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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论词话] 诗人玉屑 宋魏庆之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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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2 09: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诗人玉屑》二十卷,宋魏庆之撰。庆之字醇甫,号菊庄,建安人。是编前有淳佑甲辰黄昇序,(案昇字原本作易,盖偶从篆体,说在昇花庵词条下。)称其有才而不屑科第,惟种菊千丛,日与骚人逸士觞咏於其间。盖亦宋末江湖一派也。宋人喜为诗话,裒集成编者至多。传於今者,惟阮阅《诗话总龟》、蔡正孙《诗林广记》、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及庆之是编卷帙为富。然《总龟》芜杂,《广记》挂漏,均不及胡、魏两家之书。仔书作於高宗时,所录北宋人语为多;庆之书作於度宗时,所录南宋人语较备。二书相辅,宋人论诗之概亦略具矣。庆之书以格法分类,与仔书体例稍殊。其兼采齐己风骚旨格伪本,诡立句律之名,颇失简择。又如禁体之中载蒲鞋诗之类,亦殊猥陋。论韩愈《精卫衔石填海》“人皆讥造次,我独赏专精”二句,为胜钱起“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二句之类,是非亦未平允。然采摭既繁,菁华斯寓。锺嵘所谓披沙简金,往往见宝者,亦庶几焉!固论诗者所必资也。 出版说明  南宋魏庆之的《詩人玉屑》,是宋诗话中较著名和规模较大的一种,和北宋胡仔的《苕溪渔隐丛话》齐名。  魏庆之,字醇甫,号菊庄,南宋建安(今属福建)人。他无意仕进,与当时的诗人有广泛的交往,著《诗人玉屑》二十一卷。  此书用辑录体的形式,编录了两宋诸家论诗的短扎和谈片,也可以说是宋人诗话的集成性选编。《苕溪渔隐丛话》编录北宋诸家的诗话较多,《诗人玉屑》则着重于编录南宋诸家的詩話,两书互相参证,约可见宋代诗话的全貌。《诗人玉屑》一至十一卷论诗艺、体裁、格律及表现方法等等,十二卷以后评论两汉以下的具体作家和作品。全书虽有重复支蔓之病,但排比大致有序,可从中获得关于诗歌发展的轮廓及有关诗歌体裁的知识,是研究中国诗歌史的重要参考资料。  本书在一九五八年三月由古典文学出版社初版,一九六一年由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重版,这次用旧版予以重印。版本和校勘情况,详见下册所附校勘记。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七八年一月  
  原序  诗之有评,犹医之有方也。评不精,何益于诗;方不灵,何益于医!然惟善医者能审其方之灵,善诗者能识其评之精,夫岂易言也哉!诗话之编多矣,《总龟》最为踈驳,其可取者惟《苕溪丛话》;然贪多务得,不泛则冗,求其有益于诗者,如披砂简金,闷闷而后得之,故观者或不能终卷。友人魏菊庄,诗家之良医师也,乃出新意,别为是编。自有诗话以来,至于近世之评论,博观约取,科别其条,凡升高自下之方,繇粗入精之要,靡不登载。其格律之明,可准而式;其鉴裁之公,可研而覈;其斧藻之有味,可咀而食也。既又取三百篇、骚、选而下,及宋朝诸公之诗,名胜之所品题,有补于诗道者,尽择其精而录之。盖始焉束以法度之严,所以正其趋向,终焉极夫古今之变,所以富其见闻。是犹仓公、华佗,按病处方,虽庸医得之,犹可藉以已疾,而况医之善者哉!方今海内诗人林立,是书既行,皆得灵方,取宝囊玉屑之饭,瀹之以冰瓯雪盌,荐之以菊英兰露,吾知其换骨而仙也必矣。姜白石云:不知诗病,何由能诗,不观诗法,何由知病?人非李杜,安能径诣圣处!吾党盍相与懋之!君名庆之,字醇甫,有才而不屑科第,惟种菊千丛,日与骚人佚士,觞咏于其间。阁学游公受斋先生,尝赋诗嘉之,有“种菊幽探计何早,想应苦吟被花恼”之句,视其所好事,以知其人焉。淳佑甲辰长至日,玉林黄昇叔旸序。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09:46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之一  诗辨第一
  沧浪谓当学古人之诗
  夫学诗者,以识为主。人门须正,立志须高;以汉、魏、盛唐为师,不作开元、天宝以下人物。若自生退屈,即有下劣诗魔,入其肺腑之间,由立志之不高也。行有未至,可加工力;路头一差,愈惊愈远,由入门之不正也。故曰,学其上仅得其中,学其中斯为下矣。又曰,见过于师,仅堪传授;见与师齐,减师半德也。工夫须从上做下,不可从下做上;先须熟读楚辞,朝夕讽咏以为之本;及读古诗十九首,乐府四篇,李陵、苏武,汉、魏五言,皆须熟读。即以李、杜二集,枕藉观之,如今人之治经。然后博取盛唐名家,酝酿胸中,久之自然悟入。虽学之不至,亦不失正路。此乃从顶寧頁上做来,谓之向上一路,谓之直截根源,谓之顿门,谓之单刀直入也。  诗之法有五:曰体制,曰格力,曰气象,曰兴趣,曰音节。  诗之品有九:曰高,曰古,曰深,曰远,曰长,曰雄浑,曰飘逸,曰悲壮,曰凄婉。其用工有三:曰起结,曰句法,曰字眼。其大概有二:曰优游不迫,曰沉着痛快。诗之极致有一:曰入神。诗而入神,至矣尽矣,蔑以加矣!惟李杜得之,他人得之盖寡也。  禅家者流,乘有小大,宗有南北,道有邪正,具正法眼者,是谓第一义;若声闻、辟支果,皆非正也。论诗如论禅,汉、魏、晋等作,与盛唐之诗,则第一义也;大历以还之诗,则已落第二义矣;晚唐之诗,则声闻、辟支果也。学汉、魏、晋与盛唐诗者,临济下也;学大历以还者,曹洞下也。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且孟襄阳学力下韩退之远甚,而其诗独出退之之上者,一味妙悟故也。惟悟乃为当行,乃为本色。然悟有浅深,有分限之悟,有透彻之悟,有但得一知半解之悟。汉魏尚矣,不假悟也;谢灵运至盛唐诸公,透彻之悟也;他虽有悟者,皆非第一义也。吾评之非僭也,辨之非妄也。天下有可废之人,无可废之言,诗道如是也。若以为不然,则是见诗之不广,参诗之不熟耳。试取汉、魏之诗而熟参之,次取晋、宋之诗而熟参之,次取南北朝之诗而熟参之,次取沈、宋、王、杨、卢、骆、陈拾遗之诗而熟参之,次取开元、天宝诸家之诗而熟参之,次独取李、杜二公之诗而熟参之,又取大历十才子之诗而熟参之,又取元和之诗而熟参之,又取晚唐诸家之诗而熟参之,又取本朝苏、黄以下诸公之诗而熟参之,其真是非亦有不能隐者。傥犹于此而无见焉,则是为外道蒙蔽其真识,不可救药,终不悟也。  夫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而古人未尝不读书,不穷理,所谓不涉理路,不落言鉴者,上也。诗者,吟咏情性也。盛唐诗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莹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近代诸公作奇特解会,以文字为诗,以议论为诗,以才学为诗;以是为诗,夫岂不工,终非古人之诗也。盖于一唱三叹之音,有所歉焉。且其作多务使事,不问兴致;用字必有来历,押韵必有出处;读之终篇,不知着到何在。其末流甚者,叫噪怒张,殊乖忠厚之风,殆以骂詈为诗。诗而至此,可谓一厄也,可谓不幸也。然则近代之诗无取乎?曰,有之。吾取其合于古人者而已。国初之诗,尚沿袭唐人。王黄州学白乐天,杨文公、刘中山学李商隐,盛文肃学韦苏州,欧阳公学韩退之古诗,梅圣俞学唐人平澹处;至东坡、山谷,始自出己法以为诗,唐人之风变矣。山谷用工尤深刻,其后法席盛行,海内称为江西宗派。近世赵紫芝、翁灵舒辈,独喜贾岛、姚合之语,稍稍复就清苦之风,江湖诗人,多效其体,一时自谓之唐宗;不知止入声闻、辟支之果,岂盛唐诸公大乘正法眼者哉!嗟乎,正法眼之无传久矣!唐诗之说未唱,唐诗之道有时而明也。今既唱其体,曰唐诗矣,则学者谓唐诗,诚止于是耳。兹诗道之重不幸耶!故予不自量度,辄定诗之宗旨,且借禅以为喻,推原汉、魏以来,而截然谓当以盛唐为法。后舍汉、魏而独言盛唐者,谓唐律之体备也。虽获罪于世之君子,不辞也。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09:46 | 显示全部楼层
诗法第二
  晦庵谓胸中不可着一字世俗言语
  古今之诗,凡有三变:盖自书传所记,虞、夏以来,下及汉、魏,自为一等;自晋、宋间颜、谢以后,下及唐初,自为一等;自沈、宋以后,定著律诗,下及今日,又为一等。然自唐初以前,其为诗者固有高下,而法犹未变;至律诗出,而后诗之与法,始皆大变;以至今日,益巧益密,而无复古人之风矣。故尝妄欲抄取经史诸书所载韵语,下及文选、汉魏古词,以尽乎郭景纯、陶渊明之所作,自为一编,而附于三百篇、楚辞之后,以为诗之根本准则;又于其下二等之中,择其近于古者,各为一编,以为之羽翼舆卫;且以李、杜言之,则如李之古风五十首,杜之秦蜀纪行、遣兴、出塞、潼关、石濠、夏日、夏夜诸篇,律诗则如王维、韦应物辈,亦自有萧散之趣,未至如今日之细碎卑冗,无余味也。其不合者,则悉去之,不使其接于吾耳目,而入于吾之胸次。要使方寸之中,无一字世俗言语意思,则其诗不期于高远,而自高远矣。  晦庵抽关启钥之论
  来喻欲漱六艺之芳润,以求真澹,此诚极至之论。然亦恐须先识得古今体制雅俗乡背,仍更洗涤得尽肠胃间夙生荤血脂膏,然后此语方有所措。如其未然,窃恐秽浊为主,芳润入不得也。近世诗人,正缘不曾透得此关,而规规于近局,故其所就皆不满人意,无足深论。  诚斋翻案法
  孔子老子相见倾盖,邹阳云,倾盖如故。孙侔与东坡不相识,以诗寄,东坡和云:“与君盖亦不须倾。”刘宽为吏,以蒲为鞭,宽厚至矣,东坡云:“有鞭不使安用蒲。”杜诗云:“忽忆往时秋井塌,古人白骨生苍苔,如何不饮令心哀!”东坡云:“何须更待秋井塌,见人白骨方衔杯!”此皆翻案法也。余友人安福刘浚,字景明,重阳诗云:“不用茱萸子细看,管取明年各强健。”得此法矣。  诚斋又法
  唐律七言八句,一篇之中,句句皆奇;一句之中,字字皆奇;古今作者皆难之。余尝与林谦之论此事,谦之慨然曰:但吾辈诗集中,不可不作数篇耳。如杜九日诗:“老去悲秋强自宽,兴来今日尽君欢”,不徒入句便字字对属;又第一句顷刻变化,才说悲秋,忽又自宽。以“自”对“君”,“自”者,我也。“羞将短发还吹帽,笑倩旁人为正冠”,将一事翻腾作一联;又孟嘉以落帽为风流,少陵以不落为风流;翻尽古人公案,最为妙法。“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诗人至此,笔力多衰;今方且雄杰挺拔,唤起一篇精神,非笔力拔山,不至于此。“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子细看”,则意味深长,幽然无穷矣。东坡煎茶诗云:“活水还将活火烹,自临钓石汲深清”,第二句七字而具五意:水清,一也;深处取清者,二也;石下之水,非有泥土,三也;石乃钓石,非寻常之石,四也:东坡自汲,非遣卒奴,五也。“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其状水之清美极矣;“分江”二字,此尤难下。“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仍作泻时声”,此倒语也,尤为诗家妙法;即少陵“红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也。“枯肠未易禁三碗,卧听山城长短更”,又翻却卢仝公案:仝吃到七碗,坡不禁三碗;山城更漏无定,“长短”二字,有无穷之味。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09:47 | 显示全部楼层
 赵章泉诗法
  或问诗法于晏叟,因以五十六字答之云:“问诗端合如何作?待欲学耶毋用学。今一秃翁曾总角,学竟无方作无略。欲从鄙律恐坐缚,力若不加还病弱。眼前草树聊渠若,子结成阴花自落。”  赵章泉谓规模既大波澜自阔
  赣川曾文清公题吴郡所刊东莱吕居仁公诗后语云:“诗卷熟读,治择工夫已胜,而波澜尚未阔;欲波澜之阔,须令规模宏放,以涵养吾气而后可,规模既大,波澜自阔;少加治择,功已倍于古矣。”蕃尝苦人来问诗,答之费辞,一日阅东莱诗,以此语为四十字,异日有来问者,当誊以示之云:“若欲波澜阔,规模须放弘。端由吾气养,匪自历阶升。勿漫工夫觅,况于治择能!斯言谁语汝,吕昔告于曾。”  赵章泉论诗贵乎似
  论诗者贵乎似,论似者可以言尽耶!少陵春水生二首云:“二月六夜春水生,门前小滩浑欲平。鸬鹚溪鶒莫漫喜,吾与汝曹俱眼明。”“一夜水高二尺强,数日不敢更禁当。南市津头有船卖,无钱即买系篱傍。”曾空青清樾轩二诗云:“卧听滩声氵虢 氵虢流,冷风凄雨似深秋。江边石上乌臼树,一夜水长到梢头。”“竹间嘉树密扶踈,异乡物色似吾庐。清晓开门出负水,已有小舟来卖鱼。”似耶不似耶?学诗者不可以不辨。  赵章泉题品三联
  “隔林仿佛闻机杼,知有人家住翠微。”“片片梅花随雨脱,浑疑春雪堕林梢。”“三年受用惟栽竹,一日工夫半为梅。”“渊明不可得见矣,得见菊花斯可尔。”前十四字,或以为坡语,或以为参寥子十四字师号。余亦以后六句为道章少隐、王梦弼应求、范炎黄中十四字师号。范乃稼轩婿也。  章泉谓可与言诗
  王摩诘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少陵云:“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介甫云:“细数落花因坐久,缓寻芳草得归迟。”徐师川云:“细落李花那可数,偶行芳草步因迟。”知诗者于此不可以无语。或以二小诗复之曰:“水穷云起初无意,云在水流终有心。傥若不将无有判,浑然谁会伯牙琴?”“谁将古瓦磨成砚,坐久归迟总是机。草自偶逢花偶见,海沤不动瑟音希。”公曰:此所谓可与言诗矣。  赵章泉学诗
  阅复斋闲纪所载吴思道、龚圣任学诗三首,因次其韵:“学诗浑似学参禅,识取初年与暮年。巧匠曷能雕朽木,燎原宁复死灰然。”“学诗浑似学参禅,要保心传与耳传。秋菊春兰宁易地,清风明月本同天。”“学诗浑似学参禅,束缚宁论句与联。四海九州何历历,千秋万岁孰传传。”  吴思道学诗
  吴可思道:“学诗浑似学参禅,竹榻蒲团不计年。直待自家都了得,等闲拈出便超然。”“学诗浑似学参禅,头上安头不足传。跳出少陵窠臼外,丈夫志气本冲天。”“学诗浑似学参禅,自古圆成有几联。春草池塘一句子,惊天动地至今传。”  龚圣任学诗
  龚相圣任:“学诗浑似学参禅,悟了方知岁是年。点铁成金犹是妄,高山流水自依然。”“学诗浑似学参禅,语可安排意莫传。会意即超声律界,不须炼石补青天。”“学诗浑似学参禅,几许搜肠觅句联。欲识少陵奇绝处,初无言句与人传。”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09:48 | 显示全部楼层
白石诗说
  大凡诗自有气象、体面、血脉、韵度:气象欲其浑厚,其失也俗;体而欲其宏大,其失也狂;血脉欲其贯穿,其失也露;韵度欲其飘逸,其失也轻。  作大篇尤当布置,首尾停匀,腰腹肥满。多见人前面有余,后而不足;前面极工,后面草草,不可不知也。  诗之不工,只是不精思耳;不思而作,虽多亦奚以为。  雕刻伤气,敷演露骨。若鄙而不精巧,是不雕刻之过;拙而无委曲,是不敷演之过。  人所易言,我寡言之;人所难言,我易言之:自不俗。  花必用柳对,是儿曹语;若其不切,亦病也。  难说处一语而尽,易说处莫便放过;僻事实用,熟事虚用;说理要简易,说事要圆活,说景要微妙;多看自知,多作自好矣。  小诗精深,短章酝藉,大篇有开阖,乃妙。  喜辞锐,怒辞戾,哀辞伤,乐辞荒,爱辞结,恶辞绝,欲辞屑。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其唯关睢乎。  学有余而约以用之,善用事者也;意有余而约以尽之,善措辞者也;乍叙事而间以理言,得活法者也。  不知诗病,何由能诗;不观诗法,何由知病!名家者,各有一病,大醇小疵差可耳。  篇终出人意表,或反终篇之意,皆妙。  守法度曰诗,载始末曰引,体如行书曰行,放情曰歌,兼之曰歌行,悲如蛩螀曰吟,通乎俚俗曰谣,委曲尽情曰曲。  诗有出于风者,出于雅者,出于颂者。屈、宋之文,风出也;韩、柳之诗,雅出也;杜子美独能兼之。  三百篇美刺箴怨皆无迹,当以心会心。  陶渊明天资既高,趣诣又远,故其诗散而庄,澹而腴,断不容作邯郸步也。  语贵含蓄。东坡云:“言有尽而意无穷者,天下之至言也。”山谷尤谨于此,清庙之瑟,一倡三叹,远矣哉!后之学诗者,可不务乎!若句中无余字,篇中无长语,非善之善者也;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善之善者也。  体物不欲寒乞,须意中有景,景中有意。  思有窒碍,涵养未至也,当益以学。  岁寒知松柏,难处见作者。  波澜开阖,如在江湖中,一波未平,一波已作。如兵家之阵,方以为正,又复是奇;方以为奇,忽复是正;出入变化,不可纪极,而法度不可乱。  文以文而工,不以文而妙;然舍文无妙,圣处要自悟。  意出于格,先得格也;格出于意,先得意也。吟咏情性,如印印泥,止乎礼义,贵涵养也。  沈着痛快,天也;自然与学到,其为天一也。  意格欲高,句法欲响,只求工于句字,亦末矣。故始于意格,成于句字;句意欲深欲远,句调欲清欲古欲和,是为作者。  诗有四种高妙;一曰理高妙,二曰意高妙,三曰想高妙,四曰自然高妙。碍而实通,曰理高妙;出事意外,曰意高妙;写出幽微,如清潭见底,曰想高妙;非奇非怪,剥落文采,知其妙而不知其所以妙,曰自然高妙。  一篇全在尾句,如截犇马。辞意俱尽,如临水送将归(是已;意尽词不尽,如抟扶摇是已;)○上括号内十三字原脱,据白石道人诗说补,原误入“若夫”二字,亦据删。辞尽意不尽,剡溪归櫂是已;辞意俱不尽,温伯雪子是已。所谓辞意俱尽者,急流中截后语,非谓辞穷理尽者也。所谓意尽辞不尽者,意尽于未当尽处,则辞可以不尽矣,非以长语益之者也。至如辞尽意不尽者,非遗意也,辞中已仿佛可见矣。辞意俱不尽者,不尽之中固已深尽之矣。  一家之语,自有一家之风味,如乐之二十四调,各有韵声,乃是归宿处。模仿者语虽似之,韵亦无矣。鸡林其可欺哉!  诗说之作,非为能诗者作也;为不能诗者作,而使之能诗。能诗而后能尽吾之说,是亦为能诗者作也。虽然,以吾之说为尽,而不造乎自得,是足以为诗哉!后之贤者,有如以水投水者乎,有如得兔忘筌者乎?嘻,吾之说已得罪于古之诗人,后之人其勿重罪予乎!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09:49 | 显示全部楼层
沧浪诗法
  学诗先除五俗:一曰俗体,二曰俗意,三曰俗句,四曰俗字,五曰俗韵。 有语忌,有语病:语病易除,语忌难变。语病古人亦有之,惟语忌不可有。须是本色,须是当行。 对句好可得,结句好难得,发句好尤难得。 发端忌作举止,收拾贵有出场。 不必太着题,不在多使事;押韵不必有出处,用字不必拘来历。 下字贵响,造语贵圆。 意贵透,不可隔靴搔痒。 语贵脱洒,不可拖泥带水。 最忌骨董,最忌趁贴。 语忌直,意忌浅,脉忌露,味忌短,音韵忌散缓,亦忌迫促。诗难处在结裹,譬如番刀,须用北人结裹,若南人,便非本色。 须参活句,勿参死句。 词气可颉颃,不可乖崖。律诗难于古诗,绝句难于八句,七言律诗难于五言律诗,五言绝句难于七言绝句。学诗有三节:其初不识好恶,连篇累牍,肆笔而成;既识羞愧,始生畏缩,成之极难;及其透彻,则七纵八横,信手拈来,头头是道矣。 看诗当具金刚眼睛,庶不眩于旁门小法。禅家有金刚眼睛之说。辨家数如辨苍白,方可言诗。荆公评文章,先体制而后文之工拙。诗之是非不必争,以己诗置古人诗中,与识者观之而不能辨,则真古人矣。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09:5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之二  诗评
  诚斋品藻中兴以来诸贤诗
  自隆兴以来以诗名:林谦之,范至能,陆务观,尤延之,萧东夫;近时后进,有张镃功父,赵蕃昌父,刘翰武子,黄景说岩老,徐似道渊子,项安世平甫,巩丰仲至,姜夔尧章,徐贺恭仲,汪经仲权。前五人皆有诗集传世。谦之常称重其友方翥次云诗云:“秋明河汉外,月近斗牛旁。”延之有云:“去年江南荒,趁逐过江北;江北不可住,江南归未得。”有寄友人云:“胸中襞积千般事,到得相逢一语无。”又台州秩满而归云:“送客渐稀城渐远,归涂应减两三程。”东夫饮酒云:“信脚到太古”,又○“又”字原脱,据诚斋诗话补。登岳阳楼:“不作苍茫去,真成浪荡游。三年夜郎客,一柂洞庭秋。得句鹭飞处,看山天尽头。犹嫌未奇绝,更上岳阳楼。”又“荒村三月不肉味,并与瓜茄倚阁休。造物于人相补报,问天赊得一山秋。”至能有云:“月从雪后皆奇夜,天到梅边有别春。”功父云:“断桥斜取路,古寺未关门。”绝似晚唐人。咏金林禽花云:“梨花风骨杏花妆”,黄蔷薇云:“已从槐借叶,更染菊为裳”,写物之工如此。余归自金陵,功父送之,“之”字原脱,据诚斋诗话补。末章云:“何时重来桂隐轩,为我醉倒春风前。看人唤作诗中仙,看人唤作饮中仙。”此诗超然矣。昌父云:“红叶连村雨,黄花独径秋。诗穷真得瘦,酒薄不禁愁。”武子云:“自锄明月种梅花。”又云:“吹入征鸿数字秋。”渊子云:“暖分煨芋火,明借绩麻灯。”又“客路二千年五十,向人犹自说归耕。”平甫题钓台:“醉中偶尔闲伸脚,便被刘郎卖作名。”恭仲云:“碎斫生柴烂煮诗。”又有姚宋佐辅之一绝句云:“梅花得月太清生,月到梅花越样明。梅月萧疏两奇绝,有人踏月绕花行。”僧显万亦能诗:“万松岭上一间屋,老僧半间云半间。三更云去作行雨,回头方羡老僧闲。”又梅诗:“探支春色墙头朵,阑入风光竹外梢。”又“河横星斗三更后,月过梧桐一丈高。”又有庞右甫者,使虏过汴京云:“苍龙观阙东风外,黄道星辰北斗边。月照九衢平似水,胡儿吹笛内门前。”  诚斋题品诸杨诗
  吾族前辈讳存字正叟,讳朴字元素,讳杞字元卿,讳辅世字昌英,皆能诗。元卿年十八第进士,其叔正叟贺之云:“月中丹桂输先手,镜里朱颜正后生。”吾乡民俗,稻未熟,摘而蒸之,舂以为米,其饭绝香。元素有诗云:“和露摘残云浅碧,带香炊出玉轻黄。”余先太中贫,尝作小茅屋三间,而未有门扉,干元卿求一扉;元卿以绝句送至云:“三间茅屋独家村,风雨萧萧可断魂。旧日相如犹有壁,如今无壁更无门。”昌英有绝句云:“碧玉寒塘莹不流,红蕖影里立沙鸥。便当不作南溪看,当得西湖十里秋。”  吾州诗人泸溪先生安福王民瞻,名庭珪,弱冠贡入京师太学,已有诗名。有绝句云:“江水磨铜镜面寒,钓鱼人在蓼花湾。回头贪看新月上,不觉竹竿流下滩。”绍兴间,宰相秦桧力主和戎之议,乡先生胡邦衡名铨,时为编修官,上书乞斩桧,谪新州。民瞻送行诗:“一封朝上九重关,是日清都虎豹闲。百辟动容观奏议,几人回首愧朝班。名高北斗星辰上,身落南州瘴海间。不待百年公议定,汉廷行召贾生还。”“大厦元非一木支,要将独力拄倾危。痴儿不了公家事,男子要为天下奇。当日奸谀皆胆落,平生忠义秪心知。端能饱吃新州饭,在处江山足护持。”有欧阳安永上飞语告之,除名窜辰州。孝宗登极,召为国子监簿,以老请奉祠,除直敷文阁宫观。  诚斋评李杜苏黄诗体
  “问君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又“相随遥遥访赤城,三十六曲水回萦。一溪初入千花明,万壑度尽松风声。”此李太白诗体也。“麒麟图画鸿雁行,紫极出入黄金印。”又“白摧朽骨龙虎死,黑入太阴雷雨垂。”又“指挥能事回天地,训练强兵动鬼神。”又“路经滟滪双蓬鬓,天入沧浪一钓舟。”此杜子美诗体也。“明月易低人易散,归来呼酒更重看。”又“当其下笔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又“醉中不觉度千山,夜闻梅香失醉眠。”又李白画象。“西望太白横峨岷,眼高四海空无人。大儿汾阳中令君,小儿天台坐忘身。平生不识高将军,手涴吾足乃敢嗔。”此东坡诗体也。“风光错综天经纬,草木文章帝杼机。”又“涧松无心古须鬣,天球不琢中粹温。”又“儿呼不苏驴失脚,犹恐醒来有新作。”此山谷诗体也。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10:01 | 显示全部楼层
诚斋评为诗隐蓄发露之异
  太史公曰: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左氏传曰:春秋之称,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汙。此诗与春秋纪事之妙也。近世词人,闲情之靡,如伯有所赋,赵武所不得闻者,有过之无不及焉。是得为好色而不淫乎!惟晏叔原云:“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可谓好色而不淫矣。唐人长门怨云:“珊瑚枕上千行泪,不是思君是恨君。”是得为怨诽而不乱乎!惟刘长卿云:“月来深殿早,春到后宫迟。”可谓怨诽而不乱矣。近世陈克咏李伯时画宁王进史图云:“汗简不知天上事,至尊新纳寿王妃。”是得为微、为晦、为婉、为不汙秽乎!惟李义山云:“侍燕归来宫漏永,薛王沉醉寿王醒。”可谓微婉显晦,尽而不汙矣。  以画为真以真为画
  杜蜀山水图云:“沱水流中座,岷山赴此堂。白波吹粉壁,青嶂插雕梁。”此以画为真也。曾吉父云:“断崖韦偃树,小雨郭熙山。”此以真为画也。诚斋  臞翁诗评
  因暇日与弟侄辈评古今诸名人诗:魏武帝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曹子建如三河少年,风流自赏;鲍明远如饥鹰独出,奇矫无前;谢康乐如东海扬帆,风日流丽;陶彭泽如绛云在霄,舒卷自如;王右丞如秋水芙蕖,倚风自笑;韦苏州如园客独茧,暗合音徽;孟浩然如洞庭始波,木叶微脱;杜牧之如铜丸走坂,骏马注坡;白乐天如山东父老课农桑,言言皆实;元微之如李龟年说天宝遗事,貌悴而神不伤;刘梦得如镂冰雕琼,流光自照;李太白如刘安鸡犬,遗响白云,覈其归存,恍无定处;韩退之如囊沙背水,惟韩信独能;李长吉如武帝食露盘,无补多欲;孟东野如埋泉断剑,卧壑寒松;张籍如优工行乡饮,酬献秩如,时有诙气;柳子厚如高秋独眺,霁晚孤吹;李义山如百宝流苏,千丝铁网,绮密环妍,要非适用。本朝苏东坡如屈注天潢,倒连沧海,变眩百怪,终归雄浑;欧公如四瑚八琏,止可施之宗庙;荆公如邓艾缒兵入蜀,要以崄绝为功;山谷如陶弘景祇诏入宫,析理谈玄,而松风之梦故在;梅圣俞如关河放溜,瞬息无声;秦少游如时女步春,终伤婉弱;后山如九皋独唳,深林孤芳,冲寂自妍,不求识赏;韩子苍如梨园按乐,排比得伦;吕居仁如散圣安禅,自能奇逸。其他作者,未易殚陈。独唐杜工部,如周公制作,后世莫能拟议。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10:02 | 显示全部楼层
沧浪诗评
  大历以前,分明别是一副言语,晚唐分明别是一副言语,本朝诸公分明别是一副言语,如此见得,方许具一只眼。 盛唐人有似粗而非粗处,盛唐人有似拙而非拙处。 五言绝句,众唐人是一样,少陵是一样,韩退之是一样,王荆公是一样,本朝诸公是一样。 盛唐人诗,亦有一二滥觞晚唐者;晚唐人诗,亦有一二可入盛唐者,要论其大概耳。 唐人与本朝人诗,未论工拙,直是气象不同。 唐人命题言语亦自不同,杂古人之集而观之,不必见诗,望其题引,而知其为唐人、今人矣。大历之诗,高者尚未失盛唐,下者渐入晚唐矣;晚唐之下者,亦堕野狐外道鬼窟中。 或问唐诗何以胜我朝?唐人以诗取士,故多专门之学,我朝之诗所以不及也。 诗有词理意兴。南朝人尚词而病于理;本朝人尚理而病于意兴;唐人尚意兴而理在其中;汉魏之诗,词理意兴,无迹可寻。 汉魏古诗,气象混沌,难以句摘;晋以还方有佳句,如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谢灵运“池塘生春草”之句。谢所以不及陶者:康乐之诗精工,渊明之诗质而自然耳。 谢灵运无一字○沧浪诗话作“篇”不佳。 黄初之后,惟阮籍咏怀之作,极为高古,有建安风骨。 晋人舍陶渊明、阮嗣宗外,惟左太冲高出一时。陆士衡独在诸公之下。 颜不如鲍,鲍不如谢,文中子独取颜,非也。 建安之作,全在气象,不可寻枝摘叶;灵运之诗,已是彻首尾成对句矣,是以不及建安也。 谢脁之诗,已有全篇似唐人者,当观其集方知之。 戎昱在盛唐为最下,已滥觞晚唐矣。戎昱之诗有绝似晚唐者,权德舆之诗却有绝似盛唐者。 权德舆或有似韦苏州、刘长卿处。 顾况诗多在元、白之上,稍有盛唐风骨处。 冷朝阳在大历才子中最为下。 马戴在晚唐诸人之上。 刘沧、吕温亦胜诸人。 李濒不全是晚唐,间有似刘随州处。 陈陶之诗,在晚唐人中最无可观。 薛逢最浅俗。 大历以后,吾所深取者,李长吉、柳子厚、刘言史、权德舆、李涉、李益耳。 大历后,刘梦得之绝句,张籍、王建之乐府,吾所深取耳。 李、杜二公,正不当优劣:太白有一二妙处,子美不能道;子美有一二妙处,太白不能作。 子美不能为太白之飘逸,太白不能为子美之沉郁。 太白梦游天姥吟、远别离等,子美不能道;子美北征、兵车行、垂老别等,太白不能作。论诗以李杜为准,挟天子以令诸侯也。 少陵诗法如孙吴,太白诗法如李广。 少陵如节制之师。 李、杜数公如金翅擘海,香象渡河,下视郊、岛辈,直蛩吟草间耳。 观太白诗者,要识真太白处:太白天才豪逸,语多率然而成者。学者于每篇中,要识其安身立命处可也。 少陵诗宪章汉魏,而取材于六朝,至其自得之妙,则前辈所谓集大成者也。 人言太白仙才,长吉鬼才,不然。太白天仙之词,长吉鬼仙之词耳。 高、岑之诗悲壮,读之使人感慨;孟郊之诗刻苦,读之使人不欢。 玉川之怪,长吉之瑰诡,天地间自欠此体不得。 韩退之琴操极高古,正是本色,非唐诸贤所及。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10:02 | 显示全部楼层
释皎然之诗,在唐诸僧之上唐诗僧有法震、法照、无可、护国、灵一、清江,不特无本、齐己、贯休也。 集句惟荆公最长,胡笳十八拍,混然天成,绝无痕迹,如蔡文姬肝肺间流出。 拟古惟江文通最长:拟渊明似渊明,拟康乐似康乐,拟左思似左思,拟郭璞似郭璞;独拟李都尉一首,不似西汉耳。 虽谢康乐拟邺中诸子之诗,亦气象不类;至于刘玄休拟“行行重行生”等篇,鲍明远代“君子有所思”之作,仍是其自体耳。 和韵最害人诗。古人酬唱不次韵,此风始盛于元、白、皮、陆,而本朝诸贤乃以此而斗工,遂至往复有八九和者。 孟郊之诗,憔悴枯槁,其气局促不伸;退之许之如此,何耶?诗道本正大,孟郊自为之艰阻耳! 孟浩然诸公之诗,讽味之久,有金石宫商之声。 唐人七言律诗,当以崔颢黄鹤楼为第一。 唐人好诗,多是征戍、迁谪、行旅、离别之作,往往尤能感动人意。 苏子卿诗“幸有弦歌曲,可以喻中怀。请为游子吟,泛泛一何悲。丝竹厉清声,慷慨有余哀。长歌正激烈;中心怆以摧。欲展清商曲,念子不能归。”今人观之,必以为一篇重复之甚,岂特如兰亭丝竹弦歌之语耶!古诗正不当以此论也。 十九首“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一连六句,皆用叠字在首;今人必以为句法重复之甚。古诗正不当以此论也。 任昉哭范仆射诗,一首中凡两用“生”字韵,三用“情”字韵:“夫子值狂生”,“千龄万恨生”,犹是两义;“犹我故人情”,“生死一交情”,“欲以遣离情”,三字皆同一意。天厨禁脔谓平韵可重押,若或平或仄韵,则不可。彼以八仙歌言之耳,何见之陋耶! 诗话谓东坡两“耳”字韵,二“耳”义不同,故可重押。亦非也。 刘公幹赠五官中郎将诗:“昔我从元后,整驾至南乡。过彼丰沛都,与君共翱翔。”元后盖指曹操,至南乡谓伐刘表之时,丰沛都喻操谯郡也。王仲宣从军诗云:“筹策运帷幄,一由我圣君。”圣君亦指操也。又曰:“窃慕负鼎翁,愿厉朽钝姿。”是欲效伊尹负鼎干汤以伐夏也。是时汉帝尚存,而二子言如此!一曰元后,一曰圣君,正与荀彧比曹操为高、光同科。春秋诛心之法,二子其何逃! 古人赠答,多相勉之词。苏子卿云:“愿君崇令德,随时爱景光。”李少卿云:“努力崇明德,皓首以为期。” 刘公幹云:“勉哉修令德,北面自宠珍。”杜子美云:“君若登台辅,临危莫爱身。”往往此意。高达夫赠王彻云:“吾知十年后,季子多黄金。”金何足道,又甚于以名位期人者。此达夫偶然漏逗处也。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10:03 | 显示全部楼层
诗 体上
  风雅颂既亡,一变而为离骚,再变而为西汉五言,三变而为歌行杂体,四变而为沈、宋律诗;五言起于李陵、苏武,或云枚乘七言起于汉武柏梁,四言起于汉楚王傅韦孟;六言起于汉司农谷永,三言起于晋夏侯湛,九言起于高贵乡公。以时而论则有:  建安体汉末年号。曹子建父子及邺中七子之诗。  黄初体魏年号。与建安相接,其体一也。  正始体魏年号。嵇、阮诸公之诗。  太康体晋年号。左思、潘岳、二张、二陆诸公之诗。  元嘉体宋年号。颜、鲍、谢诸公之诗。  永明体齐年号。齐诸公之诗。  齐梁体通两朝而言之。  南北朝体通魏、周而言之,与齐梁体一也。  唐初体唐初犹袭陈、隋之体。  盛唐体景云以后,开元、天宝诸公之诗。  大历体大历十才子之诗。  元和体元、白诸公。  晚唐体本朝体通前后而言之。○按:沧浪诗话“晚唐体”、“本朝体”分列。  元祐体苏、黄、陈诸公。  江西宗派体山谷为之宗。  以人而论则有苏李体李陵、苏武也。  曹刘体子建、公幹也。  陶体渊明也。  谢体灵运也。  徐庾体徐陵、庾信也。  沈宋体佺期、之问也。  陈拾遗体陈子昂也。  王杨卢骆体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也。  张曲江体始兴文献公九龄也。  少陵体,太白体,高达夫体高常侍适也。○按:沧浪诗话三体分列。  孟浩然体,岑嘉州体岑参也。○按:沧浪诗话孟、岑分列。  王右丞体王维也。  韦苏州体韦应物也。  韩昌黎体,柳子厚体,韦柳体苏州与仪曹合言之。○按:沧浪诗话三体分列。  李长吉体,李商隐体即西昆体也。○按:沧浪诗话二体分列。  卢仝体,白乐天体,元白体微之、乐天,其体一也。○按:沧浪诗话三体分列。  杜牧之体,张籍、王建体谓乐府之体同也。○沧浪诗话二体分列。  贾浪仙体,孟东野体,杜荀鹤体,东坡体,山谷体,后山体后山本学杜,其语之似者但数篇,他或似而不全;又其他则本其自体耳。○按:沧浪诗话六体分列。  王荆公体公绝句最高。其诗得意处高出苏、黄、陈之上,而与唐人尚隔一关。  邵康节体,陈简斋体陈去非与义也。亦江西之派而小异。○按:沧浪诗话二体分列。  杨诚斋体其初学半山、后山,最后亦学绝句于唐人;已而尽弃诸家之作,而别出机杼,盖其自序如此。  又有所谓选体选诗时代不同,体制随异,今人例用五言古诗为选体。  柏梁体汉武帝与群臣共赋七言,每句韵。后人谓此体为柏梁。  玉台体玉台集乃徐陵所序,汉、魏、六朝之诗皆有之。或者但谓纤艳者为玉台体,其实不然。  西昆体即李商隐体,然兼温庭筠及本朝杨、刘诸公而名之也。  香奁体韩偓之诗,有裾裙脂粉之语,有香奁集。  宫体梁简文伤于轻靡,时号宫体。  又有古诗,有近体即律诗也。○按:沧浪诗话二体分列。  有绝句,有杂言,有三五七言自三言而终以七言,隋郑世翼有此诗。○按:沧浪诗话三体分列。  有半五六言晋傅休奕鸿雁生寒北之篇是也。  有一字至七字唐张南史雪月花草等篇是也。又隋人应诏有三十字诗,凡三句七言,一句九言,不足为法,故不列于此也。  有三句之歌高祖大风歌是也。古华山畿二十五首,多三句之词,其他古人诗多如此者。  有两句之歌荆聊易水歌是也。又古诗青骢、白马、共戏乐、女儿子之类,皆两句之词。  有一句之歌汉书“枹鼓不鸣董少平”,一句之歌也,又汉童谣“千乘万骑上北邙”,梁童谣“青丝白马寿阳来”,皆一句也。  有口号或四句,或八句。  有歌行古有鞠歌行,放歌行,长歌行,短歌行;又有单以歌名者,单以行名者,不可枚述。  有乐府汉武帝定郊祀,立乐府,采齐、楚、赵、魏之声,以入乐府,以其音调可被于弦歌也。乐府俱备诸体,兼统众名也。  有楚辞屈、宋以下,效楚辞体者,皆谓之楚辞。  有琴操古有水仙操,辛德源所作;别鹤操,高陵牧子所作。  曰谣沈炯有独酌谣,王昌龄有箜篌谣,穆天子之传有白云谣也。  曰吟古词有陇头吟,乐府有梁父吟,相如有白头吟。  曰词选有汉武秋风词,乐府有木兰词。  曰引古曲有霹雳引、走马引、飞龙引。  曰咏选有五君咏,唐储光羲有群鸱咏。  曰曲古有大堤曲,梁简文有乌栖曲。  曰篇选有名都篇、京洛篇、白马篇。  曰唱魏明帝有气出唱。  曰弄古乐府有江南弄。  曰长调,曰短调,有四声,有八病四声设于周颙,八病严于沈约。○按:沧浪诗话此四条分列,“八病”条并列举八目。  又有以叹名者古词有楚妃叹、明君叹。  以怨名者文选有四怨,乐府有独处怨。  以乐名者齐武帝有估家乐,宋臧质有石城乐。  以别名者杜子美有无家别、垂老别、新婚别也。  以思名者太白有静夜思。  有全篇双声叠韵者东坡经字韵诗是也。  有全篇字皆平声者天随子夏日诗,四十字皆平声。又有一句全平声,一句全仄声。  有全篇字皆仄声者梅圣俞酌酒与妇饮之诗是也。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10:04 | 显示全部楼层
有律诗上下句双用韵者第一句,第三、五、七句押一仄韵,第二句第四、第六句押一平韵。唐章碣有此体,不足为法,谩列于此,以备其体耳。又有四句平入之体,四句仄入之体;无关诗道,今皆不取。  有辘轳韵者双入双出。  有进退韵者一进一退。  有古诗一韵两用者文选曹子建美女篇用两“虽”字;谢康乐述祖德诗用两“人”字,其后多有之。  有古诗一韵三用者文选任升哭范仆射诗三用“情”字也。  有古诗三韵六七用者古焦仲卿妻诗是也。  有古诗重用二十许韵者焦仲卿妻诗是也。  有古诗旁取六七许韵者韩退之此日足可惜篇是也:凡杂用东、冬、江、阳、庚、青六韵。欧阳公谓退之遇宽韵则故旁入他韵,非也。此乃用古韵耳,于焦(○沧浪诗话作集”)韵自见之。  有古诗全不押韵者古采莲曲是也。  有律诗至百五十韵者少陵有古韵律诗,白乐天亦有之。而本朝王黄州有百五十韵五言律。  有律诗止三韵者唐人有六句五言律。如李益诗“汉家今上郡,秦塞古长城。有日云常惨,无风沙自惊。当今天子圣,不战四夷(○沧浪诗话、全唐诗均作“方”)平”是也。  有律诗彻首尾对者少陵多此体,不可概举。  有律诗彻首尾不对者盛唐诸公有此体。如孟浩然诗“挂席东南望,青山水国遥。舳舻争利涉,来往接风潮。问我今何适,天台访石桥。坐看霞色晚,疑是石城标。”又“水国无边际”之篇。又李太白“牛渚西江夜”之篇皆文从字顺,音韵铿锵,八句皆无对偶。  有后章字接前章者选曹子建赠白马王彪之诗是也。  有四句通○沧浪诗话下有“义”字者如少陵“神女峰娟妙,昭君宅有无。曲留明怨惜,梦尽失欢娱”是也。  有绝句折腰者,有八句折腰者,有拟古,有连句,有集句,有分题古人分题或各赋一物,如云送某人分题得某物也,亦曰探题。○按:沧浪诗话六条分列。  有分韵,有用韵,有和韵,有借韵如押七之韵,可借八微或十二齐,一韵也。○按:沧浪诗话四条分列。  有协韵楚辞及选诗多用协韵。  有今韵,有古韵如韩退之此日足可惜诗,用古韵也。盖选诗多如此。○按:沧浪诗话二条分列。  有古律陈子昂及盛唐诸公多此体。  有今律,有颔联,有发端,有落句结句也。○按:沧浪诗话四条分列。  有十字对刘眘虚“沧浪千万里,日夜一孤舟。”  有十字句常建“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等是也。  有十四字对刘长卿“江客不堪频北望,塞鸿何事又南飞”是也。  有十四字句崔颢“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太白“鹦鹉西飞陇山去,芳洲之树何青青”是也。  有扇对又谓之隔句对。如郑都官“昔年共照松溪影,松折碑荒僧已无。今日还思锦城事,雪销花谢梦何如”等是也。盖以第一句对第三句,第二句对第四句。  有借对孟浩然“厨人具鸡黍,稚子摘杨梅。”太白“水舂云母礁,风扫石楠花。”少陵“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闲。”言之者有是也。  有就对者又曰当句有对。如少陵“小院回廓春寂寂,浴凫飞鹭晚悠悠”,李嘉祐“孤云独鸟川光暮,万井千山一气秋”是也。前辈于文亦多此体。如王勃“龙光射牛斗之墟,徐孺下陈蕃之榻”,乃就句对也。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10:05 | 显示全部楼层
论杂体则有风人上句述一语,下句释其义。如古子夜歌,读曲歌之类,多用此体。  藁砧古乐府“藁砧今何在?山上复安山。何日大刀头,破镜飞上天。”  五杂俎见乐府。  两头纤纤亦见乐府。  盘中玉台集,苏伯玉妻作,写之盘中,屈曲成文也。  回文起于窦滔之妻,织锦以寄其夫也。  反覆举一字而诵皆成句,无不押韵,反覆成文也。李公诗格,有此二十字诗。  离合字相拆合成文。孔融渔父屈节之诗是也。虽不关诗道之重轻,其体制亦古。  至于建除鲍明远有建除诗,诗每句首冠以建除平满等字。其诗虽佳,盖鲍本工诗,非因建除之体而佳也。  字谜、人名、卦名、数名、药名、州名之诗,只成戏论,不足为法也。又有六甲、十属之类,及藏头、歇后等体,今皆削之。近世有李公诗格,泛而不备;惠洪天厨禁脔最为误人。今此卷有旁参二书者,盖其是处不可易也。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10:06 | 显示全部楼层
沧浪编
  诗 体下
  总 论
  古人文章,自应律度,未尝以音韵为主。自沈约增崇韵学,其论文则曰:欲使宫羽相变,低昂殊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篇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自后浮巧之语,体制渐多,如傍犯、蹉对、假对、双声、叠韵之类。诗又有正格、偏格,类例极多。故有三十四格、十九图、四声、八病之类。今略举数事:如徐陵云:“陪游馺娑,骋纤腰于结风;长乐鸳鸯,奏新声于度曲。”又云:“厌长乐之疏钟,劳中宫之缓箭。”虽两“长乐”,义不同,不为重复,此为傍犯。如九歌云:“蕙殽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蒸蕙殽”对“奠桂酒”,今倒用之,谓之蹉对。又“自朱耶之狼狈,致赤子之流离。”不唯“赤”对“朱”,“耶”对“子”,兼“狼狈”“流离”,乃兽名对鸟名。又如“厨人具鸡黍,稚子摘杨梅。”以“鸡”对“杨”,如此之类,皆为假对。如“几家村草里,吹唱隔江闻。”几家、村草、吹唱、隔江,皆双声。如“月影侵簪冷,江光逼履清。”侵簪,逼履,皆叠韵。诗第二字侧入,谓之正格,如“凤历轩辕纪,龙飞四十春”之类。第二字平入,谓之偏格,如“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之类。唐名辈诗多用正格。如杜甫诗,用偏格者十无二三。笔谈  江左体
  引韵便失粘,既失粘,则若不拘声律;然其对偶特精,则谓之骨含苏李体。“浣花流水水西头,主人为卜林塘幽。已知出郭少尘事,更有澄江销客愁。无数蜻蜓齐上下,一双鸂鶒对沉浮。东行万里堪乘兴,须向山阴上小舟。”杜子美卜居  蜂腰体
  颔联亦无对偶,然是十字叙一事,而意贯上二句,及颈联,方对偶分明。谓之蜂腰格,言若已断而复续也。“下第唯空囊,如何住帝乡?杏园啼百舌,谁醉在花傍?泪落故山远,病来春草长。知音逢岂易,孤棹负三湘。”贾岛下第诗  隔句体
  破题与颔联便作隔句对,若施之于赋,则曰“几思静话,对夜雨之禅床;未得重逢,照秋灯于影室”也。“几思闻静话,夜雨对禅床。未得重相见,秋灯照影堂。孤云终负约,薄宦转堪伤。梦绕长松榻,遥焚一炷香。”郑谷吊僧诗  偷春体
  其法颔联虽不拘对偶,疑非声律;然破题已的对矣。谓之偷春格,言如梅花偷春色而先开也。“无家对寒食,有泪如金波。斫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仳离放红蕊,想像嚬青娥。牛女漫愁思,秋期犹渡河。”杜子美寒食月诗  折腰体
  谓中失粘而意不断。“渭城朝雨裛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王维赠别  绝弦体
  其语似断弦而意存,如弦绝而其意终在也。“燕鸿去后湖天远,欲寄知音问水居。七岁弄竿今八十,锦鳞吞钓不吞书。”僧谦寄远  五仄体
  晏元献守汝阴,梅圣俞往见之;将行,公置酒颍河上,因言古人章句中,全用平声,制字稳帖,如“枯桑知天风”是也,恨未见侧字诗。圣俞既引舟,遂作五侧体寄公云:“月出断岸口,影照别舸背。且独与妇饮,颇胜俗客对。月渐上我席,瞑色亦稍退。岂必在秉烛,此景已可爱。”西清诗话  回文体
  谓倒读亦成诗也。“潮随暗浪雪山倾,远浦渔舟钓月明。桥对寺门松迳小,巷当泉眼石波清。迢迢远树江天晓,蔼蔼红霞晚日晴。遥望四山云接水,碧峰千点数鸥轻。”东坡题金山寺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10:06 | 显示全部楼层
沧浪编
  诗 体下
  总 论
  古人文章,自应律度,未尝以音韵为主。自沈约增崇韵学,其论文则曰:欲使宫羽相变,低昂殊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篇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自后浮巧之语,体制渐多,如傍犯、蹉对、假对、双声、叠韵之类。诗又有正格、偏格,类例极多。故有三十四格、十九图、四声、八病之类。今略举数事:如徐陵云:“陪游馺娑,骋纤腰于结风;长乐鸳鸯,奏新声于度曲。”又云:“厌长乐之疏钟,劳中宫之缓箭。”虽两“长乐”,义不同,不为重复,此为傍犯。如九歌云:“蕙殽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蒸蕙殽”对“奠桂酒”,今倒用之,谓之蹉对。又“自朱耶之狼狈,致赤子之流离。”不唯“赤”对“朱”,“耶”对“子”,兼“狼狈”“流离”,乃兽名对鸟名。又如“厨人具鸡黍,稚子摘杨梅。”以“鸡”对“杨”,如此之类,皆为假对。如“几家村草里,吹唱隔江闻。”几家、村草、吹唱、隔江,皆双声。如“月影侵簪冷,江光逼履清。”侵簪,逼履,皆叠韵。诗第二字侧入,谓之正格,如“凤历轩辕纪,龙飞四十春”之类。第二字平入,谓之偏格,如“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之类。唐名辈诗多用正格。如杜甫诗,用偏格者十无二三。笔谈  江左体
  引韵便失粘,既失粘,则若不拘声律;然其对偶特精,则谓之骨含苏李体。“浣花流水水西头,主人为卜林塘幽。已知出郭少尘事,更有澄江销客愁。无数蜻蜓齐上下,一双鸂鶒对沉浮。东行万里堪乘兴,须向山阴上小舟。”杜子美卜居  蜂腰体
  颔联亦无对偶,然是十字叙一事,而意贯上二句,及颈联,方对偶分明。谓之蜂腰格,言若已断而复续也。“下第唯空囊,如何住帝乡?杏园啼百舌,谁醉在花傍?泪落故山远,病来春草长。知音逢岂易,孤棹负三湘。”贾岛下第诗  隔句体
  破题与颔联便作隔句对,若施之于赋,则曰“几思静话,对夜雨之禅床;未得重逢,照秋灯于影室”也。“几思闻静话,夜雨对禅床。未得重相见,秋灯照影堂。孤云终负约,薄宦转堪伤。梦绕长松榻,遥焚一炷香。”郑谷吊僧诗  偷春体
  其法颔联虽不拘对偶,疑非声律;然破题已的对矣。谓之偷春格,言如梅花偷春色而先开也。“无家对寒食,有泪如金波。斫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仳离放红蕊,想像嚬青娥。牛女漫愁思,秋期犹渡河。”杜子美寒食月诗  折腰体
  谓中失粘而意不断。“渭城朝雨裛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王维赠别  绝弦体
  其语似断弦而意存,如弦绝而其意终在也。“燕鸿去后湖天远,欲寄知音问水居。七岁弄竿今八十,锦鳞吞钓不吞书。”僧谦寄远  五仄体
  晏元献守汝阴,梅圣俞往见之;将行,公置酒颍河上,因言古人章句中,全用平声,制字稳帖,如“枯桑知天风”是也,恨未见侧字诗。圣俞既引舟,遂作五侧体寄公云:“月出断岸口,影照别舸背。且独与妇饮,颇胜俗客对。月渐上我席,瞑色亦稍退。岂必在秉烛,此景已可爱。”西清诗话  回文体
  谓倒读亦成诗也。“潮随暗浪雪山倾,远浦渔舟钓月明。桥对寺门松迳小,巷当泉眼石波清。迢迢远树江天晓,蔼蔼红霞晚日晴。遥望四山云接水,碧峰千点数鸥轻。”东坡题金山寺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10:07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句法
  此格即事遣兴可作,如题物赠送之类,则不可用。“曲江萧条秋气高,芰荷枯折随风涛,游子空嗟垂二毛。白石素沙亦相荡,哀鸿独叫求其曹。”杜子美“即事非今亦非古,长歌激烈梢林莽,比屋豪华固难数。吾人甘作心似灰,弟侄何伤泪如雨。”杜子美曲江三章章五句  六句法
  此法但可放言遣兴,不可寄赠。杜子美云:“烈士恶多门,小人自同调。名利苟可取,杀身傍权要。何当官曹清,尔辈堪一笑。”山谷云:“三公未白首,十辈拥朱轮。只有人看好,何益百年身。但愿身无事,清樽对故人。”  促句法
  止于两叠,三句一换韵,或平声,或侧声皆可。“江南秋色推烦暑,夜来一枕芭蕉雨,家在江南白鸥浦。一生未归鬓如织,伤心日暮枫叶赤,偶然得句应题壁。”“芦花如雪洒扁舟,正是沧江兰杜秋,忽然惊起散沙鸥。平生生计如转蓬,一身长在百忧中,鲈鱼正美负秋风。”  平头换韵法
  东坡作太白赞云:“天人几何同一沤,谪仙非谪乃其游。挥斥八极隘九州,化为两鸟鸣相酬。一鸣一止三千秋,开元有道为少留。縻之不得矧肯求!东望太白横峨岷,眼高四海空无人。大儿汾阳中令君,小儿天台坐忘身。平生不识高将军,手涴吾足矧敢嗔。作诗一笑君应闻!”一韵七句,方换韵,又是平声,其法不得双杀,双杀者不得此法也。禁脔  促句换韵法
  鲁直观伯时画马诗云:“仪鸾供帐饕虱行,翰林湿薪爆竹声,风帘官烛泪纵横。木穿石槃未渠透,坐穿不遨令人瘦,贫马百啮逢一豆。眼明见此玉花騘,径思着鞭随诗翁,城西野桃寻小红。”此格禁脔谓之促句换韵。其法三句一换韵,三叠而止。此格甚新,人少用之。余尝以此格为鄙句云:“青玻璃色莹长空,烂银盘挂屋山东,晚凉徐度一襟风。天分风月相管领,对之技痒谁能忍,吟哦自恨诗才窘。扫宽露坐发兴新,浮蛆琰琰抛青春,不妨举盏成三人。”渔隐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10:09 | 显示全部楼层
拗 句
  鲁直换字对句法,如“只今满坐且尊酒,后夜此堂空月明。”“清谈落笔一万字,白眼举觞三百杯。”“田中谁闻不纳履,坐上适来何处蝇。”“秋千门巷火新改,桑柘田园春向分。”“忽乘舟去值花雨,寄得书来应麦秋。”其法于当下平字处,以仄字易之,欲其气挺然不群;前此未有人作此体,独鲁直变之。苕溪渔隐曰:此体本出于老杜,如“宠光蕙叶与多碧,点注桃花舒小红。”“一双白鱼不受钓,三寸黄甘犹自青。”“外江三峡且相接,斗酒新诗终日疏。”“负盐出井此溪女,打鼓发船何郡郎。”“沙上草阁柳新暗,城边野池莲欲红。”似此体甚多,聊举此数联,非独鲁直变之也。今俗谓之拗句者是也。禁脔  七言变体
  律诗之作,用字平侧,世固有定体,众共守之。然不若时用变体,如兵之出奇,变化无穷,以惊世骇目。如老杜诗云:“竹里行厨洗玉盘,花边立马簇金鞍。非关使者征求急,自识将军礼数宽。百年地辟柴门迥,五月江深草阁寒。看弄渔舟移白日,老农何有罄交欢。”此七言律诗之变体也。渔隐  绝句变体
  韦苏州云:“南望青山满禁闱,晓陪鸳鹭正差池。共爱朝来何处雪,蓬莱宫里拂松枝。”老杜云:“山瓶乳酒下青云,气味浓香幸见分。鸣鞭走送怜渔父,洗盏开尝对马车。”此绝句,律诗之变体也。同上  第三句失粘
  七言律诗至第三句便失粘,落平侧,亦别是一体。唐人用此甚多,但今人少用耳。如老杜云:“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亦吾师。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江山故宅空文藻,云雨荒台岂梦思。最是楚宫俱泯灭,舟人指点到今疑。”严武云:“漫向江头把钓竿,懒眠沙草爱风湍。莫倚善题鹦鹉赋,何须不着鵕鸃冠。腹中书籍幽时晒,肘后医方静处看。兴发会能驰骏马,终须重到使君滩。”韦应物云:“夹水苍山路向东,东南山豁大河通。寒树依微远天外,夕阳明灭乱流中。孤村几岁临伊岸,一雁初晴下朔风。为报洛桥游宦侣,扁舟不系与心同。”此三诗起头用侧声,故第三句亦用侧声。同上  八句仄入格
  唐末,蜀川有唐求,放旷疏逸,方外人也。吟诗有所得,即将稾捻为丸,投入瓢中。后卧病,投瓢于江,曰:“兹文苟不沉没,得之者方知吾苦心耳。”瓢至新渠江,有识者曰:“此唐山人诗瓢也。”接得,十才二三。题郑处士隐居曰:“不信最清旷,及来愁已空。数点石泉雨,一溪霜叶风。业在有山处,道成无事中。酌尽一杯酒,老夫颜亦红。”古今诗话  进退格
  郑谷与僧齐己、黄损等,共定今体诗格云:凡诗用韵有数格,一曰葫芦,一曰辘轳,一曰进退。葫芦韵者,先二后四;辘轳韵者,双出双入;进退韵者,一进一退;失此则缪矣。余按倦游录载唐介为台官,廷疏宰相之失。仁庙怒,谪英州别驾,朝中士大夫以诗送行者颇众,独李师中待制一篇,为人传诵。诗曰:“孤忠自许众不与,独立敢言人所难。去国一身轻似叶,高名千古重于山。并游英俊颜何厚,未死奸谀骨已寒。天为吾君扶社稷,肯教夫子不生还。”此正所谓进退韵格也。按韵略:“难”字第二十五,“山”字第二十七;寒”字又在二十五,而“还”字又在二十七。一进一退,诚合体格,岂率尔而为之哉。近阅冷斋夜话,载当时唐李对答语言,乃以此诗为落韵诗。盖渠伊不见郑谷所定诗格有进退之说,而妄为云云也。湘素杂记  子苍于五言八句近体诗,亦用此格。其诗云:“盗贼犹如此,苍生困未苏。今年起安石,不用哭包胥。子去朝行在,人应问老夫。髭须衰白尽,瘦地日携鉏。”盖“苏”、夫”在十虞字韵,“胥”、“鉏”在九鱼字韵。  平侧各押韵
  唐末有章碣者,乃以八句诗平侧各有一韵。如“东南路尽吴江畔,正是穷愁暮雨天。鸥鹭不嫌斜雨○全唐诗作“两”岸,波涛欺得送○全唐诗作“逆”风船。偶逢岛寺停帆看,深羡渔翁下钓眠。今古若论英达筭,鸱夷高兴固无边。”自号变体,此尤可怪者也。蔡宽夫诗话  双声叠韵
  南史谢庄传曰,王元谟问庄:何者为双声,何者为叠韵?答曰:“互”、“护”为双声,“磝”、“碻”为叠韵。某按古人以四声为切韵,纽以双声叠韵,必以五音为定,盖谓东方喉声为木音,西方舌声为金音,南方齿声为火音,北方唇声为水音,中央牙声为土音也。双声者,同音而不同韵也;叠韵者,同音而又同韵也。“互”、“护”同为唇音,而二字不同韵,敌谓之双声;“磝”、“碻”同为牙音,而二字又同韵,故谓之叠韵。若仿佛、熠燿、骐骥、慷慨、喉喔、霢霖,皆双声也;若侏儒、童蒙、崆峒、巃嵷、螳蜋、滴沥,皆叠韵也。按李群玉诗曰:“方穿诘曲崎岖路,又听钩辀格磔声。”诘曲、崎岖,乃双声也;钩辀、格磔,乃叠韵也。学林新编  东坡作吃语诗:“江干高居坚关扃,耕犍躬驾角挂经。孤航系舸菰茭隔,笳鼓过军鸡狗惊。解襟顾景各箕踞,击剑高歌几举觥。荆笄供脍愧搅聒,乾锅更戛甘瓜羹。”漫叟诗话  扇对法此与前隔句体同
  律诗有扇封格,第一与第三句对,第二与第四句对。如杜少陵哭台州司户苏少监诗云:“得罪台州去,时危弃硕儒。移官蓬阁后,谷贵殁潜夫。”东坡和郁孤台诗云:“解后陪车马,寻芳谢?渊。凄凉望乡国,得句仲宣楼。”又唐人绝句,亦用此格。如“去年花下留连饮,暖日夭桃莺乱啼。今日江边容易别,淡烟哀草马频嘶”之类是也。渔隐  蹉对法
  僧惠洪冷斋夜话载介甫诗云:“春残叶密花枝少,睡起茶多酒盏疏。”“多”字当作“亲”,世俗传写之误。洪之意,盖欲以“少”对“密”,以“疏”对“亲”。予作荆南教官,与江朝宗汇者同僚,偶论及此,江云:惠洪多妄诞,殊不晓古人诗格。此一联以“密”字对“疏”,以“多”字对“少”,正交股用之,所谓蹉对法也。艺苑雌黄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10:16 | 显示全部楼层
  离合体前虽不取此特存其大略耳
  药名诗起自陈亚,非也。东汉已有离合体,至唐始著药名之号。如张籍答鄱阳客诗云:“江皋岁暮相逢地,黄叶霜前半夏枝。子夜吟诗向松桂,心中万事岂君知”是也。西清诗话  禽言诗当如药名诗,用其名字隐入诗句中,造语稳贴,无异寻常诗,乃为造微入妙。如药名诗云:“四海无远志,一溪甘遂心。”远志、甘遂,二药名也。禽言诗云:“唤起窗全曙,催归日未西。”唤起、催归,二禽名也。梅圣俞禽言诗,如“泥滑滑,苦竹冈”之句,皆善造语者也。渔隐  人 名
  荆公诗有“老景春可惜,无花可留得。莫嫌柳浑青,终恨李太白”之句,以古人姓名藏句中,盖以文为戏。或者谓前无此体,自公始见之;余读权德舆集,其一篇云:“藩宣秉戎寄,衡石崇势位。言纪信不留,弛张良自愧。樵苏则为惬,瓜李斯可畏。不顾荣宦尊,每陈农亩利。家林类岩巘,负郭躬敛积。忌满宠生嫌,养蒙恬胜利。疏钟皓月晓,晚景丹霞异。涧谷永不变,山梁冀无累。论自王符肇,学得展禽志。从此直不疑,支离疏世事。”则权德舆已尝为此体。乃知古今文章之变,殆无遗蕴。德舆在唐,不以诗名,然词亦雅畅;此篇虽主意在别立体,然不失为佳制也。石林诗话  药 名
  尝见近世作药名诗,或未工;要当字则正用,意须假借。如“日侧柏阴斜”是也。若“侧身直上天门东”,“风月前湖夜”,“湖”“东”二字即非正用。孔毅夫有诗云:“鄙性尝山野,尤甘草舍中,钩帘阴卷柏,障壁坐防风。客土依云实,流泉架木通。行当归老矣,已逼白头翁。”又“此地龙舒国,池隍兽血余。木香多野橘,石孔最宜鱼。古瓦松杉冷,旱天麻麦疏。题诗非杜若,笺腻粉难书。”漫叟诗话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之三  句 法
  有三种句
  命属题意,如有神助,归于自然之句;命题立意,援笔立成,归于容易之句;命题用意,求之不得,归于苦求之句。金针  错综句法
  老杜云:“红稻啄残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舒王云:“缲成白雪桑重绿,割尽黄云稻正青。”郑谷云:“林下听经秋苑鹿,江边扫叶夕阳僧。”以事不错综,则不成文章。若平直叙之,则曰:“鹦鹉啄残红稻粒,凤凰栖老碧梧枝。”以“红稻”于上,以“凤凰”于下者,错综之也。言“缲成”则知白雪为丝,言“割尽”则知黄云为麦也。秦少游得其意,特发奇语,其作睡足轩则曰:“长年忧患百端慵,开斥僧坊颇有功。地彻蔽亏僧界静,人除荒秽玉奁空。青天并入挥毫里,白鸟时来隐儿中。最是人间佳绝处,梦残风铁响丁东。”冷斋  影略句法
  郑谷咏落叶,未尝及雕零飘堕之意;人一见之,自然知为落叶。诗曰:“返蚁难寻穴,归禽易见窠。满廊僧不厌,一个俗嫌多。”冷斋  象外句
  唐僧多佳句,其琢句法比物以意,而不指言一物,谓之象外句。如无可上人诗曰:“听雨寒更尽,开门落叶深。”是落叶比雨声也。又曰:“微阳下乔木,远烧入秋山。”是微阳比远烧也。用事琢句,妙在言其用而不言其名耳。冷斋  折 句
  六一居士诗云:“静爱竹时来野寺,独寻春偶过溪桥。”俗谓之折句。卢赞元雪诗云:“想行客过梅桥滑,免老农忧麦垅干。”效此格也。余亦尝云:“鹦鹉杯且酌清浊,麒麟阁懒画丹青。”渔隐  佳 句
  宋莒公见公佳句,皆书于斋壁。如“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静寻啄木藏身处,闲看游丝到地时”,“楼台冷落收灯夜,门巷萧条扫雪天”,“已定复摇春水色,似红如白野棠花”之类,后人不可及。青箱杂记   雄伟句
  吴江长桥诗,世称三联。子美云:“云头滟滟开金饼,水面沉沉卧彩虹。”杨次公云:“八十丈虹晴卧影,一千顷玉碧无瑕。”郑毅夫云:“插天螮蝀玉腰阔,跨海鲸鲵金背高。”欧永叔谓子美此句雄伟;余谓次公、毅夫两联粗豪,较以子美之句,二公殊少酝藉也。渔隐  雄健句
  句法之学,自是一家工夫。昔尝问山谷“耕田欲雨刈欲晴,去得顺风来者怨。”山谷云:不如“千岩无人万壑静,十步回头五步坐。”此专论句法,不论义理;盖七言诗四字三字作两节也。此句法出黄庭经,自“上有黄庭下关元”已下多此体。张平子四愁诗,句句如此雄健稳惬。至五言诗,亦有三字二字作两节者。老杜云:“不知西阁意,肯别定留人。”肯别耶,定留人耶?山谷尤爱其深远闲雅,盖与上七言同。诗眼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2 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人名而分用之句
  一人名而分用之者,如刘越石“宣尼悲获麟,西狩泣孔丘。”谢惠连“虽好相如达,不同长卿慢”等语。若非前后相映带,殆不可读。然要非全美也。唐初,余风犹未殄,陶冶至杜子美,始净尽矣。  两句纯好难得
  刘昭禹云:五言如四十个贤人,着一个屠酤不得。觅句若掘得玉匣子,有底有盖,但精心必获其实,然昔人“园林变鸣禽”,竟不及“池塘生春草”;“余霞散成绮”,不及“澄江静如练”;“春水船如天上坐”,不若“老年花似雾中看”;“闲几砚中窥水浅”,不如“落花径里得泥香”;“停杯嗟别久”,不及“封月喜家贫”;“神林社日鼓”,不若“茅屋午时鸡”。此数公未始不精心,以此知其全实未易多得。溪  两句不可一意
  晋宋间诗人造语虽秀拔,然大抵上下句多出一意。如“鱼戏新荷动,鸟散余花落”,“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之类,非不工矣,终不免此病。蔡宽夫诗话  王荆公以“风定花犹落”对“鸟鸣山更幽”,则上句静中有动,下句动中有静。沈括存中述笔谈  置早意于残晚中置静意于喧动中
  唐诗曰:“海月生残夜,江春入暮年。”置早意于残晚中。有曰“惊蝉移别柳,斗雀堕闲庭。”置静意于喧动中。山谷  句中有眼
  句中眼者,世尤不能解。王荆公欲新政,作雪诗曰:“势合便宜包地势,功成终欲放春回。农家不念丰年瑞,只欲青云万里开。”冷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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