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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期导读《唐诗鉴赏大辞典》(上)律诗篇——宋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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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20 17: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宋之问●送别杜审言
  卧病人事绝,嗟君万里行。 
  河桥不相送,江树远含情。 
  别路追孙楚,维舟吊屈平。 
  可惜龙泉剑,流落在丰城。
 
  杜审言和宋之问均是初唐诗人,又都致力于律诗的创作。他们在文学上志同道合,在政治上也有许多一致的地方。公元698年,杜审言坐事贬吉州(今江西吉安)司户参军,宋之问写此诗以赠。
 
  这首诗情真意切,朴实自然,较之宋之问的某些应制诗,算是别具一格的了。诗的前四句通俗晓畅,选词用字,不事雕饰,抒发感慨,委婉深沉。首联直起直落,抒写自如。当时,作者卧病在家,社会交往甚少,自不免孤零寂寞之感;偏偏这时又传来了友人因贬谪而远行的消息,那更是惆怅倍增。“卧病人事绝,嗟君万里行”,正如实地反映了诗人作此诗时的处境和心情。“嗟”字用得好,自然而又蕴藉:一是惜别,因同知己离别而怅惘;二是伤怀,为故人被贬而感伤;三是慨叹,由友人被贬而感慨宦海沉浮,宠辱无常。这一“嗟”字,直贯篇末,渲染了一种悲凉沉重的气氛。有的本子误作“闻”字,则肤浅刻露,索然无味了。
 
  别离固已难堪,如能举杯饯行,面诉衷曲,亦可稍慰离怀;但作者又因病不能相送,寂寞感伤之外,又增添一种遗憾之情。“河桥不相送”一语平平道来,作者的思想感情却曲折起伏,波澜叠出。第四句别开生面,写出了想象中的送别情景:友人去远了,送行者亦已纷纷离开,河桥景色,一如平常,唯有那江边垂柳,临风依依,惜别之情,似无穷尽,历时既久而难以逝去。这一笔表明作者身虽未去河桥,而其心已飞往江滨,形象而含蓄地写出了自己与友人的深厚情谊,使“送别”二字有了着落,与第三句对照起来看,又是一层波澜。律诗要求中间两联对仗,这首诗的第二联对偶虽不甚工致,但流走匀称,宛转如意,说明作者于此重在达意抒情,而不拘泥于形式上的刻意求工,这也体现了初期律诗创作中比较舒展自由的特色。
 
  后四句接连用典。此诗用典,熨贴工稳,不伤晦涩,仍保持了全诗自然朴素的风格。第三联用的是孙楚和屈平的典故。孙楚,西晋文学家,名重一时,但“多所凌傲,缺乡曲之誉”,年四十始参镇东军事。屈平才华卓绝,遭谗被逐,流落沅湘,自沉汨罗而死。贾谊贬长沙王太傅时,途经湘水,感怀身世,曾作《吊屈原赋》。杜审言也是个“恃才謇傲”的人,而眼下面临的却是一种逆境,此番由洛阳流贬吉州,正好取道两湖,浪迹潇湘,沿途恰是前贤足迹所到之处,抚今思昔,能不感慨系之!“别路追孙楚,维舟吊屈平”,既暗点友人的贬谪,交代其行踪,更是以孙楚、屈原的身世遭遇,喻友人才学之高超,仕途之坎坷,以及世道之不平,寄托了作者对友人的同情和惋惜。
 
  结尾仍用典。《晋书。张华传》:“斗牛之间,常有紫气。豫章雷焕曰:”宝剑之气,上彻于天。‘华问在何郡?焕曰:“在豫章丰城。’即补焕丰城令。焕到县掘狱基,入地四丈余,得一石函,光气非常。中有双剑,并刻题,一曰龙泉,一曰太阿。是夕斗牛间气不复见焉。”丰城(今江西丰城县)与杜审言的贬谪地吉州同属江西。作者在此用龙泉剑被埋没的故事,分明是喻友人的怀才不遇,进一步丰富了上联的寓意;但同时也发展了上联的思想:龙泉剑终于被有识之士发现,重见光明,那末友人也终将脱颖而出,再得起用,于愤懑不平中寄托了对友人的深情抚慰与热切期望。
 
  宋之问在律诗的定型上有过重要贡献,但其创作并未完全摆脱六朝绮靡诗风的影响。这首诗音韵和谐,对仗匀称,而又朴素自然,不尚雕琢,可以说是宋之问律诗中的佳作。 
                (徐定祥)宋之问●题大庾岭北驿       
 
  阳月南飞雁,传闻至此回。 
  我行殊未已,何日复归来? 
  江静潮初落,林昏瘴不开。 
  明朝望乡处,应见陇头梅。
 
  这是宋之问流放钦州(治所在今广西钦州东北)途经大庾岭时,写在岭北驿的一首五律。大庾岭在今江西大庾,岭上多生梅花,又名梅岭。古人认为此岭是南北的分界线,因有十月北雁南归至此,不再过岭的传说。
 
  本来,在武后、中宗两朝,宋之问颇得宠幸,睿宗执政后,却成了谪罪之人,发配岭南,其心中的痛苦哀伤自是可知。所以当他到达大庾岭北驿时,眼望那苍茫山色、长天雁群,想到明日就要过岭,一岭之隔,与中原便咫尺天涯,顿时迁谪失意的痛苦,怀土思乡的忧伤一起涌上心头。悲切之音脱口而出:“阳月南飞雁,传闻至此回。我行殊未已,何日复归来?”阳月(即农历十月)雁南飞至此而北回,而我呢,却象“孤雁独南翔”(曹丕《杂诗》),非但不能滞留,还要翻山越岭,到那荒远的瘴疠之乡;群雁北归有定期,而我呢,何时才能重来大庾岭,再返故乡和亲人团聚!由雁而后及人,诗人用的是比兴手法。两两相形,沉郁、幽怨,人不如雁的感慨深蕴其中。这一鲜明对照,把诗人那忧伤、哀怨、思念、向往等等痛苦复杂的内心情感表现得含蓄委婉而又深切感人。
 
  人雁比较以后,五六两句,诗人又点缀了眼前景色:“江静潮初落,林昏瘴不开。”黄昏到来了,江潮初落,水面平静得令人寂寞,林间瘴气缭绕,一片迷蒙。这景象又给诗人平添了一段忧伤。因为江潮落去,江水尚有平静的时候,而诗人心潮起伏,却无一刻安宁。丛林迷瞑,瘴气如烟,故乡何在?望眼难寻;前路如何,又难以卜知。失意的痛苦,乡思的烦恼,面对此景就更使他不堪忍受。
 
  恼人的景象,愁杀了这位落魄南去的逐臣,昏暗的境界,又恰似他内心的迷离惝恍。因此,这二句写景接上二句的抒情,转承得实在好,以景衬情,渲染了凄凉孤寂的气氛,烘托出悲苦的心情,使抒情又推进一层,更加深刻细腻,更加强烈具体了。
 
  最后二句,诗人又从写景转为抒情。他在心中暗暗祈愿:“明朝望乡处,应见陇头梅。”明晨踏上岭头的时候,再望一望故乡吧!虽然见不到她的踪影,但岭上盛开的梅花该是可以见到的!《荆州记》载,南朝梁时诗人陆凯有这样一首诗:“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何所有,聊赠一枝春。”显然,诗人暗用了这一典故。虽然家不可归,但他多么希望也能寄一枝梅,安慰家乡的亲人啊!
 
  情致凄婉,绵长不断,诗人怀乡之情已经升发到最高点,然而却收得含吐不露。宋人沈义父说:“以景结情最好”,“含有余不尽之意”。(《乐府指迷》)这一联恰好如此,诗人没有接续上文去写实景,而是拓开一笔,写了想象,虚拟一段情景来关合全诗。这样不但深化了主题,而且情韵醇厚,含悠然不尽之意,令人神驰遐想。
 
  全诗写的是“愁”,却未着一“愁”字。尽管如此,人们还是感到愁绪满怀,凄恻缠绵。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艺术魅力呢?因为“善道景者,绝去形容,略加点缀”,“善言情者,吞吐深浅,欲露还藏”(陆时雍《诗镜总论》)。这首诗正是在道景言情上别具匠心。诗人以情布景,又以景衬情,使情景融合,写出了真实的感受,因而情真意切,动人心弦。
 
                (张秉戍)
宋之问●早发始兴江口至虚氏村作          
 
  候晓逾闽嶂,乘春望越台。 
  宿云鹏际落,残月蚌中开。 
  薜荔摇青气,桄榔翳碧苔。 
  桂香多露裛,石响细泉回。 
  抱叶玄猿啸,衔花翡翠来。 
  南中虽可悦,北思日悠哉。 
  鬒发俄成素,丹心已作灰。 
  何当首归路,行剪故园莱。
 
  本篇作于诗人贬官南行途中。从诗中所写景物表现出来的新鲜感看来,似为他初贬岭南时所作。
 
  开头四句,点题中的“早发”,交代了时间是在“春”、“晓”,并以晨空特有的“宿云”、“残月”极力渲染早发时的景象。“闽嶂”本指闽地的山岭,有时也可用作“岭嶂”的意思,泛指南国的山岭。这里用以借指从始兴县的江口地方至虚氏村途中经过的高山峻岭。“越台”即越王台,又作粤王台,是汉高祖时南越王赵佗在广州越秀山上所建的台榭。从诗题看,当时诗人已经抵达虚氏村,村子离动身地点江口在一日行程之内,距离广州尚有数百里之遥,是无法望见越王台的。所谓“望”,只是瞻望前途的意思。“宿云”是隔宿之云。《庄子。逍遥游》写大鹏鸟,说它“翼若垂天之云”。这里见云而生鹏翼的联想,句意只是说宿云渐渐消散,天空变得明朗起来。第四句,古人以为,月亮的盈亏与蚌蛤的虚实相统一,月圆时蚌蛤实,月亏时蚌蛤虚。所以,诗人由“残月”而生“蚌中开”的联想。宋之问与沈佺期一样,上承齐梁余绪,讲究词采声律,从“宿云”二句的铺张笔法中,也可想见其“如锦绣成文”(《新唐书》本传)的诗风。
 
  从“薜荔摇青气”开始的六句极写赏心悦目的南国景色,铺排有序,很见功力。前三句写树,错落有致:“薜荔”是一种木本蔓生植物,常绕树或缘壁生长。句中用一个富有动感并充满了生命力的“摇”字,生动地描画出了枝叶攀腾、扶摇直上与青气郁勃、无以自守的情态。“桄榔”则是一种亭亭玉立的乔木,与蔓生的薜荔对举,构图相当优美。加之碧苔依树,古色古香,与“薜荔”句表现出来的盎然生趣亦复形成鲜明的对照。“桂香”句既为画面添枝加叶,又使淡淡幽香透出画面。句中的“裛”,通“浥”,打湿的意思。在上三句中,诗人用笔由视觉而到嗅觉,“石响”句更进而写到听觉,由泉水奔泻的“石响”又转而看到回环流转的细泉。“抱叶”二句转写动物:黑毛猴子攀附着树枝在叫唤,翡翠鸟衔着花在飞来飞去。这就使画面更充满活力,线条、色彩、音响以至整个情调更其动人了。
 
  读到最后六句时,人们恍然大悟,原来诗人前面的铺排绘景是为了后面的写情抒怀。“南中”句使全诗的感情为之一顿,承上启下。“南中可悦”四字总括前面写景的笔墨,“虽”字是句中之眼,转出后面的许多文章。“北思”句直承“虽”字。从末句的“故园”可知,诗人的“北思”是思念故乡而非朝廷。“鬒(zhěn诊)发”,黑发。“鬒发”二句说明贬谪对他的打击,黑发俄顷变白,丹心已成死灰。在文势上,这两句稍作顿挫,用以托住“南中”二句陡然急转之势,并暗示官场的荣辱无常,更增强了自己的思乡之情。末两句的感情直承“鬒发”二句,并与“北思”二字相呼应。诗人直抒胸臆道:何时能走向返回故乡的路呢?“剪莱”,即除草。“行剪故园莱”,与谢朓“去剪北山莱”、王绩的“去剪故园莱”同义,都是要归隐田园的意思。从文势上来说,最后六句浑然一体,同时又有内在的节奏。比之于水势,“南中”二句似高江急峡,大起大落,“鬒发”二句江面渐宽,水势渐缓,至末两句化成一片汪洋,隐入无边的平芜之中。
 
  此诗用词的艳丽雕琢与结构艺术的高妙,可以使我们对宋之问诗风略解一二。诗用的是以景衬情的写法。诗人不惜浓墨重彩去写景,从而使所抒之情越发显得真挚深切。然而对于今天的读者来说,这首诗的价值倒不在于诗人抒发了何种思想感情,而在于诗中对南中景物的出色描绘。诗人笔下的树木、禽鸟、泉石所构成的统一画面是南国所特有的,其中的一草一木无不渗透着诗人初见时所特有的新鲜感。特定的情与特有的景相统一,使这首诗有着很强的艺术魅力。
 
                (陈志明)
宋之问●灵隐寺        
 
  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 
  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扪萝登塔远,刳木取泉遥。 
  霜薄花更发,冰轻叶未凋。 
  夙龄尚遐异,搜对涤烦嚣。 
  待入天台路,看余度石桥。
 
  灵隐寺在杭州西湖西北武林山下,始建于东晋时。《淳祐临安志》说,在东晋咸和元年(326),印度僧人慧理,看到这座山,惊叹道:“此天竺国(古印度)灵鹫山之小岭,不知何年飞来,佛在世日,多为仙灵所隐……”于是筹建了灵隐寺。
 
  “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鹫岭,即印度灵鹫山,这里借指飞来峰。岧峣,山势高峻貌;冠一“郁”字,见其高耸而又俱有葱茏之美。龙宫,相传龙王曾请佛祖讲经说法,这里借指灵隐寺。寂寥,佛家以“清静”为本,冠一“锁”字,更见佛殿的肃穆空寂。这两句,借用佛家掌故而能词如己出;先写山,后写寺,山寺相映生辉,更见清嘉胜境。“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是诗中名句。入胜境而观佳处,开人心胸,壮人豪情,怡人心境,它以对仗工整和景色壮观而博得世人的称赏。据说这两句诗一出,竞相传抄,还有人附会为他人代作。接下去,进一步刻画灵隐一带特有的灵秀:“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传说,在灵隐寺和天竺寺,每到秋爽时刻,常有似豆的颗粒从天空飘落,传闻那是从月宫中落下来的。天香,异香,此指祭神礼佛之香。上句写桂子从天上飘落人间,下句写佛香上飘九重,给这个佛教胜地蒙上了空灵神秘的色彩。
 
  写诗如作画,要有主体,有旁衬,有烘托。诗的前六句是诗的主体。下面八句是写诗人在灵隐山一带寻幽搜胜的情景和感想:“扪萝登塔远,刳木取泉遥,霜薄花更发,冰轻叶未凋”四句是说,诗人在灵隐山上,时而攀住藤萝爬上高塔望远;时而循着引水瓠木寻求幽景名泉;时而观赏那迎冰霜盛开的山花和未凋的红叶。这四句虽为旁衬之笔,但通过对诗人游踪的描写,不是更能使人想见灵隐寺的环境之幽美吗?“夙龄尚遐异,搜对涤烦嚣”,是说自己自幼就喜欢远方的奇异之景,今日有机会面对这惬意的景色正好洗涤我心中尘世的烦恼了。“待入天台路,看余度石桥”。天台山是佛教天台宗的发源地,座落在浙江天台县,天台山的楢(yó;u由)溪上有石桥,下临陡峭山涧。这两句,乍看似乎离开了对灵隐寺的描写,而实际上是说因游佛教胜地而更思佛教胜地。乍看“若离”,而实“不离”。这种若即若离的结尾,最得咏物之妙,它很好地起到了对灵隐秀色的烘托作用。张炎在《词源。咏物》条下说:“体认稍真,则拘而不畅;模写差远,则晦而不明;要须收纵联密,用事合题,一段意思,全在结句,斯为绝妙”。“看余度石桥”不正是诗人游兴极浓的艺术再现吗?以一幅想象中的游踪图结束全篇,给人以新鲜之感。
 
                (傅经顺)
发表于 2014-2-20 22:15 | 显示全部楼层
班班辛苦
发表于 2014-2-20 22:1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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