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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田寶

《唐诗百话》施蜇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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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3:4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样讲,已经弄错了孟浩然的思想情况。可是还有一个著《而庵说唐诗》的徐增出来把唐汝询大骂一通,而且是站在比唐汝询更不理解这首诗的立场上批斥唐汝询的。现在先看徐而庵对“欲济无舟楫”一句的注释:“‘无舟楫’,言无用我为舟楫者。《书经》云:‘若济巨川,用汝为舟楫。’  ”孟浩然这句诗并没有用典故。“舟楫”二字亦不必有根据。“要过湖,可惜没有船。”这句话,谁都能说,不必一定要读过《书经》。可是现在引用《书经》此句,就把“舟楫”与“用汝”连结起来,把孟浩然此句讲作“要过湖,没有人用我作船”,怎么能讲得通?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下去,徐而庵说:“垂钓者,喻出仕之人也。垂钓则可得鱼,然不如网之稳。徒有羡鱼之情,见出仕者不能大有所济,亦犹垂钓者之未必得鱼,徒羡鱼耳。此句当在垂钓者身上说。唐仲言谓浩然‘抱道之情,犹未战胜’,真无目人语。襄阳本不欲仕,何羡鱼之有哉?看诗须细细循作者之思路,方有所得。若泛然论去,所谓有意无意之间,不必求甚解,于诗究为门外汉而己。”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位而庵先生一口咬定孟浩然是不要做官的人,也没有通读《孟浩然诗集》,不知道孟浩然有过许多求仕、求汲引的诗句,因此,根据他的注解,此诗后半首的意义便成为:“这个世界,没有人用我为船,因此就无人济世。在这个圣明之世,我却贫贱闲居,深感羞耻。我看那些已做了官的人(垂钓者),也未必能有所作为。因为钓鱼终不如下网,所得的成果不大。”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唐汝询是从小就双目失明的人。徐而庵评他的注解为“真无目人语”,可谓刻毒。而他自己讲这首诗,比唐汝询更为不通,又何尝不是“瞎说”?唐、徐二家都不知道此诗题下还有“上张丞相”四字。也都没有从孟浩然全部诗集中去“细循作者之思路”仅仅就这四句诗中去穿凿典故,曲解诗意。至少,对这首诗的理解,我看他们二位都不免是“门外汉”。  一九八O年七月十一日增记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3:53 | 显示全部楼层
17.孟浩然:五言律诗又三首

  洞庭湖寄阎九    洞庭秋正阔,余欲泛归船。    莫辨荆吴地,唯馀水共天。    渺弥江树没,合沓海湖连。    迟尔为舟楫,相将济巨川。    都下送辛大之鄂    南国辛居士,言归旧竹林。    未逢调鼎用,徒有济川心。    余亦忘机者,田园在汉阴。    因君故乡去,遥寄式微吟。    洛下送奚三还扬州    水国无边际,舟行共使风。    羡君从此去,朝夕见乡中。    余亦离家久,南归恨不同。    音书若有问,江上会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3:56 | 显示全部楼层

  孟浩然专作五言诗,现在所有的《孟浩然诗集》中,共收诗二百五十七首,五言诗占了二百二十首。五言四韵的律诗又占了五言诗中的大半。开元时期五言律诗的各种篇法、句法、调声、对偶的形式,都可以从孟浩然诗中见到。这里又选了三首孟浩然的诗,它们不是名作,从来也没有选录,宋元以来的诗话里,也没有人提到过。我现在选取这三首诗,目的是想讲一讲初、盛唐五言律诗的格律,用它们来作例子。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3:5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三首诗都容易了解,不过我们还是先约略解释一下。第一首是以洞庭湖为题,寄给一个朋友阎九的。阎是姓,九是排行。中国知识分子,大约从春秋时代以来,每人都有一个名,一个字。名是正式公文书上用的,长辈叫小辈,可以称他的名,平辈之问,就不能直呼其名,只能称他的字。例如王维,同时友好都叫他摩诘,而不能叫他王维。但是,唐代人连字都不常用,一般熟人都以排行相称呼。排行是从祖父算起的,阎九不是他父亲的第九个儿子,而是他祖父的笫九个孙子。例如祖父有三个儿子,不管那一个儿子,首先生的孙子就是老大。以后第二,第三排下去,诗人高适的排行是第三十五,所以李颀的诗题有《答高三十五留别》。这种诗题在唐人诗集中常见,后世读者往往不知这高三十五是谁。史学家岑仲勉费过一番功夫,把《全唐诗》中用行辈称呼的人名大都考查出来,写了一本《唐人行第录》,对研究唐诗的人,很有帮助。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3:57 | 显示全部楼层


   此诗大意是说:洞庭湖到了秋天水涨,很阔大了,我也想乘船回襄阳去。接着就用二联描写湖水之空阔,只见水天一片,分不清那儿是楚,那儿是吴。这地区是古代是楚接境,向来称为吴头楚尾。江水和树木都隐没在空虚渺茫之中,湖与海好象也合并为一了,这一句的意义是说湖广大得象海了。最后二句说:等你来做我的船,大家一起渡过这个大湖。这一联的意义和赠张丞相诗一样,用一个双关的“济”字,用舟楫作比喻,就从写景转入为抒情。大约作者希望等阎九回来,给他做一个介绍人,向达官贵人推荐一下。末句说“相将济巨川”,可知是双方有利的事。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3: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首是在长安送辛大回鄂州去的诗。前四句叙述辛大,后四句叙述自己。南方的辛居士,要回家乡去了。他空有“济川”之心,而没有发挥“调鼎”之用。信佛教而不出家的称为居士。“济川”,在这里也是求官的比喻。“调鼎”本来是宰相的职责,这里用来比喻做官。这两句诗,写得很堂皇,说穿了,只是说;他想求个一官半职,可是竟没有到手。有人把“济川心”讲做“救世济民的心”,未免抬得太高了。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3:58 | 显示全部楼层

  后半首说自己也是一个“忘机者”,家园也在汉水边上,因为听说你要回家去,所以从远地寄这首诗给你,以表慰问之情。“忘机者”是忘却了一切求名求利、勾心斗角的机心的人。这是高尚的比喻,事实上是指那些在功名道路上的失败者。《诗经·邶风》有一首诗,题名《式微》。有一个黎国的诸侯,失去了政权,寄居在卫国。他的臣子做了这首诗,劝他回去。“式微”的意义是很微贱。亡国之君,流落在外,是微贱之至的人。孟浩然说这首诗是“式微吟”,是鼓励辛大回家乡的意思。这个辛大,想必也是一位落第进士,和孟浩然一样的失意人物。所以这首送别诗,没有惜别之意,而表达了自己的式微之感,从而抒写了自己的乡愁。古典文学中用“式微”一词,相当于现在的“没落”。“式馓吟”就是“没落之歌”。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3: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首是在洛阳送奚三回扬州的诗。主题、结构,和送辛大的诗完全一样。前四句说扬州是茫茫无涯的水乡,乘船回去都要依仗顺风。我羡慕你从此路回去,不久就可以见到家乡。“朝夕”即“旦夕”,亦即不久”。下四句说自己也离家已久,恨不能同你一起回南。将来如果你有书信来,我们也许可以在江上会晤。这意思是说:那时我也可能回家了。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3: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首都是送人的诗,第一首是寄赠友人,第二、三首是送别友人。第一首诗还有挣扎着求仕进之意,第二、三首则流露了灰心绝望的没落情绪。孟浩然诗的主题思想,大多如此。许多不得志的唐代诗人,他们的投赠诗也大多如此。史传说孟浩然“文不为仕,行不为饰,游不为利”,恐怕是美化得过分了。    在讲王绩的《野望》诗时,我曾说五、七言律诗的中间二联必须是对句,但这里三首孟浩然的诗就不符合这条规律。上一篇讲过的《与诸子登蚬山》也不符合这条规律。第一首是颔联不对的例子。第二首是颈联不对的例子。第三首是中二联全不对的例子。《与诸子登蚬山》是第一联对而第二联不对的例子。这种对法,宋代人称为“移柱”。一联好比一条柱子,第一、二联移换了柱子,以致第一联反而是对句,第二联反而不作对句。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3:5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些诗的平仄,音节,无疑都是五言律诗,决不是五言古诗。这个情况,值得注意。孟浩然的五言诗,当时是“天下称其尽美”的。他作诗,决不会破体失格,也决不是没有能力作对句。那么,这是什么理由呢?答案很简单:这是初,盛唐五言律诗的格式。是从五言古诗发展到五言律诗的道路上留下来的轨迹。平仄、音节已经固定了律诗的规格,对偶的规格还没有固定,因而还可以有全不对或一联不对的形式。这种形式的五言律诗,在李白、杜甫及其他同时诗人的诗中,常可以见到,然而在中唐以后,除非偶尔有人摹仿,一般地说是绝迹了。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4:01 | 显示全部楼层
  《岘傭说诗》的作者施鸿保说:“五言律有中二语不对者,有全不对者,须一气挥洒,妙极自然。初学人当讲究对仗,不能臻此化境。”他以为这种形式是五言律诗的最高艺术手法,是入于“化境”,初学作诗的人应当先讲究对仗,从能作对句上升到不作对句。这个理论,我颇有怀疑,为什么中、晚唐诗人都不想追求这个“化境”呢?    奇怪的是,盛唐诗人作七言律诗,绝没有不对的联句,移柱的方法倒是有的。这或者是因为七言律诗不作对句,就近似歌行,不如索性作歌行体了。  一九七八年五月十日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4:01 | 显示全部楼层
18.高适:燕歌行

  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御史大夫张公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韵一)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韵二)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韵三)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韵四)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筋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韵五)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黄何所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韵六)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韵七)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4:0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首诗的作者高适,字达夫,渤海郡蓨(今河北景县)人。少时家道贫寒,流浪在中原一带。年过五十,才学做诗。进步很快,数年之间,便已成名。他曾在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幕中任书记,因而熟悉边塞生活,写了许多边塞诗。肃宗时,官至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使。和杜甫有交情,杜甫有几首诗为他而作。唐代诗人,官至节镇的,只有高适一人。他的诗与岑参齐名,称为“高岑”。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4:10 | 显示全部楼层
  《燕歌行》是高适的著名诗作,唐诗选本中差不多都选取的,近年来也有过许多注释本。但是,这首诗文字虽易懂,解释却颇不容易,因为有三个问题,似乎一向没有弄清楚。    第一个问题是这首诗所反映的历史事实是什么?作者的自序说“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御史大夫张公出塞而还者”。但在《河岳英灵集》和《文苑英华》中却是“开元十六年,客有从御史张公出塞而还者”。这个张公,是张守珪。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4:10 | 显示全部楼层
开元十五年(公元七二七年),官瓜州刺史、墨离军使。开元二十一年,官幽州长史、兼御史中丞、营州都督、河北节度副大使。开元二十三年,以河北节度副大使兼御史大夫。根据这个政历,开元二十六年称“御史大夫张公”是对的,而开元十六年张守珪还没有兼御史衔,称“御史张公”是错了。由此看来,原文似乎应当是“开元二十六年”。但《河岳英灵集》编成于天宝末年(公元七五六年),收录的都是开元、天宝年间流传众口的著名诗篇。《文苑英华》是北宋初年编集的,所根据的都是唐人写本。这两部书都较为可信,而它们同样作“开元十六年”,似乎原本确实如此。因此,我以为,可能高适作此诗及诗序时,是在二十一年以后,二十六年以前,则称“御史张公”也不错,而“开元十六年”则是他追记的年份。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4:11 | 显示全部楼层
  无论是开元十六年或二十六年,这个年份只是那个曾经从张守珪出塞的幕客回来的年份。回到什么地方?诗序中没有说明。我们知道这时期高适还流浪于梁宋之间(今开封地区),正在学做诗。这位幕客做了一首《燕歌行》,给高适看。于是高适“感征戍之事”,也和作了一首。这位幕客不知是谁,他的《燕歌行》内容也不详,可能是叙述或歌颂张守珪的功绩的。高适这首和作里,有没有引用原作中的事实?这些情况,我们现在都无法知道,因此就不容易正确地理解。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4: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个问题,是这首诗的主题思想。作者对于这些“征戍之事”的“感”,到底是什么态度?肯定呢,还是否定?歌颂呢,还是讽刺?我看过一些笺释,对于这个基本问题,似乎都没有说明白。    第三个问题,是这首诗的结构,到底是集中描写一件事实呢,还是概括了许多“征戍之事”?这些地名,是记实呢,还是借用?所提到的人物,是一个人呢,还是许多人?如果是一个人,是特写张守珪呢,还是另有别人?“汉将”是谁?“男儿”是谁?“身当恩遇”是谁?“死节”又是谁?这些辞句,都有些捉摸不定,因而笺释者就意见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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