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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话] 《评释巧对》清·汪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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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09:59 | 显示全部楼层
《评释巧对》清·汪升

评释巧对卷之十四·音异类
  ○二音不同

  朝官朝朝朝;首尾两“朝”字读“潮”音。
  处士处处处。首尾两“处”字读上声。

  唐顺之奉使日本国,国王宴之。酒中起而出此对曰:“天使可对乎?”唐应声答之。虏惊异曰:“中华人物也!”厚待之。五字句中,四字一样,又有二字同音。而能应声以对,其意亦妙。固是为惊异也。

  承差差矣乎;上“差”字音钗,下“差”字音嗏。
  副使使之也。上“使”字去声,下“使”字上声。

  毛汝砺为御史时,河内晏承差奉酒太溢,因出此对,边廷实时为副使答之。上“差”字,初加切,音钗。下“差”字,初皆切,音嗏。两字虽同平声,却有二音,故有两“使”字之作去声、上声二音者为对。若把两“差”字读作一音,则对以两“使”字之有二音者为不合矣,此固不可不知也。知此,乃知对句为工耳。

  投水屈原真是屈;上“屈”,字音橘,下“屈”字,曲聿切,囷入声。
  杀人曾子又何曾。上“曾”字,音憎。下“曾”字,音层。

  ○有士人尝以非罪至讼亭,守不直之。士人愤懑,大声称屈。守怒曰:
  ○“若为士乃敢尔!为我属对,不能,且得罪。”乃出此对,士人应声答之。守曰:“吾句有二‘屈’字,汝句尾乃音层,汝之不学明矣。”士人笑曰:“此乃使君不学耳。按‘屈’字,流俗皆如字呼,而屈到屈原,皆九勿切,使君尝研究否乎?”守惭而释之。出句盖谓汝不是屈也,对句自辨得妙。观其所分屈字之音,诚可谓之学矣。而守之惭何如,亦可以为不辨字音者之戒也。

  分水桥头分水吃,分分分开。上句两“分”字,与下句第三个“分”字,皆平声。下句上二“分”字,皆去声。
  看花亭下看花回,看看看到。上句两“看”字,与下句第三个“看”字,皆去声。下句上二“看”字,皆平声。

  陈启东训导分水,有人题此对于桥上,启东过而答之。分水桥,看花亭,皆地名也。出句有五个“分”字,读作二音,兼要地名相对,可谓难矣。对句有五个“看”字,读作二音。而以“看花亭”对“分水桥”,不为巧乎?

  朝朝朝朝朝,朝朝朝落。一五七三个“朝”字,音潮。
  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一五七三个“长”字,音掌。

  有对潮水之处而书前句于上者,令人会意以对,徐文长书而答之。出句盖言潮之为水,朝时来朝,朝朝之时来朝,有朝而朝,亦有朝而落也。对句亦就潮水而言,盖言长久进长,长长之久进长,长久而长,亦长久而消也。此对可谓巧极矣。

  ——右是二音不同也。

  ○四音不同

  朝无相,边无将,玉帛相将;
  天难度,地难量,乾坤度量。

  弘治中,虏使语馆伴曰:“有一偶语无对者。”因示此对,李西涯学士闻而答之,虏使惊服。“相将”二字,分作两音,兼欲合意,殊难为偶。乃以“度量”二字作对,字义音韵,既能配合,而解嘲意更妙。出句轻薄,可谓甚矣。对句极有身分,命意妙不可言。真佳偶也。

  和尚和尚书诗,因诗言寺;上“和”字平声。下“和”字去声。上“尚”字去声。下“尚”字平声。
  上将上将军位,以位立人。上“上”字去声。下“上”字上声。上“将”字去声。下“将”字平声。
  少监少监使债,以债责人。上“少”字去声。下“少”字上声。上“监”字去声。下“监”字平声。

  永乐时,有尚书题诗于寺,一僧谑和之。后尚书至是寺,询知其由,谓僧曰:“不即加汝罪,但出一对能答,即恕之。”因出此对。僧不能答。候解学士入朝,求为救援。解答之,僧因回对。尚书笑曰:“吾早知其为解学士对也。”所出上句,有两个“和尚”字,读作二音。下句又接“诗”字,分出“言寺”二字。可谓巧妙而难于属矣。所对上句,有“上将”二字,读作二音。下句又接“位”字,分出“立人”二字,何等工致。但“和尚”放肆,解公代答此对,致尚书饶了他罪,为可恨耳。《玉堂》所录,则曰赵宗文幼时,遇一便口僧人在座,因出此对,僧答以“少监”句,举座为之大笑。此其所对,上句有两个“监”字,读作去声与平声二音。下句又接“债”字,分出“责人”二字,亦为工致。

  ——右是四音不同也。

  ○五音不同

  三分分茶,解解解元之渴。上“分”字去声。下“分”字平声。笫一“解”字,佳买切,阶上声。二“解”字,胡翼切,音械。三“解”字,居拜切,音戒。
  一朝朝罢,行行行院之家。上“朝”字音昭。下“朝”字音潮。第一“行”字音形。二“行”字音幸。三“行”字音杭。

  国初有姓解者发解,偕友至妓馆,妓知其才名,乃瀹茶一盏,而三分之以进,因出此对,解应声答之。上句两个“分”字,读作二音,三个“解”字,读作三音,却以一意相贯。此为巧绝之句而难于属者也。对句两个“朝”字,读作二音,犹为易得。亏他想出三个“行”字,读作三音。亦以一意相贯,而犹能合于时事,真为劲敌。但考之《字汇》,只有“衏衏”二字,俗呼为乐人也。无此“行院”二字耳。不知其他有可据否?《玉堂》所录,则云蒋冕十五岁中解元,一日同年相会,进茶,一同年出此对,蒋答以此句。若如此云,则出句第二个“解”字无着落矣。或释之曰,上二“解”字,止渴也。余谓“渴”字在于句末,上面只须“解”字,何用二“解”字乎?此不可从也。

  ——右是五音不同也。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评释巧对》清·汪升

评释巧对卷之十五·叠文类
  ○二字之叠文

  夕阳山外山;
  春水渡旁渡。

  戴石屏尝见夕照映山,峰峦重叠,因得此句,自以为奇,欲以“尘世梦中梦”为对而不惬意。复行村中,春雨方霁,行潦纵横,得此答之。此其所对,较之“尘世”句,洵为切当也。

  芍药还为药;
  山茶不当茶。

  王臣少时,与□□同赏芍药,因命此对,王答之,后官左庶子。此对出自天然。

  未老思阁老;
  无才做秀才。

  戴大宾应乡试,同辈见其少年,谓曰:“小朋友如此年少,就要做官,做到何官?”答曰:“阁老。”众因出此对,戴应声答之。众共哄然,知反为所诮也。信口说来,亦自有意。此属天生之才也。

  白丁不识一丁;
  黄甲曾分三甲。

  何孟春幼时,叩师“白丁”之义,师示之,因出此对,何答之。师曰:“子黄甲中人也。”后以进士为提学。以“黄甲”对“白丁”,便有气象,故师嘉之。

  水底月为天上月;
  眼中人是面前人。

  寇莱公在中书,与同列戏言此对,未有属者,适杨大年来白事,因闻而答之,一座称为的对。即据眼前所见以对,真属天然。或曰两士人同玩月池边,一士人出此对,一士人答之。未知孰是。而据所出之句,似因玩月池边而发也。

  窗外月明窗内白;
  水边花发水中红。

  王汝玉七岁时,父立于月下命此对,汝玉答之。对得工稳。

  酒热不须汤盏汤;“盏”阴限切,赞上声。
  厅凉无用扇车扇。

  有郡承席上作此对,一妓答之,亦工。

  金盏凝霜成玉盏;
  鸡冠缀露变珠冠。

  少师杨一清九岁时,一翰林出此对,杨答之。翰林曰:“此吾辈中人也。”对句工稳。

  七岁能书七字对;
  五年可请五车书。

  吴文泰同丁逊学春日踏青,游于花柳之下,吴出此对,丁答之。七岁能属此对,则“五年”之语,为不虚矣。

  药号当归归何处;
  花名含笑笑何人。

  沈义甫幼时,见药中有名当归者,问曰:“此草种,何称以人事?”父因出此对,义甫答之。后十六岁领乡荐,十七登进士。此对甚确。

  扇面画龙龙取水;
  鞋头绣凤凤穿花。

  谢迁幼时敏捷,手持一扇,扇面画龙取水。友人见而出此对,谢答之,后中状元,历官少师。此对亦为工致。

  城中白塔,玉钻钻天;
  郊外黄花,金钉钉地。

  沈应幼称神童。城中有一塔,通上下皆涂白。一客过而出此对,沈答之。形容白塔、黄花之状如画。

  地冻马蹄声得得;
  天寒驴嘴气腾腾。

  杨邃翁,冬天气盛,而李西涯怯寒。二公并坐,西涯屡以足顿地作声,邃翁因出此对,西涯答之,相与一笑,善戏谑兮。回复得妙。

  班鸠无礼,老僧头上叫姑姑;
  褐鼠有情,小姐耳边呼姊姊。“姐”妻上声。“姊”音子。

  佛印一日到苏东坡家,适妓琴操在座。闻屋顶鸠唤,妓出此对,佛印答之。“姑姑”,有解者云:“言敲击也。”不知此解确否。余疑“姑”音同“箍”,或是言欲箍其头耳。对句“姊姊”,则是摹“褐鼠”之鸣声也。出之下句,对佛印言。答之下句,对妓言也。刻本有谓官妓月素与宴,东坡出此对,佛印答云“白虱有情,少妇怀中丁奶奶”者,亦好。

  玉关千里,乡心一片雨丝丝;
  金阙九重,圣寿万年春荡荡。

  严嵩十二岁游郡庠,有提学出此对,严答之,识者以为有宰辅气。此其所对,实为冠冕。

  ——右是二字之叠文也。

  ○三字之叠文

  善画者画意不画样;
  能解者解义不解文。

  王洪幼敏慧,善属对。书室中挂倪云林画一条,一客至羡赏,因出此对,王答之。后登进士第,以庶吉士进历侍讲。此对意义切当。

  表弟非表兄表子;
  丈人是丈母丈夫。

  泰兴令胡瑶嬖一门子,忽见一掾挑之,与之密语,怒而问其何语,掾急遽曰:“渠是小人表弟,语家事耳。”令出此对。曰:“汝能对,免责。”掾答之,令笑而得不罪。出句寓其所怒之意,固妙。掾之所答,尽为自然,虽无意义,而就三个复字之对而言,亦为佳也。

  北寺北城靠北斗;
  南禅南塔对南山。

  闻石莲出此对,张能一答之,亦为工稳。

  鼎漏漏干船漏满;
  剑磨磨利镜磨光。

  金克宾与祝允明同舟,见一漏船水满,金出此对,祝答之,足以相敌。

  日明月明,大明一统;
  君乐臣乐,永乐万年。

  永乐间,上出此对,一官答之。以国号命题,自当以年号对句。亏他想得“君乐臣乐”,衬出“永乐”二字来也。

  彩笔三枝,写楷书篆书隶书之体;
  伭霜一笏,染乡试会试殿试之文。

  施槃九岁时,有客谒其父,慕公名,赠笔三枝,因出此对,公答之。以三“试”句对三“书”句,何等气象。

  义塾生员,非廪非增非附;
  苏州太守,曰清曰慎曰勤。

  常熟陈子忠,以义塾生员求与科考。太守胡可泉出此对,子忠答之。太守嘉之,准与考。是科即中经魁。以官府三字考语,对生员三等名号,工矣。而又能奉承太守,有此心思,宜乎得与于考,且能掇乎巍科也。

  烟青鸡,铁嘴铁冠铁脚;
  雪白马,银鬃银尾银蹄。

  周甫于九岁时随父出行,见一鸡从远方来者,毛骨俱烟青色。父命此对,甫答之。对句甚工。

  春闱得士,状元元是会元;
  晓殿迁官,少保保为太保。

  弘治三年,会元钱福状元及第,上为此对,词臣答之。出句中,“元是”“元”字,与“原”字同义。对句中“保为”“保”字,想是必定之意。亏他想得来也。

  和尚头光,光似琉璃光佛;
  道官身老,老如太上老君。

  王彝一日到僧舍,嘲僧此对,僧答之。以道对释,的矣。亦有三个“老”字对三个“光”字,则又工矣。

  白鹤园中,白发老人刳白菜;
  洪家山下,红裙女子抹红花。

  闻有戏子在休邑中演剧。为考试官者,即其当时所见之事,自撰此对,以难正生。正生以出于意外,几无可应。沉思良久,乃能对就,所对亦工。但首句“洪”字为借音耳。

  杨花乱落,眼花错认雪花飞;
  竹影徐摇,心影误疑云影过。

  杨一清九岁时,有友人见杨花扑面,因出此对,杨答之。出句以三“花”字为文,固已佳矣。而对句以三“影”字属之,不亦工乎?

  三尊大佛,坐狮坐象坐莲花;
  一介书生,扳凤扳龙扳桂萼。

  苏郡蒋焘幼聪颖善对。一日有父执武弁者同游佛寺,指殿上三佛作对,蒋答之。出寺,其部军问出何对,蒋告之。又问汝对若何,蒋遂易以“一介小军,偷猫偷狗偷芥菜”。始以自己为对,固已见其志气之高。及答部军之问,又易其词以致诮,此种心思,是从何处得来耶?

  ——右是三字之叠文也。

  ○四字之叠文

  李杨生指李树为姓,生而知之;
  马援死以马革裹尸,死而后已。

  旧学院壁间有此题句,久无对者。杨大年为学士,乃答之。出句有二“李”字,二“生”字。对句有二“马”字,二“死”字。末句亦俱是成语,可谓相当。

  端阳才过,又遇九月九之重阳;
  元夕未临,莫望七月七之巧夕。

  柳贯幼时,重阳日父延客宴酒,客命此对,贯答之。以将来答已往,且有两“夕”字,两“七”字,可对两“阳”字,两“九”字,亦工。

  阁老心高高似阁;
  天官胆大大如天。

  嘉靖乙巳年,上一日召大学士严嵩、吏部尚书熊浃二人黎明赴召。至未初,始得入。上谓嵩、浃曰:“朕偶得一对句,可对之。”嵩、浃闻此对,皆惶悚伏地,不敢仰视。上曰:“若不能对,朕代对之。”嵩、浃畏惧益甚,伏不能起。上曰:“朕欲以此相试,何意焉。”笑而遣之,明日皆令致仕。余谓二人因上之怒,不敢对耳。否则对以“天王量大大如天”,不亦可乎?

  一年春长长春发;
  五月夏半半夏生。

  王阳明一日侍其尊人状元公赏长春花,尊人因出此对,阳明答之,尊人为之大喜。所对尽工。

  吉祥草伴忘忧草,忧吉相兼;
  龙爪花连金凤花,龙凤双现。

  唐寅与一友人坐书室,庭有花卉,中植吉祥草与萱草。友人出此对,唐见砌边有龙爪花与凤仙花,即以答之。友人叹其敏捷,以花对草,亦工。

  上元县里看上元灯;
  端午门前赐端午粽。

  曹大章上元人,与父元宵观灯,父命此对,大章答之。出句有两个“上元”字,一是地理名,一是器用名。对句有两个“端午”字,一是宫室名,一是食物名。此为的对。

  衏院门紧对贡院门,佳人才子;
  都司廨接连使司廨,武将文臣。

  士人试南畿过,闲过花柳。衏院之门在贡院门之南,因出此对,同行者答之。以“衏院门”对“贡院门”,固属非宜之事。以彼种“佳人”对我辈“才子”,亦为不伦之语。而以“武将文臣”对“佳人才子”却工。

  播谷禽鸣,催起农夫忙播谷;
  提壶鸟语,唤醒酒客乐提壶。

  两士人入乡村,闻树头播谷鸟声,一士人出此对,一士人答之。各句首尾两字相应,亦自入妙。

  肯干一事,便了一事;
  若要半文,不值半文。

  一县尹清廉不取,但畏事,各事多积不行。一知府能治事,而多受人贿赂。知府一日告县尹以此对,县尹答之。知府曰:“清官但能对对,心实愧矣。”两相为戏,所对甚妙。

  春雨丝丝,似织成于春恨;
  秋风剪剪,若裁破于秋愁。

  许思温幼时,师于雨天而命此对,许答之。两下用字说意俱佳。

  蚁子子衔虫子子;
  猫儿儿捉雀儿儿。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马希振为鼎州节度使,为氐木白眉也。与门下客何致雍、憎贯徽联句,马见一青蛇驰过,曾令僧对“青蛇”句矣。又见蚁子缘砌,复出此对,又答之。前对已妙,此对亦工。

  ——右是四字之叠文也。

  ○五字之叠文

  寺名多宝,有许多多宝如来;
  国号大明,更无大大明皇帝。

  京师佛刹曰多宝,明太祖幸之。见幢幡书多实如来名号,因出此对,学士汪怀素答之,太祖称善。以国号赞太祖作对,固是不易之理,但以“皇帝”对“如来”,犹为亵渎至尊耳。

  日又明,月又明,大明一统;
  华也化,夷也化,成化万年。

  成化初登极,士人考选中书数名,上命此对,一士人答之。上大悦,赐袍带,命为监察御史。既以国号命题,自当以年号对句。以“华”、“夷”俱化,衬出“成化”二字,甚妙。

  龙飞取士,省元龙,状元龙;
  虎贲得人,殿帅虎,步帅虎。

  宋高宗朝,秋榜解元取胡士龙,春榜状元取陈文龙;而殿上将军则范文虎,守门将军则孙臣虎。高宗出此对,廷臣窦仪答之。三“龙”三“虎”,事既巧合,文亦恰好。

  匠称儒匠,君子儒,小人儒;
  人号道人,畜生道,饿鬼道。

  有木匠知书,自称儒匠,至道观生理。道士出此对,匠答之。道士能出此对以嘲于匠,亦为通矣。匠能答之以谑道士,更妙。能答此对,则自称为儒匠,无愧矣。

  高桥映水,上半圈,下半圈,共成一个圆圈;
  巨路通天,前无数,后无数,占尽许多步数。

  汪蛟门幼时善属对,一人出此对,汪应声答之,后来为相。观此对句,已可预见其品矣。

  月半月圆,世上皆称月半;
  日中日昃,人间尽道日中。

  祝允明同沈周月下饮酒,祝曰:“明日月半。”沈曰:“明日月圆。”祝出此对,沈答之。两相赞叹,大噱而饮以巨觥。其对为稳。

  地楼之上起楼,楼间无地;
  天井之中开井,井上有天。

  王洪幼时,一友人见其家起楼而命此对,遂答之。各以相反者为言,命意亦妙。

  三聘三让三仕三黜三宿,古人去就孰高;
  四绝四勿四教四端四箴,圣贤兢业匪懈。

  祭酒胡俨,谒吴溥子与弼。因其读书穷理,累辟不就,故出此对,与弼答之。出句有五个“三”字,亏他亦有五个“四”字对来也。

  ——右是五字之叠文也。

  ○六字之叠文

  船载橹,橹摇船,橹动而船行;
  线穿针,针引线,针缝而线缀。

  传有舟中之人出此对,众客莫能属。次日,一客见船妇缝裳,悟而答之,亦尽为工。

  常熟年年告水荒,非为常熟;
  长安夜夜防风火,不是长安。

  杨子器为常熟县令,百姓皆告水荒。一士人告之甚切,尹出此对,曰:“对好,当免粮役。”士人答之。尹称赏,免其粮役。以“长安”对“常熟”,良为确尝。

  杜鹃花里杜鹃啼,有声有色;
  蝴蝶梦中蝴蝶舞,无影无形。

  宋王伯广有文名,幼时善属对。师见庭中杜鹃花盛繁,命以此对。王见花间蝶舞,乃答之。师曰:“子后当以文名世者。”所对之句,何等自然。

  端门北,午门南,朝廷赐宴于端午;
  春榜先,秋榜后,科场取士在春秋。

  沈应有文名,一日朝廷召之,入见上。时值端午,上命此对,沈答之。上悦,命为文华殿说书,后为江西参议。因时出题已妙,而以“春秋”两榜对“端午”二门,恰好。

  松下围棋,松子每随棋子落;
  柳边把钓,柳丝常伴钓丝悬。

  苏东坡同黄鲁直在园中松树下着棋,偶落松子于棋盘上,苏出此对,黄答之。所出句,只据时之所见而言,亏他对得工巧如是也。

  西水驿西,三塔湾前三座塔;
  北京城北,五台山上五层台。

  一士人舟至杭州三塔湾,因得此句,思之无可以对,传示于人,亦无对者。乃降仙,乩忽不动,迟久乃答之。士人曰:“汝既仙人,思何迟也?”乩书曰:“适游遍天下,乃得此句,尚言迟耶!”此其所对,可谓工之至矣。或云嘉兴府有三塔寺,故出句有作“三塔寺前三座塔”者,未知孰是。

  耆老着棋,着着着成好着;
  钜儒联句,联联联出佳联。

  刘昌七岁时,族人有年高者与客下棋,因出此对,刘答之,族人为之惊异。出句“耆”字与“棋”字同音,对句“矩”字与“句”字同音。出句有五个“着”字,对句有五个“联”字,可为巧对。

  泥泥,口开口闭;“”,乃感切,音赧。
  水车车水,车车脚去脚来。

  杨循吉幼时行居,见农人河中取河泥,师出此对,杨答之。对句为工。

  鱼钩钩鱼鱼骇钩;
  马鞭鞭马马惊鞭。

  陈燧八岁时随师步园亭,师见亭池上钓鱼者,因出此对,陈答之。师曰:“此魁器也。”后以会元登第。对句实工。

  马子山骑山子马;
  钱衡水盗水衡钱。水衡钱,即水利钱。

  王圭一日同给事马子山、衡水令钱并坐。王思周穆王八骏有山子马,因出此对。而时有人对之,钱即谢焉。对者曰:“正欲作对耳,实非有盗也。”出句以三字颠倒出之成趣。而人设言以答之,亦有急智可嘉。

  桑养蚕,蚕结茧,茧抽丝,丝成锦绣;
  草藏兔,兔生毫,毫扎笔,笔写文章。

  吴文之幼时,有客至其家,正值养蚕。客出此对,吴答之。用连膜顶针文法,而能一气说去,亦为对之巧者。

  龙化湖中,龙化庙边龙化;
  鸡鸣山上,鸡鸣寺里鸡鸣。

  李泰幼时,见志书中有龙化湖,问之于师,师与言而出此对,李答之,师大叹赏。后十八登进士第。以三个“鸡鸣”字对三个“龙化”字,何其工也。

  江东之过江东,得见江东父老;
  鬼谷子隐鬼谷,遂成鬼谷先生。

  二士人过江,一士人出此对,一士人答之。此确对也。○江东之,不知其为何人。

  人道鬼道禽道兽道,道道相传;
  胎生卵生湿生化生,生生不已。

  一士入睡中梦入阴司,立于官府堂下,望见堂上左柱有此联句,以不及见右,于人丛潜过看之,乃得右联。梦醒录出传诵之。梦中之事,原是人心所为,固可信也。所出好,所对更工。

  君正德,臣正德,万民正德;
  日大明,月大明,一统大明。

  吕楠于正德三年状元及第。一日在经筵,上与论政事,谓曰:“朕有一对,卿可对乎?”因出此对。吕答之,称旨,赐以宝钞甚厚。既以当时年号命题,自应以本朝国号对句。盖本朝国号,乃时君之所共也。若复对以他君年号,则不见尊于时君之意矣。此对所以为佳。

  凤凰台上凤凰游,台空凤去;
  蝴蝶梦中蝴蝶舞,梦觉蝶亡。

  于立幼时,诵李太白“凤凰”之句。有客在座而命此对,于答之。亦能对以诗句,何其巧合。

  ——右是六字之叠文也。

  ○七字之叠文

  书生沐浴,日新日新日日新;
  学者藏修,时习时习时时习。

  张适六岁时,有客过书馆,适方沐浴。客出此对,适答之。以“时习”对“日新”,确矣。但对句“藏修”二字,原是“工夫”二字。余以其对“沐浴”,死活不工,故代易之。

  ——右是七字之叠文也。

  ○八字之叠文

  春光相对秋光,秋光不比春光好;
  旦气接连夜气,夜气何如旦气清。

  张适幼时,有客谒其父,客出此对,适答之。摘《孟子》语,以“旦气”、“夜气”,对“春光”、“秋光”,工甚。

  一夜五更,半夜五更之半;
  三秋八月,中秋八月之中。

  杨廷和七岁时,父月夜宴客,一客云:“有二更矣。”一客云:“半夜矣。”一客云:“五更有一半矣。”时公在座侧,一客出此对,即答之。举座为之惊讶。后十二岁中乡举,十九登进士,官少师。二句之中,字皆重叠,而能颠倒合意,此为难属。对之下句,工巧极矣。

  秀才里长,役里长不役秀才;
  父母大人,敬大人如敬父母。

  马拯初入泮宫,会当里长。拯以秀才求免,官出此对,拯答之。官大称赏,免其役。对句奉承得好,役之免也,不亦宜乎!

  虎豹关中,不是关中虎豹;
  麒麟阁上,皆非阁上麒麟。

  李东阳幼时,一日随父到虎豹关,父命此对,公答之。上句指境言,下句指兽言,对得甚工。而颠倒其词,俱觉入妙。

  金钟酌酒,金钟劝酒饮金钟;
  玉袖笼琴,玉袖弹琴摇玉袖。

  三杨学士宴饮,有妓名金钟,学士命此对,妓答之,三杨共相叹美。所对诚工,但“金钟”是妓名,“玉袖”未必是人名。于双关意,未能有合。

  金水池边全线柳,金线柳穿金鱼口;
  玉栏杆外玉簪花,玉簪花插玉人头。

  洪武朝,金水池、玉栏杆诸胜概处,解大绅八岁时,慨然有观光之志。有子祺者,乃命此对,解即应声答之。以数个“金”字一串说去,出亦巧矣。对之为工。或云杨性九岁时,同塾师至园圃,偶至池边柳下,见金鱼游水面,师出此对,杨答之。未知孰是。

  松矮墙高,来岁松高墙又矮;
  月明日暗,诘朝月暗日还明。

  陆采与陆粲,月下看种矮松,兄出此对,而弟答之。出句预想将来,幻思奇特。用字颠倒,词致亦佳。对句亦切当时之景而言,尤为确矣。

  碧天连水水连天,水天一色;
  明月伴星星伴月,星月交辉。

  顾鼎臣少时,尊人引之山上观水,命以此对,公答之。后以状元及第。此其所对,诚为切当。

  水车车水水随车,车停水止;
  风扇扇风风出扇,扇动风生。

  唐伯虎与祝枝山入乡,见农夫车水,祝出此对,唐答之。以叠字之多,而用顶针连膜文法贯去。此固难于属矣,不谓亦对得工也。

  光头滑,光头浪,光头练,光头勒;
  七大八,七青八,七空八,七张八。

  一士嘴窍姓黄,俗呼为小黄窍嘴。寓僧舍读书,一僧送面食之。持于手,热不胜,遂泼于地。士出此对,僧答之。“光头滑”,面也。“光头浪”,铛也。“光头练”,捵也。“光头勒”,忒也。盖隐“面、铛、捵、忒”四字也。“七大八”,小也。“七青八”,黄也。“七空八”,窍也。“七张八”嘴也。盖隐“小、黄、窍、嘴”四字也。出句有四个“光头”字,皆以成语而作隐语,固已巧矣。对句有四个“七”、“八”字,能以成语之歇后者,谑及士之绰号,尤为趣也。至于字之相对,不必计矣。

  ——右是八字之叠文也。

  ○九字之叠文

  朝鸠唤晴,暮鸠唤雨,鸠司晴雨;
  飞龙在天,潜龙在渊,龙隔天渊。

  洪英幼敏勤学,师于馆中闻鸠声,命以此对,洪答之。后以会元为庶吉士,历官副都御史至尚书。此其所对,正大确当。以“龙”为对,便有气象。

  ——右是九字之叠文也。

  ○十字之叠文

  朝霞似锦,晚霞似锦,东川锦,西川锦;
  新月如弓,残月如弓,上弦弓,下弦弓。
  春雷似鼓,秋雷似鼓,开场鼓,收场鼓。此又是对“新月”之句。

  施槃少有奇资,其父携之洞庭山富人罗铎家,有张都宪来饮,命己子与槃偕出见。都宪命“朝霞”句为对,施应声答之。都宪曰;“对妙极矣。可即将尔对句,再为一对否?”施又应声答以“春雷”句。都宪曰:“大魁才也。”铎即延与己子同学焉。后十四游庠,十九乡魁,二十以会元登状元。两对俱工。少年有此,真属奇资,宜其早掇巍科也。

  船载石头,石重船轻轻载重;
  弓量地面,地长弓短短量长。

  董圮八岁时,一御史闻其名,招至舟中,曰:“汝神童也,久慕之。今试汝一对,若佳,当奏之朝廷。”因出此对,董答之。御史大嘉赏,果奏于朝,赐入大学。后以二十一岁榜眼及第,官至侍郎。对句甚工,真神童也。

  雪里白梅,雪映白梅梅映雪;
  风中绿竹,风翻绿竹竹翻风。

  米芾同佛印雪后看梅,米出此对,佛印答之。绘出雪梅风竹之景,而以叠字颠倒成文,俱为巧趣。

  鸡罩罩鸡鸡罩破,罩破鸡飞;
  马笼笼马马笼松,笼松马走。

  金元宾与祝允明同坐,见座旁有罩鸡飞出,金出此对,祝答之。此对亦以叠字之多,颠倒为文,更妙矣。

  深深深院,院中夜夜夜香香;
  小小小楼,楼上更更更漏漏。

  杨守阯与弟守陈同居京邸,邸邻侯伯第,院中夜夜焚香扑人,兄出此对,弟闻院侧更漏声,遂答之。后守阯官吏部尚书,守陈官吏部侍郎。十一字对,而有十字重叠,何其巧也。能出而亦能答,两下俱佳。

  ——右是十字之叠文也。

  ○十三字之叠文

  南高峰,北高峰,南高峰高似北高峰;
  东大寺,西大寺,东大寺大如西大寺。

  昆山朱希周谒钱塘钱芹,游灵隐,见灵隐有飞来峰与莲花一峰相峙,因出此对。钱以昆山寺名答之。以两“大寺”对两“高峰”,字眼既工,音韵亦合,诚为劲敌。此非天造地设之对乎?

  ——右是十三字之叠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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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释巧对》清·汪升

评释巧对卷之十六·成语类
  ○全用成语

  臣作股肱耳目。虞书。
  予敷心腹肾肠。商书。

  陆粲七岁时,客见问曰:“子读何书,”曰:“《尚书》。”客因举经中此句曰:“可对乎?”陆答之。后以进士入翰林。以《商书》对《虞书》,字字俱工。

  藻火粉米黼黻絺绣,予观古人;
  舟楫霖雨曲蘖盐梅,帝赉良弼。

  王献幼时有博学之誉,有友欲见之,父令出,友曰:“治何经?”曰:“《尚书》。”友摘经中之句云:“可对之。”公即答焉。友曰:“宰辅之器也。”后十七登进士第,官至学士。取《尚书》语而稍易之,句字俱足相当。

  江州司马青衫湿。白乐天《长恨歌》。
  梨园子弟白发新。

  王荆公作集句得此句,欲以成语作对,久而未得。一日语蔡天启,天启应声答之。公大喜,所对工甚。

  与我周旋宁作我;
  为郎憔悴却羞郎。

  晋人语曰:“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也。”苏东坡集成此语,以为好句,只是无对。晏元献曰:“只消道‘为郎云云’。”是以双文之诗答之也,可谓工甚。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飞来。

  晏元献援此古诗之句而欲对之,经年不能。王琪闻而答之。出句颠倒其词,文法潇洒有致,不谓亦有此的对也。

  当面输心背面笑;
  翻手为云覆手雨。

  出句是杜甫诗,苏东坡引《结交行》答之。意合而文亦工。

  二十四考中书令;
  万八千户冠军侯。

  出句是唐诗,王安石引《久旱得雨》答之。于数目字俱能相称,亦佳。

  刘蕡下第,我曹应耻登科;
  雍齿且侯,吾属已知无患。

  王凤洲同王质山坐,听一知己捷音虚所望。凤洲因举前二句。顷之,又有报一知己迁官,质山又举后二句。两人之言,合之为对,出自天然。然必考其当时知己下第迁官之事,方知其妙。

  耳无闻,目无见,睨而视之;
  上如揖,下如授,鞠躬如也。

  闽中有赵某,祖孙父子间,一聋一瞽一斜视,有嘲之以此对者。又某家兄弟叔侄皆驼背,遂以答之。俱述书语,切合两家形状,何其巧也。真足令人解颐。

  小德役大德;
  先知觉后知。

  樊迟请学稼;
  颜渊问为邦。

  何景明八岁时,善属对。师命前对,何应声答之。及师讲樊迟章,又出后对,何亦应声答之。后以进士为提学,所答两对俱工。

  为巨室必求大木;
  行王政勿毁明堂。

  唐寅幼随父闲步县学,时县学方构大木修辑明伦堂。父命此对,寅应声答之。时同步者惊异。后中解元。书语固为可对,亏他幼时即会得来也。

  流连荒亡,为诸侯忧;
  礼乐征伐,自天子出。

  永乐初,有士人赴举祈梦,神告以“礼乐”二句,士人拟为文为论以待,及乡举登第无验。后官礼部郎中,文皇与群臣宴,以“流连”二句命对。士人忆及梦中闻神所告,遂欣然以“礼乐”二句进之。上大悦,擢礼部左侍郎。尝见一刻本,出句是“礼乐”二句,对句是“流连”二句,谓天顺再登极后,益重文士,暇即入翰林院听讲。一日柯潜退朝,遇商辂于午门,商问:“何宴也?”潜曰:“因皇上出对,未及还也。”因举“礼乐”二句以告。商曰:“天下物,何无对,但对以‘流连荒亡’二句何如?”愚谓此二句,文法虽可相对,而非佳语,似不可以告皇上也。岂知文皇益重文士而不之罪,故敢以此进规欤?向尝疑焉。今见《玉堂》之所录者如此则为妙也。故从之。

  小人近之不逊,远之怨;
  君子威而不猛,恭而安。

  王洪少时与书童偶语,师见之,命以此对,王应声答之。后十五岁中乡魁,十六登进士。此为少时之对,便自工巧。

  宰予昼寝,于予与何诛;
  子贡方人,夫我则不暇。

  汪圣锡为秘书监,食罢,就枕不起。或谑以此句,众未有言。汪曰:“有一对,虽于今事不切,然却是一个出处。”因述之。同舍合词称美。句固相称,更有反讥之意,故佳。

  赤尔何如,点尔何如,各言其志;
  回虽不敏,雍虽不敏,请事于斯。

  刘昌幼敏,八岁入庠。宗师见而异之,曰:“汝尚幼,何急于进也?试汝一对,对好,容汝在学。”刘遂答之。宗师曰:“好,若试文好,容汝科举。”试后宾兴第一。两个“何如”之句难于偶矣,亏他想得两个“不敏”之句,为的对也,且与宗师容汝在学之意有相关处,所以为佳。若以“斯语”对“其志”,更工。因亦是仄声,故去之而以“斯”字作押也。

  文质彬彬;
  威仪棣棣。

  文质彬彬君子;
  唇吻棣棣小人。

  邹亮,长洲人,少博学。八岁时举止方正,有轻薄辈戏以前对,邹答之。其人又加“君子”二字令对,邹又答之。其人惭而退。后太守况钟荐之于京,命为学教,升监察御史。前以《诗经》对《四书》,其句已工。“文质”之语虽是赞词,而轻薄之辈却是戏之。当时言词,必有其可恶者,故以喋喋小人讥之也,亦妙。

  不愤不启,不悱不发;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非熊非罴,非虎非螭。

  非熊非罴,非虎非螭;
  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知微知彰,知柔知刚。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有冯有翼,有孝有德。

  有冯有翼,有孝有德;
  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乃圣乃神,乃武乃文。

  苏州常熟施显幼时,师以“不愤”二句令对,施以“如切”二句答之,师惊喜。与其父言之,其父曰:“果如能对,即对‘如切’二句来。”施以“非熊”二句答之。其父大喜。适友人来,与言之,友人曰:“呼来见之。”及见施,谓曰:“‘非熊’二句,再有所对否?”施曰:“易耳。”又以“如金”二句答之。友人曰:“真天才也,书中即有,亦思不及耳。”施曰:“尚有。”友人曰:“即对‘如金’二句。”施又以“知微”二句答之。友人羡赏,与他人言之,他友即叩之,曰:“可再对‘如切’二句?”施以“有冯”二句答之。他友曰:“可再对‘有冯’二句乎?”施复以“毋意”二句答之。他友曰:“可再对‘毋意’二句乎?”施更以“乃圣”二句答之。二客惊异曰:“大器无疑也。”公二十一岁中解元,二十二岁中会元,为庶吉士,改监察御史,有声。施先生幼时,便自经史皆通如此,且思无不通,应对如响,真属奇才,令人敛羡。若以愚见言之,诸对之中,以“如金”二句对“非熊”二句,宇义音韵俱工。以“知微”二句对“如金”二句,以“有冯”二句对“如切”二句,俱字义未工。以“毋意”二句对“有冯”二句,又音韵未工。若以“有冯”二句对“知微”二句,以“乃圣”二句对“有冯”二句,则字义音韵俱工矣。然当日之随机应对者,固不能如是拘也。且取其幼时之学博思敏,亦不必如是论耳。

  孟孙问孝于我我;
  赐也何敢望回回。

  有官县二尹者,祖出蒙古。莅任时,出此对与庠生属,一庠生答之。蒙古古号回回国,不通中国文理,因以诮之。既如是出题,则宜如是作对也,亦趣。

  子华乘肥马;
  尧舜其病诸。

  一太监门下,有拨律监生将应试,例考送乡试。太监曰:“某不识文字,只属对,对好便送乡试。”因指《四书》出此对,监生答之。太监曰:“好,送去。”盖太监不通文理,认“其病诸”为“骑病猪”故也。虽属戏谈,亦足解颐。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10:01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上是全用成语。

  ○自措他词以成语合意

  出水蛙儿穿绿袄,美目盼兮;
  落汤虾子着红袍,鞠躬如也。

  高则诚七岁时,颖异不凡。邻有尚书某,绯袍送客,高适自塾归,时穿绿衣。尚书呼而语此对,高应声答之,尚书大惊异。以幼童而敢谑及尚书,固已有胆,对句尤为巧妙,岂非天授者耶。

  虾投汤内换扛袍,鞠躬如也;
  蚕入丛间成白茧,中心藏之。

  又有以“落汤虾子”句为解缙所对者。谓解与同僚道经吴下,同舟饮酒,见水中青蛙,同僚因出此对而解答之。后一士人述解所答,而改成此对,有友复答之如此。此其所对亦工也。

  蝉以翼鸣,不啻若自其口出;
  龙从角听,无乃不足于耳与。

  李东阳同友人闻蝉鸣而云:“蝉声在翼下出,有之乎?”友人云:“即如龙听在角也。”李因出此对,友人答之。“翼鸣”、“角听”,俱为物之仅事。以“龙”对“蝉”,确矣。尤妙在下句,亦以书语合其意也。或谓宋皇问王季海曰:“聋字何从龙耳?”王曰:“《山海经》云:‘龙听以角,蝉鸣以腹’,则云蝉以腹鸣,亦可。”

  泾渭同流,清斯濯缨,浊斯濯足;
  炎凉异态,夏则饮水,冬则饮汤。

  许大绶幼时敏捷,一日师命此对,即答之。后以状元及第。对引《四书》二句,可谓工甚。

  日日出游,知虞公之不可谏;
  时时来扰,何许子之不惮烦。

  许衡嗜学颖悟,叩虞集不遇,再叩又不遇,盖有所私而他出也。许题此句于案,虞归见之,即书所答于后。妙在书句,有虞公字、许子字,能合两下之姓也。

  君谈诗何敢思无邪?
  子读礼胡为毋不敬。

  陆彭南,字去邪,与陆伯灵齐名。伯灵字子敬,去邪负诗名于时。子敬有丧,时当读礼,子敬戏出此对,去邪答之,人称敏妙。所对之句,各以其字反戏,语意俱工。

  吏典争南北,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强”,俗字胜也。
  相公要东西,东夷之人也,西夷之人也。“夷”影“移”。

  有两吏员听选典吏,一欲北者得南,一欲南者得北,两人争之。文选司命以此对,一典吏答之,文选司遂易之焉。官以所馈之多寡请典史,而典史寓言以借京债馈文选也。两下引《四书》语俱妙。对句“东西”二字是指物言,却能对于“南北”,可谓巧甚。

  重瞳项羽重瞳舜;
  九尺曹交九尺汤。

  林聪幼时,一客遇而见之曰:“此子目奇,乃重瞳也。”因出此对,林答之,客大称赏。后林以状元及第。俱以成语而颠倒出之,对句亦为自然也。

  赵中贵指鹿为马;
  齐尚书以羊易牛。

  赵太监饮齐尚书园中,见鹿驰入阶侧,齐戏以此对,赵答之,二人大为抚掌。各用成语,而以“道”字与“齐”字切合“中贵”、“尚书”之姓,是为恰好。

  斫竹编篱遮嫩笋,弃旧怜新;
  镕金作弹打飞禽,为小失大。

  黄山谷一日同秦少游闲步竹园,见取竹以遮四围,黄出此对,秦答之。对句亦稳。

  东风吹倒玉瓶梅,落花流水;
  朔雪压翻苍径竹,蒂叶拖泥。

  李西涯往一学士家,见书斋中梅花一瓶被风吹倒。李出此对,学士答之。各下句俱以成语形容上句,可谓绝似。

  霜钟在架,大叩大鸣,小叩小鸣;
  明镜当台,胡来胡现,汉来汉现。

  一士人闻钟鸣,以此对命其子,其子答之。“大叩”二句是成语,则“胡来”二句谅亦是成语也。以此为对,可谓恰好。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10:02 | 显示全部楼层
评释巧对》清·汪升

评释巧对卷之十七·牖蒙类
  ◎二 字

  ○天文门

  春天,夏日。星辰,日月。疏星,淡月。秋月,冬雷。雨露,风霜。残月,晓风。红霞,白雪。光天,化日。风涛,雨水。明月,清风。甘雨,和风。雪日,霜天。雨声,云影。绛云,纰雪。月色,天光。疾电,轰雷。

  ○地理门

  高冈,平岭。黄河,青海。黑山,紫水。曲巷,方塘。白岳,黄山。赤壁,乌江。禾场,草垣。龙洲,虎渡。武乡,文里。野径,山溪。鸟道,蚕丛。让水,廉泉。三江,四海。虎丘,鹏海。五岳,九州。雁塞,龙洲。

  ○花木门

  青松,翠柏。玉簪,金橘。宜男,益母。丹桂,紫荆。月桂,天萝。尧韭,舜华。甜桃,甘蔗。红花,紫草。鸡头,鸭脚。苦李,酸梅。班竹,黄柑。木耳,菜心。南瓜,北枣。鹿葱,莺粟。秋菊,夏莲。龙荔,马兰。

  ○鸟兽门

  家禽,野鹤。游蜂,飞鹭。吴牛,蜀犬。鸣鸟,飞虫。春燕,秋鸿。徐凤,宋鸡。黄龙,黑虎。祥麟,威凤。朱朱鸡,鹅。白鹤,乌鸦。神马,良牛。足足凤,般般麟。金鸡,玉兔。冰蚕,粉蝶。锦雉,银蟾。松鼠,竹鸡。

  ○人物门

  圣君,良相。佳人,才子。塞翁,丘嫂。孝子,忠臣。诗客,骚人。笨伯,可儿。良师,益友。玉人,铁汉。山涛,原壤。贤主,嘉宾。醒老,醉翁。子夏,亥唐。仁人,义士。漫郎,野客。武将,文臣。草圣,花奴。

  ○身体门

  忠肝,义胆。山肩,海口。花容,月貌。傲骨,雄心。气海,心田。粉睑,朱唇。欢容,喜意。龙行,虎步。尧眉,舜目。皱眼,愁眉。猿臂,虬须。潘鬓,沈腰。乌须,白发。锦心,绣口。绿鬓,朱颜。玉骨,琼肌。

  ○衣服门

  南冠,北服。端冕,宽衣。麻冕,棕衫。暖帽,凉巾。锦袍,绫袄。纱帽,罗袍。丝幕,绣衾。围领,披肩。豸冠,狐领。护膝,包头。凤帐,鸳衾。峨冠,博带。棉裘,卉服。

  ○饮食门

  佳肴,美酒。醇醪,佳茗。笋羹,蒲酒。精饭,香茶。野味,家醅。杏粥,椒浆。米桃,糖枣。琼液,珍馐。醋菜,酱姜。金波,玉糁。蛋糕,肉饼。龙肝,凤髓。醉蟹,糟鱼。鲫脍,羊羹。

  ○宫室门

  高堂,大厦。楼台,牗户。风台,月榭。正屋,偏厅。屋宇,垣墉。桂殿,兰宫。明堂,净室。皇宫,帝室。纸窗,书屋。客舍,书斋。圣庙,神祠。荜户,蓬门。戏台,仓屋。玉堂,金殿。茶馆,酒楼。凤阁,龙楼。

  ○器用门

  书箱,文柜。金盘,玉盏。笔架,墨盆。龙笛,凤箫。香炉,茶鼎。瓜槌,花伞。雨伞,风车。雪棹,天灯。花刀,烛剪。金刀,玉玺。眉掠,头梳。纨扇,布帆。

  ○珍宝门

  精金,美玉。随珠,赵璧。白璧,丹砂。和璞,邓钱。珊瑚,玛瑙。渭璜,丰剑。玳瑁,玻璃。玉斗,金丸。象牙,犀角。吴绫,蜀锦。宝剑,明珠。番缎,越纱。

  ○文史门

  四书,五经。金书,玉册。六韬,三略。芝诏,竹词。尧典,虞书。禹畴,伊训。殷盘,周诰。楚曲,吴歌。竹简,蒲编。凌云,组雾。花笺,菊谱。积玉,生珠。

  ◎三 字

  ○天文门

  水面风,山间月。雨如丝,霞似锦。雷似鼓,日如槃。半边月,一朵云。残月白,落霞红。甘雨降,瑞云开。春风暖,秋月明。杨柳风,杏花雨。文雷鸣朱陆谈道,德星润陈仲弓。夏云奇,冬霜洁。茅店月,板桥霜。使君月郡守,天子云汉高祖。星似弹,月如弓。羊角风,蛾眉月。郑公风郑弘,御史雨颜真卿。

  ○地理门

  古城桥,新潭寺。妒妇津,贞女峡。鱼肠县,虎臂滩。彭蠡泽,洞庭湖。三妒石,五老峰。回雁峰,斗鸡巷。鸬鹚埠,鹦鹉洲。五指山,三牙洞。太平庄,安乐里。黄龙江,白鹿洞。乌衣巷,紫帽山。上林苑,太液池。云母石,雷公山。铁瓮城,玉杯地。

  ○花木门

  四季竹,千年桃。君子竹,大夫松。牛心柿,雀舌茶。百日花,万年木。含笑花,忘忧草。草钟乳,水人参。金茉莉,木芙蓉,元绥菜,东陵瓜。腊梅花,香春树。贵妃棠,美人草。红芍药,绿菖蒲。鹅毛菊,马尾松。

  ○鸟兽门

  云里雁,日中乌。千里马,九霄鹏。绿衣使,黄褐公。树下莺,梁上燕。比目鱼,合翼鸟。八角鹿,五爪龙。燕色马,虎班猫。三足鸟,一角兽。银剪燕,玉梭鱼。白毛龟,黄尾犬。雪衣娘鹦鹉,玉环使乌鸦。

  ○人物门

  贤相臣,明天子。新令尹,老尚书。跛男子娄师德,眇丈夫孟尝君。屋庐子,户牗侯。新进士,真状元。江山主,社稷臣。烈志儿,雄心子。小书生,贤太守。畎亩人,江湖士。公子荆,王孙贾。奇男子,大丈夫。扳桂客,探花郎。西门豹,东方虬。将相儿,公卿子。钓鱼翁,乘龙婿。孤竹君,赤松子。

  ○身体门

  胸襟阔,胆气雄。耳垂肩,手过膝。耳若铃,眼如镜。一弯臂西子,七窍心比干。软媚态,嗫嚅声。五尺须刘曜,三寸舌张良。假心肠,虚体面。锦绣肠,冰霜操。眉八彩,目重瞳。芙蓉面,杨柳腰。

  ○衣服门

  毡底鞋,缎头袜。元帅盔,将军甲。进贤冠,优老服。滚领袄,镶头鞋。犀角带,凤头鞋。高高帽,矮矮衣。白练裙,青纱套。翡翠衾,鸳鸯帐。红纬帽,紫罗袍。吴绫袜,蜀锦袍。马尾巾,羊皮帽。玳瑁簪,珍珠履。

  ○饮食门

  元旦酒,清明茶。莼菜羹,鲈鱼脍。九子粽,三元糕。重阳糕,端午粽。牛心炙,熊胆丸。天子羹,忠臣菜。牛乳饼,羊油茶。云子糕,月儿饼。酱豆豉,糖橙丝。金波酒,玉糁羹。梅子羹,菊花酒。清心茶,苦口药。

  ○宫室门

  文昌阁,魁星楼。五柳宅,三槐堂。戏马台,斗鸡巷。夏禹祠,关王庙。素王宫,黄帝庙。蜗牛室,螮蝀桥。皇帝殿,尚书府。清暑殿,广寒宫。图书府,翰墨林。翰林院,御史台。望月楼,乘风阁。管弦楼,灯火市。八方桥,一眼井。凌烟阁,避风台。

  ○器用门

  红朱笔,白粉牌。八仙桌,三元灯。紫霞觞,白玉碗。白书签,青笔络。半月梳,七星剑。玉参差箫,金错落酒杯。铜烛剪,铁香匙。兔毫笔,雁翎刀。无孔笛,不弦琴。石手臼,铜面盆。指南车,记里鼓。葛仙案,陶母梭。风炉扇,雨伞囊。玻璃盏,玛瑙盘。

  ○珍宝门

  丽水金,昆山玉。和氏璞,随侯珠。子母钱,雌雄剑。方员璧,大小珠。瓠水璧,渭川璜。黄琥珀,白璠玙。一片玉,万镒金。马蹄金,羊脂玉。九品珠,千机锦。龟文锦,鹅眼钱。合浦珠,蓝田玉。连城价,照乘光。

  ○文史门

  四书文,五经注。状元文,天子诏。孤雁诗,土牛赋。五代史,四朝书。十三经,廿一史。愈风檄,疗疟诗。孔氏经,曾子传。三都赋,二京文。右军字,子美诗。采茶歌,折桂令。上下经,左右史。梅花引,竹枝词。

  ◎四 字

  ○天文门

  江上青风,山间明月。日往月来,云收雨散。红霞铺锦,碧露含珠。一竿风月,半榻烟霞。天光云影,月色风声。流星赶月,落月悬钩。风送行云,山含落日。雷公电母,风伯雨师。黄昏风雨,晴晓烟云。月半月圆,日中日昃。云奔铁马,电闪金蛇。雨箭风刀,月弓星弹。月明如昼,日永似年。秋月如盘,春山似画。风月双清,水天一色。

  ○地理门

  旷野平原,崇山峻岭。流水半湾,好山一带。名山五岳,仙岛十洲。蜀山峭拔,汉水澄清。门前绿水,户外青山。五湖四海,万落千村。世界三千,山河百二。虎臂滩凶,羊肠路险。巨路长樯,方池圆沼。一腔天地,万里山河。金城铁壁,玉井瑶池。桃源梅坞,花圃柳堤。海阔天空,山长水远。黑水紫山,丹崖翠壁。

  ○花木门

  白李红桃,青松翠竹。春风桃李,夜雨梧桐。狮头柑子,鹤顶茶花。笋白如玉,橙黄似金。三春花柳,百岁椿萱。空心萝卜,的颈葫芦。杨柳花飞,梧桐叶落。天上碧桃,月中丹桂。王氏三槐,窦家五桂。初夏新荷,深秋老菊。夭桃秾李,老柏长松。狄门桃李,谢室芝兰。

  ○鸟兽门

  屏间孔雀,架上鹦哥。卜日鷾鸸,知时鸿雁。乌喙将军豕,长髯主薄羊。东海波臣涸鲋,沧江从事跛鳖。屈身虾子,扁嘴鹅儿。风鹏月鹊,雨凤云龙。金衣公子莺,锦蒂功曹鹝。千里名驹,九苞瑞凤。塞雁林莺,窗鸡幕燕。赤弁丈人蜻蜒,青袍令史蝌蚪。穿花蛱蝶,织柳鸧鹒。曹家白鹤,杨氏青骹犬。绿头公子鸭,红冠丈人鸡。

  ○人物门

  五玉诸侯,千金太子。尽节忠臣,洁身贞女。五柳先生陶渊明,七松处士。孔明卧龙,子建绣虎。朝中宰相,边外将军。朱唇女子,白面书生。一钱太守刘宠,百纸参军杜暹。陆云隐鹄,邓艾伏鸾。竹林七贤,商山四皓。一代伟人钟元常,三河彦士裴神驹。叔实玉人,器之铁汉。司马仲达,诸葛孔明。四足居士王质,三红秀才应子和。顾众南金,虞潭东箭。

  ○身体门

  量宽似海,胆大如天。文王四乳,项羽重瞳。眉锁远山,眼横秋水。黄须都骑子彰,碧眼小儿孙权。心雄万夫,眼空四海。西子真妍,南威实美。眼为银海,肩似玉楼。白眉才子马良,疵面尚书赵孟。锦心绣口,玉骨冰肌。隆准龙头,河目海口。鼻息如雷寇准,目光似电王戎。龟背老人,蜂腰美女。虎头燕项,猿臂鸢肩。腹大如瓠张太仆,头尖似笔古弼。

  ○衣服门

  锦衣灿烂,玉佩玲珑。霓裳雨帽,云幕露囊。鹅头马尾,龙角豹皮。楚楚衣裳,珊珊环佩。湘裙蜀帕,齐緌越纱。帘衣戟带,弓袋笏囊。缓带轻裘,葛巾野服。夏葛冬裘,秋衣春服。芰荷隐服,獬豸法冠。荷衣蕙帐,芒履竹冠。

  ○饮食门

  嘉肴美酒,淡饭清茶。麦饭藜羹,兰汤菊酒。鳖着两裙,鹅生四掌。春茶社酒,午膳夜醪。长安粳米,缩颈鳊鱼。西山嫩蕨,北苑佳瓠。山肴野蔌,海味沙鲜。山珍海错,玉脍金齑。隽陵缥翠,葱岭碧鸡。葡萄酒美,豆蔻汤香。鹗胸猩唇,豹胎熊掌。东海虾鱼,西方枣栗。

  ○宫室门

  上栋下宇,左廊右厢。百尺酒楼,数椽书舍。雪牗风窗,云亭月馆。南户北窗,后寝前堂。德门仁里,华族名家。麟台象阁,燕厦鸾庭。深院小亭,高楼邃阁。丹楹刻桷,画栋雕梁。柳院槐台,松庭竹巷。水轩山馆,石室溪庄。尧阶禹室,秦殿汉宫。台名戏马,斋号堂龙。

  ○器用门

  红漆木屐,黑油钉鞋。化蝶金钱,成龙宝剑。唐尧谏鼓,夏禹善鞀。描金果盒,粘银酒杯。寿光居士镜,却老先生镊。城上木鱼,檐前铁马。腰刀手剑,眼镜头梳。露冷玉龙,香销金鸭。大戟长枪,强弓劲弩。递钟清角,寒玉响泉。

  ○珍宝门

  鹿水黄金,昆冈白玉。赵璧连城,随珠照乘。火珠水珠,暖玉软玉。西山玛瑙,南海玻璃。宋藏结绿,楚有悬黎。铺霞缀露锦与珠,融雪生烟银与玉。南闽明珠,西蜀美锦。太公钓璜,武帝沉璧。朱提白炼,蜀岭青铜。火齐错落,琬琰玲珑。

  ○文史门

  经书子史,歌赋诗词。君典臣谟,圣经贤传。翰林风月,吏部文章。四书五经,六韬三略。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杨子法言,老君道德。虞书周易,夏谚商歌。邺书万卷,董策三篇。古文今文,大雅小雅。韩柳欧苏,左庄班马。

  五字以上者,前已选之矣。若一字者,则无谓也。故此类中,专从二字汇起。所分之门,共计一十有二。诸家集中,固有时令、干支、卦名三项,然而巧对无多,且涉牵强,愚故置之。若彩色数目亦少巧对,又散见于各门之中,故并不录。为塾师者,以此所汇之句,授于童蒙,使之引伸触类,则思亦过半矣。曲勒之上,所选者浅近易晓。其下,则有古典精义矣。童之幼而愚者,惟语以上。若长与智,则以下者语之可也。且于上者使之属之,于下者使之识之,不亦可以开其心思,而进其学问乎?故专汇此,以为塾师启迪童蒙之一助耳。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10:03 | 显示全部楼层
《评释巧对》清·汪升

评释巧对卷之十八·醒世类
  子丑天地辟;此如《孝经》开宗明义章第一也,故从天地圣贤说起。
  庚戌圣贤生。

  天开于子,阳气乃升。地辟于丑,阴质乃成。阴阳凝合,万物化生。故《易》序卦传曰:有天地,然后有万物也。万物皆生于天地,是天地乃万物之父母也。宇宙之中,其德孰有过于天地者哉!万物之生于天地也,得气之最清。质之最纯者,为圣为贤。得气之最溺,质之最驳者,为禽为兽。禽兽固并化育于天地,而圣贤则赞助乎天地者也。周朝庚戊生孔子,是为大圣。宋朝庚戌生朱子,是为大贤。尧舜之道,非得孔子,则后世无所据。孔子之道,非得朱子,则后世无以明。尧舜孔子之道无所据而无以明,则人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是亦为禽兽也。人皆化为禽兽,则弱肉强食,其类皆归于尽矣,岂能成天地哉!惟有圣贤者出,自行其道,而且明之于人,制为礼乐刑政,以教天下,乃能使之相生相养而相安耳。故国家之于圣贤,崇祀阙里者,必与天地同其体也。虽后世之人,不尽遵圣贤之道,然道不泯于天地,必有行而明之者维持其间,彼乃得以阴受其赐耳。人岂能知之乎?故余于此对而发明之。

  截臂烈妇,还将只手托纲常;此是概论伦常大义。
  断头将军,更用两肩担节义。

  推及烈妇将军之志,说得郑重非常,是有关于世道人心之句也。“截臂”、“断头”,在欲全躯之人,必以为多事而自苦耳。而不知节妇、忠臣之心,自有所不能已也。世有臂不至截,头不至断,而于小利亦趋之,小害亦避之,不知网常节义为何物者。观此对句,可以省矣。

  暴矣虎狼知父子;以下分论五伦。
  微哉蝼蚁识君臣。

  暴莫如虎狼,而虎不啖子,是亦知父子之亲也。微莫如蝼蚁,而蚁必从王,是亦知君臣之义也。然虎不啖子,是父母之爱其子也。父母既爱其子,而子可不爱其父母乎?彼獍之食其父,枭之食其母,则不仁之甚者也。然羊有跪乳之恩,乌有反哺之义,禽默中不亦有其能孝者乎?为子者当效羊乌,毋为枭獍。父母之恩,固诗所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矣。而民生于三,事之如一,则君成之恩,亦与父生师教者等也。谚又有云:“宁可终身无父,不可一日无君。”甚言君恩为大耳。彼有不义于其君者,非真蝼蚁之不若哉。

  白犬当门,两眼睁睁惟顾主;
  黄蜂出洞,一心耿耿只从王。

  犬乃兽耳,蜂乃虫耳,而亦知顾主,亦知从王。则仆之卖其主,臣之背其君者,可以愧矣。可以人而不如兽乎?可以人而不如虫乎?

  膝下明珠一颗;
  堂前活佛两尊。

  “膝下明珠”,谓子也。“堂前活佛”,谓父母也。吾观于世,父母爱子如明珠,爱护之者,无所不至。而子之于父母,则视之如瓦砾耳,孰有敬之如活佛者哉?佛之为木头者,乃其死焉者耳。人之死者,气散心亡,尚无知觉,不能运动。而木头之为死佛者,反能降福免祸于人哉?于必不能保佑于汝者,反从而礼拜之,或数十里,或数百里,费财费力而不之惜。生我养我之父母,在堂上者,是活佛也,实能保佑于汝,反不知敬,甚而加忤逆焉。乃如之人,是诚何心?余恨欲剖其心而视之矣。

  教子有方,爱之肯劳才是爱;
  事君尽道,忠而能诲始为忠。

  父未有不肯爱其子者。然劳之则欲其为圣为贤也,勿劳则任其为愚为不肖也。自子言之,是欲我为圣为贤者爱乎?是任我为愚为不肖者爱乎?此慈父之心,所以不能已于劳也。臣无有不当忠者。然诲之则欲其为尧为舜也,勿诲则任其为桀为纣也。自君言之,是欲我为尧为舜者忠乎?是任我为桀为纣者忠乎?此荩臣之心,所以不能已于诲也。然父固须劳其子矣,而子不体父心,劳之不从,犹或至怨怒焉,甚而至忤逆焉,令为慈父者劳之不敢,不劳不忍,展转于怀而不可解,亦良苦耳。臣固当忠其君矣,而君不谅臣心,诲之不听,犹或加摈斥焉,甚而加刑戮焉,致为荩臣者,诲之不可,不诲不安,愤懑于中而无如何,不可哀乎!故讲章有云:“为父为臣者,固当各尽其道;为子为君者,亦宜各体其情也。”

  徒聪反见先生拙;
  子孝方知严父慈。

  出句必有所见而云然,此固为妙语矣。以父而言,其称严者,必教子以义方也,必爱之而能劳也,岂非慈耶!然不孝之子,父虽未严,尚不以为慈也,况于严者,有不怒其不慈者乎?则严父之慈,诚非子之孝者不能知也。余尝谓天下不慈之父,犹胜于能孝之子。盖其心自有不同者耳,而独怪乎人性皆善。父子之道,皆天性也。且为子者,亦必为父。何以天下之为父者多能慈,而为子者多不孝欤?余盖莫之解也。今有人焉,送汝数钱之银,数斗之米,即授一衣,馈一食。或尽心为之料理一二事,或竭力为之周全一二人。则彼不无德色,而我自有感心。苟至相忤,彼必藉口于忘情,而我亦无以应也。父母之于子也,生之鞠之,衣之食之,婚之傅之。苟有所能,爱而喜之;或见其危,哀而矜之。自幼至长,百般扶持而安全之者,费财费力无限,劳身劳心无穷,所谓“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欲报之报,昊天罔极”者也。乃反漠然不思酬答,父母或有穷饿者,而亦不顾其养,甚而不谅亲心,以慈为忍,生其怨怒,肆其忤逆,视之如仇敌焉。噫!是岂父母之待汝者,不及众人之情耶,盍以彼此反观之。

  反观爱子之心,便觉无不是的父母;
  能推恕己之意,始知至难得者兄弟。

  按《小学》:“罗仲素论瞽瞍底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云,只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了翁闻而善之曰:惟如此,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常始于见其有不是处耳。”余谓子之见其有不是处者,总觉父母之不我爱故也。然父母有不我爱者乎?反观我之于子何如也。苏琼除河南太守,有百姓乙普明兄弟争田,积年不解。讼于官,苏公劝之曰:“天下难得者兄弟,易求者田地。假令得田地而失兄弟,心如何?”因而泣下。普明兄弟感悟,乞外更思,分异十年,遂还同往。彼不知兄弟之难得者,因无恕道,只知有己而不知有人,故争易求之田地耳。观此对句,则处父母兄弟者,其庶几乎。

  友爱姜肱,兄弟五人常共寝;
  雍和公艺,宗亲九世尚同居。

  维兄与弟,本属同气连枝,丧乱肯同忧,安宁可共乐,故周公作《棠棣》之诗,以为“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也。今世有视兄弟为路人,甚而因争财利,遂视之如仇敌者。亦思姜肱之共寝者何如哉!古人有诗云:“同气连枝各自荣,些些言语莫伤情。一回相见一回老,能得几时为弟兄。”又有云:“兄弟同居忍便安,奠因毫末起争端。而今生子又兄弟,留与儿孙作样看。”人之处兄弟者,观此二诗,可以省矣。至若宗亲之九世者,虽为已疏,然观范文正公义田之言,则皆吾祖吾父一脉之人也。张子以民为胞,物为与。孟子亦言仁民爱物。而于祖父一脉之人,不当膜外视之,更可知矣。张公艺九世同居,宜唐宗旌表其门以为劝也。观此对者,不可以知亲亲之义哉。

  亲执短辕,惧内者可为前车之鉴;
  难收覆水,弃夫者无贻后载之羞。

  《易》曰:“夫子制义,从妇凶也。”《书》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则内其可惧耶。荣启期以得为男子称二乐,苟以须眉而受制于巾帼,则为男子亦何乐之与有?观于亲执短辕,不亦哀乎,惧内者诚可鉴矣。妇人之义,从一而终者也。苟因夫之贫贱,遂忍弃焉,其可乎哉?及其富贵,又复来归,而卒覆水难收,不徒自诒伊羞欤?是又可为弃夫者之戒也。乃有不惧内者,而欲逞其威风,必使其内惧焉,则又暴矣。或不立志,或不劳力,游手游食,以冻馁其妻子而不顾,甚而好酒贪荤,博奕赌钱,妻或谏之,反肆詈击,使之忍气吞声,不得舒愤,而至于自尽者,则更悲夫。以言乎妻,亦有不求去者,乃嫌其夫之贫,欺其夫之愚,藐其夫之弱,交谪之声常闻于耳,叱吒之语不绝于室,如此悍泼,则又不如去之之为愈矣。有丈夫之气者,其能受此顿辱哉?语云:“夫妇和而后家道成。”则为夫者当黾勉同心,不宜有怒。为妻者当必敬必戒,无违夫子。然夫和妻柔,固六行之所云矣。而论礼之善物,又云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则为夫妇者,必如《郑风》之诗,始云鸡鸣昧旦以相儆,继云饮酒偕老以相乐,乃为贤也。至于终云杂佩之赠问者,则又欲其君子亲贤友善,结其欢心,而无爱于眼饰之玩也。能若是焉,其妇乃更为贤哉。

  模不模,范不范;
  步亦步,趋亦趋。

  《学记》有曰:“师严而后道尊,道尊而后民知敬学。”则为师者,不贵有模范哉!然求其有模范者,必如祝世禄先生之父,不求童蒙,“合则留,不合则去”然后可。而今之为师者,大抵皆为贫耳。去而不留,则无以资身,无以为家。故欲瞒心昧己,枉道徇人,一味诡随,百般俯就。如杨子之所云者,夫岂少哉!愚尝谓有本心者必有节气,有节气者方有本心。盖仁统四端,无恻隐则亦无羞恶也。不羞己之不善,不恶人之不善,则一切情理俱置不问矣,又何计其有负于主人,有误于子弟乎?则延师者亦何取乎模不模而范不范者也。《弟子职》曰:“先生施教,弟子是则。温恭自虚,所受是极。”由是观之,则为弟子者,必于先生所教,敬而听之,遵而行之,始能受其益耳。乃有非求益之弟子,于先生所教,合其意则从,违其意则背,如庄子之所云者,夫安有哉!且有狂藩之徒,犹欲先生步其所步,趣其所趋而后快也。噫,师不模范,弟不步趋,则教者失其所以为教,学者失其所以为学,安能以有益乎?张子曰:“师道立则善人多,善人多则朝廷正,而天下治矣。”然则师道不立,教术无功,士子弗端,齐民安赖?世道人心,必如江河之日下也。悲夫!而以言乎师道,尤有不可自欺以欺人者。昔有卖水者,书“泉”字为招牌,读作“白水”二字者则卖之,读作“泉”字者则不卖也,盖恶其太认真耳。然彼于水固能买矣,试问“泉”字果可演作“白水”字否?又有一师教其徒读《千家诗》,于“暖风薰得游人醉”之句,将“薰”字教作“董”字。一日命其子权学,其子以此诗句授于他徒,“薰”字教以本字,满堂大笑,谓其不及老先生也。子以告其父,父曰:“吾之于馆,皆是董得来耳,子欲为我薰坏耶。”然父于馆,固可得矣。试问“薰”字果可教作“董”字否?愚尝以此作联句云:“看字泉若认真,水亦难买,凡事可不知所戒哉。然枉道以徇人,有节气者不肯为也。 教书薰能作董,馆乃可居,尽人亦宜悟其术矣。顾坑人以利己,存本心者岂忍出耶?”

  谷少稗多,嘉稻不如野稻;
  竹长笋短,先生难比后生。

  闻有师教一徒甚顽,附学馆童资性反高,师出此对,馆童答之。其师怒而逐之,其父责之再三,乃试一对云:“才进一步,便有欺师之意。”答以“连打三顿,全无爱子之心。”父见其能属对,跪求于师,师复收而教之。后卒发达。观其对句,则资之高可知,然亦是学而知之者耳。学而知者,虽达如子贡,亦只闻一以知二也,岂能无待于教而自明耶?若附学之馆童,苟非其师教之,亦未必能属对也。一能属封,便自欺师,狂悖甚矣。而观其父之责其子,则不识诗书者犹能有本心哉。

  事师如事父;
  求己胜求人。

  世之人,多不知所以事父矣。即知所以事父,亦多不知所以事师。盖父之于子也,生之育之,授之以衣,与之以食,有迹可见。而师之于弟也,教之诲之,启之以知,引之以行,无形可睹。故人徒知有父之亲,而不知有师之义。岂知师教之恩,与父之生者等乎?栾共子曰:“民生于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长,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一事之。《檀弓》之言事亲者,左右就养无方,服勤至死。而言事师者亦然。此对句之所以言“事师如事父”也,然亦是就古道而言之耳。至于“求己胜求人”之说,则诚为格论矣。己能成名,人自钦仰。己能就利,人自奉承。若不求诸己,致名之不成,利之不就,而欲以求诸人,则属在亲迩者,亦漠然视之,况疏远者乎?即当念恩义者,亦淡然遇之,况泛常者乎?陈白沙东友有云:“登天难,求人更难。”诚为阅历之语也。司马温公曰:“饥寒所迫,虽志士亦未免求人。但求之要有道。”然虽求之有道,亦未必可得。何如不至饥寒,而免求人之为愈耶。然则少壮之时,亟须发愤为雄,士其业者,必至于登名;商其业者,必至于盈赀。即不能然,亦当千般勉力,百样谋生,务求所以自全之道,而不至于求人,乃为有识。虽然,勤俭可也。若违心取财,徇利忘义,惟知殖货,永欲厚藏,而置伦纪于罔闻,蔑理情以弗顾,则恐天赋其愚者,不能为是可奈何。

  裘马相通,子路之交情已厚;
  衣粮独并,伯桃之友义尤高。

  朋友居五伦之一,原与众人不同。以义言之,则道德可共,学问可共,功名可共,富贵可共。托妻寄子,亦无所不可。至于通财,乃其小焉者耳。然摩诘云:今之人,皆自私者也。子敬指囷以济饥,尧夫连舟以助丧者,固已鲜矣。且如刘峻《广绝交论》所云:莫肯费其半菽,罕有落其一毛者,又岂无乎?若子路之轻裘与共,洵为轻财重义者矣。若夫人之死生,则比利害为尤甚。左伯桃与羊角哀为友,往楚遇雪,计不能俱生,乃并衣粮与角哀,自入空柳中死。当此之时,虽不相让,必至偕亡。然苟各欲贪生,宁愿与偕亡耳。以身徇人,甘心自死而无悔焉,是岂人之所肯为哉!观子路之志,则寻常财物,亦加靳惜者,固可愧矣。观伯桃之事,则些小利害,亦争趋避者,其可愧也,又为何如。

  犬吠柴门,小子报言娇客至;以下泛论应事接物,持身处境,教人维世之道。
  马嘶金阙,铺兵喝道状元来。

  此对必因有婿拜门而出之者。谅是其婿答之,可谓风流佳婿也。古人最重择婿,司马温公曰:“婿果贤矣。今日贫贱,焉知异日不富贵乎;婿苟不肖,今日富贵,焉知异日不贫贱乎。”此诚为至言也。今人嫁女,只问其家之贫富,不论其婿之贤否,盖由其无远识。故惟知有今日,而不计于异日耳。试思贫贱之家,竟无富贵者乎?又试思富贵之家,竟无贫贱者乎?古人有云:富贵有时而尽。则贫贱亦有时而尽,此可为智者之言矣。

  妖姬妲己,竟坏他殷世江山;
  贤女后妃,遂兴彼周家社稷。

  太史公《外戚世家》序云:“夏之兴也以涂山,而桀之放也以妹喜;殷之兴也以有娀,纣之杀也嬖妲己;周之兴也,以姜螈及太任。而幽王之擒也,淫于褒姒。”此固言帝王之家也,而公卿士庶之家亦然。司马温公以妇者为家之所由盛衰也,曰:“凡嫁女娶妇者,必先察其婿与妇之性行,及其家法何如。”此为高见。今人之嫁女者只论家产,娶妇者惟望妆奁,岂不谬哉。人家得一贤慧之妇,上而翁姑,中而夫子,下而儿媳,旁而叔伯婶姆,皆受其益。否则皆受其损。此其关系为不小矣,可不慎欤!

  眉先须后,先生不及后生长;
  齿刚舌柔,刚者何如柔者久。

  先生之长,不及后生,固不消道。刚者之久,不如柔者,更为格言。凡物皆然,岂独齿与舌哉。语云:“柔弱护身之本,刚强惹祸之因。”则人之处世,固宜柔而不宜刚矣。又云:“柔能制刚。”则胜物者,亦不在刚而在柔矣。”然又有云:“太刚则折,太柔则废。”则应事者,不又贵于刚柔相济乎?张子论刚柔之禀于性者,固各有其善恶矣。然孔子尝以刚为六言之美德,又以刚毅为近仁。东坡亦曰:“刚者必仁。”盖刚属阳为君子,柔属阴为小人也。苟无刚直之心,徒存柔顺之态,遇人之是非不辨,事之曲直不分,见恶不嫉,见过不谏,外若长厚,中实险恶,如绵里针,如蜜中剑,使人阴受其害而不知也。则又何如当言即言,当行即行,慷慨激烈,无所委曲隐讳者,虽有损于己,而实有益于人哉。

  笋因落箨方成竹;
  鱼为奔波始化龙。

  此喻人之必先备尝险阻艰难,而后能有为也。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以历试诸艰者,是如笋之落箨也,是如鱼之奔波也。至于心动性忍,不能增益,为明君,为良相,非能成竹而化龙乎。凡为农工商贾,能创业垂统,立户成家者,莫不皆然。生于忧患,则必死于安乐。故曰宴安鸩毒,不可怀也。贫贱劳苦,玉汝于成,岂虚语哉。然则处窘穷而历艰辛者,其可以自慰也夫,亦可以自勉也夫。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10:03 | 显示全部楼层
 摇破彩舟一片帆,皆因浪荡;
  烧残银烛两行泪,只为风流。

  少年儿郎,富家子弟,不知世事之维艰,罔识钱财之当惜。或游手游食,而为浪荡之夫。或好酒好色,而作风流之子。至于其后,田宅俱无,如彩帆摇破;妻孥对泣,若银烛烧残。噫,诚可悲也!其亦何足惜哉。观于此对,则欲浪荡者,宜知自惩;未风流者,宜先自戒矣。

  弱不敌强,莫使群羊驱猛虎;
  仁难为众,勿将百鸟比孤鸾。

  上句即孟子所对宣王之词,是以势言。对句即孟子所述古人之语,是以德言。势只可对无德者言耳,苟遇有德,则邪岂能胜正哉?然有势者肯不欺于有德之人,则虽强也,亦鸾而非虎矣。有势而兼有德,则畏其力者,又馕其德,岂不全胜也哉。愚为有势者劝之。

  雪逞风威,白占田园能几日;
  云随雨势,黑漫天地不多时。

  此为彼于靠人之威势者,欺负霸占而言也。忿怒之词,自成痛快。狐假虎威者,亦宜知自省矣。

  鸦鸣屋上凶音至;
  鹊噪檐前喜事来。

  世皆以鸦鸣为报凶,鹊噪为报喜矣。然有诗云:“鹊鸣非是喜,鸦鸣非是凶。人生吉凶事,不在鸟音中。”此其所见诚是。凡有口者皆有言。人既有之,物亦宜然。鸟之音何与于人之事,而必以此为欣戚耶?鹊之噪者,其音和平可喜;鸦之鸣者,其音躁率难闻。即以世俗之见言之,鹊之不报凶而报吉者,亦是谀言以悦人也;鸦之不报吉而报凶者,亦是直言以儆人也。谀言以悦人者,于人何益而喜之;直言以做人者,于人何损而恶之哉!顾世不取鸦之心,而惟爱鹊之口,故人皆务鹊其口,而不肯鸦其心也。举世好谀而恶直,是以直言少,谀言多耳。噫,亦思直言为有益乎,谀言为有益乎?谀言为无损乎,直言为无损乎?于直言之有益无损者,偏从而恶之;谀言之有损无益者,偏从而喜之,是欲其凶音之至,而不愿其喜事之来欤?何其不明乃尔。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其殆未之闻耶?虽然,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孔子以为失言。苟其人愎谏自用,不喜劝善规过,则虽忠告善道,彼犹不以为德而以为怨矣。无益于人,有损于己,何苦为之。则人虽不可效彼喜鹊,逢人谀言以取悦;亦不可效彼乌鸦,逢人直言以取憎也。

  一区杨子宅;
  四壁长卿家。

  杨子有田一廛,宅一区,司马长卿家徒四壁立。以此为对,盖言其贫耳。言其贫者,言其能安贫也。凡人于贫能安则不妄求,不妄求则于己无辱。且于贫能安则不苟取,不苟取则于人无害,于己无辱。于人无害,岂不可取乎!故颜子屡空,孔子称之;箪瓢陋巷,不改其乐,孔子深叹其贤也。然则世有安贫之士,虽饥寒不免,亦为圣贤之所取也。人可从而非笑之哉。

  百花已过了,蜜蜂蝴蝶也无情;
  一叶欲雕时,乳燕流莺都是客。

  夫花正开,蜜蜂蝴蝶,翩翩至止,旦夕缠绵,何甚殷也。及已过了,则漠然视之,若不知其前日曾有花者。蜜蜂蝴蝶,固相爱于往昔者也,而也无情乃尔乎!其叶方茂,乳燕流莺,栖栖不舍,晴雨绸缪,如为主也。及欲雕时,则淡然遇之,若不知其已有叶者。乳燕流莺,固相亲于畴曩者也,亦都是客,如斯乎。噫,岂惟物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亦犹是耳。李适之解组后,尝作诗曰:“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盖亦有所感矣。此亦如蜂蝶之于花过,燕莺之于叶雕耳。然尝闻诸蜂蝶曰:“吾爱花耳,尔已过矣,吾于尔何有?”燕莺曰:“吾忻叶耳,汝欲雕矣,吾于汝何依。”则无情是客,不亦宜乎。且蜂蝶非有心于遣情也,当花之开,若不自知其有情;及花之过,亦不自知其无情耳。燕莺非有意于作客也,当叶之茂,不自觉其非客;及叶之雕,亦不自觉其是客耳。若必诘其前后之所以异,蜂蝶燕莺,不但不自察也,必反从而怒之矣。物既有之,人亦宜然,是可为之长叹息也。或谓蜂蝶曰:“彼花虽过,犹将复开。”答云:“彼开之时,吾又往焉。”或谓燕莺曰:“彼叶虽雕,犹必复茂。”答云:“复茂之日,吾又归焉。”噫,此翟公之所以书其门也。虽以出入于市者观之,无足为怪。而人情之冷暖如斯,世态之炎凉若此,不亦深可慨哉!顾诗有云;“花开蝶满枝,花谢蝶还稀。惟有旧巢燕,主人贫亦归。”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其旧巢燕之谓欤?对句有云:“菊残花径,不如寒蝶为谁来。”菊已残矣,而蝶尚来,是殆不遗于故旧者也,然岂可多得乎?

  雪压竹枝随地扫,腹内空虚;
  风飘柳絮漫天飞,眼前轻薄。

  有一儒者贫困之极,向人觅馆,曾至一富家,适值雨雪,庭前有竹被压于地。坐间有人见其贫困觅馆之状,以为必是胸中无才学也,谑以此对,儒者答之。观其对句,则腹内非属空虚可知,乃不能得一青毡之地,而至自觅其馆,盖由时之不遇耳。苟遇乎时,则虽腹内空虚,而能得馆,以享丰膳、获厚币者,夫岂少乎。腹内空虚者,亦能得馆;则腹内非空虚者,或至失馆,固其所耳。孔子曰:“君子博学深谋而不遇时者众也,岂独丘哉。”其人亦曾闻及此否。语云:“相马失之瘦,相士失之贫。”可因其人有贫寒状,而遂空虚其腹内耶?出此对者,适自形其轻薄耳。

  何方野鸟,敢从梅树借栖身;
  有志蛟龙,偏向海门来现爪。

  闻申阁老未发达时,有一富家延教其子。及至,见其贫寒之状,遂出此对而不礼焉。申先生怒之,书其所答而去。东家见而追之,多方谢罪。申先生必不肯就,有力劝者而后往焉。噫,后作宰相,真蛟龙矣。当时竟以野鸟目之乎?出此轻薄之言,亦已太甚,幸其从而谢焉,犹可就耳。孟子曰:“居移气,养移体。”衣乃身之章也,居相位时,气体既移,冠裳复丽,气象当自不同。当初为贫穷所窘,饥寒所压,遂自形其鄙陋耳。相马者,当相于牝牡骊黄之外;相士者,岂可相于衣冠言貌之间哉。

  乌鸦飞入鹭鸶群,雪里送炭;
  凤凰立在鸳鸯伴,绵上添花。

  雪中之境,为堪怜矣。而苟送之以炭,受益实属无穷。绵上之景,原可观矣。而即添之以花,增色亦为有限。然则凤凰之立在鸳鸯伴也,固有文章;而乌鸦之飞入鹭鸶群也,不更有德义哉。乃谚云:“世间只有锦上添花,那有雪里送炭。”此由冷暖之见使然耳。究未知其所以用情之道也。雪中冷淡之境,人不欲亲;锦上光荣之景,众皆乐附,固矣。然独不曰:时固无定,物亦靡常乎。吕蒙正戏联有云:“风雪满头,追破窑中人,谁将青眼觑;功名唾手,那陈土上诗,也得碧纱笼。”由吕公观之,则雪之为物,亦有时而成锦矣。为阇黎者,后以碧纱笼于陈土之诗,曷若先以青眼觑于破窑之人耶。且士方其危苦之时易德也,漂母一饭,韩信报以千金;须贾一袍,范睢遂免其死,以其肯恤于饥寒耳。我已饥焉,馈之以食,于饥可充;我已寒焉,授之以衣,于寒可御。是彼之用其情者,令我实得其力也。实得其力则深感其恩,深感其恩则必欲报其德,雪中送炭者犹是也。我弗饥焉,馈之以食,何饥可充;我弗寒焉,授之以衣,何寒可御。是彼之用其情者,在我不藉其力也。不藉其力则未知其恩,未知其恩则无由酬其德,锦上添花者犹是也。然则用情者,使人不酬其德,何如使人欲报其德之为益乎。即曰原不望人报德也,而使人未知其恩,何如使人深感其恩之为愈乎。即曰并不望人感恩也,而使人不藉其力,何如使人实得其力之为惠乎。语云:“渴时一滴如甘露,酒后添杯不如无。”其雪中送炭、锦上添花之谓与?然则凤凰之立,殆未若乌鸦之飞也已。

  管子虽才,知己幸逢乎鲍叔;
  陈平即智,进身亦藉于无知。

  韩昌黎《上于襄阳书》曰:“莫为之前,虽美而弗彰。”邹阳《上梁王之书》谓:“暗投于道,明珠亦有按创之疑;有人先容,枯木可为万乘之器。”则人之有遇有不遇者,在乎人之有荐有不荐耳。勇如季布,尚赖丘生之游扬;圣如仲尼,亦须子贡之先后,况其他乎?故张瞻得陆云一疏,便作奇人;冯访有王鉴片言,乃为雅士。元辉见孔颛所草之表,语孔稚圭曰:“是子声名未立,应共奖成,无惜齿牙余论。”谷梁子曰:“学问既成,而名誉不著闻,朋友之过也。”然则有可济拔人者,纸上春风,舌端甘雨,其亦何容靳乎?且古人有云:“士为知己者用,士为知己者死。”鲍叔有疾,管子为之不食,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鲍子死,天下莫吾知矣。虽为之死,亦何伤哉。”陈平受封,而告汉高曰:“非魏无知,臣安得进。”由是观之,则受知而获进者,曷尝忘其所自耶。管子之于鲍叔,至于不食欲死,固不可及。世有明知所自,而欲以己见能,以己居功,因而讳之于人者,亦对陈平而有愧矣。然鲍叔于管子之事,皆众人之所不谅者,管子未尝自明,而彼能知其心,尤不可得,管子欲为之死也,固宜。若众人能知之者,友亦知之,何足以为知己。

  韩信千金酬漂母;
  卞和一璞献明君。

  一饭之德耳,而竟报以千金,不亦过乎。虽然,人情冷暖,士遭困时,一饭维将。危苦之时易德,千金之酬,不为过也。然韩信于一饭之德,亦不忘而厚报之。以视世之快意于富贵,忘情于贫贱,虽受深恩而不知酬者,不为贤且远哉!至于卞和献璞,后遇楚之文王,乃理其璞而知为宝耳。初见厉王、武王,示之玉,人皆曰石也。王以为诳,而两刖其足,和乃抱其璞而泣于荆山之下,三日三夜,泪尽而继之以血。文王使人问曰:“天下刖者多矣,子奚悲之深也?”和曰:”吾非悲夫刖也,吾悲夫宝玉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以诳也。”噫,是宝玉也,而必以石题之;是贞士也,而必以诳名之。遭此玉人之瞎眼者,将奈之何。非遇文王,其冤从谁诉耶?顾世之无识者多以诳名贞士者,岂独楚之二王已哉。古人有云:“人固不易知,知人亦不易也。”又云:“身在堂上,乃可以辨堂下之曲直。”则欲知人者,当自知己为何如人耳。苟于己无知人之明,则理之是非、事之真假、品之贞邪、心之诚伪,皆不能辨,而徒听信众人好恶偏私之论,小人爱憎奸巧之言,或自以其私意,横于胸内,不能鉴空衡平,则彼所谓忠者未必忠,所谓贤者未必贤也。而所谓不忠者,安知其非忠;所谓不贤者,安知其非贤耶。

  厕中秦宰相;
  胯下汉将军。

  范睢在魏,为须贾所谮,受魏齐之笞,拆胁而死,置之厕中。睢复苏,逃入秦,更姓名为张禄,得为丞相,遂说秦王东伐韩魏。魏使须贾至秦,求见张禄丞相,不知即是范睢也。睢辱须贾于堂下,贾谢罪曰;“不意君能自致于青云之上。贾不敢复读天下之书,不敢复与天下之事。”噫,贾至此时,乃知之乎,何其所见之晚也。虽以祶袍赦贾,而必欲得魏齐之头,使之走匿自刭,亦足以戒天下之恃势逞威而虐人者矣。韩信受辱胯下之时,市人皆笑以为怯,岂知后来为汉将军耶。然大将方拜,一军皆惊。则以贤能之将如韩信者,而人且皆不知也,况其他乎。吕蒙正,乃贤明之相也。当唱名时,朝士尚讶之曰:“此子亦参政耶?”由是观之,则才德之士,诚非庸俗所能知也。吕公劝世文曰:“予昔居洛阳时,布衣不遮体,虀粥不充饥。上人嫌,下人憎,皆言予之贱也。予曰:‘非贱也,乃时也,运也,命也。’予后及第时,位列三公,衣罗绮,食珍馐,有挞百僚之杖,有斩佞臣之剑,人多仰羡,皆言予之贵也。予曰:‘非贵也,乃时也,运也,命也。’噫,此一时,彼一时也。君子不得其时,丈夫遭屈于世,取讥于小人,被谤于俗子,良可悲乎。是故马有千里之材,非人跨不能自往;士有青云之志,无时运不能自达。士君子当困苦之际,得一持拔者,当百世荣昌。”吕公之文如此,是从困苦中来,故为此恳切之词,怂恿之语耳。又以王播之事,妄传吕公,谓尝居于破窑,闻寺敲钟吃饭,便往罗斋。憎恶之,而以钟敲于饭后,吕公因题诗二句于壁云:“最恨阇黎饭后钟,十度罗斋九度空。”后中状元,复游于寺,见壁上之诗,已为碧纱笼罩,爰续二句于后云:“二十年前陈壁上,于今也得碧纱笼。”噫,世之人多如阇黎,宁以纱笼于壁上,必不以钟敲于饭前也,而以持拔求荣昌者有几人乎?

  干葵作扇,谁知死叶又生风;
  老柏为香,孰想枯枝能引火。

  葵至于干,固为滨死之时矣,而以其叶作扇,又可生风。此岂人之所能豫知乎?柏抵于老,固为枯槁之候矣,而以其枝为香,复能引火,此岂人之所能想及乎?由是推之,则人之老朽者,亦未可量。枯木犹或逢生,死灰亦能复燃。古人云:“热灶一把,冷灶一把。”非无见也。

  勺水不足容神龙,终潜渤澥;
  凡木难以栖威凤,必择梧桐。

  神龙有时在勺水,必归渤澥而后安;威凤未闻栖凡木,必得梧桐而后止。盖志大节高者,自不肯居于卑小耳。虽渤澥未归,梧桐未得之时,或为鲰鱼之见容于勺水,凡鸟之获栖于凡木者所窃笑乎?然而物各有志,莫能相强,我之不肯为彼,犹彼之不肯为我也。但非神笼威凤者,不可不自量耳。若鲰鱼凡乌之以苟且自安者,岂可妄哂神龙威凤也哉。

  没甚来由,敢向江边卖水;
  有些意思,故来锦上添花。

  尝闻吾师言,有一士子出招牌云:“专医翰林文病”。一翰林见而怒之,令属此对,士子答之。翰林之怒乃息。士子所出招牌,可谓狂矣,宜乎翰林之怒之也。然翰林之文,岂必其无病哉。若翰林而文遂无病,则明之艾东乡,清之吕晚村、仇沧柱三先生者,虽遇三元之文,亦加指摘,而天下后世,无不心服者,何也?韩慕庐先生乃国朝第一名公也,晚村亦尝批驳其文,而慕庐韪之,此真虚心人矣。盖衡文与取文不同,取文只较一时之高下,衡文则定万世之是非。宁曰吾已见赏于夫子,而遂无容置喙耶?苟有以取之,而无以衡之,则举子风檐寸晷之作,或有过差,而主司眼花神昏之见,不无逮谬者,皆莫能辨,将书理何以明,文风何以正乎?即如八股之中,先辈从不合掌。庚戌二十年间,天下之合掌者皆然,虽名公不免,作者阅者,皆不知也。非仇先生正之,则至今犹如故矣。然则文之赖于衡者,岂不重哉!翰林所书之句,其致讥者固佳,而士子答之,其解嘲者亦妙。士子之才如此,则其能医翰林之文病也可知。既能知其文病,则虽狂而不足怒矣。且人之文字固有是非高下,然以言乎时命,则亦有遇有不遇耳。遇则为翰林,不遇则为士子。故有识者只论文之醇疵,不问人之贵贱也。如明之王、唐、瞿、薛,固为名公,而吴次尾、钱吉士、沈受淇诸先生,亦为名士,何尝不并称于后世哉。

  执卷未曾游泮水;
  登科端可宴琼林。

  人之文字岂无是非高下,而人之遇合亦有得失迟早。有得其遇与早者,固由于学之博,才之高矣;有失其遇与迟者,固由于学之浅,才之疏矣。然亦有学博才高,而终身不得游泮水者;亦有学浅才疏,而一旦竟能宴琼林者。盖衡文者或公或不公,或明或不明,自古有之,在乎人之所遇,有幸有不幸耳。遇者,不期而会之谓也。世人视为一定之数,则又非矣。杜子美、李太白,后世推为诗伯也。唐朝以诗赋取士,而二公不得遇焉。此何故耶?韩昌黎为八大家之祖,而四试于礼部乃一得,三试于吏部卒无成。《讳辨》一篇,后世推为千古绝调。观其“若父名仁,子不得为人乎”一语,虽顽石亦应点头。而当时以此篇为文公生平一大纰缪之文。噫,世之人,岂易与之论文乎哉。才如□□□而不得中进士者,固有之矣。为人之所少,而曰“吾已见赏于夫子”者,又岂无乎?若谓刘蕡下第,我辈登科,能无厚颜者,未可概见。至于庸众之无识者,惟以遇合论文字耳。殊不知自己言之,败军之将,固不可以言勇;自人言之,则不可以成败论英雄也。愚乃才学疏浅,不足道者。但睹世人之见,每多冷暖。故录此对,以发公道之论耳。观者幸勿错认,以为自己鸣冤也。

  逃墨归杨,逃杨归儒,岂可反归于杨墨;
  变齐至鲁,变鲁至道,何容止至于鲁齐。

  《孟子》曰:“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则读孔子之书而为儒者,皆尝以距杨墨为己任矣。乃今之儒,求子、祈寿、疾病、丧祭,皆有事于释老之徒,岂非儒而反归于杨墨乎?且见有距杨墨者,犹曰:“何必如此。”又曰:“汝非圣人,何可如此。”独不思孟子曰“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乎?朱子发明之曰:“邪说害正,人人得而攻之,不必圣贤。如春秋之法,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必士师也。圣人救世立法之意,其切如此。若以此意推之,则有不能攻讨,而又唱为不必攻讨之说者,其为邪诐之徒、乱贼之党可知矣。”朱子之言若是,读孟子者,其皆未之观耶。孔子既言齐可变鲁,鲁可至道,则风可移,俗可易矣。世有相沿俗例,遂皆从之不变,而并不知其非焉。即有知其非者,又恕之曰:“习俗移人,贤者不免。”愚尝为之转一语曰:“移于习俗,便非贤者。”春秋责备贤者,盖以既为贤者,便不应苟同于众也。且贤者非特不移于习俗而已,而必易其习俗焉。唐朝最重忌讳,韩公独作《讳辨》以明其非。其为文也,必大变从前风气,以起八代之衰。且觗排异端,攘斥佛老,与人辨驳,曾无已时。欧公为文,亦不肯从俗,即考较诸生,取舍高下,皆与从前试官迥异。虽致士子鼓噪,而文风却为之一变焉。战国之时,士皆往见诸侯。孟子独自不然。众人皆言性恶,孟子独言性善。天下之言,皆归杨墨,孟子独距之以正人心。柳子厚贬柳州,必革以子质钱之弊。西门豹守西河,必废何伯娶妇之规。历观贤者,何尝附会雷同,移于习俗,而不易其习俗也哉。或引孟子之言“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者以致诘焉。余曰:然,有是言也。独不曰“孔子先簿正祭器”乎?注云:彼猎较者,不久而自废矣。彼将自废,故孔子暂从之耳。若不先正祭器,而终从鲁人之猎较也,岂足以为孔子。

  孟轲弗辨,谁知仲子非廉;
  孔氏无言,孰谓微生不直。

  孟子尝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孔子亦曰“恶称人之恶”者,而孟子又辨仲子之非廉,孔子又言微生之不直,何也?盖显于焉恶者,苟非已甚,圣贤犹从而隐之,以养其廉耻,而冀其自新。若奸雄之欺世盗名者,圣人必深恶而痛绝之,而不为之讳,以其害于人者大耳。故仲子之非廉,孟子必辨之;微生之不直,孔子必言之也。为此对者,其知孔孟之心矣。今人于人之曲直,道之邪正,事之是非,有不可以不辨而无言者,亦皆置之默默,而见愚之与人辨而言焉,犹皆以为多事。然则孟子之辨非欤?孔子之言悖欤?孰得孰失,观此对句而可知矣。

  嗜利小人,必憎于君子之党;
  辟邪正士,可附于圣人之徒。

  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则君子小人之分,在乎义利之间而已。君子所好在义,则所恶在利也。彼小人之嗜利者,宁不为其所憎乎?且人有贤愚,道又有邪正。自古正士,未有不辟邪者。盖以邪党之惑世诬民,为害甚惨,不啻猛虎之啖人,毒螫之噬人也。虽欲不辟,于心不忍。此其忧世爱人之意,岂不见许于圣人哉。罗整庵云:“攻异端,辟邪说,孔氏之家法。”则读孔氏之书者,当以辟邪为己任矣。乃今之士,自入于邪,固不足道,即不入于邪者,虽见邪教之盛行,亦不肯辞而辟之,犹或以辟邪为多事焉。为正士者,固如是乎!更有无识之夫,以辟邪者有妨于邪党之取利营生也,为损阴德,反从而谤之。噫,是谓天下之人,当为猛虎所啖,毒螫所噬,以充其腹乎?其亦不智而兼不仁也已。

  万壑倾奔,屹中流之砥柱;
  众星牢落,凛午夜之长庚。

  设无砥柱在中流,则万壑倾奔之际,何以回狂澜于既倒;设无长庚在午夜,则众星牢落之余,何以待启明之复升。由是推之,则当圣学榛芜之日,世道涂炭之时,众人皆醉,举国若狂,无异万壑之倾奔,众星之牢落矣。苟无明理之儒,屹然中立,凛然自持,为之维持其间,将人心愈迷,风俗益衰,何以开其昏而启之明,挽其邪而归之正哉?乃余观于人世,众可曰可,众否曰否,随俗浮沉,因时俯仰,既不正己,亦不正人。虽遇不识不知之夫,见非理非法之事,漠然相视,不肯出一言,以提醒而救正之。是任江河之日下,而致天地之无光也,其有愧于砥柱与长庚者不既多乎。为此对者,寓意良深,余因之而有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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