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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彤解读《联律通则》(一) 一、引言部分,主要是对楹联的定义、属性、特征进行了概述,明确了楹联的独立文体地位,归纳了楹联文体的本质属性和基本特征;简要介绍了《联律通则》制定、试行、修订的过程,以及《联律通则》颁发的机构与程序。引言中关于“楹联的基本特征是词语对仗和声律协调”的论述,是最为提纲挈领的一句话,阐明了楹联格律中两个最为基本的要求,乃是楹联的灵魂和精髓。从明代李开先的“拘声律,分门类”,到清代汪陞的“字义之死活、虚实,声音之平仄、高下,宜相符也”,再到民国蔡东藩的“字谐平仄,句成对偶,即为形式上之模型”。历代联家所归纳出的楹联格律要求,无一不落在这两个基本点上。引言中所提及的“将千馀年来散见于各种典籍中有关联律的论述,进行梳理、规范”,从对偶修辞而言,是指南朝刘勰《文心雕龙》以来1,500馀年间的诗文对偶理论;从声律规则而言,是指南朝沈约之后1,500馀年来关于中国古典诗文声律理论,特别是明代李开先之后450馀年来关于楹联平仄要求的论述。
二、基本规则(第一章)部分,主要是阐述了联律构成的基本要素。作为对立统一的、和谐完美的、构成特定而完整意义的一个有机整体,对联上下联语之间必须做到字句对等、词性对品、结构对应、节律对拍、平仄对立、形对意联。也就是说,同时具备以上六项基本要素的,才能称作真正意义上的楹联。众所周知,鉴于对联给人们最为直观的表象,是一对具有独立意义的对偶句,因此,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以来,诸多楹联研究者便不约而同地从“对偶句”的定义出发,归纳、总结楹联文体的特点及其格律要求。这种思维方式几乎成为定格,产生广泛的影响,逐渐形成了谓之“对联”的概念,即“对联是由字数相等、词类相当、结构相应、节奏相同、平仄相谐、意义相关的对仗组成的对偶句”,亦习惯地简称为“六相”或“六要素”。虽然这种对楹联格律的表述方式,是从对偶句的层面而非楹联文体的层面所进行的简单化的总结,但,它毕竟是前人智慧的结晶,且具有易记易学的特点而被广泛传播、深入人心。正是出于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联律通则》对这六项基本要素予以完善、充实,作为楹联格律的“基本规则”。
(一)、“字句对等”,是指上下联句数相等,对应语句的字数也相等。这一规则包括了字数和句数两个层面的含义,整体而言,一副对联上下联的字数要相等;在多分句的情况下,上下联各自包含的分句数要相等,每个相对应分句的字数也要相等。
例如,陆润庠题江苏苏州寒山寺联:
近郭古招提,毗连浒墅名区,渔水秋深涵月影;
傍山新结构,依旧枫江野渡,客船夜半听钟声。
联语藉寒山寺重建竣工而作。“郭”,城外加筑的一道城墙,城郭。“招提”,梵语,原意为四方,招提僧即为四方之僧,后亦喻指寺院,此指寒山寺。“浒墅”,苏州西北之浒墅关。“名区”,苏州之枫桥。“渔水”句,渔船上点点渔火映入江水中与月影交相辉映。“新结构”,重建后的寒山寺。“枫江”,寺前的大运河。“客船”句,化自张继《枫桥夜泊》诗:“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此联由景生情,你看,渔火客船,月影钟声,恰似一幅深秋夜色图,读来令人饶有情致。这是一副三句联。上下联各18个字,分别由五言、六言、七言的三句构成,总字数亦相等。
又如,马长泰题岳阳楼联:
两字重千斤,可担当,堪称大任;
一楼辉四海,因耸立,始见强邦。
联语采用五、三、四句式结构,令语气铿锵,可谓匠心独运。“两字”,忧与乐。读及起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千古名句仿佛回荡于耳际,作者则以“大任”誉之、仰之、勉之。岳阳楼因《岳阳楼记》流传千古而名扬四海。“耸立”句,虚实相间,既指岳阳楼高耸入云,又喻岳阳楼所承载的“先忧后乐”之中华民族伟大精神正弘扬光大,此乃强邦之基也。这也是一副三句联,上下联各11字,对应字句相等。
(二)、“词性对品”,是指上下联句法结构中处于相同位置的词,其词类属性相同,或符合传统的对仗种类,才能构成对仗。所谓“品”,就是类。通则中使用的“对品”,包含了两个方面的涵义,一是按现代汉语语法对词性的分类,(即名、动、形、代、数、量、副、介、连、助、叹、拟等),上下联对应的词或词组,其词性要相同而为成对,即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形容词对形容词等;二是上下联对应的字词,要符合传统的对仗种类,即传统的字类虚实相对,或者传统的对偶辞格而成对。古人属对一般把字分作实字、虚字、助字和半虚半实字。其定义是:“无形可见为虚,有迹可指为实;体本乎静为死,用发乎动为生;似有似无者,半虚半实。”“实、虚、死、活”,就是词性概念。与现代汉语语法词性的分类对照,所谓的“实字”都是名词;“半实”是抽象名词;“虚字(活)”是动词;“虚字(死)”是形容词;“助字”就是包括现在所说的连词、介词、助词等虚词;“半虚”,除方位词外,还包括一些意义比较抽象的形容词和时间词。古人属对的要求是:“实对实,虚对虚,死对死,活对活”。符合二者之一者,均可成对。
例如,刘心源题湖南长沙岳麓山望湖亭联:
世界半疮痍,城郭人民环眼底;
英雄一盼睐,山川门户在胸中。
联语藉登临而寄慨,揽云天以兴怀,充分表达了作者的忧乐情思,工稳贴切。上下联语中,“世界”与“英雄”、“城郭”与“山川”、“人民”与“门户”、“ 眼”与“胸”,相应之词均为名词相对;“半”与“一”,数词相对;“环”与“在”,动词相对;“底”与“中”,方位词相对。而“疮痍”与“盼睐”,前者意为创伤,亦比喻百姓之疾苦,唐杜甫《雷》诗有:“故老仰面啼,疮痍向谁诉”之句,当属名词;后者意为顾盼,当属动词,但,两者按同义连用字这一传统的对偶辞格成对,符合传统的对仗种类。
又如,扆军宣题鹳雀楼联:
凌空白日三千丈;
拔地黄河第一楼。
联语短短七言,却气势磅礴,且巧妙地化用唐王之涣《登鹳雀楼》的诗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以引发共鸣,成功地塑造了鹳雀楼居高临下、雄观大河的艺术形象,读来令人顿生不凡之胸襟抱负。上下联语中相应位置的“空”与“地”、“日”与“河”,均为名词相对;“凌”与“拔”,为动词相对;“白”与“黄”,颜色词相对;“三千”与“第一”,数词相对;而量词“丈”与名词“楼”,则均为实字而符合传统的字类虚实相对之对仗种类。
曼曼问:量词“丈”与名词“楼”,则均为实字?
(三)、“结构对应”,是指上下联词语的构成、词义的配合、词序的排列及虚词的使用、修辞的运用,合乎规律或习惯,彼此对应平衡。从现代汉语语法学的角度讲,也就是说,相应的句式结构或词语结构要尽可能一致,即主谓结构对主谓结构,动宾结构对动宾结构,或偏正结构对偏正结构,并列结构对并列结构。关于“结构对应”这一基本规则,必须说明的是,古人在诗文的对仗实践中,只是立足于字的相对,几乎没有涉及词和词组的概念,更没有涉及短语及句子的概念。句式结构对应的上下联一定可以构成对仗,但已经构成对仗的上下联不一定都句式结构对应。王力先生在谈到“对仗上的语法问题”时说,语法结构相同的句子相为对仗,这是正格。但是,我们同时应该注意到,诗词的对仗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只要求字面相对,而不要求句型相同。例如,杜甫《八阵图》:“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三分国”是“盖”的直接宾语,而“八阵图”却不是“成”的直接宾语。韩愈《精卫填海》:“口衔山石细,心望海波平。”“细”字为修饰语后置,“山石细”等于“细山石”,而对句则是一个递系句,心里希望海波变得平静。我们可以倒过来说“口衔细的山石”,但不能说“心望平的海波”。可见对仗是不能过于拘泥于句式结构相同的。鉴于此,对“结构对应”的把握,主要应侧重于上下联词语结构的对应,在此基础上,再适当关注词义配合、词序排列和修辞运用等方面的知识,惟此才有助于对于“对仗”的理性把握。至于把握的尺度,则是“合乎规律或习惯,彼此对应平衡”,并非强求一致。
例如,金武祥题江苏江阴环川草堂联:
芙蓉江上占林泉,解组归来,胜境重开摩诘画;
桃李园中宴花月,飞觞歌咏,良游愧乏惠连诗。
联语遣词秀丽,感事怀人,山水旨趣表现得淋漓尽致。上下联起句均为状谓宾结构,结句均为主谓宾结构;“林泉”与“花月”,均为并列结构;“解组”,解下印绶,喻指辞去官职,动宾结构,“飞觞”,传递酒杯,也是动宾结构。“胜景”与“良游”,均为偏正结构。“摩诘”,唐代诗画家王维之字,“惠连”,南朝宋文学家、诗人谢惠连。“摩诘画”与“惠连诗”,也同为偏正结构。从结构上分析,彼此对应,四平八稳。
又如,廉宗颇题运城市市联:
唤南风,布卿云,业承尧舜传薪火;
舒健翼,增活力,志比鲲鹏举凤城。
山西运城被誉为“华夏之根”。舜耕历山,禹凿龙门,嫘祖养蚕,后稷稼穑,中华文化从这里一路摇曳而来,穿过汉风唐雨,经历宋韵元声,它是五千年文明的主题公园。然而,如此丰富的历史人文沉淀,联语却以“业承尧舜”四字概括之,足见其立意之独到,惜墨于现实和未来,倾情于对运城率先崛起于黄河金三角战略发展的赞美和期待。“唤南风”,可谓出彩之句,含蓄得出奇,那是呼唤来自南方的和风啊,不禁令人重温30馀年前邓小平同志巡视南方的“春天故事”,呼唤改革开放的春风!也许,还有一语双关之意,令人忆起相传舜时歌颂运城盐池与人民生活关系、诠释世间万物迎承薰风之恩泽的《南风歌》,引发对“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的呼唤。上下联起句均为动宾结构,结句均为主谓宾结构及兼语结构;“传薪火”与“举凤城”,均为动宾结构;“尧舜”与“鲲鹏”,均为并列结构等,可见上下联句式结构和词语结构对应一致,尤为工稳。
(四)、“节律对拍”,是指上下联句的语句节奏保持一致。节律,也称节奏、音步,即有规律的重复。语句节奏的确定,既可以按“声律节奏”以二字而节,节奏点在语句用字的偶数位次,出现单字占一个节奏,如五七言律句均为奇数句,故每句的尾字为单字而占一个节奏;也可以按“语意节奏”,即按语句中语意的自然停顿处来确定节奏点。语意节奏与声律节奏有时一致,有时并不一致。例如,“风云三尺剑”,按声律节奏为“风云/三尺/剑”,按语意节奏为“风云/三尺/剑”,二者是一致的。再如,“于无声处听惊雷”,按声律节奏为“于无/声处/听惊/雷”,而按语意节奏为“于/无声处/听/惊雷”,二者是不一致的。按语意节奏确定节奏点时,遇到不宜拆分的三字、四字或更长的词语,其节奏点均在最后一字,中间不再细分节奏点。
例如,严复题福建福州讲经堂联:
愿闻/第一/义;
为洗/千劫/非。
此联为释迦摩尼诞辰纪念而作。“第一义”,佛教指最上最深的妙理。唐李颀《题神力师院》诗曰:“每闻第一义,心净玻璃光。”“千劫”,佛教语,多指无数灾难。宋陆游《送春》诗曰:“凭君借取法界观,一洗人间万事非。”联语化用古诗句贴切自然,涵蕴劝戒之旨意。上下联均为二、二、一节奏。
又如,尹元贞题山西古县天下第一牡丹联:
花气/醉人,可沁/白蕊/刘伶/酒;
叶风/写意,定着/翠枝/贾岛/诗。
相传古县牡丹为唐代牡丹,距今已有1,300馀年,尤以白牡丹为著,花瓣白色晶莹,香气逼人,远观如玉树临风,近赏似仙女起舞。联语切地、切景,采用比拟、夸张、用典等多种修饰手法,寓情于景。贾岛,唐诗人,有“牡丹,君子时会也”之名句传世,结句遂据此而勾勒出意境。上下联均为二、二,二、二、二、一节奏而对拍。
(五)、“平仄对立”,是指上下联语句节奏点平仄声调相反。具体来讲,这一基本规则有三个层面上的含义。一是,单句联及多句联的分句,一句之内的若干节奏点上要平仄交替;而上下联对应的节奏点上要平仄相反。二是,多句联的各分句之句脚要平仄交替,一般情况下,其声调按顺序形成两平两仄的交替。但,需要阐明的是,句脚按顺序形成两平两仄的交替,即所谓的“马蹄格”,不失为较佳的格式,但它绝不是唯一的,例如,朱氏规则也是主要的格式之一,其特征是上联各句之句脚,除尾句收于仄声外,其余都是平声。所以,对三句及三句以下的多句联而言,朱氏规则与马蹄格是相通的、统一的。在楹联创作实践中还有一些其它的变格格式,如三句联上下联句脚分别为仄平仄、平仄平;四句联上下联句脚分别为平仄平仄、仄平仄平等。从总结楹联创作规律性的角度来讲,不管是马蹄格、朱氏规则,或其它变格形式,坚持“每句句脚之平仄形成音步递换”的基本要求,是具有共识的。三是,上联尾字用仄声,下联尾字用平声。虽然历史上出现过个别相反的例证,但从当代楹联创作实践看,这已形成一种最基本的定则。
例如,严寅亮题四川江油匡山书院联:
望远特登楼,分明几座村庄,红杏丛中沽酒旆;
感怀凭倚槛,遥忆先生杖履,白云深处读书台。
联语即景生情,以“登楼”、“倚槛”作喻,感怀寄意,勉励学子求知须更上一层,切教育之宗旨。上下联分别由五言、六言、七言三个分句构成,各分句句内节奏点依循正格安排平仄交替,而上下联之相应节奏点平仄相反,即上联依循“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之格式,下联依循“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之格式;上下联分句句脚平仄分别为“平平仄”、“仄仄平”,令节奏和谐,酣畅可诵。
又如,柴逸题三门峡中流砥柱联:
浩浩黄河,惊心动魄泻三门,波澜壮阔飞巨瀑;
巍巍砥柱,立地顶天擎万世,气宇轩昂屹中流。
中流砥柱乃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千百年来,无论狂风暴雨的侵袭,还是惊涛骇浪的冲刷,它一直力挽狂澜,如怒狮雄踞,立地顶天,气宇轩昂,巍然屹立于浩浩黄河之中。这就是联语所表达的主题,读来令人感奋。“万世”与“三门”,时空相对,也见作者遣词功底不凡。“巨瀑”,当指三门峡水库泄流时所形成的壮丽景观。上下联由四言、七言、七言三个分句构成,前两句分别依循“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之格式,以及“平平仄仄仄平平”之格式安排平仄声律。末句,上下联平仄格式为“平平仄仄平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可视为变格,即按语意节奏,其节奏点为“波澜/壮阔/飞/巨瀑”、“气宇/轩昂/屹/中流”,满足了句内节奏点平仄交替的要求。
(六)、“形对意联”,是指上下联之间形式上相对仗、意义上相关联。对联作为一种文体形式,是表达某种主题的工具和载体。首先,在形式上表现为上下联的“对举”。对举,犹对偶;相对举出,互相村托。这种对举包括对应字词的类别一致及平仄的对立。其次,在语意上,上下联所表达的内容,包括景色、形象、思想、意境等,必须相关联,围绕着同一主题展开,为表现同一主题服务。否则,只是原始的、普通的对偶,不是文体意义上的对联。即使《声律启蒙》中的“天对地”、“雨对风”,也只是修辞材料的运用,都不能称其为对联。
例如,徐琪题浙江杭州西湖三潭印月联:
孤屿春回,许与梅花为伍;
寒潭秋静,邀来月影成三。
联语即景抒怀,上联以“梅花”喻高洁情操;下联化用唐李白《月下独酌》诗中“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之句,暗含一个“印”字,遂以秋月喻淡泊旨趣。“孤屿”与“寒潭”,切地切景,“春回”与“秋静”,穿越时空,而“梅花”与“月影”,一实一虚,营造出颇为惬意的清雅爽心之意境情调,耐人咏诵,从而共同完成了塑造三潭印月艺术形象的同一主题。
又如,于瑞亮题弥勒佛殿联:
恩泽济人,甘霖常霈菩提树;
慈悲度世,慧日永悬兜率天。
弥勒佛,乃佛教大乘菩萨,是中国民间普遍信奉、广为流行的一尊佛。据《弥勒下生经》记载,他从兜率天下凡,在龙华树下继承释迦牟尼而成佛,常怀慈悲之心,化度无量无边的众生。联语据此而引发构思,上下联分别从“恩泽济人”、“慈悲度世”入笔,赞颂弥勒佛的崇高精神境界。“甘霖”,久旱以后所下的雨。“菩提”,源于梵文,指对佛教真谛的觉悟。“慧日”,指普照一切的法慧﹑佛慧。“兜率天”,佛教用语,谓天分许多层,第四层称兜率天。它的内院是弥勒菩萨的净土,外院是天上众生所居之处。显然,上下联的内容互为补充、互为交融,一气呵成,统一在同一意境、主题里。
就楹联格律而言,“基本规则”只是初级的、简化的表述形式,初学楹联创作者只要遵循上述六条基本规则,就可以创作出中规中矩的楹联作品来。换言之,在所有的情况下,只要遵循了上述六条基本规则的楹联,肯定是合格的作品,甚至有可能是上乘之作;但是,在特定的条件下,未能遵循上述六条基本规则的楹联,未必就是出格的作品,甚至有可能是传世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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