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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论词话] 四库全书·集部·诗文评类·苕溪渔隐丛话前集之卷五至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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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7 15: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卷第五
李谪仙  六一居士云:“‘落日欲没岘山西,倒着接蓠花下迷,襄阳女儿齐拍手,大家齐唱《白铜鞮》。’此常言也。至于‘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玉山自倒非人推’,然后见太白之横放。所以惊动千古者,固不在此乎?”  吕氏《童蒙训》云:“如‘晓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一万里,吹度玉门关’,及‘沙墩至梁苑,二十五长亭,大舶夹双橹,中流鹅鹳鸣’之类,皆气盖一世。学者能熟味之,自然不褊浅矣。”  《诗眼》云:“山谷言,学者若不见古人用意处,但得其皮毛,所以去之更远。如‘风吹柳花满店香’,若人复能为此句,亦未是太白。至于‘吴姬压酒劝客尝’,压酒字他人亦难及。‘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益不同。‘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至此乃真太白妙处,当潜心焉。故学者先以识为主,禅家所谓正法眼,直须具此眼目,方可入道。”  《西清诗话》云:“太白历见司马子微、谢自然、贺知章,或以为可与神游八极之表,或以为谪仙人,其风神超迈英爽可知。后世词人状者多矣,亦间于丹青见之,俱不若少陵‘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熟味之,百世之下,想见风采,此与李太白传神诗也。”  东坡云:“唐末五代,文章衰陋,诗有贯休,书有亚栖,村俗之气,大率相似。如苏子美家收张长史书云:‘隔帘歌已俊,对坐貌弥精。’语既凡恶,而字法真亚栖之流。近见曾子固编《太白集》,自云颇获遗亡,如《赠怀素草书歌》及《笑矣乎》数首,皆贯休已下词格。二人皆号有识者,故深可怪。白乐天《赠徐凝》、韩退之《赠贾岛》之类,皆世俗无知者所托,不足多怪。”  山谷云:“《太白集》中《长干行》二篇,‘妾发初覆额’,真太白作也。‘忆妾深闺里’,李益尚书作也,所谓‘痴妬尚书李十郎’者也;词意亦清丽可喜,乱之太白诗中,亦不甚远。大儒曾子固刊定,亦不能别也。太白豪放,人中凤凰麒麟,譬如生富贵人,虽醉着瞑暗啽呓中作无义语,终不作寒乞声耳。今太白诗中谬入他人作者,略有十之二三,欲删正者,当用吾言考之。”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15:56 | 显示全部楼层
蔡宽夫《诗话》云:“太白之从永王璘,世颇疑之,《唐书》载其事甚略,亦不为明辨其是否。独其诗《自序》云:‘半夜水军来,浔阳满旌旃。空名适自误,迫胁上楼船。从赐五百金,弃之若浮烟。辞官不受赏,翻谪夜郎天。’然太白岂从人为乱者哉?盖其学本出从横,以气侠自任,当中原扰攘时,欲藉之以立奇功耳。故其《东巡歌》有‘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之句,至其卒章乃云:‘南风一扫胡尘静,西入长安到日边。’亦可见其志矣。大抵才高意广,如孔北海之徒,固未必有成功;而知人料事,尤其所难。议者或责以璘之猖獗,而欲仰以立事,不能如孔巢父、萧颖士察于未萌,斯可矣;若其志,亦可哀已。”  苏子由云:“李白诗类其为人,俊发豪放,华而不实,好事喜名,不知义理之所在也。语用兵,则先登陷阵,不以为难;语游侠,则白昼杀人,不以为非:此岂其诚能也。白始以诗酒奉事明皇,遇谗而去,所至不改其旧。永王将据江淮,白起而从之不疑,遂以放死。今观其诗固然。唐诗人李、杜称首,今其诗皆在,杜甫有好义之心,白所不及也。汉高祖归丰沛作歌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高帝岂以文字高世者,帝王之度固然,发于中而不自知也。白诗反之曰:‘但歌大风云飞扬,安用猛士守四方。’其不识理如此。老杜赠白诗有‘重典细论文’之句,谓此类也哉。”  东坡云:“‘湘中老人读黄老,手援紫藟坐碧草,春至不知湘水深,日暮忘却巴陵道。’唐末有人见作是诗者,词气殆是李谪仙。予都下见有人携一纸文书,字则颜鲁公也,墨迹如未干,纸亦新健,其诗曰:‘朝披梦泽云,笠钓青茫茫。’此语非太白不能道也。”苕溪渔隐曰:“太白此诗中后云:‘暮跨紫鳞去,海气侵肌凉。’亦奇语也。”  《西清诗话》云:“太白仙去后,人有见其诗,略云:‘断崖如削瓜,岚光破崖绿,天河从中来,白云涨川谷。玉案勅文字,世眼不可读,摄身凌青霄,松风吹我足。’又云:‘举袖露条脱,招我饭胡麻。’真云烟中语也。”  东坡云:“今《太白集》中有《归来乎》、《笑矣乎》及《赠怀素草书》数诗,决非太白作,盖唐末五代间学齐己辈诗也。余旧在富阳,见国清院太白诗,绝凡近。过彭泽兴唐院,又见太白诗,亦非是。良由太白豪俊,语不甚择,集中亦往往有临时率然之句,故使妄庸辈敢耳。若杜子美,世岂复有伪撰邪?余尝舟次姑孰堂下,读《姑孰十咏》,怪其语浅近,不类李白。王平甫云:‘此李赤诗也,亦见《柳子厚集》。自比李白,故名赤,其后为厕鬼所惑以死。’今观其诗止此,而以太白自比,则其人心疾久矣,岂厕鬼之罪也。”苕溪渔隐曰:“东坡此语,盖有所讥而云。”  山谷云:“余评李白诗,如黄帝张乐于洞庭之野,无首无尾,不主故常,非墨工椠人所可拟议。吾友黄介《读李杜优劣论》曰:‘论文政不当如此。’余以为知言。”  荆公云:“诗人各有所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此李白所得也。‘或看翡翠兰苕上,(“兰苕”旧钞本作“青冥”。)未掣鲸鱼碧海中’,此老杜所得也。‘横空盘硬语,妥帖力啡奡’,此韩愈所得也。”  《雪浪斋日记》云:“或云,太白诗其源流出于鲍明远,如《乐府》多用《白纻》,故子美云‘俊逸鲍参军’,盖有讥也。”  《漫叟诗话》云:“诗中有助语,若‘床头历日无多子,借问别来太瘦生’之句,子与生字,初不当轻重。”  《该闻录》云:“唐崔颢《题武昌黄鹤楼》诗云:‘昔人已乘白云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家山何处在?烟波江上使人愁。’李太白负大名,尚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欲拟之较胜负,乃作《金陵登凤皇台》诗。”苕溪渔隐曰:“太白《登凤皇台诗》云:‘凤皇台上凤皇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国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潘子真《诗话》云:“陆贾《新语》曰:‘邪臣蔽贤,犹浮云之障日月也。’太白诗:‘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盖用此语。”  《西清诗话》云:“蕲州黄梅县峰顶寺,在水中央,环伏万山,人迹所罕到。曾阜为令时,因事登其上,见梁间一粉版,(“粉版”,元本、旧钞本作“榜”。)尘暗粉落,拂涤视之,乃谪仙诗,云:‘夜宿峰顶寺,举手扪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世间传杨大年幼时诗,非也。”  洪驹父《诗话》云:“世谓《杜集》中赠太白诗最多,而《李集》初无一篇与杜者。案段成式《酉阳杂俎》云:‘《李集》有《尧祠赠杜补阙》者,老杜也,其诗曰:“我觉秋兴逸,谁言秋气悲,山将落日去,水与晴相宜。云归碧海少,雁度青天迟。相失各万里,茫然空尔思。”不独饭颗山之句也。’”  《隐居诗话》云:“世言韩愈、白居易无往来之诗,非也。退之《招乐天诗》云:‘曲江水满花千树,有底忙时不肯来。’又《送灵师诗》云:‘开忠二州牧,诗赋时多传,失职不把笔,珠玑为谁编。’是时韦处厚守开州,白居易守忠州也。又有‘放朝曾不报,半夜蹋泥归’之句,乐天和曰:‘仍闻放朝夜,误出到街头。’乐天有《寄退之诗》曰:‘近来韩阁老,疏我我先知,量大嫌甜酒,才高笑小诗。’”(编者按:此条当入韩吏部或香山居士。)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15:56 | 显示全部楼层
洪驹父《诗话》云:“《新唐书·严武传》云:‘武在蜀放肆,房琯以故宰相为部内刺史,武踞慢不为礼;最厚杜甫,然欲杀甫数矣。李白作《蜀道难》,乃为房与杜危之矣。’《新唐书》据范摅《云溪友议》言之耳。案《唐书》、《摭言》载李白始自西蜀至京,道未甚振,因以所业贽谒贺知章,知章览《蜀道难》一篇,曰:‘子谪仙人也。’案白本传:‘天宝初,因吴筠被召,亦至长安,时往见贺知章。’则与严武帅蜀岁月悬远。尝见《李集》一本于《蜀道难》题下注:‘讽章仇兼琼也。’考其年月近之矣。谓危房、杜者非也。《新唐书》第弗深考耳。”  沈存中《笔谈》云:“前史称严武为剑南节度,不法,李白为作《蜀道难》。案孟棨所记:‘白初至京师,贺知章闻名,首诣之,白出《蜀道难》。’时乃天宝初也。严武为剑南,乃在至德已后肃宗时,年代甚远,盖小说所记,率多舛误。”苕溪渔隐曰:“二说辨证李白《蜀道难》非谓严武作,明白如此,则《新唐史》抵牾无疑。”  苕溪渔隐曰:“老杜《寄李十二白》诗云:‘诗成泣鬼神。’元和中范传正志白墓云:‘贺公知章吟公《乌栖曲》云:此诗可以哭鬼神矣。’李德裕《述梦诗》云:‘荷静蓬池脍,冰寒郢水醪。’唐学士初夏上赐食,(“夏”字原无,今据旧钞本校补。)悉是蓬莱池鱼脍,夏至颁冰及酒,以酒味浓,和冰而饮,禁中有郢酒坊。古人作诗,类皆摭实,岂若今人凭空造语耶?”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15:57 | 显示全部楼层
卷第六
杜少陵一  《诗眼》云:“古人学问,必有师友渊源。汉杨恽一书,迥出当时流辈,则司马迁外孙故也。自杜审言已自工诗,当时沈佺期、宋之问等,同在儒馆,为交游,故老杜律诗布置法度,全学沈佺期,更推广集大成耳。沈云:‘雪白山青千万里,几时重谒圣明君。’杜云:‘云白山青万里里,愁看直北是长安。’沈云:‘人如天上坐,鱼似镜中悬。’杜云:‘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雾中看。’是皆不免蹈袭前辈,然前后杰句,亦未易优劣。山谷云:‘船如天上坐,人似镜中行。’‘船如天上坐,鱼似镜中悬。’沈云卿诗也。云卿得意于此,故屡用之。老杜‘春水船如天上坐’,祖述佺期之语也,继之以‘老年花似雾中看’,盖触类而长之。”  《后山诗话》云:“鲁直言:‘杜之诗法出审言,句法出庾信,但过之耳。’”苕溪渔隐曰:“老杜亦自言:‘吾祖诗冠古。’则其诗法乃家学所传云。”  《迂叟诗话》云:“‘牂羊坟首,三星在罶,言不可久。’古人为诗,贵于意在言外,使人思而得之。故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也。近世诗人,惟杜子美最得诗人之体,如‘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山河在’,则无余物矣;‘草木深’,明无人矣;花鸟,平时可娱之物,见之而泣,闻之而恐,则时可知矣。他皆类此,不可遍举。”  东坡云:“司空表圣自论其诗,以为得味外味,‘绿树连村暗,黄花入麦稀。’此句最善。又云:‘棋声花院闭,幡影石坛高。’吾尚独游五老峰,入白鹤观,松阴满地,不见一人,惟闻棋声,然后知此句之工也。但恨其寒俭有僧态。若杜子美云:‘暗飞萤自照,水宿鸟相呼。’‘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则才力富健,去表圣之流远矣。”  山谷云:“‘长镵长镵白木柄,我生托子以为命,黄独无苗山雪盛,短衣数挽不掩胫。’往时儒者不解黄独义,改为黄精,学者承之。以予考之,盖黄独是也。《本草》赭魁,注:‘黄独,肉白皮黄,巴汉人蒸食之,江东谓之土芋。’予求之江西,谓之土卵,蒸煮食之,类芋魁。”苕溪渔隐曰:“无己《后山诗话》论‘黄独无苗山雪盛’,及‘过时如发口,君侧有谗人’,韦苏州‘书后欲题三百颗’,评李白诗如黄帝张乐于洞庭之野,此四事,皆见鲁直《豫章集》中。今《后山诗话》亦有之,不差一字,疑后人误编入也。”  《幕府燕闻录》云:“盛文肃梦朝上帝,见殿上执扇,有题诗云:‘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意其天人诗,识之。既寤,以语客,乃杜甫诗也。”  《三山老人语录》云:“《羌村诗》:‘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一小说谓有人过骊山,梦明皇称美此二句。然子美诗云:‘世乱遭飘荡,生还岂偶然。’遂乃有‘秉烛’之语,则致世之乱者谁邪?明皇得不惭乎!犹诵其语而誉之,可谓无耻矣。此小说之无稽也。”苕溪渔隐曰:“三山老人,乃吾先君之道号也。”  《冷斋夜话》云:“‘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更互秉烛照之,恐尚是梦也,作更侧声。字读,则失其意甚矣。”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15:57 | 显示全部楼层
 《漫叟诗话》云:“《古乐府·陌上桑》云:‘五马立踟蹰。’用五马作太守事,自西汉时已然。唐人若‘人生五马贵’,‘五马烂生光’,皆袭汉人之误。案郑氏笺‘孑孑干旟,在浚之都,素丝组之,良马五之’,云:‘《周礼》:州里建旟,谓州长之属。’汉人因以为郡守事,而不知州长非汉之郡守也。”  《遯斋闲览》云:“世谓太守为五马,人罕知其故事。或言《诗》云:‘孑孑干旟,在浚之都,素丝组之,良马五之。’郑注谓:‘《周礼》:州长建旟。’汉太守比州长,故云。后见庞几先云:‘古乘驷马车,至汉时,太守出则增一马,事见《汉官仪》也。’”  《学林新编》云:“古《陌上桑罗敷行》曰:‘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子美诗用五马甚多,注诗者引《陌上桑》五马以释之,非也。案《陌上桑》亦用五马为使君事者也。说者谓《汉官仪》‘朝臣出使以驷马,太守加一马为五马。’又谓《诗》‘孑孑干旟,在浚之都,素丝组之,良马五之’,注云:‘《周礼》:州里建旟,谓州长之属。’(“谓”原作“诸”,今据元本、徐钞本校改。)因呼太守为五马。然《诗》云‘良马四之’,‘良马五之’,‘良马六之’,盖言素丝纰组所见之数,非太守之五马也。”苕溪渔隐曰:“五马事当以《遯斋》、《学林》二说出《汉官仪》者为是。余尝细考《诗》注,‘孑孑干旟’,乌隼曰旟。后人多用隼旟为太守事,又见注云:‘州长之属’,因以诗之五马为太守,误矣。”  潘子真《诗话》云:“礼:天子六马,左右骖;三公九卿驷马,右騑。汉制九卿则中二千石,亦右騑;太守、相,驷马而已。其有功德加秩中二千石,及使者,乃有右騑,故以五马为太守美称。《罗敷艳歌》云:‘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也。柳景元兄弟并为太守,时人语曰:‘柳氏门庭,五马逶迤。’亦原于此。”  《老杜补遗》云:“肃宗至德初,子美为拾遗,岑参为补阙。或问二人孰贤,余曰:‘子美贤。’或曰:‘何以知之?’曰:‘以其诗知之。子美之诗曰:避人焚谏草,骑马欲鸡栖。又曰:明朝有封事,数问夜如何?参之诗曰:圣朝无阙事,自觉谏书稀。至德初,安史之乱方剧,上皇在蜀,朝野骚然,果无阙事时邪?’”  《吕氏童蒙训》云:“谢无逸语汪信民云:‘老杜有自然不做底语到极至处者,有雕琢语到极至处者。如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此自然不做底语到极至处者也。如金钟大镛在东序,冰壶玉衡悬清秋,此雕琢语到极至处者也。’”  山谷云:“予谪居黔州,尽书子美两川、夔、峡诸诗,以遗丹稜杨素翁,俾刻之石,使大雅之音久湮没而复盈三巴之耳。素翁又欲作高屋广楹庇此石,因请名焉。予名之曰大雅堂,仍为作记,其略云:‘由杜子美以来,四百余年,斯文委地。文章之士,随世所能,杰出时辈,未有升子美之堂者,况室家之好邪!余尝欲随欣然会意处,笺以数语,终以汩没世俗,初不暇给。虽然,子美诗妙处,乃在无意于文。夫无意而意已至,非广之以《国风》、《雅》、《颂》,深之以《离骚》、《九歌》,安能咀嚼其意味,闯然入其门邪!故使后生辈自求之,则得之深矣。使后之登大雅堂者,能以余说而求之,则思过半矣。彼喜穿凿者,弃其大旨,取其发兴,于所遇林泉人物、草木鱼虫,以为物物皆有所托,如世间商度隐语者,则子美之诗委地矣。’”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15:58 | 显示全部楼层
山谷云:“予谪居黔州,尽书子美两川、夔、峡诸诗,以遗丹稜杨素翁,俾刻之石,使大雅之音久湮没而复盈三巴之耳。素翁又欲作高屋广楹庇此石,因请名焉。予名之曰大雅堂,仍为作记,其略云:‘由杜子美以来,四百余年,斯文委地。文章之士,随世所能,杰出时辈,未有升子美之堂者,况室家之好邪!余尝欲随欣然会意处,笺以数语,终以汩没世俗,初不暇给。虽然,子美诗妙处,乃在无意于文。夫无意而意已至,非广之以《国风》、《雅》、《颂》,深之以《离骚》、《九歌》,安能咀嚼其意味,闯然入其门邪!故使后生辈自求之,则得之深矣。使后之登大雅堂者,能以余说而求之,则思过半矣。彼喜穿凿者,弃其大旨,取其发兴,于所遇林泉人物、草木鱼虫,以为物物皆有所托,如世间商度隐语者,则子美之诗委地矣。’”  秦少游云:“苏武、李陵之诗长于高妙,曹植、刘公幹之诗长于豪逸,陶潜、阮籍之诗长于冲澹,谢灵运、鲍照之诗长于峻洁,徐陵、庾信之诗长于藻丽;子美者,穷高妙之格,极豪逸之气,包冲澹之趣,兼峻洁之姿,备藻丽之态,而诸家之作,所不及焉。”(“作所”原作“所作”,今据元本、徐钞本改正。)  王直方《诗话》云:“荆公编集四家诗,其先后之序,或以为存深意,或以为初无意。盖以子美为第一,此无可议者;至永叔次之,退之又次之,以太白为下,何邪?或者云:太白之诗,固不及退之,而永叔本学退之,而所谓青出于蓝者,故其先后如此。或者又以荆公既品第了此四人次第,自处便与子美为敌耳。”  《钟山语录》云:“荆公次第四家诗,以李白最下,俗人多疑之。公曰:‘白诗近俗,人易悦故也。白识见污下,十首九说妇人与酒,然其才豪俊,亦可取也。’”  王定国《闻见录》云:“黄鲁直尝问王荆公:‘世谓四选诗,丞相以欧、韩高于李太白邪?’荆公曰:‘不然,陈和叔尝问四家之诗,乘间签示和叔,时书史适先持杜诗来,而和叔遂以其所送先后编集,初无高下也。李、杜自昔齐名者也。何可下之。’鲁直归问和叔,和叔与荆公之说同。今乃以太白下欧、韩而不可破也。”  《遯斋闲览》云:“或问王荆公云:‘编四家诗,以杜甫为第一,李白为第四,岂白之才格词致不逮甫也?’公曰:‘白之歌诗,豪放飘逸,人固莫及;然其格止于此而已,不知变也。至于甫,则悲欢穷泰,发敛抑扬,疾徐纵横,无施不可,故其诗有平淡简易者,有绮丽精确者,(“绮丽”原作“绵丽”,今据徐钞本校改。)有严重威武若三军之帅者,有奋迅驰骤若泛驾之马者,(“泛”原作“覂”,今据元本、徐钞本、明钞本校改。)有淡泊闲静若山谷隐士者,有风流酝藉若贵介公子者。盖其诗绪密而思深,观者苟不能臻其阃奥,未易识其妙处,夫岂浅近者所能窥哉?此甫所以光掩前人,而后来无继也。元稹以谓兼人所独专,斯言信矣。’或者又曰:‘评诗者谓甫期白太过,反为白所诮。’公曰:‘不然,甫赠白诗,则曰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但比之庾信、鲍照而已。又曰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铿之诗,又在鲍、庾下矣。饭颗之嘲,虽一时戏剧之谈,然二人者名既相逼,亦不能无相忌也。’”  《隐居诗话》云:“刘攽《诗话》载子美诗云:‘萧条六合内,人少虎狼多。少人慎勿投,虎多信所过。饥有易子食,兽犹畏虞罗。’言乱世人恶甚于虎狼也。余观老杜《潭州诗》:‘岸花飞送客,樯燕语留人’,与前篇同意。丧乱之际,人无乐善喜士之心,至于一将一迎,曾不若岸花樯燕也。诗在优柔感讽,不在逞豪放而致诟怒也。老杜最善评诗,观其爱李白深矣,至称白则曰:‘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又曰:‘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信斯言也,观阴铿、鲍照诗,则知所谓主优柔而下豪放者,(“主”徐钞本、明钞本作“上”)为不虚矣。”  韩子苍云:“阴铿与何逊齐名,号阴、何,今《何逊集》五卷,其诗清丽简远,正称其名。铿诗至少,又浅易无他奇,其格律乃似隋、唐间人所谓,疑非出于铿。虽然,自隋、唐以来,谓铿诗矣。”  《学林新编》云:“或云杜甫、李白同时,以诗名相轧,不能无毁誉。甫赠白诗云:‘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此句乃所以鄙白也。某按子美《夔州咏怀寄郑监李宾客》诗曰:‘郑李光时论,文章并我先;阴何尚清省,沈宋歘联翩。’盖谓阴铿、何逊、沈约、宋玉也,四人皆能诗文,为时所称者。而子美又以阴铿居四人之首,则知赠太白之诗,非鄙之也,乃深美之也。《陈书·阮卓传》曰:‘武威阴铿字子坚,五岁能诵诗,日赋千言。及长,博涉史传,尤喜五言诗,为当世所重。有集三卷行于世。’以此观之,则子美赠太白诗‘往往似阴铿’者,乃美太白善为五言诗似阴铿也。”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15: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卷第七
杜少陵二  东坡云:“南都王谊伯《书江滨驿垣》谓:‘子美诗,历五季兵火,多舛缺奇异,虽经其祖父所理,尚有疑阙者。’谊伯谓:‘西川有杜鹃,东川无杜鹃,涪万无杜鹃,云安有杜鹃,盖是题下注。’断自‘我昔游锦城’为首句。谊伯误矣。且子美诗备诸家体,非必率合程度,偘偘者然也。是篇落句处凡五杜鹃,(“落”字原无,今据明钞本校补。)岂可以文害辞辞害意邪?原子美之诗,类有所感,托物以发者也,亦六艺之比兴,《离骚》之法与。案《博物志》:‘杜鹃生子,寄之他巢,百鸟为饲之。’故江东所谓‘杜宇曾为蜀帝王,化禽飞去旧城荒’是也。且禽鸟之微,犹知有尊,故子美诗云:‘重是古帝魂。’又云:‘礼若奉至尊。’子美盖讥当时之刺史有不禽鸟若也。唐自明皇以后,天步多棘,刺史能造次不忘于君者,可得而考也。严武在蜀,虽横敛刻薄,而实资中原,是西川有杜鹃耳。其不虔王命,负固以自抗,擅军旅,绝贡赋,如杜克逊在梓州,为朝廷西顾忧,是东川无杜鹃耳。至于涪万云安刺史,微不可考。凡其尊君者为有也,怀贰者为无也,不在夫杜鹃真有无。谊伯以为来东川闻杜鹃声,烦而急,乃始疑子美跋题纸上语。又云:‘子美不应叠用韵。’子美自我作古,叠用韵无害于诗,仆所见如此。谊伯博学强辩,殆必有以折衷之。”  王直方《诗话》云:“《杜鹃诗》,识者谓前四句非诗也,乃题下注,而后人写之误耳。余以为不然,此正与古谣语无以异,岂复以韵为限也。”  《学林新编》云:“《杜鹃诗》上四句非诗,乃题下自注,后人误写。某谓此句,非子美自注,盖皆诗也。自四句而下,继曰:‘我昔游锦城,结庐锦水边,有竹一顷余,乔木上参天。’盖鹃字继之以边字天字可见矣。又子美《绝句》云:‘前年渝州杀刺史,今年开州杀刺史,群盗相随剧虎狼,食人更肯留妻子。’此诗正与《杜鹃诗》相类,乃自是一格也。”  苕溪渔隐曰:“《杜鹃诗》略云:‘我见常再拜,重是古帝魂。生子百鸟巢,百鸟不敢嗔。仍为喂其子,礼若奉至尊。鸿雁及羔羊,有礼大古前。行飞与跪乳,识序又知恩。圣贤古法则,付与后世传。君看禽鸟情,犹解事杜鹃。’或云:‘明皇幸蜀还,肃宗用李辅国谋,迁之西内,悒悒而崩,此诗感是而作。’以余观之,少陵后又有《杜鹃行》云:‘君不见昔日蜀天子,化作杜鹃似老乌。寄巢生子不自啄,群鸟至今与哺雏。虽同君臣有旧礼,骨肉满眼身羁孤。业工窜伏深树里,四月五月偏号呼。其声哀痛口流血,所诉何事常区区。尔唯摧残始发愤,羞带羽翮伤形愚。苍天变化谁料得,万事反复何所无;万事反复何所无,岂忆当殿群臣趋。’细详味此诗,亦是明皇迁居西内时作,其意尤切,读之可伤。但或者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耳。”  蔡宽夫《诗话》云:“‘愁思忽而至,跨马出北门。举头四顾望,但见松柏荆棘郁樽樽。中有一鸟名杜鹃,言是古时蜀帝魂。声声哀苦鸣不息,羽毛憔悴似人髠,飞走树间逐虫蚁,岂意往日天子尊。念此死生变化非常理,中心恻怆不能言。’此鲍明远诗也,与子美《杜鹃行》语意极相类。或云子美此诗为明皇作,理宜当然。韩退之《三星行》,亦与《古诗》‘南箕北有斗,牵牛不负轭,良无盘石固,虚名复何益’之意颇近。大抵古今兴比所在,适有感发者,不必尽相回避,要各有所主耳。此亦说诗者不以辞害意之义也。”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冷斋夜话》云:“《谒玄元庙》诗云:‘风筝吹玉柱,露井冻银床。’许彦周云:‘嘉祐中,河滨渔者,网得一小石,石上刻一小诗云:雨滴空阶晓,无心换夕香,井桐花落尽,一半在银床。银床,井栏也。不知谁作。’”  潘子真《诗话》云:“《晋书·乐志·淮南篇》云:‘淮南王,自言尊,百尺高楼与天连,后园凿井银作床,金瓶素绠汲寒浆。’杜诗‘露井冻银床’事,始见于此。”  蔡宽夫《诗话》云:“洛阳上清宫,即唐玄元皇帝庙,两廊皆吴生画,有高祖至睿宗真象,子美诗所谓‘五圣联龙衮,千官列雁行’者也。国初犹皆存。真宗朝陵经过,(“真”上原衍“一”字,今据明钞本校删。)爱其笔迹,命行在画工遍阅之。有负艺者,耻以为不及,会诏有司修葺,即请尽漫壁更画,遂悉见毁。或云:当毁折时,人往往取其全者藏去,至今犹有存者也。”  王君玉云:“子美之诗词有近质者,如‘麻鞋见天子,垢腻脚不袜’之句,所谓转石于千仞之山势也。学者尤之过甚,岂远大者难窥乎。”  《西清诗话》云:“人之好恶,固自不同。子美在蜀作《闷诗》,乃云:‘卷帘惟白水,隐几亦青山。’若使余居此,应从王逸少语‘吾当卒以乐死’,岂复更有闷邪?”  苕溪渔隐曰:“律诗之作,用字平侧,世固有定体,众共守之。然不若时用变体,如兵之出奇,变化无穷,以惊世骇目。如老杜诗云:‘竹里行厨洗玉盘,花边立马簇金鞍。非关使者征求急,自识将军礼数宽。百年地辟柴门迥,五月江深草阁寒。看弄渔舟移白日,老农何有罄交欢。’此七言律诗之变体也。韦苏州云:‘南望青山满禁闱,晓陪鸳鹭正差池,共爱朝来何处雪,蓬莱宫里拂松枝。’老杜云:‘山瓶乳酒下青云,气味浓香幸见分,鸣鞭走送怜渔父,洗盏开尝对马军。’此绝句律诗之变体也。东坡尝用此变体作诗云:‘华发萧萧老遂良,一身萍挂海中央。无钱种菜为家业,有病安心是药方。才疏正类孔文举,痴绝还同顾长康,万里归来空泣血,七年供奉殿西廊。’‘总角黎家三小童,口吹葱叶送迎翁。莫作天涯万里意,溪边自有舞雩风。半醒半醉问诸黎,竹刺藤梢步步迷。但寻牛矢觅归路,家在牛栏西复西。’又有七言律诗,至第三句便失粘,落平侧,亦别是一体。唐人用此甚多,但今人少用耳。如老杜云:‘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亦吾师。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江山故宅空文藻,云雨荒台岂梦思。最是楚宫俱泯灭,舟人指点到今疑。’严武云:‘漫向江头把钓竿,懒眠沙草爱风湍。莫倚善题《鹦鹉赋》,何须不著鵕鸃冠,腹中书籍幽时晒,肘后医方静处看。兴发会能驰骏马,终须重到使君滩。’韦应物云:‘夹水苍山路向东,东南山豁大河通。寒树依微远天外,夕阳明灭乱流中。孤村几岁临伊岸,一雁初晴下朔风。为报洛桥游宦侣,扁丹不系与心同。’此三诗起头用侧声,故第三句亦用侧声。老杜云:‘暮春三月巫峡长,皛皛行云浮日光。雷声忽送千山雨,花气浑如百和香。黄莺过水翻回去,燕子衔泥湿不妨。飞阁卷帘图画里,虚无只少对潇湘。’韦应物云:‘与君十五侍皇闱,晓拂炉烟上玉墀。花开汉苑经过处,雪下骊山沐浴时。近臣零落今犹在,仙驾飘飘不可期。此日相逢非旧日,一杯成喜亦成悲。’此二诗起头用平声,故第三句亦用平声。凡此皆律诗之变体,学者不可不知。”  《西清诗话》云:“诗之声律成于唐,然亦多原六朝旨意。何逊《入西塞诗》云:‘薄云岩际出,初月波中上。’至少陵《江边小阁》诗则云:‘薄云岩际宿,孤月浪中翻。’虽因旧而益妍,此类獭髓补痕也。《玉台集序》云:‘金星将婺女争华,麝月与常娥竞爽。’《北齐碑》云:‘浮云共岭松张盖,秋月与岩桂分丛。’庾子山《马射赋》云:‘落花与芝盖齐飞,杨柳共春旗一色。’王勃《滕王阁记》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薛逢云:‘原花将晚照争红,怪石与寒流共碧。’又云:‘银章与朱绂相辉,熊轼共隼旟争贵。’语意互相剽窃,所谓左右拔剑,彼此相笑,于少陵精粗有间矣。”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蔡宽夫《诗话》云:“安禄山之乱,哥舒翰与贼将崔乾祐战潼关,(“崔”原作“权”,今据元本、明钞本校改。)见黄旗军数百队,官军以为贼,贼以为官军,相持久之,忽不知所在。是日,昭陵奏陵内前石马皆汗流。子美诗所谓‘玉衣晨自举,铁马汗常趋’,盖记此事也。李晟平朱泚,李义山作诗,复引用之,云:‘天教李令心如日,可待昭陵石马来。’此虽一等用事,然义山但知推美西平,不知于昭陵似不当耳。乃知诗家使事难。若子美,所谓不为事使者也。”  《诗眼》云:“古人律诗,亦是一片文章,语或似无伦次,而意若贯珠。《十二月一日》诗云:‘今朝腊月春意动,云安县前江可怜。’此诗立意,念岁月之迁易,感异乡之飘泊。其曰:‘一声何处送书雁,百丈谁家上水船。’则羁愁旅思,皆在目前。‘未将梅蕊惊愁眼,要取楸花媚远天。’梅望春而花,楸将夏而乃繁,言滞留之势,当自冬过春,始终见梅楸,则百花之开落,皆在其中矣。以此益念故国,思朝廷,故曰:‘明光起草人所羡,肺病几时朝日边。’《闻官军收河北》诗云:‘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夫人感极则悲,悲定而后喜,忽闻大盗之平,喜唐室复见太平,顾视妻子,知免流离,故曰:‘却看妻子愁何在。’其喜之至也,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故曰:‘漫展诗书喜欲狂。’从此有乐生之心,故曰:‘白日放歌须纵酒。’于是率中原流寓之人同归,以青春和暖之时即路,故曰:‘青春作伴好还乡。’言其道涂,则曰:‘欲从巴峡穿巫峡。’言其所归,则曰:‘便下襄阳到洛阳。’此盖曲尽一时之意,惬当众人之情,通畅而有条理,如辩士之语言也。《游子诗》云:‘巴蜀愁谁语,吴门兴杳然。’巴、蜀既无可与语,故欲远之吴会。‘九江春草外’,则想象将来吴门之景物。‘三峡暮帆前’,则去路先涉三峡之风波。‘厌就成都卜,休为吏部眠’,君平之卜所以养生,毕卓之酒所以忘忧,今皆不能如意,则犯三峡之险,适九江之远,岂得已也哉?夫奔走万里,(“走”原作“如”,今据元本、明钞本校改。)无所税驾,伤人世险隘,不能容己,故曰:‘蓬莱如可到,衰白问群仙’,终焉。骚人亦多此意。《题桃诗》云:‘小径升堂旧不斜,五栋桃树亦从遮。’此诗意在第一句,旧堂小径,从来不斜,又五桃遮掩之,已若图画矣。中间四句,皆旧日事。方天下太平,家给食足,有桃实则馈贫人,故曰:‘高秋总馈贫人实。’和气应期而至,人意闲而乐之,故曰:‘来岁还舒满树花。’家家有忠厚之风,处处有鲁恭之化。故曰:‘窗户每宜通乳燕,儿童莫信打慈鸦。’及题此诗时,所向皆寡妻群盗,何暇如此,故曰:‘寡妻群盗非今日,天下车书正一家’时也。然所谓意若贯珠,非唯文章,书亦如是。欧阳文忠言:‘用笔常使指运而腕不知。方其运也,左右前后,不见欹侧,及其定也,上下如引绳,此之谓笔正。’山谷称:‘公主担夫争道,其手足肩背,皆有不齐,而舆未尝不正。’指与担夫,则如遣词,腕与舆,则如命意。故唐文皇称右军书云:‘烟霏云敛,状若断而还连;凤翥龙盘,势如斜而反直。’与文章真一理也。今人不求意处关纽,但以相似语言为贯穿,以停稳笔画为端直,岂不浅近也哉?”  王直方《诗话》云:“李贺《高轩过》诗中有‘笔补造化天无功’之句,余每为之击节,此诗人之所以多穷也。老杜云:‘文章憎命达’,恐亦出于此意。”苕溪渔隐曰:“老杜、李贺不相并出,杜生于天宝之前,李出于元和之后,而谓老杜出于此意,可为览者一笑。”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16:0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第八
杜少陵三  《石林诗话》云:“诗人以一字为工,世固知之。惟老杜变化开阖,出奇无穷,殆不可以形迹捕诘。如‘江山有巴蜀,栋宇自齐梁’,则其远数千里,上下数百年,只在有与自两字间,而吞山川之气,俯仰古今之怀,皆见于言外。《滕王亭子》:‘粉墙犹竹色,虚阁自松声。’若不用犹与自两字,则余八字凡亭子皆可用,不必滕王也。此皆工妙至到,人力不可及。而此老独雍容闲肆,出于自然,略不见其用力处。今人多取其已用字模效用之,偃蹇狭陋,尽成死法,不知意与境会,出言中节,凡字皆可用也。”  《诗眼》云:“有一士人携诗相示,首篇第一句云‘十月寒’者,余曰:君亦读老杜诗,观其用月字乎?其曰:‘二月已风涛’,则记风涛之蚤也。曰:‘因惊四月雨声寒’,‘五月江深草阁寒’,盖不常寒。‘五月风寒冷拂骨’,‘六月风日冷’,盖不当冷。‘今朝腊月春意动’,盖未当有春意。虽不尽如此,如‘三月桃花浪’,‘八月秋高风怒号’,‘闰八月初吉’,‘十月江平稳’之类,皆不系月,则不足以实录一时之事。若十月之寒,既无所发明,又不足记录。退之谓‘惟陈言之务去’者,非必尘俗之言,止为无益之语耳。然吾辈文字,如‘十月寒’者多矣,方当共以为戒也。”  蔡宽夫《诗话》云:“子美称苏涣为静者,而极美其诗,以为涌思雷出,书箧几杖之外,隐隐留金石声,所谓‘庞公不浪出,苏氏今有之’者,其人品固可见也。然涣本凶悍不逞,巴中号为白跖,后同哥舒晃反岭外,伏诛,不知子美何取庞公之比乎?逆旅相遇,一时意气所许,固不皆当。然以拟庞公,则太不类。乃知诗人之言,类多过实,而所毁誉尤不可尽信。涣诗世犹或见其一二,如‘日月东西行,不照大荒北。其中有毒龙,灵怪人莫测。开目为晨光,闭目为夜色。一开复一闭,明晦无休息。居然六合内,旷哉天地德。天地且不言,世人浪喧喧。’唐人以为长于讽刺,得陈拾遗一鳞半甲。观其词气颉颃如此,固自可见其胸中也。”苕溪渔隐曰:“苏涣少不羁,善白弩,时号白跖,晚乃悔过就学,擢前第,官至御史,佐湖南幕,后逾岭,扇动哥舒晃,跋扈交、广作变。律诗今录二首云:‘养蚕为素丝,叶尽蚕不老。顷筐对空床,此意向谁道?一女不得织,万夫受其寒;一夫不得意,四海行路难。祸亦不在大,祸亦不在先。世路险孟门,吾徒当勉旃。’‘毒蜂一巢成,高挂恶木枝。行人百步外,目断魂为飞。(“目”原作“自”,今据元本、明钞本校改。)长安大道边,挟弹谁家儿。手持黄金丸,引满无所疑。一中纷下来,势若风雨随。身如万箭攒,宛转迷所之。徒有疾恶心,奈何不知机。’”  山谷云:“《戏题山水图歌》:‘十日画一水,五日画一石。能事不受相促迫,王宰始肯留真迹。壮哉昆仑方壶图,挂君高堂之素壁。巴陵洞庭日本东,赤岸水与银河通,中有云气随飞龙。舟人渔子入浦溆,山水尽亚洪涛风。尤工远势古莫比,咫尺应须论万里。焉得并州快剪刀,剪取吴松半江水。(“松”明钞本作“淞”。)’王宰丹青绝伦,如老杜此作,决不虚发,而世遂无宰画,盖丹青山水李将军父子最号绝伦,而宰名不著,计世间虽有宰画,人亦以为二李矣。又云:‘尤工远势古莫比,咫尺应须论万里’之句,齐宗室萧贲于扇上图山水,咫尺万里,故杜于此用之,其引事精致如此。”苕溪渔隐曰:“予读《益州画记》云:‘王宰,大历中家于蜀川,能画山水,意出象外。’老杜与宰同时,此歌又居成都时作,其许与益知不妄发矣。”  《冷斋夜话》云:“王仲至言:‘江莲摇白羽,天棘梦青丝。’天棘非烟非雾,自是一种物,曾见一小说,今忘之矣。高秀实云:‘天棘,天门冬也,见《本草》,其枝蔓延,疑蔓字也,非梦青丝也。’然《本草》‘天门冬,一名巅棘。’王元之诗:‘水芝卧玉腕,天棘蔓金丝’,则天棘盖柳也。”  《学林新编》云:“‘天棘蔓青丝’,今改蔓为梦,盖天门冬亦名天棘,其苗蔓生,好缠竹木上,叶细如青丝,寺院庭槛中多植之,可观。后人既改蔓为梦,又释天棘为柳,皆非也。”苕溪渔隐曰:“余按《本草》载《抱朴子》云:‘天门冬或名巅棘。’即不云或名天棘,《冷斋》、《学林》二说,遂以天棘为天门冬,何也?其引王元之诗云:‘天棘蔓金丝’,又以天棘为柳,不知亦何所据邪?《少陵诗总目》云:‘天棘梦青丝之句,最疑学者。’或曰梵语名柳为天棘。又近传号东坡《杜诗事实》一篇,更以王逸少诗云‘湖上春风舞天棘’为证,因悟梦字乃由舞字之讹缺,(“因”原作“固”,今据元本、明钞本校改。)况以上句考之,政应用一草木为对偶,非有奥义也。”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16:01 | 显示全部楼层
《吕氏童蒙训》云:“前人文章,各自一种句法,如老杜‘今君起柂春江流,予亦江边具小舟’,‘同心不减骨肉亲,每语见许文章伯’,如此之类,老杜句法也。东坡‘秋水今几竿’之类,自是东坡句法。鲁直‘夏扇日在摇,行乐亦云聊’,此鲁直句法也。学者若能遍考前作,自然度越流辈。”  《漫叟诗话》云:“‘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李商老云:‘尝见徐师川说一士大夫家,有老杜墨迹,其初云桃花欲共杨花语,自以淡墨改三字。’乃知古人字不厌改也,不然何以有日锻月炼之语。”  《诗眼》云:“世俗所谓乐天《金针集》,殊鄙浅,然其中有可取者,‘炼句不如炼意’,非老于文学不能道此。又云:‘炼字不如炼句’,则未安也,好句要须好字,如李太白诗:‘吴姬压酒唤客尝。’见新酒初熟,江南风物之美,工在压字。老杜《画马诗》:‘戏拈秃笔扫骅骝。’初无意于画,偶然天成,工在拈字。《柳诗》:‘汲井漱寒齿。’工在汲字。工部又有所喜用字,如‘修竹不受暑’,‘野航恰受两三人’,‘吹面受和风’,‘轻燕受风斜’,受字皆入妙。老坡尤爱‘轻燕受风斜’,以谓燕迎风低飞,乍前乍却,非受字不能形容也。至于‘能事不受相促迫’,‘莫受二毛侵’,虽不及前句警策,要自稳惬尔。”  唐子西《语录》云:“诗在与人商论,深求其疵而去之,等闲一字放过则不可,殆近法家,难以言恕矣。故谓之诗律。东坡云:‘敢将诗律斗深严。’予亦云:‘诗律伤严近寡恩。’大凡立意之初,必有难易二涂。学者不能强所劣,往往舍难而趋易,文章罕工,每坐此也。作诗自有稳当字,第思之不到耳。皎然以诗名于唐,有僧袖诗谒之,然指其《御沟诗》云:‘此波涵圣泽,波字未稳,当改。’僧怫然作色而去。僧亦能诗者也,皎然度其去必复来,乃取笔作中字掌中,握之以待。僧果复来云:‘欲更为中字如何?’然展手示之,遂定交。要当如此乃是。”《郡阁雅言》云:“王贞白,唐末大播诗名,《御沟》为卷首,云:‘一派御沟水,绿槐相荫清。此波涵帝泽,无处濯尘缨。鸟道来虽险,龙池到自平。朝宗心本切,愿向急流倾。’自为冠绝无瑕,呈僧贯休,休公曰:‘此甚好,只是剩一字。’贞白扬袂而去。休公曰:‘此公思敏。’取笔书中字掌中,逡巡贞白回,忻然曰:‘已得一字,云此中涵帝泽。’休公将掌中字示之。”二说不同,未知孰是。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16:01 | 显示全部楼层
《吕氏童蒙训》云:“老杜云:‘新诗改罢自长吟。’文字频改,工夫自出。近世欧公作文,先贴于壁,时加窜定,有终篇不留一字者。鲁直长年,多改定前作,此可见大略,如《宗室挽诗》云:‘天网恢中夏,宾筵禁列侯。’后乃改云:‘属举左官律,不通宗室侯。’此工夫自不同矣。”  韩子苍云:“东坡今集本《蜜酒歌》少两句,改数字。苏公下笔奇伟,尚窜定如此。尝语参寥曰:‘如老杜言新诗改罢自长吟者,乃知此老用心甚苦,后人不复见其剞劂,但称其浑厚耳。’”  王直方《诗话》云:“东坡作《蜗牛诗》云:‘中弱不胜触,外坚聊自郛,升高不知疲,竟作粘壁枯。’后改云:‘腥涎不满壳,聊足以自濡,升高不知回,竟作粘壁枯。’余以为改者胜。”  《冷斋夜话》云:“白乐天每作诗,令一老妪解之,问曰:‘解否?’妪曰解,则录之,不解,则又复易之。故唐末之诗,近于鄙俚。”又张文潜云:“世以乐天诗为得于容易而来,尝于洛中一士人家见白公诗草数纸,点窜涂之,及其成篇,殆与初作不侔。”苕溪渔隐曰:“乐天诗虽涉浅近,不至尽如《泠斋》所云。余旧尝于一小说中曾见此说,心不然之,惠洪乃取而载之《诗话》,是岂不思诗至于老妪解,乌得成诗也哉?余故以文潜所言正其谬耳。”(“惠”原作“德”,今改。)  蔡宽夫《诗话》云:“天下事有意为之,辄不能尽妙。而文章尤然。文章之间,诗尤然。世乃有日锻月炼之说,此所以用功者虽多,而名家者终少也。晚唐诸人,议论虽浅俚,然亦有暗合者,但不能守之耳。所谓‘尽日觅不得,有时还自来’者,使所见果到此,则‘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句,有何不可为?惟徒能言之,此禅家所谓语到而实无见处也。往往有好句当面蹉过,若‘吟成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不知何处合费许辛苦?正恐虽捻尽须,不过能作‘药杵声中捣残梦,茶铛影里煮孤灯’句耳。人之相去,固不远哉。”  唐子西《语录》云:“诗最难事也,吾于佗文不至蹇涩,惟作诗甚苦,悲吟累日,仅能成篇,初读时未见可羞处,姑置之,明日取读,瑕疵百出,辄复悲吟累日,反复改正,比之前时,稍稍有加焉。复数日,取出读之,疵病复出。凡如此数四,方敢示人,然终不能奇。李贺母责贺曰:‘是儿必欲呕出心乃已。’非过论也。今之君子,动辄千百言,略不经意,真可愧哉。”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16:02 | 显示全部楼层
东坡云:“仆尝梦见人,云是杜子美,谓仆曰:‘世人多误会予《八阵》诗,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世人皆以谓先主、武侯皆欲与关羽复仇,故恨不能灭吴,非也。我意本谓吴、蜀唇齿之国,不当相图,晋之所以能取蜀有吞吴之意,此为恨耳。’此理甚长。然子美死已四百年,而犹不忘诗,区区自别其意者,真书生之习气也邪。”  《西清诗话》云:“《游龙门诗》:‘天阙象纬逼,云卧衣裳冷。’黄鲁直校本云:‘王介甫云,天阙当作天阅,对云卧为亲切。’尝读韦述《东都记》:‘龙门号双阙,以与大内对峙,若天阙焉。’此游龙门诗也,用阙字何疑。”  《少陵诗正异》云:“‘天阙象纬逼,云卧衣裳冷’,世传古本作天窥,今从之。《庄子》之管窥天,正用此字。旧集讹作阙,又或作关,今不取。盖先生诗该众美者,不唯近体严于属对,至于古风句对者亦然,观此诗可见矣。近人论诗,多以不必属对为高古,何邪?故详之篇首,以俟知者焉。”  黄氏《多识录》云:“《游奉先寺诗》云:‘天阙象纬逼’,此寺今在西洛之龙门,按韦述《东都记》云:‘龙门号双阙,以与大内对峙,若天阙焉。’方知老杜用天阙,盖指龙门也,后人妄改为天关,荆公又改为天阅,皆非。”  《学林新编》云:“《田舍诗》曰:‘榉柳枝枝弱,枇杷树树香。’或说榉柳者,柳之一种,其名为榉柳,非双声字也,枇杷乃双声字,榉柳不可以对枇杷。某案:此诗题曰《田舍》,则当在田舍时偶见二物,盖所谓景物如此,乃以为对尔。《觅松苗子诗》曰:‘落落出群非榉柳,青青不朽岂杨梅。’以榉柳对杨梅,乃正对也。然则以榉柳对枇杷非误也。《寄高詹事诗》云:‘天上多鸿雁,池中足鲤鱼。’鸿雁二物也,鲤者,鱼之一种,其名为鲤,疑不可以对鸿雁。然《怀李太白》诗曰:‘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则以鸿雁对江湖为正对矣。《得舍弟消息诗》曰:‘浪传乌鹊喜,深负鹡鸰诗。’乌鹊二物,疑不可以对鹡鸰。然《偶题诗》曰:‘音书恨乌鹊,号怒怪熊罴。’则以乌鹊对熊罴为正对矣。《寄李白诗》曰:‘几年遭鵩鸟,独泣向麒麟。’鵩鸟乃鸟之名鵩者,疑不可以对麒麟。然《寄贾岳州严巴州两阁老》诗曰:‘貔虎开金甲,麒麟受玉鞭。’则以貔虎对麒麟为正对矣。《哭韦晋之诗》曰:‘鵩鸟长沙讳,犀牛蜀郡怜。’以鵩鸟对犀牛为正对矣。子美岂不知对属之偏正邪?盖其纵横出入无不合也。”  王直方《诗话》云:“沈存中云:‘如厨人具鸡黍,稚子摘杨梅,盖以鸡对杨皆为假借。’田承君云:‘鸡黍两事,那得以杨梅为对。’范蜀公云:‘武侯庙柏今十丈,而杜工部云黛色参天二千尺,古之诗人好大其事,大率如此。’而沈存中又云:‘霜皮溜雨四十围,乃是七尺,而长二千尺,无乃大细长乎?’余以为论诗正不当尔,二公之言皆非也。”  《遯斋闲览》云:“沈内翰讥‘黛色参天二千尺’之句,以谓四十围配二千尺为大细长。不知子美之意但言其色而已,犹言其翠色苍然,仰视高远,有至于二千尺而几于参天也。若如此求疵,则二千尺固未足以参天,而诗人谓‘峻极于天’者,更为妄语。又破退之《城南联句》‘竹影金锁碎’,云金锁碎者乃日光,题中无日字,不当言竹影。凡物因日而有影,苟无日,影从何生,言竹影即日光在其中矣。如荆公《金山寺诗》云:‘江月入松金破碎’,亦须藉松影,方见月光之破碎,却怪题中无影字可乎?善论诗者,正不应尔。”  《缃素杂记》云:“沈存中《笔谈》云:‘《武侯庙柏诗》,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四十围乃是径七尺,无乃太细长乎?’予谓存中性机警,善《九章算术》,独于此为误,何也?古制以围三径一,四十围即百二十尺,围有百二十尺,即径四十尺矣,安得云七尺也?若以人两手大指相合为一围,则是一小尺即径一丈三尺三寸,又安得云七尺也?武侯庙柏,当从古制为定,则径四十尺,其长二千尺宜矣,岂得以太细长讥之乎?老杜号为诗史,何肯妄为云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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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林新编》云:“《古柏行》曰:‘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沈存中《笔谈》云:‘无乃大细长?’某案子美《潼关吏诗》曰:‘大城铁不如,小城万丈余。’岂有万丈城邪?姑言其高。四十围二千尺者,亦姑言其高且大也。诗人之言当如此。而存中乃拘以尺寸校之,则过矣。”  《诗眼》云:“形似之意,盖出于诗人之赋,‘萧萧马鸣,悠悠旆旌’是也。激昂之语,盖出于诗人之兴,‘周余黎民,靡有孑遗’是也。古人形似之语,如镜取形,灯取影也。故老杜所题诗,往往亲到其处,益知其工。激昂之言,《孟子》所谓‘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初不可形迹考,然如此乃见一时之意。余游武侯庙,然后知《古柏诗》所谓‘柯如青铜根如石’,信然,决不可改,此乃形似之语。‘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云来气接巫峡长,月出寒通雪山白。’此激昂之语,不如此,则不见柏之大也。文章固多端,警策往往在此两体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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