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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期导读《唐诗鉴赏大辞典》(上)——律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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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9 20: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李白●拟古十二首(其九)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薪。 
  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 
  前后更叹息,浮荣何足珍?
 
  李白曾一度热衷于追求功名,希望“身没期不朽,荣名在麟阁”(《拟古其七》)。然而经过“赐金放还”、流放夜郎等一系列的挫折,深感荣华富贵的虚幻,有时不免流露出一种人生易逝的感伤情绪:“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活着的人象匆匆来去的过路行人,死去的人仿佛是投向归宿之地、一去不返的归客。天地犹如一所迎送过客的旅舍;人生苦短,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此同声悲叹!那么,天上仙界和地下冥府又如何呢?“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薪。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古代神话传说,后羿从西王母处得到不死之药,他的妻子嫦娥把药偷吃了,就飞入月宫;月宫里只有白兔为她捣药,嫦娥虽获长生,但过着寂寞孤独的生活,又有什么欢乐可言呢?扶桑,相传是东海上的参天神树,太阳就从那里升起,如今也变成枯槁的柴薪。埋在地下的白骨阴森凄寂,无声无息,再也不能体会生前的毁誉荣辱了。苍翠的松树自生自荣,无知无觉,又岂能感受阳春的温暖?所谓“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这不过是“万物兴歇皆自然”(李白《日出入行》)罢了。诗人纵观上下,浮想联翩,感到宇宙间的一切都在倏忽变化,并没有什么永恒的荣华富贵。“前后更叹息,浮荣何足珍?”结尾以警策之言收束了全篇。悠悠人世莫不如此,一时荣华实在不足珍惜!《古诗十九首》的某些篇章在感叹人生短促之后,往往流露出一种及时行乐,纵情享受的颓废情绪。李白在这首诗里虽也同样叹息人生短暂,却没有宣扬消极颓丧的思想,反而深刻地揭示出封建浮荣的虚幻。这是诗人对自己坎坷一生的总结,是有丰富内容的。
 
  这首《拟古》诗的想象力特别新颖、诡谲,有如天马行空,纵意驰骋,在艺术表现上好比鬼斧神工,匠心独具。如月兔捣不死药本来令人神往,可是在“月兔空捣药”句中,诗人却着一“空”字,一反神话原有的动人内容,这就给人以新鲜奇异的感受。又如扶桑是高二千丈,大二千余围的神树,诗人却想象为“扶桑已成薪”,一扫传统的瑰玮形象,可谓异军突起,出奇制胜。再如,阳光明媚的春天,青翠苍绿的树木,这本来是春季生机勃勃的景象。在诗人的想象里竟是“青松岂知春”。这种艺术构思超凡拔俗,出人意料,给人以特别深刻的印象,富有创新的艺术魅力。
 
                (何国治)            (二)
李白● 翰林读书言怀呈集贤诸学士                 
 
  晨趋紫禁中,夕待金门诏。 
  观书散遗帙,探古穷至妙。 
  片言苟会心,掩卷忽而笑。 
  青蝇易相点,《白雪》难同调。 
  本是疏散人,屡贻褊促诮。 
  云天属清朗,林壑忆游眺。 
  或时清风来,闲倚栏下啸。 
  严光桐庐溪,谢客临海峤。 
  功成谢人间,从此一投钓。
 
  唐玄宗天宝元年至三年(742—744),李白在长安为翰林学士。当时在皇城里设有两个学士院。一是集贤殿书院,主要职务是侍读,也承担一点起草内阁文书的任务;另一是翰林学士院,专职为皇帝撰写重要文件。两院成员都称学士,而翰林学士接近皇帝,人数很少,所以地位高于集贤学士。李白是唐玄宗诏命征召进宫专任翰林学士的,越发光宠,有过不少关于他深受玄宗器重的传闻。其实皇帝只把他看做文才特出的文人,常叫他进宫写诗以供歌唱娱乐。他因理想落空,头脑逐渐清醒起来。同时,幸遇的荣宠,给他招来了非议,甚至诽谤,更使他的心情很不舒畅。这首诗便是他在翰林院读书遣闷,有感而作,写给集贤院学士们的。诗中说明处境,回答非议,表白心迹,陈述志趣,以一种潇洒倜傥的名士风度,抒发所志未申的情怀。
 
  首二句破题,点出处境。说自己每天到皇城里的翰林院,从早到晚等候诏命下达任务,颇象东方朔那样“稍得亲近”皇帝了。“金门”指汉代皇宫的金马门,是汉代宫中博士先生们会聚待诏的地方。《汉书。东方朔传》记载,东方朔“待诏金马门,稍得亲近”。李白暗以汉武帝待之以弄臣的东方朔自况,微妙地点的自己荣宠的处境,实质滑稽可悲,不足羡慕。
 
  接着,诗人就写自己在翰林院读书遣闷。宫中秘藏是难得阅览的,于中探究古人著述的至言妙理,如果有所体会,即使只是片言只语,也不禁合拢书卷,高兴得笑起来。诗人表面上写读书的闲情逸致,实际上暗示这快意的读书恰是失意的寄托,反衬出他在翰林院供职时无聊烦闷的心情。
 
  于是,诗人想起了那些非议和诽谤。东方朔曾引用《诗经》“营营青蝇”的篇什以谏皇帝“远巧佞,退谗言”,他也以青蝇比喻那些势利的庸俗小人,而以《阳春白雪》比喻自己的志向情操。李白觉得自己本是豁达大度、脱略形迹的人,而那些小人们却一再攻击他心胸狭隘,性情偏激。显然,诗人十分厌恶苍蝇的嗡嗡,但也因为无可奈何而觉得无需同他们计较,以蔑视的心情而求得超脱吧。跟上四句所写快事中蕴含不快相反,这四句是抒写在烦恼中自得清高,前后相反相成,都见出诗人的名士风度和志士情怀。
 
  但是,实际上诗人的心情是烦闷的,失意的。因而他即景寄兴,抒发往日隐游山林的思忆和向往。诗人仿佛在读书时偶然望见屋外天空一片晴朗,又感到一阵愉快,随之想起了山林的自由生活。有时清风也吹进这令人烦闷的翰林院,他不由地走到廊下,靠着栏杆,悠闲地吟叹长啸。这四句也是写翰林院的闲逸无聊生活,但进了一层,提出了仕不如隐的想法,明显地表露拂出意欲归的意向。
 
  最后四句明确地申述志趣和归宿。说自己象严子陵那样不慕富贵,又如谢灵运那样**山水。入世出仕只是为了追求政治理想,一旦理想实现,大功告成,就将辞别世俗,归隐山林了。显然,诗人正面抒写心志,同时也进一步回答了非议和诽谤,从而归结到主题“言杯”。
 
  这首诗多排偶句,却流畅自然,在表现手法和艺术风格上,明显汲取了汉代《古诗》那种“结体散文,直而不野,婉转附物,怊怅述情”(《文心雕龙。明诗》)的长处,而有独创,富个性。全诗以名士的风度,与朋友谈心的方式,借翰林生活中的快事和烦恼,抒泄处境荣宠而理想落空的愁闷,表露“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本志。它娓娓而谈,言辞清爽,结构属赋,立意于兴,婉而直,浅而深,棉里藏针,时露锋芒,在唐人言怀诗中别有情趣。
 
                (倪其心)      (三)
李白●听蜀僧濬弹琴                 
 
  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 
  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 
  客心洗流水,馀响入霜钟。 
  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这首五律写的是听琴,听蜀地一位法名叫濬的和尚弹琴。开头两句:“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说明这位琴师是从四川峨眉山下来的。李白是在四川长大的,四川奇丽的山水培育了他的壮阔胸怀,激发了他的艺术想象。峨眉山月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他的诗里。他对故乡一直很怀恋,对于来自故乡的琴师当然也格外感到亲切。所以诗一开头就说明弹琴的人是自己的同乡。“绿绮”本是琴名,汉代司马相如有一张琴,名叫绿绮,这里用来泛指名贵的琴。“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简短的十个字,把这位音乐家写得很有气派,表达了诗人对他的倾慕。
 
  三四句正面描写蜀僧弹琴。“挥手”是弹琴的动作。嵇康《琴赋》说:“伯牙挥手,钟期听声。”“挥手”二字就是出自这里的。“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这两句用大自然宏伟的音响比喻琴声,使人感到这琴声一定是极其铿锵有力的。
 
  “客心洗流水”,这一句就字面讲,是说听了蜀僧的琴声,自己的心好象被流水洗过一般地畅快、愉悦。但它还有更深的含义,其中包涵着一个古老的典故。《列子。汤问》:“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这就是“高山流水”的典故,借它,表现蜀僧和自己通过音乐的媒介所建立的知己之感。“客心洗流水”五个字,很含蓄,又很自然,虽然用典,却毫不艰涩,显示了李白卓越的语言技巧。
 
  下面一句“馀响入霜钟”也是用了典的。“霜钟”关于《山海经。中山经》:“丰山……有九钟焉,是知霜鸣。”郭璞注:“霜降则钟鸣,故言知也。”“霜钟”二字点明时令,与下面“秋云暗几重”照应。“馀响入霜钟”,意思是说,音乐终止以后,馀音久久不绝,和薄暮时分寺庙的钟声融合在一起。《列子。汤问》里有“馀音绕梁?,三日不绝”的话。宋代苏东坡在《前赤壁赋》里用“馀音袅袅,不绝如缕”,形容洞箫的馀音。这都是乐曲终止以后,入迷的听者沉浸在艺术享受之中所产生的想象。“馀响入霜钟”也是如此。清脆、流畅的琴声渐远渐弱,和薄暮的钟声共鸣着,这才发觉天色已经晚了:“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诗人听完蜀僧弹琴,举目四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青山已罩上一层暮色,灰暗的秋云重重叠叠,布满天空。时间过得真快啊!
 
  唐诗里有不少描写音乐的佳作。白居易的《琵琶行》用“大珠小珠落玉盘”来形容忽高忽低、忽清忽浊的琵琶声,把琵琶所特有的繁密多变的音响效果表现了出来。唐代另一位诗人李颀有一首《听安万善吹觱篥歌》,用不同季节的不同景物,形容音乐曲调的变化,把听觉的感受诉诸视觉的形象,取得很好的艺术效果。李白这首诗描写音乐的独到之处是,除了“万壑松”之外,没有别的比喻形容琴声,而是着重表现听琴时的感受,表现弹者、听者之间感情的交流。其实,“如听万壑松”这一句也不是纯客观的描写,诗人从琴声联想到万壑松声,联想到深山大谷,是结合自己的主观感受来写的。
 
  律诗讲究平仄、对仗,格律比较严。而李白的这首五律却写得极其清新、明快,似乎一点也不费力。其实,无论立意、构思、起结、承转,或是对仗、用典,都经过一番巧妙的安排,只是不着痕迹罢了。这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的艺术美,比一切雕饰更能打动人的心灵。
 
                (袁行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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