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

子在川上曰

　　1
　　晚上，一回到家里，小儿子就扑过来抱着我的腿，说：“亲亲爸爸，经常来找我玩的那个小朋友死了。他的奶奶都哭晕死过去了。”
　　我大吃一惊，看向妻，妻摇摇头，表示不清楚。我又望向妻的姐姐，她跟小朋友的奶奶关系很好，经常一起去买菜。她也摇了摇头，说她这几天玩游戏，都三天没下楼了。妻便问：“宝贝，你听谁说的？”
　　“是另一个小朋友告诉我的。”停了一下后他却忽然又问：“小朋友死了，是不是他的奶奶从此之后就没有宝宝了？”
　　小儿子嘴中的小朋友今年三岁，一个粉雕玉琢般的男孩，长得特别漂亮可爱。大我小儿子六个月，也住在我们小区，经常牵着奶奶过来串门。奶奶同我姨姐聊天，两个小家伙就躲在房间里玩我买的全套铠甲勇士的玩具。听姨姐说，小朋友的爸爸是一个包工头，经常承包一些装修之类的工程来做。妈妈不做事，成天在小区里的茶馆打麻将。奶奶除了做饭洗衣外，还要带着孙子去附近医院上八个小时的班，做清洁工，每个月1200元的月工资。
　　有一次，我回家吃午饭。奶奶又带着他的孙子过来了。我看到奶奶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的样子，就问是怎么一回事。小孙子说：“妈妈今天没打麻将，做了好多好吃的菜。我和奶奶下班回来，她只让我吃，不让奶奶吃，还说奶奶想吃就自己去买，别吃她做的。”
　　“你妈妈做得对吗？”我问。
　　小家伙大声地回答：“妈妈坏死拉，奶奶每天都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她还不让奶奶吃饭，所以我也不吃，再好吃的菜我也不吃。”
　　奶奶听了，紧紧地抱着小孙子，满脸都是泪水。
　　
　　2
　　第二天，我特意去看了一下，门窗都关得紧紧的，没有看到奶奶，阳台上原来晾晒的小孩子衣服却一件也没有了。第三天，我过去看，还是没看到人。第四天，没人。我开始相信小儿子说的是真的了。
　　大约是一个星期后，我晚上下班后，进了小区，发现奶奶在我前面慢慢地走着，身子很虚弱，摇晃着走了几步路后，就停下来喘几口气。我赶紧走过去扶着她，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朝我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说话。我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前，她却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说：“谢谢你了，我歇一口气后再开门。”
　　我站在那里，想确认一下小朋友是不是真的死了，又怕奶奶伤心。就在我迟疑犹豫不决的时候，奶奶开口了：“以后呀，你的小儿子如果病了，千万不要送到附近的镇人民医院，那里的医生都是骗子，只知道骗钱。我在那里做了五年清洁工，我的孙子本来还有救的。可送进去了之后，他们要我先交这样的费用那样的费用。等我把费用全部凑齐后，他们才开始抢救，这时，都过去快一个小时了，已经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了。后来，我看到情况不对，要求医院安排救护车转到市人民医院。可他们却又不愿意把赚钱的机会让给别人，说他们完全有把握治好我的孙子。都是骗子，都是骗子呀！”
　　“什么病？”我问道。奶奶回答道：“食物中毒。”
　　“他的妈妈呢？”我又问。“回老家了，还没赶过来。”
　　看到奶奶的神色不对，我不敢再问了。奶奶却突然崩溃了，嚎啕大哭：“我的宝贝孙子呀，我都六十多岁了，还出去打工，就是为了多赚钱，多攒点学费好让你以后多读书，有出息的。你说长大后要对奶奶最好的，不跟爸爸妈妈一样凶奶奶的，可你就去了。宝贝孙子，奶奶心痛呀。呜呜呜......也许，过不了多长时间，奶奶就下来陪你了。”
　　
　　3
　　周末，我带着妻和小儿子在小区里随便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网球场。看到奶奶一个人坐在球场边上的台阶上发呆，我和妻也走了过去，同她打了一声招呼后，坐在旁边看一群中学生打网球。
　　奶奶看着我的小儿子，眼泪又出来了。她把头侧过来同我说：“害死我孙子的那伙歹徒给抓住了。”
　　我大吃一惊，问道：“您不是说是食物中毒吗？”
　　“是呀。可是是被人毒死的。我孙子他妈不学好，好吃懒做，喜欢赌博。为了凑赌本，就跟着别人贩毒。贩毒可是杀头的事情呀，果然，上个月就被警察给抓起来了。她熬不住，就把她的老大也供出来了。但是警察那次没有抓住那个黑社会老大，让他给跑了。然后黑老大就扬言要让我们断子绝孙，要报复我们。他先是指使别人开车撞伤了我儿子，把一条腿给压断了。后来，就把我的孙子给毒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