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过了中秋,天气一天冷似一天,眼看就要上冻。一上冻,便不能施工。所以工程赶得特别紧,云轩也特别忙。这天上午,云轩正在工地和施工队商量事,突然接到胡经理电话:秦月难产,孩子夭折。失血性休克,已经动了手术,生命已无大碍。
云轩听说,犹如晴天霹雳!浑身颤抖,面色苍白,一身冷汗,差点瘫在那里。吓得承建商不知所措,连忙问怎么回事,要不要帮忙。云轩稳定了一下,摆摆手,表示不要帮忙。转身找到避静处,拿起电话,把胡经理骂得狗血喷头。胡经理那边急忙喊冤申辩,他也是刚刚接到秦月父亲给单位打来的电话,才知道秦月请假另有隐情。
云轩稳定下来,就打电话给老同学,妇幼保健院的陈敬明院长,要他马上一起去邹城秦寨卫生院。
云轩已经虚脱,不能开车,由陈院长开。云轩简单说了情况,便双手掩面,抽泣不语,一路无话。
两人来到卫生院,直奔病房。只见秦月面色苍白,头上围着厚厚的毛巾,盖着被子,闭目躺在病床上。手脚并开两路静脉通道,一路血,一路水。云轩见状,几乎瘫倒。陈院长一把将他扶住,坐在床沿,泪流满面。
秦月睁眼,看见云轩,泪水从眼角慢慢地流下来,“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事先也没和你说,搞成这样,让你担心。”云轩握着她的手,流着泪,痴痴地看着她,竟不能说话。秦母见他个子大,弯腰吃力,拿了一个凳子,放在床边。云轩坐到凳子上,双手握着秦月的手,将头趴在秦月的手上,泣不成声:“都是我造的孽!”
陈院长见状,忙将秦母拉出来。自己到医生办公室了解情况。好一会,又带秦母到病房,将云轩悄悄地拉出来。
“情况非常糟。医生和助产士都没有资质。产前检查不足,头盆不称,宫缩素使用不当,胎儿宫内窘迫;粗暴按压宫底,造成宫颈撕裂伤。剖宫产,娩出一男婴;缺血缺氧性脑病,苍白性窒息,抢救无效死亡。万幸的是,他们还知道行子宫次全切除术止血救命,否则,人已不在了。我已经让他父亲将病历封存了。”陈院长简单的介绍了情况。
云轩静静地听,当听到“娩出一男婴,缺血缺氧性脑病,苍白性窒息,抢救无效死亡”时,登时就晕了过去。好在陈院长经验老道,一把扶住,掐住人中,拍打几下就过来了。云轩醒来,一拳击在墙上,鲜血顺手躺了下来。
陈院长见状,忙道:“沉住气,沉住气,现在你一定要冷静。我看,这里是不能住了。我要救护车,跟一名护士,带好设备,药品,备用血,两小时就能赶来,住到我医院里去。”
云轩浑身瘫软,低声说:“谢谢,就听你的。”
云轩将陈院长的意见告诉秦月,秦月点点头。云轩忙着安慰秦月父母,拿出五千块钱,交给他们,并说秦月一好,两人就一道来看他们。老人千恩万谢地把钱收了。
秦月住在妇幼保健院单人病房。云轩天天来看她,身体恢复得很快。云轩这时才知道,上次在茶社,秦月已经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为了不让人看出来,不久便请了假,回家生产。秦月想给他生一个的孩子,不让他知道,自己拉扯大。秦月回家后便对家里人说,已经结了婚。丈夫是一位干部,也是外地人,工作十分繁忙,没有时间照顾她怀孕和生产。为了不影响丈夫的工作,便回家待产,让爹娘照顾。爹娘见女儿在大城市里有了体面的工作,结了婚,又带回来不少钱,自然高兴。秦月就在乡卫生院进行围产期保健检查,一切都很正常,心中充满了幸福的喜悦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在预产期前两天,便住进了卫生院,医生检查后说,一切正常,可以自然分娩。等到宫缩开始,痛得她浑身冒汗时,她才感到害怕。喊来助产士检查了一番之后,仍说一切正常,并让她多吃东西,等会儿生的时候有劲。秦母也对她说,女人生孩子时,都是痛得死去活来的,特别是头一胎。等宫口开全,到了产房,才发现胎位不正,难产。助产士手忙脚乱的弄了一阵后,见出血实在止不住,又要剖宫产。又打电话找外科主任,从酒桌上将他叫来,做了手术。
他感到秦月对他的爱是那么的深,让他的心颤抖不已;秦月对爱的理解是那么的无私、崇高,让他无地自容。回忆起清心居两人分手,更让他后悔不已。他觉得自己对爱情十分虚伪,理解更是肤浅。面对秦月,他感到深深的愧疚。暗下决心,绝不负她。
秦月住了半个多月,各项检查指标都正常,人也养的胖了许多。云轩一有空便来陪她,这让秦月非常幸福,也非常不安,她担心会影响他的事业和家庭。云轩怕她一人寂寞,又请万经理常来陪她。不久,秦月也出院上班了。 新校区建设全面展开,云轩工作十分繁忙,两人见面也自然少了。这天中午,忙里偷闲,云轩来看她。秦月请了下午假,超市里买了菜,在厨房里做。云轩坐在电脑旁,随意地摆弄电脑,无意间打开一个flash mv ,是理查德·马克斯的“此情可待”。随着音乐的响起,画面非常精美:先是一轮明月悬挂天空,空旷的沙漠上一棵枯树;然后转换画面,一个裸体女人,昂首挺胸,在幽暗狭长的坡道上,遥望前方。前面投射过来一道清明的光线。慢慢地推出一段字幕:“爱,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是一种等待;伤 ,对我来说,已经习惯,已经麻木。如果有谁相信这世界上有十全十美的爱,我想,他不是诗人,就是白痴!但我仍然用心守候,守候那属于我的一片天空。一旦获得,我会用生命点亮它,使它发出光明,温暖我的人生,直到燃成灰烬……”随后,是理查德·马克斯那高亢、深情的歌声:“
Oceans apart day after day and slowly go insame
天各一方 日复一日 我已崩溃
I hear your voice on the line but it doesn’t stop the pain
电话里传来你的声音 但我难抑悲伤
If I see you next to never how can we say forever
如果不能再相见 又怎对得起曾经的誓言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无论你在哪里 无论你做何事 我就在这里等你
Whatever it takes or how my heart breaks
无论如何 无论我多么哀伤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
我将在这里一直等你……”
云轩听着,痴痴的盯着画面,眼前一片模糊。秦月做好饭进来看见,便骑在云轩的腿上,抱着他的头,用嘴唇吻他的泪水,劝他不要悲伤。云轩抚摸她,吻她,把她紧紧的搂着,生怕再失去她。
“轩哥,我爱你!你真的爱我吗?”
“是的,真的爱你!”
“那你就应当像以前一样,把我当成一个女人来爱。不要把我当成一个受伤的小动物,夹着怜悯爱我!”
“可是,你的身心受了那么大的创伤,我心里不好受。这也是怜悯吗?”
“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到,你的感情里,有怜悯的成分。而我,不要怜悯。”
“也许,但这要时间来消除。”
“是的,我知道。”秦月说着,解开怀,露出雪白的乳房。云轩吻着,揉着。秦月搂着他的头,任他抚弄,眼里流着泪水。云轩摸到她的臀部,情急起来,将她剥得精光,扔到床上,骑了上去。
吃过午饭,云轩坐在桌前,秦月坐在他腿上,一起欣赏理查德·马克斯的“此情可待”。云轩一边听,一边翻阅桌上的牛皮本。见上面歪歪斜斜的画着许多圆圈,有单圈的、双圈的,还有三环的。旁边歪歪斜斜地写着“轩”字、“月”字。云轩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懂,问道:“你写的什么?我咋看不懂。”
秦月见状,“嗤”的笑出声来:“你猜猜看,猜对了请你吃大餐,猜不对,你请我。”
“你是鬼机灵,我上哪儿猜去?还是告诉我吧。”
“这是南宋时一位女词人写的,就是用圈圈点点写的,记不全了。只记得‘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单圈的是我,双圈的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还有就是‘月缺了会圆,月圆了会缺’什么的。”
“你真是一肚子鬼灵精,弯弯肠子这么深。我摸摸,里面还有什么?”说着,伸手哈她肚子。秦月怕痒,早躲到一边去了,一脸红晕,“别闹了,说会话儿。”说着,让出半边床,让云轩坐下。
云轩有点乏,靠着床头半躺着,看着秦月笑道:“去年中秋节,你怎么知道我上了虎山望月亭,难道你是我肚里的蛔虫?”
秦月见问,“扑哧”一笑,道:“因为你是我肚里的蛔虫,所以你到哪里,我都知道。”云轩仍是不解,非要她讲明不可。秦月笑道:“你呀,真笨!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啊!”
“我几时告诉你了?又在蒙我。”
秦月见他真的不明白,一五一十地细细道来:“你看,你的中秋诗是五言绝句。第一联‘中天悬明月,千里何茫然。’只有站在高处,才能有‘千里’的感觉。也只有山上,才能看到微微的雾气弥漫中,万物‘茫然’景色。再有,你如果在校园内,肯定看不到汉江,哪来的‘惟有汉江水,犹自照人寒’之句。”
云轩见她说得非常有意思,道:“那你说说,你那一首诗,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
秦月见他问,有点儿撒娇。小鸟依人,歪到云轩身旁,慢声细语地说道:“我不会说,要你给我说。”
云轩细细地回想她那四句诗,默默地念了几遍,道:“第一句‘树上寒蝉泣碧清’,是说知了在秋风中哭泣,比喻你孤独无依和我冷酷无情。第二句‘树下单衣和月行’,诉说你孤独一人,在秋风中感到阵阵寒意,也还有怨我无情的意思。第三句‘遥念萧郎长望月’是说你对我的思念,想象着我仰望明月,对你思念。第四句‘细数秋声到天明’,是说你因为相思,而彻夜难眠。”
秦月娇声道:“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我只是写出了当时的感觉,还没有你描述的那么凄惨。当时,我只是想,我还着我爱人的孩子,感到很幸福。我要把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这是我这辈子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我一人在月光下行走,有两个原因。一是我觉得秦月这个名字,你改得好。我也因此更喜欢明月了。二是为了分娩方便。我买了一些孕妇必读之类的书。书上就是这么说的。”
云轩听着,不由得流下泪来,紧紧地搂住秦月。那位置,就和当初临江楼一样。想到当时看手相,说秦月一生无育,不由得一声长叹。秦月似乎也同时想到那事,说道:“轩哥,凡事命中有定,不是人能左右的。”
云轩将秦月搂到怀里,吻着她,“都是我不好,当初胡说八道。哪料到一言成谶。”
“这就更怨不得你了,手相上都是这么定的,命里就一定是这样。”秦月偎依着说。
“我不信那个。如果不是我那么自私、无情,你就不会到乡下。在汉州的医院,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不知道,轩哥,我没想到会怀孕。和汉大老师两年多,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一直都没有怀孕。我真的到医院看过。医生说,已经符合不孕症的诊断标准了。所以,当你说我终身不育时,我还当是真的呢。去年春天,我知道自己怀孕了,非常幸福。怀的是我爱人的骨肉,我一定要把他生下来。这,肯定不能让你知道。去年夏天离开你,是我计划好的。我不想影响你的事业和家庭,不会让人知道你是孩子的父亲。我幻想,把他抚养大,看见他就是看见你。我本来能做到的,只是命不好。”
云轩为她的深情感动,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着,“你放心,我会用我的一生来爱你。只是我比你大着十五六岁,太委屈你了。有一天我死了,你一人在世上多凄苦……”
秦月忙地捂住云轩的嘴,“快别这么说。轩哥,你有你的事业、家庭。我只想你有空常来看我,就够了。”
“月儿,”云轩第一次这么称呼她,“这和事业什么的无关,爱情,是纯粹的。是你让我懂得什么是爱情。我会把你当作一个女人爱一辈子,当作妻子爱一辈子。”
秦月道:“不行的,轩哥。你是有身份的人,万不能因为我,使你身败名裂。这一点,我早就想清楚了。你一定要听我的,把我当女人爱一辈子就够了。千万,千万!”
“万事随缘,这可是你说的。”云轩看看表,已经不早了,便动手解秦月的怀。秦月伸手挡开:“别在这里混了,留点精神,回家‘交公粮’吧!我也累了,早点休息。”
云轩被她说到痒处,颇为尴尬。无奈地摇摇头,吻了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