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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论词话] 转 清词研究之厉鹗词集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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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30 18: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怀海 于 2011-6-30 18:26 编辑

清词研究之厉鹗词集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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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词研究之厉鹗词集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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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代无一工词者差强人意,不过一陈人中而已。自国初诸公出,如五色朗畅,八音和鸣,备极一时之盛。然规模虽具,精蕴未宣。综论群公,其病有二:一则板袭南宋面目,而遗其真,谋色揣称,雅而不韵;一则专习北宋小令,务取浓艳,遂以为晏、欧复生。不知晏、欧已落下乘,取法乎下,弊将何极,况并不如晏、欧耶。反是者一陈其年,然第得稼轩之貌,蹈扬湖海,不免叫嚣。樊榭窈然而深,悠然而远,似有可观。然亦特一邱一壑,不足语于沧海之大,泰华之高也。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一)
  
  学古人词,贵得其本原,舍本求末,终无是处。其年学稼轩,非稼轩也。竹垞学玉田,非玉田也。樊榭取径于楚骚,非楚骚也。均不容不辨。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一)
  
  樊榭论词云:“独有藕渔工小令,不教贺老占江南。”余观荪友词色泽有余,措词亦闲雅,虽不能接武方回,固出电发之右。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三)
  
  ○厉樊榭词超然独绝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厉樊榭词,幽香冷艳,如万花谷中,杂以芳兰。在国朝词人中,可谓超然独绝者矣。论者谓其沐浴于白石、梅溪,〔徐紫珊语〕此亦皮相之见。大抵其年、锡鬯、太鸿三人,负其才力,皆欲于宋贤外别开天地。而不知宋贤范围,必不可越。陈、朱固非正声,樊榭亦属别调。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樊榭词沉厚之味不足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樊榭词拔帜于陈、朱之外,窈曲幽深,自是高境。然其幽深处,在貌而不在骨,绝非从楚骚来。故色泽甚饶,而沉厚之味终不足也。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樊榭措词最雅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樊榭措词最雅,学者循是以求深厚,则去姜、史不远矣。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樊榭《国香慢》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樊榭《国香慢·素兰》云:“月中何限怨,念王孙草绿,孤负空香。冰丝初弄,清夜应诉悲凉。玉斫相思一点,算除是、连理唐昌。闲阶澹成梦,白凤梳翎,写影云窗。”声调清越,是其本色,亦是其所长。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樊榭《百字令》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樊榭《百字令·月夜过七里滩》云:“万籁生山,一星在水,鹤梦疑重续。橹音遥去,西崖渔父初宿。”无一字不清俊。下云:“林净藏烟,峰危限月,帆影摇空绿。随风飘荡。白云还卧深谷。”炼字炼句,归于纯雅,此境亦未易到也。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樊榭《谒金门》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余最爱樊榭《谒金门·七月既望,湖上雨后作》云:“凭画槛,雨洗秋浓人淡。隔水残霞明冉冉,小山三四点。艇子几时同泛,待折茶花临鉴。日日绿盘疏粉艳,西风无处减。”中有怨情,意味便厚。否则无病呻吟,亦可不必。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樊榭《玉漏迟》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樊榭《玉漏迟·永康病中夜雨感怀》云:“病与秋争,叶叶碧梧声颤。湿鼓山城暗数。更穿入溪云千片。灯晕翦。似曾认我,茂陵心眼。”此词似周草窗,而骚情雅意,更觉过之。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樊榭精于造句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樊榭亦精于造句,如《齐天乐》云:“将花插帽,向第一峰头,倚空长啸。”高阳台云:“秘翠分峰,凝花出土。”《忆旧游》云:“溯溪流云去,树约风来,山翦秋眉。”下云:“又送萧萧响,尽平沙霜信,吹上僧衣。凭高一声弹指,天地入斜晖。”《齐天乐·秋声》云:“微吟渐怯,讶篱豆花开,雨筛时节。独自开门,满庭都是月。”《念奴娇》云:“起坐不离云鸟外,倒影山无重数。柳寺移阴,葑田拖碧,花气凉于雨。诗成犹未,远蝉吟破秋句。”下云:“月逗篱声前浦。”结云:“水葓摇曳烟路。”《桃源忆故人·萤》云:“残月刚移桐屋,一个墙阴绿。”似此之类,自其外著者观之,居然一乐笑翁矣。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旭东《木兰花慢·秋帆和樊榭》结数语云:“空悬离愁渺渺,任西风、送客自年年。画出潇湘数点,依稀没入苍烟。”空濛寂历,橙里自非樊榭匹,而此词殊不减也。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其年词最雄丽,竹垞则清丽,樊榭则幽丽,璞函则秾丽,位存则雅丽,皆一代艳才。位存稍得其正,而才气微减。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过春山〔字葆中,号湘云,江苏吴县人〕《湘云遗稿》二卷,徜徉山水,绵邈无际。其笔意之骚雅,别于位存,近于樊榭。吴竹屿称其词如雪藕冰桃,沁人醉梦。百余年来,此调不复见矣。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赵璞函词,措语秾至,用笔清虚,规模亦甚宏远,可与竹垞、樊榭并驱争先。璞函词,秾艳是其本色。然能规橅古人,不离分寸。故雅而不晦,丽而有则。视国初名家,正不多让。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人词可亚于樊榭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词欲雅而正,故国初自秀水后,大半效法南宋,而得其形似。穀人先生天生一枝大雅之笔,益以才藻,合者可亚于樊榭,微嫌才气稍逊。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四)
  
  ○樊榭词命意未厚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六)
  
  词有貌不深而意深者,韦端已菩萨蛮,冯正中蝶恋花是也。若厉樊榭诸词,造语虽极幽深,而命意未厚,不耐久讽,所以去古人终远。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六)
  
  ○樊榭造句多幽深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六)
  
  樊榭造句多幽深,穀人措词则全在洗炼,又不逮樊榭远甚。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六)
  
  ○樊榭词笔幽艳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六)
  
  樊榭词笔幽艳,盖亦知陈、朱之悖乎古,而别出旗鼓以争胜。浅见者遂谓其从风骚来。其实不过袭梅溪、梦窗、玉田面目,而运以幽冷之笔耳。然不可谓非作手。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六)
  
  陈、朱词,显悖乎风骚。樊榭则隐违乎风骚。而不知风骚门径,必不容与之相背也。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六)
  
  迦陵雄劲之气,竹垞清隽之思,樊榭幽艳之笔,得其一节,亦足自豪。若兼有众长,加以沉郁,本诸忠厚,便是词中圣境。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六)
  
  癸酉、甲戌之年,余初习倚声,曾选古今词二十六词卷,得三千四百三十四首,名曰《云韶集》。自今观之,殊病芜杂。然其中议论,亦有一二足采者。如云:“北宋词,诗中之风也。南宋词,诗中之雅也。”又云:“东坡不可及处,全是去国流离之思,却又哀而不伤,怨而不怒,所以为高。”又云:“方回笔墨之妙,真乃一片化工。”又云:“张文潜谓方回词‘妖冶如揽嫱、施之袪,盛丽如入金、张之堂,幽索如屈、宋,悲壮如苏、李’,此犹论其貌耳。若论其神,则如云烟缥渺,不可方物。”又云:“稼轩词非不运典,然运用虽多,而其气不掩,非放翁所及。刘氏并讥辛、陆,谬矣。”〔刘潜夫云:放翁、稼轩,一扫纤艳,不事斧凿。高则高矣,但时时掉书袋,要是一癖。〕又云:“词至张仲举后,数百年来,邈无嗣响南宋者。”又云:“词衰于元,然犹未亡也。至明而词乃亡矣。”又云:“竹垞词艳而不浮,疏而不流,工丽芊绵中而笔墨飞舞。”〔此亦第论其面目。〕又云:“其年词以气胜,然亦是以情胜。盖有气以达情,而情愈出。情为主,贵得其正。气为辅,贵得其厚。后人徒学其矜才使气,殊属无谓。”〔此亦第论形骸。其年词亦未能到此地步,然其说自可取。〕又云:“词家之病,首在一俗字。破除此病,非读樊榭词不可。”又云:“稼轩词,精者直似一座铁瓮城。坚而锐,锐而厚,纵饶千军万马,亦冲突不入。板桥、心余辈,一击瓦解矣。”又云:“五代人词,不着力而意自胜,而俚浅处亦不少。”以上数条,虽不必尽然,亦未为无见。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七)
  
  菉斐轩词韵,以上、去、入三声均隶于平韵中。盖专为北曲而设,决非宋人所订正。惜大晟乐府久已失传,无从考证其谬。樊榭遽以为宋人词韵,失之未考也。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七)
  
  余拟辑古今二十九家词选,〔附四十二家〕约二十卷。有唐一家,〔附一家〕温飞卿。〔附皇甫子奇〕五代三家,〔附四家〕李后主、〔附中宗〕韦端己、〔附牛松卿、孙光宪。〕冯延巳。〔附李?〕北宋七家,〔附六家〕欧阳永叔、〔附晏元献〕晏小山、张子野、苏东坡、秦少游、〔附柳耆卿、毛泽民、赵长卿。〕贺方回、周美成。〔附陈子高、晁具茨。〕南宋九家,〔附八家〕辛稼轩、〔附朱敦儒、黄公度、刘克庄、张元?、张孝祥、刘改子、陆放翁、蒋竹山。〕姜白石、高竹屋、史梅溪、吴梦窗、陈西麓、周草窗、王碧山、张玉田。元代一家,〔附二家〕张仲举。〔附彭元孙、末附金之元遗山。〕国朝八家,〔附二十一家〕陈其年、〔附吴梅村、曹洁躬、尤悔庵、郑板桥。〕曹珂雪、〔附彭骏孙、徐电发、严藕渔。〕朱竹垞、〔附李分虎、李符曾、王阮亭、董文友。〕厉太鸿、〔附黄石牧〕史位存、〔附王小山、王香雪。〕赵璞函〔附过湘云、吴竹屿。〕张皋文、〔附张翰风、李申耆、郑善长。〕庄中白。〔附蒋鹿潭、谭仲修。〕自温飞卿至冯延巳为第一卷。欧阳永叔至张子野为第二卷。苏东坡至秦少游为第三卷。贺方回至周美成为第四卷。辛稼轩为第五卷。姜白石至史梅溪为第六卷。吴梦窗为第七卷。陈西麓至周草窗为第八卷。王碧山为第九卷。张玉田至张仲举为第十卷。陈其年为第十一卷、第十二卷、第十三卷。曹珂雪为第十四卷。朱竹垞为第十五卷、第十六卷。厉太鸿为第十七卷。史位存为第十八卷。赵璞函为第十九卷。而殿以张皋文、庄中白为第二十卷。词中原委正变,约略具是。〔此选大意,务在穷源竟委,故取其正,兼收其变,为利于初学耳。非谓词之本原即在二十九家中,漫无低昂也。惟殿以皋文、中白,却寓深意。〕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八)
  
  词有表里俱佳,文质?中者,温飞脚、秦少游、周美成、黄公度、姜白石、史梅溪、吴梦窗、陈西麓、王碧山、张玉田、庄中白是也。词中之上乘也。有质过于文者,韦端己、冯正中、张子野、苏东坡、贺方回、辛稼轩、张皋文是也。亦词中之上乘也。有文过于质者,李后主、牛松卿、晏元献、欧阳永叔、晏小山、柳耆卿、陈子高、高竹屋、周草窗、汪叔耕、李易安、张仲举、曹珂雪、陈其年、朱竹垞、厉太鸿、过湘云、史位存、赵璞函、蒋鹿潭是也。词中之次乘也。有有文无质者,刘改之、施浪仙、杨升庵、彭羡门、尤西堂、王渔洋、丁飞涛、毛会侯、吴薗次、徐电发、严藕渔、毛西河、董苍水、钱保馚、汪晋贤、董文友、王小山、王香雪、吴竹屿、吴穀人诸人是也。词中之下乘也。有质亡而并无文者,则马浩澜、周冰持、蒋心余、杨荔裳、郭频伽、袁兰屯阝辈是也。并不得谓之词也。论词者本此类推,高下自见。 (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撰·卷八)
  
  又云:“菉斐轩韵,不箸撰者姓氏。平声三十九韵,次以上去声,其入声即配隶三声,不另立韵。厉樊榭诗,所谓‘欲呼南渡诸公起,韵本重雕菉斐轩’是也。顾其书无入声,究似北曲。且既为南宋所刊,不应有一百六部。”〔诒〕案:菉斐轩乃元人填词度曲通用之韵,非宋韵也。近有以上去韵分列平韵后,而入声别自为部,乃入声分部者五,平声分部者十四,则并而又并为太简矣。 (词学集成[清]江顺诒辑,宗山参订·卷四)
  
  戈顺卿云:“词始于唐,别无词韵之书。宋朱希真拟应制词韵十六条外,列入声韵四部。其后张辑释之,冯取洽增之,元陶宗仪讥其混淆,欲为改定,今其书久佚,目亦无考矣。厉鹗诗云:‘欲呼南渡诸公起,韵本重雕菉斐轩。’注云:曾见绍兴二年,刊菉斐轩词韵一册,分东红邦阳十九韵,亦有上去入三声作平声者,于是人皆知有菉斐轩词韵,而又未之见。近秦敦夫先生取阮氏家藏《词林韵释》,一名《词林要韵》,重为开雕,题曰“宋菉斐轩刊本”。而跋中疑为元明之季谬托,此书为北曲而设,诚哉是言也。观其所分十九韵,且无入声,则断为曲韵,樊榭偶未深究耳。是欲辑词韵,前无可考,而此书又不可据以为本。沈谦著词韵略一编,毛先舒为之括略,并注以东董江讲支纸笔标目,平领上去,而止列平上,似未该括。入声则连两字曰屋沃,曰觉药,又似纷杂。且用阴氏韵目,删并既失其当,则分合之界模糊不清。字复乱次以济,不归一类,其音更不明晰,舛错之讥,实所难免。同时有赵钥、曹亮武均撰词韵,与去矜大同小异。若李渔词韵,列二十七部,以支微部分为三,曰支纸?,曰围委未,曰奇起气。鱼虞部分为二,曰鱼雨御,曰夫甫父。家麻部分为二,曰甘咸绀,曰兼检剑。入声则以屑叶为一部,厥曷月缺为一部,物北为一部,挞伐为一部。以乡音妄自分析,尤为不经。胡文焕之《文会堂词韵》,平上去三声用曲韵。入声分九部,曰古通古转,曰今通今转,曰借叶,自云本楼敬思洗砚集中之论。大旨以平声贵严,宜从古,上去较宽,可参用古今,入声更宽,不妨从今。但不知所谓古今者,何古何今,而又何所谓借叶。痴人说梦,不足道。今填词家所奉为圭臬者,则莫如吴烺、程名世之学宋斋词韵。其书以学宋为名,乃所学者皆宋人误处。真、谆、臻、文、欣、痕、魂、庚、耕、清、音、蒸、登、侵皆同用,元、寒、桓、删、山、先、仙、覃、谈、盐、沾、严、咸、衔、凡又皆并部,入声则物迄入质陌韵,合盍业洽押乏八月屑韵。滥通取便,蹖驳不堪,取宋人名作读之,果若是之宽乎。且字数太略,音切又无分合,并通之韵,则臆断之,去上两见之字,则偏收之。种种疏谬,其病百出,不知而作,贻误来兹。复有郑春波绿漪亭词韵以附会之,羽翼之,而词韵遂因之大紊矣。是古人之词具在,无韵而有韵,今人之韵书成,有韵而无韵,岂不大可笑哉。因作《词林正韵》一书,列平上去为十四部,入声为五部,共十九部,皆取古人之名词,参酌而审定之。尽去诸弊,非谓前人皆非,而予独是,不过求合于古知音者,自能鉴谅尔。”〔诒〕案:应试诗赋悉遵一百六部,无敢窬越。游戏之作,似可不必遵功令。然韵与律相表里,填词家既精于求律,自不能疏于押韵。前人词韵甚夥,而戈氏均不以为然,所蓍诚有功后学。至以入作平,平作上,虽见之古人词中,据以为韵,取而押之,究于心未安也。盖一代有一代之方言,一隅有一隅之方音,生同时而隔数十里,音即不同。虽同文之世,亦不能强。况南北分裂,以入作平上去用,未始非南北曲之滥觞。或一词之中,一二字偶有未协,歌者不能不改音以就律,而因以改其本字之音,为法于后世不可也。又近时有晚翠轩袖珍本词韵,亦分十九部,与正韵同。 (词学集成[清]江顺诒辑,宗山参订·卷四)
  
  ○论樊榭词 (词学集成[清]江顺诒辑,宗山参订·卷五)
  
  徐紫珊云:“樊榭词生香异色,无半点烟火气,如入空山,如闻流泉。”陈玉几云:“樊榭词清真雅正,超然神解。如金石之有声,而玉之声清越。如草木之有花,而兰之花芬芳。” (词学集成[清]江顺诒辑,宗山参订·卷五)
  
  《听秋声馆词话》云:“孙文靖〔尔准〕有论词绝句,厉樊榭亦有论词绝句,临桂朱小岑亦有论词诗。”又云:“综古今诗词而论列之,贵有特识,尤贵持平。于古人寓微词,而于今人多溢美,适形其陋。樊榭诗最为醇正。朱小岑悖谬,至论父之词。文靖古少今多。然皆论定之人,至尤二娱则怀人诗耳。” (词学集成[清]江顺诒辑,宗山参订·卷六)
  
  元遗山论诗绝句云:“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然笺诗者尚多,笺词者尤罕见。宋人如傅榦一作“洪”。注坡词,曹鸿注叶石林词,曹杓注清真词,皆不传。周公谨绝妙好词,查莲坡万太鸿笺之。山中白云词,江宾谷笺之。馀未尝有也。近人白香词笺,实踵查万而作。 (词征[清]张德瀛撰·卷一)
  
  洪肪思填词图,题者甚伙,清尊集载有胡敬、孙同元、姚伊宪诸诗,并汪远孙望湘人一词。词云:“正沉吟抱膝,兀坐捻髭,传神阿堵如现。枣核纤豪,蕉纹小砚,谱出新词黄绢。旧事疏狂,闲身落拓,愁深愁浅。赖竹丝、陶写幽情,悄把红儿低唤。商略宫移羽换,听珠喉乍转,翠樽檀板。怕秋雨梧桐,滴尽玉箫清怨。灵均一去,旗亭凄断,只剩湘流鸣咽。怎知道、林月溪花,旧日诗才尤擅。”相传?思好度曲,以长生殿一书,镌秩而去,时人嘲之曰“可怜一曲长生殿,断送功名到白头”,谓此也。洪诗有“林月前后入,溪花冬夏开”之句,樊榭尝亟称之,故汪词云然。 (词征[清]张德瀛撰·卷六)
  
  朱竹垞、钱葆馚、厉樊榭均有雪狮儿猫词。吴圣征又从而扩之,刺取典实,无隙不搜。然尚有三二事未及引者,谈苑,郭忠恕逢人无贵贱,辄口称猫。元遗山游天坛杂诗注,仙猫洞,土人传燕家鸡犬升天,猫独不去。魏禧画猫记,俗传二危合画猫,鼠辄避去,盖宿与日并直危也。 (词征[清]张德瀛撰·卷六)
  
  马半槎南斋词,马秋玉ㄍ谷词,平易近人,非精粹之诣。二子与樊榭交谊最笃,酬唱亦最盛,故其词有类于樊榭者。 (词征[清]张德瀛撰·卷六)
  
  汪蛟门谓宋词有三派,欧、晏正其始,秦、黄、周、柳、姜、史之徒极其盛,东坡、稼轩放乎其言之矣。愚谓本朝词有三变,国初朱、陈角立,有曹实庵、成容若、顾梁汾、梁棠村、李秋锦诸人以羽翼之,尽祛有明积弊,此一变也。樊榭崛起,约情敛体,世称大宗,此二变也。茗柯开山采铜,创常州一派,又得恽子居、李申耆诸人以衍其绪,此三变也。 (词征[清]张德瀛撰·卷六)
  
  叶小庚太守撰闽词钞四卷,始于宋徐昌图,终于元洪希文,附以方外闺媛,凡六十一家,为词逾千首,闽中词人梗概具焉。昔者元凤林书院诗余,厉樊榭谓可以溯江西词派。顾亦不尽豫章之人。至国朝浙西六家词、荆溪词、四明近体乐府,则皆专摭土风勒为一编者。小庚是书,存亡萃佚,其亦维桑之敬也夫。但此道宣究殊希,流传或滞,仍归寂寞。特略其姓氏于左,以资参稽。 (赌棋山庄词话[清]谢章铤撰·卷四)
  
  竹垞曰:“世人言词,必称北宋,然词至南宋始极其工,至宋季而始极其变。”此为当时孟浪言词者,发其实,北宋如晏、柳、苏、秦,可谓之不工乎。且竹垞之与李十九论词也,亦曰“慢词宜师南宋,而小令宜师北宋矣。”盖明自刘诚意、高季迪数君而后,师傅既失,鄙风斯煽,误以编曲为填词。故焦弱侯经籍志备采百家,下及二氏,而倚声一道缺焉。盖以鄙事视词久矣,升庵、弇州力挽之,于是始知有李唐、五代、宋初诸作者。其后耳食之徒,又专奉花间为准的,一若非金荃集、阳春录,举不得谓之词,并不知尚有辛、刘、姜、史诸法门。于是竹垞大声疾呼,力阐宗旨,而强作解事之讥,遂不禁集矢于杨、王矣。然二君复古之功,正不可没。至今日袭浙西之遗制,鼓秀水之余波,既鲜深情,又乏高格,盖自樊榭而外,率多自桧无讥,而竹垞又不免供人指摘矣。盖嗣法不精,能累初祖者率如此。 (赌棋山庄词话[清]谢章铤撰·卷九)
  
  钱唐吴穀人锡麒祭酒应制诗赋,一时纸贵,而有正味斋集,颇伤雕琢。洪稚存所谓青绿溪山,尚未苍古也。惟长短句,则洵为作手。自叙伫月楼分类词选有云:“慕竹垞之标韵,缅樊榭之音尘,窃谓字诡则滞音,气浮则滑响,词俚则伤雅,意亵则病淫。”循究斯言,可以知其意旨与造诣矣。集中体物诸作,佳处真不让朱、厉独步。若祭酒者,亦善学浙派。而为其铮铮者欤。
  《浣溪沙》云:
  隔树新声唤乳鸠,扑帘香絮堕银钩,无人寻梦到江头。
  结局东风归似客,消魂晚雨冷于秋,落花如画满衫愁。
  《巫山一段云》云:
  金粉铺残照,胭脂烂古苔。半春浓雨不曾来,今日小园开。
  裙色鸳鸯妒,衣痕蝴蝶猜。落花如雪罥轻钗,无语下香阶。
  《虞美人》云:
  杨枝弹碎清明雨,搅作愁和絮。春残更苦是花残,况到落花时节有些寒。
  镜中描出双蛾瘦,人似当年否。凄迷一片夕阳西,只恐梦回,不待乱莺啼。
  《满江红·题罗两峰聘鬼趣图》云:
  跂脚蒙头,是五趣、中间来者。但散人、阎浮提,那分高下。结柳曾劳韩子送,移书屡被东方骂。奈今番、咄咄逼人何,儿童怕。
  青荷笠,肩头亚;白杨火,风中炮。又零丁帖子,招魂才罢。枯腊难充黄父饭,长身逃得钟葵鮓。被先生、碧眼一双圆,淋漓写。
  “题蒋心余先生临川梦院本《金缕曲》”云:
  万事飘如絮。蓦吹来、先生笔底,梦都堪据。不怕残钟轻打破,机上穿成缕缕。莫认作、荒唐云雨。一段因缘文字起,续离骚、半部精魂语。真共幻,论千古。
  宛然玉茗花前句。试唤起、临川点拍,也应心许。三十种眠全解脱,才识菩提觉路。引蝴蝶、翩翩而舞。世上尽饶鼾睡汉,问何人、许入梨园谱。才读罢,夜三鼓。
  “无闷出古北口”云:
  垂者云耶,立者铁耶,相对峰嵘万古。绕一发中原,自成门户。照出墙边冷月,怕更向、秦时从头数。断鞭笼袖,回身马上,细看来路。
  行旅乱山去。问酒肆谁家,冒寒沽取。任落叶呼风,吼声如虎。高歌出塞,尽卷入、丁丁琵琶语。待射侣相约残年,为道短衣休误。
  《满江红·题唐六如画郑元和像》云:
  百结鹑衣,叹公子、豪华非昨。曾记得平康旧里,黄金挥霍。阿母但知钱树子,才人惯唱莲花落。幸青娥、俊眼不曾迷,团圆剧。
  绣繻记,梨园作;桃花坞,风流托。认先生小影,一般飘泊。图画莫嫌蛇足误,世情都是鹅毛薄。算不如、冷炙与残杯,贫儿乐。
  他如《罗敷媚》云:
  名是杨枝,愁似杨丝,怕见杨花渡口飞。
  《雨中花》云:
  坐树莺啼,当帘燕语,未稳单衾睡。
  《菩萨蛮》云:
  愁自在心头。杨花不替愁。
  《南楼令》云:
  侧倚团团罗扇子,偷半面、看鸳鸯。
  《思佳客·夕泊枫桥》云:
  鸦群黑拢高高树,萤点青搀短短芦。
  《菩萨蛮·茌平道中》云:
  上九是良时,春风鬓上知。
  《满江红·姑苏午日》云:
  往事总如炊黍过,今人那不离骚读。
  又调“秘戏钱”云:
  色相难空阿堵物,画图又入菩提变。
  又调“观演邯郸梦”云:
  人哭人歌传舍换,梦来梦去神仙老。
  《贺新郎·孤山观梅》云:
  日落苍苔浑似水,容我阑干独倚。
  《湘月·咏秋声馆》云:
  秋无今古,问古人听得,秋声多少。
  傥遇陆辅之,当不忘采缀也。 (赌棋山庄词话[清]谢章铤撰·卷九)
  
  
  宋词三派,曰婉丽,曰豪宕,曰醇雅,今则又益一派曰饾饤。宋人咏物,高者摹神,次者赋形,而题中有寄托,题外有感慨,虽词实无愧于六义焉。至国朝小长芦出,始创为徵典之作,继之者樊榭山房。长芦腹笥浩博,樊榭又熟于说部,无处展布,借此以抒其丛杂。然实一时游戏,不足为标准也。乃后人必群然效之。即如咏猫一事,自葆馚、竹垞、太鸿、绣谷而外,和作不下十数家。予少日曾为集录,亡友张任如见之笑曰:“弄月嘲风之笔,乃为有苗氏作世谱哉。”予失笑,投笔而起。是言虽虐,然实咏物家针砭也。或曰:“多识之学,风诗不废,子何独于诃而訾誓之,一言不已,而至再至三乎。”予曰:“诗三百篇开卷第一言,即是咏物,然使第曰阙关鴡鸠,在河之洲,第曰参差荇菜,左右流之,而尽去其下文,则此诗何以为风化之原乎。而当日尼山秉笔,吾知必从删弃矣。且今之为此者,动曰吾瓣香姜、史也。然暗香、疏影之篇,软语商量之句,岂二公搜索枯肠,独无一二冷典,乃赋空而不为徵实哉。盖词贵清空,宋贤名训也。” (赌棋山庄词话[清]谢章铤撰·卷九)
  
  雍正乾隆间,词学奉樊榭为赤帜,家白石而户梅溪矣。惟王小山太守时翔及其侄汉舒秀才策独倡温、李、晏、秦之学,其时和之者,顾玉停行人陈垿、毛鹤汀博士健、徐冏怀秀才庾,又有素威辂、颖山嵩、存素愫三秀才,皆王门一姓之俊。笙磬同音,埙篪迭奏,欲语羞雷同,诚所谓豪杰之士矣。太仓自吴祭酒而后,风雅于兹再盛。小山有香涛、绀寒、青绡、初禅等集。其自跋云:词至南宋始称极工,诚属创见。然笃而论之,细丽密切,无如南宋。而格高韵远,以少胜多,北宋诸君,往往高拔南宋之上。余年十五,爱欧阳、晏、秦之作,摹其艳制,得二百余首。年来与里中举词社,强效南宋不能工也。余最喜其苏幕遮云:“不须留,侬去罢。才转身来,又作愁人话。肠断春风杨柳下。落日看看,早月儿来也。 两眉低,双袖把,直恁情多,怎忍轻抛舍。一笑重回离恨卸。并坐红窗,且再过今夜。”又如“一时欢绪。一生愁绪。要相逢,不相逢,那人何处。若说待来生,已被今生误。且分付断魂归去。”惜黄花“章句酸才,琵琶小伎,抹杀奇男侠女。”齐天乐“西风帘下自然凉。况是怯秋人起独眠床。”南柯子“黄花自瘦无人处。”蝶恋花皆可诵者,其自期许为不诬矣。 (赌棋山庄词话[清]谢章铤撰·卷十一)
  
  清真词有曹季中杓注。季中,号一壶居士,见陈振孙书录解题,其注久佚不传。近宛平查心榖为仁与钱塘厉樊榭同笺绝妙好词,然搜采佚闻,虽名为笺,与纪事相类。若李富孙曝书亭词注,则数典释义,允为注书正例。富孙,秋锦后人,其于是书颇多举正。如小红楼之明月引,应为江城梅花引。寿刘编修之六么令,应为百字令。至蕃锦集中原本只注人名,李氏并考题目。而桂殿秋之刘写,应为刘驾。捣练子之顾况,应为张祜。江神子之李贺,应为雍陶。浣溪沙之张蟾,应为张玭。全唐诗无张蟾。减兰之王勃,应为王维。采桑子之韩偓,应为韩翃。菩萨蛮之李白,应为李中。题画河渎神之陈颇,应为黄颇。鹧鸪天之杜甫,应为杜牧。燕台送陈右源还吴第一句。李舒应为乐章。郁氛氲见昭德皇后庙乐章。按:唐书乐志,其词内出李舒撰。德明兴圣庙乐章、让皇帝乐章,并系四言。河传之刘长卿,应为刘禹锡。玉楼春之张贲,应为皮日休。临江仙之张谓,应为张说。钱翊应为杜荀鹤。怀归寄周青士、缪天自。南楼令之齐已,应为李白。十拍子之殷文圭,应为苏广文。天仙子之皮日休,应为陆龟蒙。满庭芳之李颀,应为李频。王续应为王绩。又“笑拈霜管题诗句,难道今生不再逢”,原注郎士元、韩偓,捡之本集皆无,盖竹垞出之腹笥,记忆不无偶疏。校雠谛当,真长水之功臣矣。然落叶之扫,时有未尽。《买陂塘》下片结句素无六字,书舟、碧山诸作,尽是刻本传讹。竹垞别阕,亦皆五字。送展成归吴云:“怜取旧时题扇”,时字应删。原集无比字。多丽首句三字,次句六字,今以“满长亭落叶”,亦五字断句,非。别本江湖载酒集有六么令,用赵氏事赠舍人武昔,曝书亭集删去,而寿刘编修亦全用刘氏事,其体相同,故误百字令为六么令。“酒后狂呼双耳热,更弯弧射碎辕门柳”,此暗用三国志吕布事,引北齐祖珽传及周礼释之,亦不甚关涉。罗璧识遗谓公羊、谷梁皆姜姓,书姜开先词后醉太平阕,亦未引及。 (赌棋山庄词话[清]谢章铤撰·卷十二)
  
  无名氏鞓红云:“悄不管桃红杏浅。”管与浅叶。少游梦扬州云:“望翠楼帘卷金钩。”楼与钩叶。此句法亦本毛诗秦风“于嗟乎不承权舆”,乎与舆叶也。陶南村云:虞邵庵宴散散学士家,歌儿郭氏唱今乐府,其折桂令起句云:“博山铜。细袅香风。”一句而两韵,名曰短柱,极不易作,先生爱其新奇。辍耕录而不知古人已有之。邵庵博学,一时未悟,南村亦失考也。折桂令乃元人小曲,字数多少不同,其起句亦有六字,若七字中用两韵,则张小山“海棠娇杨柳纤腰”“绿窗纱银烛梅花”,当时已多此体。近日樊榭之“溯空行小艇风轻”亦效之。至天籁轩词谱所载白无咎百字一首,乃补红友之阙,系词家双叠格,与此名同而实异也。又按:词本有两字即成一韵,如河传之“湖上。闲望。”温庭筠“锦里。蚕市。”韦庄者是,特未全篇耳。辍耕录载邵庵折桂令咏蜀汉事,通体二字三声互叶,赵云松翼以为前人所未有。且引老子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史记瓯窭满篝、汗邪满车,以为此体之先声。陔余丛考然毛诗“于嗟乎驺虞”,乎与虞韵,则已二字郎韵矣。又云松指邵庵所作为诗,亦误也。汪晋贤森曰:自有诗,而长短句即寓焉。南风之操,五子之歌是已。周之颂三十一篇,长短句居十八,汉郊祀歌十九篇,长短句居其五,至短箫铙歌十八篇,篇皆长短句,谓非词之源乎。迄于六代,江南采莲诸曲,去倚声不远,其不即变为词者,四声犹未谐畅也。自古诗变为近体,而五七言绝句传于伶官乐部,长短句无所依,则不得不更为词。当开元盛时,王之涣、王昌龄诗句流播旗亭,而李白《菩萨蛮》等词亦被之歌曲。古诗之于乐府,近体之于词,分镳并骋,非有先后。谓诗降为词,以词为诗之余,殆非通论矣。词综序晋贤与竹垞交好,故其持论相同,真得词之源流,非胶为附会以尊词也。惟云:五七言绝句传于伶官乐部,长短句无所依,则不得不更为词,是殆不然。诗人自为五七言绝句耳,乐部歌之,衬字泛声,遂变成长短句。太白、飞卿即并其衬字泛声填之,非绝句之外,别有长短句也。至吴子安谓金、元以来,南北曲皆以词名,或系南北,或竟称词,词所同也,诗余所独也。顾世称诗余者寡,欲名不相混,要以诗余为安。榕园词韵发凡是则不讲派别之过也。南北自名曲,长短句自名词。且古之以词名书者,莫先于离骚。而句法参差,十常七八,是亦可谓为诗余乎。况武帝有秋风辞,陶靖节有归去来辞,若如子安之言,岂汉晋作者乃为关汉卿、白仁甫、高则诚辈作鼻祖哉。子安徒见论填词者谓其名多本于诗,不加谛审,遽作主持。然唐宋人长短句数百家,以词名者十之七八,以乐府名者十之二三,以诗余名者不过廖省斋、许梅屋、吴履斋数人。此如后村之名别调,东泽之名绮语债,林正大之名风雅遗音同意。非必谓词宜名诗余也。且明人义谓曲为词余矣,然则安得以词称曲哉。故诗余指声音则可,指体制则未可,予前已备论之。 (赌棋山庄词话[清]谢章铤撰·卷十二)
  
  宣城张其锦,次仲之高弟也。述其师之言曰:“词者诗之余也,昉于唐,沿于五代,具于北宋,盛于南宋,衰于元,亡于明。以诗譬之,慢词如七言,小令如五言。慢词北宋为初唐,秦、柳、苏、黄如沈、宋,体格虽具,风骨未遒。片玉则如拾遗,駸駸有盛唐之风矣。南渡为盛唐,白石如少陵,奄有诸家。高、史则中允、东川,吴、蒋则嘉州、常侍。宋末为中唐,玉田、碧山风调有余,浑厚不足,其钱、刘乎。草窗、西麓、商隐、友竹诸公,盖又大历派矣。稼轩为盛唐之太白,后村、龙洲亦在微之、乐天之间。金元为晚唐,山村、蜕岩可方温、李,彦高、裕之近于江东、樊川也。小令唐如汉,五代如魏晋,北宋欧、苏以上如齐、梁,周、柳以下如陈、隋。南渡如唐,虽才力有余而古气无矣。填词之道,须取法南宋,然其中亦有两派焉。一派为白石,以清空为主,高、史辅之。前则有梦窗、竹山、西麓、虚斋、蒲江,后则有玉田、圣与、公谨、商隐诸人,扫除野狐,独标正谛,犹禅之南宗也。一派为稼轩,以豪迈为主,继之者龙洲、放翁、后村,犹禅之北宗也。元代两家并行,有明则高者仅得稼轩之皮毛,卑者鄙俚淫亵,直拾屯田、豫章之牙后。我朝斯道复兴,若严荪友、李秋锦、彭羡门、曹升六、李畊客、陈其年、宋牧仲、丁飞涛、沈南渟、徐电发诸公,率皆雅正,上宗南宋,然风气初开,音律不无小乖,词意微带豪艳,不脱草堂前明习染。唯朱竹垞氏,专以玉田为模楷,品在众人上。至厉太鸿出,而琢句炼字,含宫咀商,净洗铅华,力除俳鄙,清空绝俗,直欲上摩高、史之垒矣。又必以律调为先,词藻次之。昔屯田、清真、白石、梦窗诸君,皆深于律吕,能自制新声者。其用前人旧谱,皆恪守不敢失,况其下乎。”梅边吹笛谱目录跋后按篇中多持平之论,以视主张姜、史,掊击辛、刘者,其识解固高人一等矣。至论国朝词,则各言所见,且当时风气之所趋,亦足以考流派矣。 (赌棋山庄词话[清]谢章铤撰·续编三)
  
  次仲云:周清真小雨收尘一调,题曰月下笛,而与白石、玉田诸作迥异。今细校之,即琐窗寒。唯换头处少一字耳,片玉集中暗柳啼鸦词可按也。疑是琐窗寒别名,非月下笛本调。又云:梦芙蓉梦窗甲稿题尹梅津所藏赵昌芙蓉,自度曲也。调极幽咽,竹垞、樊榭尝用之,而万氏词律失载。又云:万氏专以四声论词,畏其严者多诋之,泸州先著尤甚。以为宋词宫调,必有秘传,不在乎四声。今按:宋姜夔白石集《满江红》云:末句无心扑,歌者将心字融入去声,方谐音律。徵招云:正宫《齐天乐慢》前两拍是徵调,故足成之。及考《徵招》起二句,平仄与《齐天乐》吻合。又《宋史乐志》载白石“大乐议”云:七音之协四声,各有自然之理。王灼《碧鸡漫志》,《杨柳枝》旧词起头,有侧字平字之别。然则宋人皆以四声定宫调,而万氏之说,与古闇合也。余恒谓推步必验诸天行,律吕必验诸人声,浅求之樵歌牧唱,亦有律吕。若舍人声而别寻所谓宫调者,则虽美言可市,终成郢书燕说而已。今秋舟过荆溪,感填《湘月》以酹红友,即白石所云《念奴娇》鬲指声也。按:鬲指亦谓之过腔,《念奴娇》本大石调,今吹入双调,故曰过腔,谓以黄钟商过入夹钟商也。此则亦采入国朝词综第二集,但删节不备耳。中所选次仲词,若秋夜《隔浦莲近拍》和吕叔讷《帘钩》《齐天乐》,皆不见本集。此三则语皆精审。
  其《浣溪沙·黄昏》云:
  鹊尾黄昏炷麝脐,压帘新琢辟寒犀,是谁门巷玉箫低。
  日自南回梅渐北,风从东至柳微西,翠禽偏向梦边啼。
  《丑奴儿·晓起》云:
  朝来渐觉春寒减,云散檐牙。日上窗纱,起汲新泉自煮茶。
  门无屐齿苍苔满,淡处纷华。闲里生涯,细数庭前未放花。
  《好事近·正定道中小饮》云:
  秣马镇州城,城外荷花无数。解辔柳阴沽酒,看鸕鹚飞去。
  太行天矫控中原,形势自千古。莫问前朝兴废,有青山如故。
  《绮罗香·登壮观亭》云:
  雁外青天,鸦边黄叶,亭上秋光如许。万里江山,齐向此中奔赴。见隔水、几叠峰峦,似微带、六朝烟雨。战西风、苔瘦榛荒,断碑犹有老颠赋。
  徘徊空对旧迹,如见风流载酒,掀髯箕踞。雪下前村,留得可人佳句。同当时、豪兴如何,有点点、白鸥飞去。拂吟鞭、试觅归途,寂寥谁共语。
  原注:“米颠壮观亭诗:如何夜来风,独下前村雪。”
  《湘江静·表忠观》云:
  陌上春深归骑缓,望中原、李花零乱。霜寒一剑,潮回万弩,怕谁穿钱眼。不著柘黄衣,拥旄节、开门无患。孱孙纳土,明廷报功,犹留得、表忠观。
  奠菜羹,携麦饭,奏神弦、里巫初散。红妆士女,青袍父老,指南来新雁。落日霸图销,灵旗上、疏风摇晚。英雄逝矣,行人吊古,空摩旧券。
  生气拂拂从十指出矣。予少喜藏园九种曲,若笠翁十种则甚鄙之。
  次仲《高阳台》云:
  十年细读藏园曲,尽移宫换羽,挹遍清新。接席何由,云端怅望骖麟。须眉展拜疑相识,向画图、凝想前因。
  又《论曲绝句》中有云:
  仄语纤词院本中,恶科鄙诨亦何穷。石渠尚是文人笔,不解俳优李笠翁。
  可见文有定价,嗜好固不尽相远耳。 (赌棋山庄词话[清]谢章铤撰·续编三)
  
  
  《享帚词》四卷,江都秦敦夫恩复撰。自序云:
  “仆家有藏书二万卷,辟屋三楹,坐卧其中,暇则吟讽以资笑傲。随意所感,寓之于词,或矢口而讴吟,或曼声而长啸,等诸击壤之尧民,有类悲秋之宋玉。凡人世之忧愉欣戚,荣辱得失,胥不入于寤寐。”
  其言颇萧散可喜,然其词则叹老伤穷,不一而足。如和彭羡门百字令等阕可见也。阮文达云:“道光丙申,秦家不戒于火,凡宋元精刻及传钞秘籍,悉归煨烬,词板亦毁,此重刻也。”词序敦夫曾刻词学丛书,校录颇精。中有菉斐轩词韵,即厉樊榭诗所云“欲呼南渡诸公起,韵本重雕菉斐轩”者是也。以入声分隶三声,盖中原音韵之先声,故论者以为曲韵,非词韵也。 (赌棋山庄词话[清]谢章铤撰·续编三)
  《栩园词弃稿》四卷,武进陈秋田聂恒撰。顾梁汾曰:“国初辇毂诸公,尊前酒边,借长短句以吐其胸中。始而微有寄托,久则务为谐畅。香岭倦圃,领袖一时。唯时戴笠故交,担簦才子,并与燕游之席,各传酬和之篇。而吴越操觚家闻风竞起,选者作者,妍媸杂陈。渔洋之数载广陵,实为斯道总持,二三同学,功亦难泯。最后吾友容若,其门地才华,直越晏小山而上之。欲尽招海内词人,毕出其奇,远方駸駸,渐有应者。而天夺之年,未几辄风流云散。渔洋复位高望重,绝口不谈。于是向之言词者,悉去而言诗古文辞,回视花间、草堂,顿如雕虫之见耻于壮夫矣。虽云盛极必衰,风会使然,然亦颇怪习俗移人,凉燠之态,浸淫而入于风雅,为可太息。”答秋田求词序书此一则于康熙初词场风气,言之最晰。虽然,是岂独词与诗文哉。即词派中之盛衰,亦如是矣。昔陈大樽以温、李为宗,自吴梅村以逮王阮亭,翕然从之,当其时无人不晚唐。至朱竹垞以姜、史为的,自李武曾以逮厉樊榭,群然和之,当其时亦无人不南宋。迨其后,樊榭之说盛行,又得大力者负之以趋,宗风大畅,诸派尽微,而东坡词诗、稼轩词论,肮脏激扬之调,尤为世所诟病。即秋田论词绝句亦云:“敢言豪气全无与,诗论天然非所宜。千古风流归蕴藉,此中安用莽男儿。”而秋田之词,则正病恹恹无气耳。意既凡近,笔复平实,复不能鼓荡以真气,而自谓似密而疏,似近而远,其信然乎。
  若《南歌子》云:
  竹坞清阴浅,梧窗夜色重,不无幽梦落花中。料理断魂归去,五更风。”
  《浣溪沙》云:
  坐待三更恨二更,草根露冷百虫鸣,西南钩月为谁生。
  翠被寒凉愁独梦,画阑风细忆双凭。断肠灯下翦刀声。
  《江城子》云:
  朝来似为镜鸾羞,无言还倚楼。不梳头,顦顇残妆,风韵却宜秋。不道海棠秋更瘦,人瘦也,替花愁。
  求其清宕若此者,不数觏也。 (赌棋山庄词话[清]谢章铤撰·续编三)
  
  
  雪帷《韵竹词》,仁和孙雪帷锡撰。词综续编载《韵竹词》四卷,余所得一册,共三十阕,不列卷数,而词综所选金缕曲、玉烛新两阕,亦正在此中。其词盖瓣香樊榭者。
  《买陂塘·白菊》云:
  挂蕉衫、素帘寒曙,幽枝渐折霜信。尊前只有秋人澹,定不澹于花影。风雨近。配小盏甜冰,好饯荒祠冷。琼姿最俊。傍金粉阑低,琉璃障薄,凉梦悄须认。
  圆蜍夜,暗抱檀心消领,敲斜休上丝鬓。剧怜脱帽三千丈,一色颤摇难定。翻自省。便刻画花魂,著相花先哂,丹铅谢尽。要疏朵横陈,新缣细蘸,书带露梢润。
  此在集中最为清空。雪帷工于篆刻,有《石州慢》《百字令》二调咏之。 (赌棋山庄词话[清]谢章铤撰·续编四)
发表于 2013-1-20 23:06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老师!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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