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此句诗乃是用杜甫《登楼》诗“花近高楼伤客心”之句,不过杜诗之所谓“伤心”,是就“人”而言;此诗则是就“花”而言。杜诗所写乃是现实的伤时忧世的叹息,此诗所写则是理想的高举远慕的悲哀。此等处,自然仍是善用“陈言”而赋予“新生命”之特色。至于末二句“庇根枝叶从来重,长夏阴成且小休”,则该是生命将终之时的一个最后的交代。因为人既生存于此时间与空间都各相绵延连结的大生命中。则在人我施受之间,有多少担尽的报偿的义务;在往者来者之间,有多少担负的启承的责任,又如何可以只为了逃避与解脱一已之悲哀困惑,遽便轻弃此种义务与责任于不顾。只是就“花”而言,则既已到了生命末日的“长夏”,就最可贵重的“大生命”之所需要的“庇根枝叶”而言,亦复已经是“子满阴成”则当尽之义务不可谓为未尽,当负之责任不可谓为未负。那么,对一个疲于生之悲苦困惑的人说来,到此时的唯一愿望,自然只是早日求得一个休息之所了。所以说:“长夏阴成且小休。”王国维在自沉前一日为人写此二诗,则此二句便隐然成了他自沉前最后的自解之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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