③钧天：天的中央。古代神话传说中天帝住的地方。
【鉴赏】
这首词是词人幻想中的月宫情景，隐含著作者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封建时代把"月中折桂"比喻成中举，此词中"月宫"、"桂花"、"金蕊"、"绣台"、"钧天"、"玉皇"等一系列词语，与作者意念中的君国功名，不无关系。
恋情深
滴滴铜壶寒漏咽①，醉红楼月②。宴余香殿会鸳衾③，荡春心。
真珠帘下晓光侵④，莺语隔琼林⑤。宝帐欲开慵起⑥，恋情深。
【注解】
①寒漏咽：春夜清寒，滴漏之声悠长沉闷，如位如诉，故曰"寒漏咽"。
②醉红楼月：醉于月夜之下，红楼之中。
③会鸳衾：合欢于鸳鸯被中。
④侵：透过，迫进。
⑤琼林：花树丛林。
⑥宝帐：华美的帐子。慵起：懒起。
【鉴赏】
这首词写男女欢合之事。上片写宴罢同寝。下片写天晓恋情深。全阕情调庸俗，不是正品。

寒烟翠

恋情深
玉殿春浓花烂熳①，簇神仙伴。罗裙窣地缕黄金②，奏清音③。
酒阑歌罢两沉沉④，一笑动君心。永愿作鸳鸯伴，恋情深。
【注解】
①玉殿：华丽的厅堂。簇神仙伴：聚集着一群神仙般的美女为伴。
②窣地：在地上拖曳。缕黄金：金黄色的丝缕妆饰着裙带。
③奏清音：奏出了清越动听的乐曲。
④酒阑：酒将尽的意思。两沉沉：饮宴歌舞俱停，气氛沉静下来。
【鉴赏】
这首词是写男女宴饮调情。上片写宴饮，下片写调情。
诉衷情
桃花流水漾纵横，春昼彩霞明。刘郎去，阮郎行①，惆怅恨难平。
愁坐对云屏②，算归程，何时携手洞边迎，诉衷情？
【注解】
①刘郎、阮郎：指刘晨、阮肇。
②云屏：以云母装饰的屏风，色彩鲜丽明亮，为富贵人家的陈设品。
【鉴赏】
这首词用刘阮遇仙的故事，写出了少女对情人的怀恋。最后二句，以问话出现，表现了其恋情之急切。
诉衷情
鸳鸯交颈绣衣轻，碧沼藕花馨①。偎藻荇②，映兰汀③，和雨浴浮萍。
思妇对心惊，想边庭④。何时解佩掩云屏，诉衷情？
【注解】
①沼：池塘。
②藻荇：泛指水草。
③兰汀：生有香草的水滨。
④边庭：此处指边疆征戍的丈夫。以地借代人。
【鉴赏】
这首词写少妇对征夫的思念。上片用衣上的鸳鸯绣花兴起少妇之思。下片直写少妇对边庭丈夫的怀想，这一说法是公允的。这首词明确提出"边庭"，与唐代的闺怨诗意境是一脉相承的。

寒烟翠

应天长
平江波暖鸳鸯语，两两钓船归极浦①。芦洲一夜风和雨，飞起浅沙翘雪鹭②。
渔灯明远渚，兰棹今宵何处③？罗袂从风轻举④，愁杀采莲女。
【注解】
①极浦：目光望不到的水边。
②翘雪鹭：白鹭长颈高翘。
③兰棹：借代所思念者的船。
④罗袂：罗袖。
【鉴赏】
这首词写采莲女与情人的欢会以及别后愁思。上片第一句切合采莲女的地点，并有起兴的作用，接着用"两两"喻采莲女与渔郎的欢爱。下片写分别。"渔灯"二句，从景中设想对方，为柳永"今宵酒醒何处"所本。末二句写采莲女挥袂相送，依依遥望的情态。
河满子
红粉楼前月照，碧纱窗外莺啼。
梦断辽阳音信①，那堪独守空闺。恨对百花时节，王孙绿草萋萋②。
【注解】
①梦断：梦醒。
②王孙：古时对贵族公子的称呼。草萋萋：春草茂盛的样子。古诗词中，常把芳草萋萋与思念远人联系起来。
【鉴赏】
这首词写思妇对征夫的想念。开头两句对偶工切，人、景、事、情全出，堪为妙句；接着两句思妇梦到辽阳，醒后仍旧空闺，可知前两句为梦后所见所闻。最后两句，对景伤怀，幽怨至极。
巫山一段云
雨霁巫山上①，云轻映碧天。远峰吹散又相连，十二晚峰前②。
暗湿啼猿树，高笼过客船③。朝朝暮暮楚江边，几度降神仙。
【注解】
①雨霁(jì)：雨停天开。
②十二晚峰：指巫山十二峰。巫山以上，群峰连绵，其尤突出者有十二峰。
③"高笼"句：两岸夹峙着高耸的山峰，轻舟从其下飞过。
【鉴赏】
这首词看似写巫山佳景，但结末也隐含着佳人之怨。南宋叶梦得评此词为"细心微诣，直造蓬莱顶上"，不无道理。其境界缥缈，情意深邃，在毛词中实属上品。

寒烟翠

临江仙
暮蝉声尽落斜阳，银蟾影挂潇湘①。黄陵庙侧水茫茫②，楚山红树，烟雨隔高唐③。
岸泊渔灯风飐碎④，白苹远散浓香。灵娥鼓瑟韵清商⑤，朱弦凄切⑥，云散碧天长。
【注解】
①银蟾：月亮。潇湘：潇水和湘水合称。均在湖南境内。
②黄陵庙：旧址在今湖南湘潭附近。
③高唐：楚国台观名。
④飐(zhǎn)：风吹颤动。
⑤灵娥：即湘灵。韵清商：音调哀怨，是清商怨曲。
⑥朱弦：瑟弦的美称。
【鉴赏】
这首词把湘灵鼓瑟的故事，放到黄陵庙前的斜阳烟水的情景之中，格调别具。结尾二句，情景皆佳。全阕充满着疏朗古朴的韵味，境界也开阔，一洗花间的浓厚脂粉气。

寒烟翠

牛希济 十一首
临江仙
峭碧参差十二峰，冷烟寒树重重，瑶姬宫殿是仙踪①。金炉珠帐，香霭昼偏浓②。
一自楚王惊梦断③，人间无路相逢，至今云雨带愁容。月斜江上，征棹动晨钟④。
【注解】
①瑶姬：神女。
②霭：云气，烟雾。这里指香炉的熏烟。
③楚王惊梦：即楚王与巫山神女相遇之事。
④征棹：即征帆，谓远行之舟。
【鉴赏】
这首《临江仙》词，吟咏的是楚王神女相遇的故事。上片着重写景。峭壁参差的巫山十二峰，乃神女居住之所。金炉珠帐，云烟缭绕，描绘出凄清美妙的仙境。下片抒情。船行巫峡时，斜月照人。古代在这里传说的一段风流佳话，触动了诗人的情思。咏古抒怀，为词的发展开拓了新路。
临江仙
谢家仙观寄云岑①，崖萝拂地成阴。洞房不闭白云深②，当时丹灶③，一粒化黄金。
石壁霞衣犹半挂④，松风长似鸣琴。时闻唳鹤起前林⑤，十洲高会⑥，何处许相寻？
【注解】
①谢家：谢真人。据说谢女得道于谢女峡，在广东省香山县境海域中。仙观：仙人所住的祠宇。云岑(cén)：云巅。
②洞房：仙家以洞为居地。
③丹灶：炼仙丹的炉灶。
④"石壁"句：石壁斑驳陆离，如仙女之霞衣挂于山侧。
⑤唳：鹤鸣。
⑥十洲高会：指仙人在十洲会聚。
【鉴赏】
这首词咏谢真人之事。在芊绵温丽之中，略带失意、怅惘之情。全词造语工细，"石壁霞衣犹半挂，松风长似琴鸣"，一"犹"一"似"，比喻双出，顿觉虚无缥缈，不落板滞。
临江仙
渭阙宫城秦树凋①，玉楼独上无聊。含情不语自吹箫，调清和恨②，天路逐风飘③。
何事乘龙人忽降？似知深意相招④。三清携手路非遥⑤，世间屏障，彩笔画娇娆。
【注解】
①渭阙：渭水之口。秦咸阳在渭泾二水交合处。
②调清和恨：曲调清凄，含着怨意。
③"天路"句：随风飘天际。指萧声缭绕云天。
④"何事"二句：因何事而乘龙以降，怀着深情相约而去。
⑤三清：道家所谓玉清、上清、太清。仙家之境。
【鉴赏】
这首词咏萧史和弄玉的爱情故事。上片单起，写弄玉，"含情"三句，清音有余。下片双承，合写弄玉、萧史，笔意洒脱。全阕既有人间缠绵之情，又有仙家飘逸之态，仙气人情，水乳交融，韵味深长。

寒烟翠

临江仙
江绕黄陵春庙闲①，娇莺独语关关②，满庭重迭绿苔斑③。阴云无事，四散自归山④。
箫鼓声稀香烬冷⑤，月娥敛尽弯环⑥，风流皆道胜人间。须知狂客⑦，拚死为红颜。
【注解】
①黄陵春庙：黄陵庙，在湘水之旁，为湘妃而立的庙宇。旧址在今湖南湘潭附近。
②关关：莺啼声，象声词。
③苔斑：苔藓丛生如斑点之状。
④归山：谓退隐。
⑤箫鼓：箫与鼓，泛指乐奏。香烬：焚香的余烬。
⑥月娥：月亮，以月拟人，故称"月娥"。弯环：月弯如环。
⑦狂客：放荡不羁的人。
【鉴赏】
这首词咏湘妃之事。上片写黄陵庙前的自然景色，江水环绕，娇莺独语，满庭绿苔，阴云无事，飘浮绕山，紧扣一个"闲"字，境界确是"悠闲清静"。下片转写到湘妃之事，但用的是曲笔暗写。"箫鼓"二句，是说湘灵已去，空留月娥照江天。"风流"一句，是凭吊湘灵的忠贞爱情。最后二句，借屈原美人香草之意，表现了人们应该要忠贞于爱情的思想。
临江仙
素洛春光潋滟平①，千重媚脸初生②，凌波罗袜势轻轻③。烟笼日照，珠翠半分明。
风引宝衣疑欲舞④，鸾回凤翥堪惊，也知心许无恐成⑤。陈王辞赋⑥，千载有声名。
【注解】
①"素洛"句：春光笼罩着明净清澈的洛水，水波轻轻荡漾。
②千重媚脸：写洛神千娇百媚的美丽面容。
③凌波：径行于水波之上。
④鸳回凤翥：鸾鸟回旋，凤凰飞翔。
⑤心许：心愿。恐无成：恐怕不能成功，指追慕洛神之事。
⑥陈王：指陈思王，即曹植。辞赋：指《洛神赋》。
【鉴赏】
这首词是专咏洛神的。上片写洛神妩媚的姿态，下片写她与曹植的恋情。最后点出曹植的《洛神赋》。
临江仙
柳带摇风汉水滨，平芜两岸争匀，鸳鸯对浴浪痕新。弄珠游女①，微笑自含春。
轻步暗移蝉鬓动，罗裙风惹轻尘②，水晶宫殿岂无因。空劳纤手③，解佩赠情人。
【注解】
①弄珠游女：指佩珠的女子。
②"罗裙"句：罗裙飘动，扇起了细尘。
③空劳纤手：徒劳纤柔之手。
【鉴赏】
这首词咏汉皋神女，妙在人神无隔，情致婉奕，清新流畅，对游女的轻盈多情的形象，着墨不多，但刻画得神采飞动，风流感人。

寒烟翠

临江仙
洞庭波浪飐晴天，君山一点凝烟①，此中真境属神仙②。玉楼珠殿，相映月轮边。
万里平湖秋色冷，星辰垂影参然③，橘林霜重更红鲜。罗浮山下④，有路暗相连⑤。
【注解】
①君山：在湖南洞庭湖中，又名湘山。
②真境：神仙境界。
③参然：星光闪烁，时隐时现的样子。
④罗浮山：仙山名。
⑤"有路"句：传说洞庭口君山下有石穴，潜通吴之包山，俗称"巴陵地道"。
【鉴赏】
这首词咏罗浮仙子。上片"洞庭"两句，极言洞庭之大，写景颇佳。下片好在景与情生，仙有人情。"万里平湖秋色冷"，着一"冷"字，境界全出，极妙。此词作者运用了虚实相间的写作手法，充分地驰骋想象，淋漓尽致地写出了洞庭湖的神韵。而在语言运用上，又崇尚自然平易，给人一种清新明丽的感觉。
酒泉子
枕转簟凉①，清晓远钟残梦②。月光斜，帘影动，旧炉香③。
梦中说尽相思事，纤手匀双泪④。去年书，今日意，断离肠。
【注解】
①簟(diàn)：竹席。
②清晓：拂晓。
③旧炉香：香炉尚存宿香。
④匀：抹擦。
【鉴赏】
这首词写梦醒怀人。上片"远钟残梦"一句，指明是在梦醒后的情景。"清晓"点出时间；"枕转"句是感受；"月光"三句为梦后所见所闻。下片首二句追写梦中情事。结尾三句又为追忆梦境后的行动，看情人去年的书信，更觉离肠寸断。这首小词也写得曲折尽情，辞意俱佳，堪供玩味。
生查子
春山烟欲收，天淡稀星小。残月脸边明①，别泪临清晓②。
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③。
【注解】
①残月：弯月。
②清晓：天刚亮时。
③芳草：代指女子。
【鉴赏】
这首词写一对爱侣离别时的情景。首二句"春山烟欲收，天淡稀星小"，点明了人物活动的环境。黎明时分，远处的春山笼罩在烟雾中时隐时现，天幕上还挂着几颗星星。这是清晨特有的景色。"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是说残月已经西斜，月光照在女主人公憔悴的脸上，泪眼晶莹。极写女主人公在恋人别去时依依不舍的愁苦之状。整个上片作者并未正面写人，而是借残月之光来刻划人的离情，只在第四句点出是"别泪"，不但巧妙自然，而且给读者以充分想象的余地。后片写临别的嘱咐。此时天已大亮，一对爱侣心绪万端。"语已多，情未了"，彼此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真可谓"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量般滋味在心头"。"回首犹重道"，既是动态描写，又是心态描写。一个被送别的征夫游子，为什么几步一回头呢？这自然是无尽的依恋之情及爱的责任感所使然。这首词抓住了这种特殊的心理状态，然后独运匠心，充分地表达了坚贞的爱情和对幸福的憧憬。

寒烟翠

中兴乐
池塘暖碧浸晴晖，蒙蒙柳絮轻飞。红蕊凋来①，醉梦还稀。
春云空有雁归②，珠帘垂。东风寂寞，恨郎抛掷③，泪湿罗衣④。
【注解】
①红蕊凋来：红花谢了。
②"春云"句：春天云际中时见群群飞雁。
③抛掷(zhì)：丢弃，弃置。
④罗衣：轻软丝织品制成的衣服。
【鉴赏】
这首词写春闺怀人。上片写春景，为下片怀人作铺垫。下片写情郎一去，雁归无音，春闺寂寞，泪湿罗衣。
谒金门
秋已暮，重迭关山岐路①。嘶马摇鞭何处去？晓禽霜满树。
梦断禁城钟鼓，泪滴枕檀无数②。一点凝红和薄雾，翠蛾愁不语③。
【注解】
①岐路：岔路。
②枕檀：即槽枕，香枕。
③翠蛾：黛眉。
【鉴赏】
这首词写闺梦念远。上片逆写梦中之事：深秋日暮；关山路途；霜天晓禽；马嘶郎去，这是一幅秋晓别离图。下片"梦断"收束上片，展开下文，写尽梦后所闻所感。念远怀人，在"泪滴"与"愁不语"中透出。

寒烟翠

欧阳炯 十七首
浣溪沙
落絮残莺半日天①，玉柔花醉只思眠②，惹窗映竹满炉烟。
独掩画屏愁不语③，斜倚瑶枕髻鬟偏④，此时心在阿谁边⑤？
【注解】
①半日天：中午时分。
②玉柔花醉：形容美人倦怠的形象。
③掩画屏：意思是人为画屏所遮掩。
④瑶枕：精美的枕头。
⑤阿谁边：谁那边？
【鉴赏】
这首词写一妇人春日午睡后的慵倦神态。上片首句点明春末日午；次句"玉柔花醉"，以物喻人，用字妍丽；"惹窗"句写在室内外一片幽静中入睡了。下片"独掩"二句，正面写这妇人午睡后的慵倦神态；最后一句写妇人心思茫然，用疑问句表达出来，耐人寻味。
浣溪沙
天碧罗衣拂地垂①，美人初着更相宜，宛风如舞透香肌②。
独坐含颦吹凤竹③，园中缓步折花枝，有情无力泥人时④。
【注解】
①天碧罗衣：天蓝色的罗绸衣裙。据说当时蜀地女衣以天蓝色为美。
②宛风：即软风缭绕之意。
③凤竹：泛指笙箫一类的管乐。古代将笙箫一类的乐器饰以凤形。
④泥人：形容人软弱、痴迷的样子。
【鉴赏】
这首词写美人的姿态。上片写她的妆束：碧兰、轻飘、透亮、垂地的罗衣，真如仙女飘行于云彩之间，与白居易"风吹仙袂飘飘举"意境相似。下片写她的神态：吹箫、折花，含颦缓步，有情无力，完全是封建时代士大夫眼中的仕女形象，虽无深刻词意，然有美的图景。
浣溪沙
相见休言有泪珠，酒阑重得叙欢娱①，凤屏鸳枕宿金铺②。
兰麝细香闻喘息③，绮罗纤缕见肌肤④，此时还恨薄情无？
【注解】
①酒阑：酒意已深。
②金铺：门上的装饰物，制成龙蛇兽头之形，用以衔门环，其色金，故曰"金铺"。这里以"金铺"借代"门"，意思是宿于屋里的凤屏之内、鸳枕之上。
③兰麝(shè)：兰与麝香，指名贵的香料。
④绮罗：泛指华贵的丝织品或丝绸衣服。
【鉴赏】
这首词纯写男女欢合之事。上片写别后重逢的欢欣，下片写其欢合。此词是《花间集》中写狎昵的词作之一，比其余几首露骨，应予摒弃。

寒烟翠

三字令
春欲尽，日迟迟，牡丹时。罗幌卷①，翠帘垂②。彩笺书，红粉泪，两心知。
人不在，燕空归，负佳期。香烬落③，枕函欹④。月分明，花淡薄，惹相思。
【注解】
①罗幌：罗绸制的帷幕。
②翠帘：緑色的帘幕。
③香烬：焚香的余烬。
④枕函：枕套子。
【鉴赏】
这首词写妇人相思。"春欲尽"三句，点明时令，寓美人迟暮。"罗幌卷"五句由妇人室内写到思念在外的人。"两心知"一句设想对方也在此刻念己。"人不在"五句又是一层，从远人又写到室内，深藏怀念之情。结尾三句照应开头，春光欲尽，故花淡薄。伤春惜时之情，包寓其中。
南乡子
嫩草如烟，石榴花发海南天①。
日暮江亭春影渌②，鸳鸯浴，水远山长看不足。
【注解】
①石榴花：落叶灌木，叶子长圆形，花多为鲜红色，果实内红色粒可食，又称"安石榴"。海南天：泛指中国南方。
②春影绿：指春景映于水中而成碧色。
【鉴赏】
这首词描绘了江南生机蓬勃的春日风光。开头两句，视野开阔，无边碧草，似火榴花，写景明丽，指时含蓄；"海南"点明地域。十一字将时、地、景写出，而又浑然无迹。"日暮"两句，时间、视线都收缩了，如摄影中缩小了光圈，境界深化了，着眼于"海南天"的"日暮江享"的一个近景。这里的一个"春"字，用得十分巧妙，既是春末夏初之"春"；又是万物生机蓬发之"春"。故作者没有写"春水绿"，而写成"春影绿"，一字之易，点铁成金，五月水深澄碧，倒影如画，满眼繁华，全在这三字之中。然后缀以鸳鸯戏水这一特有的海南风物，更使画面活跃。最后一句是对全章的总结，也是对海南江天的无限赞叹，到此，可谓气足神完。
南乡子
画舸停桡①，槿花篱外竹横桥。
水上游人沙上女②，回顾，笑指芭蕉林里住③。
【注解】
①画舸(gě)：画船。桡(ráo)：桨，楫。
②水上游人：指远方来客。
③芭蕉：多年生草本植物。叶长而宽大，花白色，果实跟香蕉相似，但不能食用。
【鉴赏】
的开头两句，宛如一幅南国水乡图，而且是静物素描，不加渲染，不事润色。炎炎长夏，船儿不动，桨儿不摇，近处是以木槿花为篱的茅舍，远处是依稀可见的横江竹桥，静极了，也天然极了。而"画舸"与"槿花"两相辉映，又使恬静素淡之中平添了几分艳雅，也为痴男情女的出场作了引信。下片写男女初聚之情。"沙上女"与"水上游人"相对为文，以槿花为篱的茅舍的主人，立于沙头的一位少女。至此，词人又为读者在南国水乡图上叠印了一幅仕女图，尽管这幅仕女图似乎也是静的，不过已经呼之欲出，跃跃欲动了。男子，总是主动的，勇敢的，他伫立良久，便上前问话了，问女子姓甚名谁，年庚几许，家在何处。不过，这些作者都没有写，是画外之音，是省文，但却不是凭空结想。且看，这位情窦初开的少女，欲答，又羞于答，她转身走了。走了，又不甘心，却又回头顾盼，"笑指芭蕉林里住"。这"芭蕉林"，或者就是"槿花篱"的旁景，或者竟是这女子撒了一个谎："家可远哩，在芭蕉深处"。结句的答话，将全词的静景一下子点活了。原来"画舸"之所以要"停桡"，是因为男子被女子所吸引，槿篱竹桥，也几等于北方的"桑间濮上"，水上沙上，跃动着初恋者的倩影。

寒烟翠

南乡子
岸远沙平，日斜归路晚霞明。
孔雀自怜金翠尾①，临水，认得行人惊不起。
【注解】
①金翠：金黄、翠绿之色。
【译文】
沿着蜿蜒的河岸，踏着平软的沙滩，行走在归路上。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心情舒畅。一只孔雀张开金翠的尾屏，在临水自怜顾影。它看见行人，略略一慌，认得是河边常客，随即恢复平常。
【鉴赏】
这是一幅旅人暮归图。"岸远沙平，日斜归路晚霞明"。从远岸、沙滩，人们不难意识到附近有一条与归路曲折并行的河流。岸之远，沙之平，都是人的感觉，所以词虽为直接写人，而旅人也自然突现在画面上了。然后，词人着一"归"字，使他的活动内容更为具体，而且能引起人的丰富联想。至于"日斜"、"晚霞明"，既点明了归途的时间，又渲染了景物的色彩。前两句是画面的背景，下面三句则是画面的中心，是近景，是特写，它使暮景带上了鲜明的个性特征："孔雀自怜金翠尾，临水，认得行人惊不起"。这景象只有在南国才有。人与孔雀狎熟如此，南国的风土淳美确实令人陶醉。
南乡子
洞口谁家，木兰船系木兰花①？
红袖女郎相引去②，游南浦③，笑倚春风相对语。
【注解】
①"木兰"句：木兰船还系在开着花的木兰树上。
②相引去：相互邀约而去。
③南浦：南面的水边。后常用称送别之地。
【鉴赏】
这首词写南方少女的欢情。作品以虚拟问句开头，以"木兰船系木兰花"写洞口之家的实景，流露出无比赞美之情。"红袖"三句继续写洞口之家的人事，活现南方少女相引相招，相依相偎，亲昵欢快地游春谈笑的场面。此词表现的是，世事清明，心情舒畅，岁月静好，江山无声。有的只是红颜女子引舟，春风湖面，莺歌燕语。中原战乱之中，在偏安一隅的西蜀，却有着这般恬静、悠然的江南好风光，真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南乡子
二八花钿①，胸前如雪脸如莲。
耳坠金镮穿瑟瑟②，霞衣窄③，笑倚江头招远客。
【注解】
①二八花钿：戴着花钿的少女。
②瑟瑟sè：珠玉的一种。
③霞衣窄：彩衣苗条。
【鉴赏】
这首词写南方少女的美丽多情。"笑倚江头招远客"一句，如见其人，如闻其声，着笔朴质自然。
南乡子
路入南中①，桄榔叶暗蓼花红②。
两岸人家微雨后，收红豆③，树底纤纤抬素手。
【注解】
①南中：泛指中国南方。
②桄(guāng)榔：南方常绿乔木，树干高大。
③红豆：红豆树产于岭南，秋日开花，其实成豆荚状，内有如碗豆大的子，色鲜红，古代以此象征相思之物。
【鉴赏】
此词首句"路入南中"，点明地区，次句写"南中"桄榔枝叶茂密阴浓、蓼花淡红的自然环境。"桄榔叶暗蓼花红"，一高一低，一绿一红，一是叶一是花，一岸上一水边，互相映衬，勾画出了"南中"特有的风光。后面三句，范围愈来愈小：由"南中"到河边两岸人家。从"微雨后"到"收红立"。"两岸人家微雨后，收红豆"两句将"南中"特有的物产和风习、人物活动糅合在一起，组成一幅典型的南方风情画，透出浓郁的地域色彩和生活气息。"树底纤纤抬素手"，最具情致，是劳动场面的集中写照，是南方风物的写实，形象生动，欢快之情自见。全词因为有的这写实的一笔，整个儿地灵动起来了，显现出一种动人的风韵。

寒烟翠

南乡子
袖敛鲛绡①，采香深洞笑相邀。
藤杖枝头芦酒滴②，铺葵席，豆蔻花间趖晚日③。
【注解】
①鲛(jiao)绡：薄绸名。传说这种绡是为鲛人所织。
②"藤杖"二句：以藤所制手杖，悬着酒壶，酒溢出来了，将葵草所编之席铺地而坐。
③"豆蔻"句：夕阳西下，散步于豆蔻花间。趖(suō)：走，散步之意。
【鉴赏】
这首词写南方老人之乐。开头二句写他们挽袖采香，相逢于洞里，笑语相约。"藤杖"句从拄杖携酒两方面写出了老人的特征和神情，恬然自乐。最后两句写他们酌酒于葵席之上，漫步于豆蔻之间，乐而忘归。
南乡子
翡翠鵁鶄①，白苹香里小沙汀②。
岛上阴阴秋雨色，芦花扑③，数只渔船何处宿？
【注解】
①鵁(jiāo)鶄(jīng)：即池鹭。
②白苹：水中浮草。沙汀(tīng)：水边或水中的平沙地。
③芦花：芦絮。芦苇花轴上密生的白毛。
【鉴赏】
这首词是南方秋雨水滨的写照。"翡翠"两句写水中沙洲，鵁鶄和白苹是近景。"岛上"二句从高处、远处写来，织成秋雨绵绵、芦花飞扑的迷离之景。最后一句，以问语虚写渔船，加强了朦胧的气氛，特具水乡烟波风情，余韵悠远。
献衷心
见好花颜色，争笑东风。双脸上，晚妆同。闭小楼深阁，春景重重。三五夜①，偏有恨，月明中。
情未已，信曾通，满衣犹自染檀红②。恨不如双燕，飞舞帘栊③。春欲暮，残絮尽，柳条空。
【注解】
①三五夜：十五之夜，即月圆之夜。
②檀：浅绛色，亦指一红色化妆香料。
③帘栊：窗帘与窗牖。
【鉴赏】
此词抒写春恨。上片三十三字，写女子美丽的容貌和她在月圆时的幽恨。下片三十一字，抒发美人迟暮、空阁怀人的春怨。

寒烟翠

贺明朝
忆昔花间初识面，红袖半遮，妆脸轻转。石榴裙带①，故将纤纤玉指偷捻，双凤金线。
碧梧桐锁深深院，谁料得两情，何日教缱绻②？羡春来双燕，飞到玉楼，朝暮相见③。
【注解】
①石榴裙带：石榴花色的裙带，即鲜红色。
②缱绻：感情融洽，难分难舍。
③朝暮：早晚。
【鉴赏】
这首词写男子对情人的怀念。上片追忆与女子初次见面的情景，由"忆昔"领起，"花间初识面"，含义有二：一是所见之地在花下；二是所见之人，面亦如花。"红袖"二句正面写女子的娇羞之态；"石榴裙带"三句写其细微动作，侧面表现她的柔媚之情。下片是现实的怀想，分两层写出："碧梧"三句，念及情人深闺难出，缱绻无期；"羡春来双燕"三句，就眼前景，人与物比，羡双燕朝暮双飞，衬托自己的孤独；同时也含有双燕自由而多情，朝暮能与自己相会，而所爱之人却难相见。
贺明朝
忆昔花间相见后，只凭纤手，暗抛红豆。人前不解，巧传心事。别来依旧，辜负春昼。
碧罗衣上蹙金绣①，睹对对鸳鸯，空裛泪痕透。想韶颜非久②，终是为伊，只恁偷瘦。
【注解】
①蹙(cù)：收缩，这里指折叠后出现了皱纹。
②韶颜：年轻美丽的容颜。
【鉴赏】
这首词是写女子思念男子。上片"忆昔"直贯到"巧传心事"，追忆花间定情。"别来"二句是对现实即分别后的感叹：两情虽然深厚，可惜不能共处而辜负了春光。下片也分两层，第一层是睹罗衣上的对对鸳鸯而怀念情人，泪湿衣襟。第二层从反面表达女主人公对男子的忠贞爱情，虽青春不常，但为他憔悴，也不后悔。语言坚决，情感真挚。
江城子
晚日金陵岸草平①，落霞明②，水无情。
六代繁华③，暗逐逝波声④，空有姑苏台上月⑤，如西子镜⑥，照江城⑦。
【注解】
①金陵：今江苏南京。
②落霞：晚霞。
③六代：指吴、东晋、宋、齐、梁、陈六朝，均建都于金陵。
④暗逐逝波声：默默地随江水东流的声音消逝了。
⑤姑苏台：在苏州市西南姑苏山上。春秋时吴王阖庐所筑。夫差于台上立春宵宫，为长夜之饮。
⑥西子：即西施。春秋时由越王勾践献给吴王夫差的美女。
⑦江城：指金陵，古属吴地。
【鉴赏】
这是一首金陵怀古词。凭吊的是六代繁华的消逝，寄寓的则是现实感慨。开头三句点出凭吊之地金陵和当地物色："晚日金陵岸草平，落霞明，水无情"，大处落墨，展现出日暮时分在浩荡东去的大江，鲜艳明丽的落霞映衬下，金陵古城的全景。"岸草平"显出江面的空阔，也暗示时节正值江南草长的暮春。"落霞明"衬出天宇的辽阔，也渲染出暮春的绚丽。整个境界，空阔而略带寂寥，绚丽而略具苍茫。很容易引动人们今昔兴衰之感。所以第三句由眼前滔滔东去的江水兴感，直接导入怀古；"水无情"三字，是全篇的枢纽，也是全篇的主句，明写落日余辉中金陵城外长江浩荡东去的景色，暗指六朝帝王被历史无情地淘汰，他们荒淫豪奢的生活一去不复返，它不但直启"繁华暗逐逝波"，而且对上文的"岸草平"、"落霞明"和下文的"姑苏台上月"等景物描写中所暗寓的历史沧桑之感起着点醒的作用。这里的"水"已在词人的意念中成为滚滚而去的历史长河的一种象征。"岸草平"、"落霞明"、"水无情"，三字一顿，句句用韵，显得感慨深沉，声情顿挫。接下来"六代繁华，暗逐逝波声"两句是"水无情"的具体发挥。词人慨叹繁华的消逝，似乎多少领悟到某中不以人的主观一直转移的力量在暗暗起作用这样一个事实。"空有"明写六朝繁华已去，只剩月亮高挂，暗寓警示后人不要重蹈覆辙之意。作者特意把姑苏西子联系起来，表达更深一层的意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