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人间兴废不由天——刘禹锡《金陵怀古》赏析

苍梧听风

    潮满冶城渚，日斜征虏亭。

    蔡洲新草绿，幕府旧烟青。

    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

    后庭花一曲，幽怨不堪听。

    这是一首五言律诗，大约写于唐文宗大和元年（827）春天。

    诗歌开篇，作者抓住晨景、晚景写。清晨，潮汛涌来，惊涛拍岸，远远望去，水天相连，原来点缀在江边的无数沙丘，一时间都没了踪影，就连当年以铸造业闻名天下的吴国冶城此时也不知在什么地方，作者用一“满”字，既写出了潮汛之大，又衬托了诗人心内的茫然。“日斜”点出时间。夕阳西下，征虏亭拖着长长的影子默默站立在暮色苍茫之中。金陵晨、昏之景，可写的真是太多了，作者为何偏偏要写冶城和征虏亭呢？冶城以铸造“吴刀”、“吴钩”显名，它是吴国国力强大的标志；征虏亭建于谢安之手，而谢安作为晋的股肱之臣，军功政绩显于内外，此亭便是作为人臣功成名就的象征。而现在一切都归于历史的沉寂。首联便采用对比手法，将吊古伤今的题旨从不动声色的景语中道出。

    紧承首联，“蔡洲”二句继续铺排景物。蔡洲上的小草又绿了，这平常的诗句后藏着日月递嬗、时光无情的叹喟。有金陵江上门户之称的幕府山，烟岚依旧。这两句表面上是写景，但作者却是在为下一联的推出作强有力的铺垫：蔡洲之上，草儿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幕府山颠，云起云消，烟聚烟散。草是当年的草，烟是当年的烟，可人间社会早已是沧海桑田。写到这里，作者将全篇的精警之句顺势推出：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多少帝王占据金陵，他们的伟业哪里去了？六朝往事成一梦，当年繁华不可寻。长江天险，幕府雄势，又曾经为哪一个朝代提供过长治久安的铁壁铜墙呢？治国安邦，在人不在天；持业守成，在德不在险！春秋时代的著名军事家孙武早就说过：“域国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这一联，既是对古代国家兴亡的总结，又是对当朝统治者的警示。

    然而，又有几个帝王能真正记取历史的教训？那首有亡国之音恶谥的《玉树后庭花》曲子不是又在到处响起了吗？此时的唐王朝内无诤臣国士，外无御边良将，他们总以为有自然屏障可以固守，看不到潜伏的危机，整日沉溺在歌舞声色之中。作者将深沉的历史思考，从流行的音乐现象中透示出来，实是高明的写法。

    另外，作者擅长写怀古诗，如《蜀先主庙》、《西塞山怀古》、《石头城》、《乌衣巷》等，都是传诵千古的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