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妙联撷英

奉旨填词柳三

自古中华巾帼，豪气不让须眉。在堪称民族艺术明珠的中国楹联中，女性们撰写的楹联格外引人注目，倍受青睐。号称“鉴湖女侠”的近代民主革命家秋瑾，她1905年在日本惊闻母亲病逝噩耗，悲从中来，撰写挽联寄托哀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奉母百年岂足？哀哉数朝卧病，何意撒手竟长逝，只享春秋六二；爱我国矣志未酬，育我身矣恩未报，愧儿七尺微躯！幸也他日流芳，应是慈容无再见，难寻瑶岛三千。”上联沉痛表达远在异国他邦孝女悼母之情，下联抒发了爱国爱民爱母之心，巾帼英雄之气毕现。浙江天姥山有座“动石夫人庙”，相传南宋时金兵入侵，有一老妇推山头巨石抵挡住了金兵，保存了浙东片土，后人建祠以祀。有一次，秋瑾路过这里，听了“动石夫人”的故事，她有感而发撰留一联：“如斯巾帼女儿，有志复仇能动石；多少须眉男子，无人倡议敢排金”。此联对仗工整，可见秋瑾这位才女的确多才。
著名的妇女运动领袖、女革命家宋庆龄生前撰写了不少佳联妙对，中国民主革命先驱孙中山先生于1925年3月病逝于上海，其先生的夫人宋庆龄痛不欲生，饱蘸热泪撰写了三副挽联哀悼：“先生先行，因求大公舍小我；后人后继，誓变曲径为通途”。“志在求大同，热爱黎民热爱我；星沉乱方寸，痛哭社稷痛哭君”。联句写孙中山为实现“天下为公”的夙愿，不顾安危，毅然北上，谈判未成身先死。“小我”既指孙中山本人，也指宋庆龄自己，妙语双关，令人叫绝。联语也写出悲痛之中的宋庆龄决心继承和完成孙中山遗志。联语对仗工整，可见联功不凡！“负改造宏图，许世以身，有功于民，有功于国，斯人卓著千秋业；综生平伟绩，大书其事，或布在方，或布在策，此后流传万古名。”联语高度评价孙中山先生的丰功伟绩，抒发了誓继先烈遗志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坚强决心。当年国民党反动派制造了震惊全国的“平江惨案”，杀害新四军官兵数十人，宋庆龄义愤燃腔，撰联表达对烈士的哀思和对正义斗争的支持：“和平大业犹赊，贤劳正赖，何竟中道捐弃，碧血长天永留恨；民主曙光初吐，瞻望方殷，难堪噩耗惊传，苍天土地尽含悲”。联语不言而喻，大义凛然。
廖仲恺的夫人何香凝也是一位对联爱好者。1925年8月，孙中山先生的亲密战友廖仲恺被反动分子暗杀。其夫人、杰出的女革命家何香凝撰挽联：“致命本预期，只国难党纷，赞理正需人，一瞑能无遗痛憾；先灵应勉慰，使完功计事，同魄齐奋力，举家何惜供牺牲。”她含泪撰了这样一副充满人情味、爱国心的对联：“夫妻恩，今世未全来世再；儿女情，两人共负一人完”。著名女书法家肖娴平生主张“作书吟对，关乎性情，通乎造化”，她撰留有许多脍炙人口的对联，其中有题赠淮安吴承恩纪念馆的短联：“伏怪以力，取经唯诚”，言简意赅，颇富哲理地概括了《西游记》的中心内容。在她南京寓所“枕琴室”挂着她撰的对联：“廉不言贪，勤不言苦；尊其所闻，行其所知”，寥寥16字表明了她对治学勤奋，作风正派的自勉。世人敬仰的邓颖超大姐撰联也颇有水平，她20世纪40年代在八路军重庆办事处时，曾赠冯玉祥将军这样一副寿联：“写诗写文章，亦庄亦谐如口出；反帝反封建，不屈不挠见胸期”。原来邓颖超的母亲杨振德是一位喜爱对联的女中豪杰，给予邓颖超很好的联艺熏陶。杨振德女士撰过不少对仗工整，艺术性、思想性俱强的名联。如：“靠权势，靠钱财，不如靠技术；从父子，从丈夫，哪及从自己”“相处相知相爱慕，自成情侣无需父母命；互学互助互敬重，天生夫妻何必媒妁言”。
像这样令人扼腕赞叹的楹联还有著名政治活动家，国际妇女运动领袖史良悼念李公朴、闻一多的挽联：“追悼遍中国，到此方知民主贵；责难来海外，如今转笑暴徒痴。”不仅是古今著名女性能写出这种高格调的楹联，就连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平凡女性也能撰写含义深长，给人启迪的佳联。据说有一位身罹绝症的妇女，临终前强支病体遗下一副相夫教子联，才含笑而去，联日：“我别良人去矣，大丈夫何患无妻，倘他年絮语床头，莫向新妻话旧母；儿随严父卧也，小儿女终当有母，待异日承欢膝下，要知继母即亲娘。”这自挽联读来扣人心弦，催人泪下，字里行间，辉映出这位胸怀旷达的贤妻良母的崇高形象，揩泪静思，回味无穷。
清末，安徽出了个著名女联家吴芝瑛，她19岁时嫁与无锡一官员。八国联军侵华时，吴芝瑛充分展示其才华，撰作了许多对联讽刺腐败无能的清政府，号召民众抵御外侮。如“振中华，掌政须似秦皇汉武；斗洋寇，挥戈应如继光则徐。”当时吴芝瑛女士一直支持秋瑾从事妇女解放和反清斗争。在一次聚会中，她挥毫题写了一副对联赠与秋瑾：“今日何年，共诸君几许头颅，来此一堂痛饮；万方多难，与四海同胞手足，竞雄世纪新元”。绍兴秋瑾故居有副对联，也是出自吴女士之手，联语云：“英雄尚毅力，志士多苦心”。秋瑾被捕牺牲的噩耗传到日本，时任留日女学生会会长的唐群英悲痛万分，挽之以联：“革命潮流是秋风吹起；自由花蕊要血雨催开”，此联思想性、艺术性俱佳，被广为称颂。
著名革命烈士夏明翰的母亲陈云凤，生于一个仕宦之家，从小遍览经史子集，熟读诗词歌赋。一天，她的长孙夏德辕对她说，有一下联尚无人对得好，联云：“李太白春夜宴桃李，桃花太红李太白”，联句写的是唐代大诗人李白。陈云凤看后，稍加思索便用典对上了：“柳如是良宵攀松柳，松荫如斯柳如是。”寓意深刻联语中的“柳如是”乃明末名妓，后为江南才子钱谦益妾，能诗善画。文坛名匠冰心女士自小受先辈影响，一辈子与对联结下不解之缘，在她的许多散文佳作中屡有对联出现。1924年，她从美国疗养院寄回一副集清人龚自珍的诗句对联：“世事沧桑心事定；胸中海域梦中飞”。1930年，冰心的母亲在沪逝世，她代父撰联哀悼：“教养全赖卿贤，五个月病榻呻吟，最可怜娇儿爱婿，几辈伤心失慈母；晚近方知我老，四十载春光顿歇，哪忍看稚孙弱媳，承欢强笑举家和”。这两副对联平仄对仗都十分工整，联意流畅而且极富文采。
嵌字联是我国联苑一朵奇葩。郭沫若的夫人于立群1938年曾撰过一副自勉的妙联，三处嵌入了自已的名字：“立德立言乃是立功之本；群有群享须从群治得来”，在当时来说，这副嵌字联堪称标新立异了。1936年秋，鲁迅先生吊念委员会收到的挽联有一部份是妇女界名人献的，胡子婴女士所撰的挽联很独特，令人刮目相看：“国家事岂有此理，正需要先生不断咒骂；悲痛中别无他说，只好劝大众继续斗争”。新中国成立后，我国巾帼联手层出不穷。1982年，著名的粤剧表演艺术家红线女为悼念一位粤剧演员，运用对比手法撰此精妙的挽联：“旧社会，苦谋生，闯州过府，遭恶棍持枪索命，更辱为擘口仔；新世界，为人民，上山下乡，献绝招发展粤剧，被尊为艺术家”。女人与男人，犹如一副对联的上联与下联，不能说谁比谁差、谁比谁強。联艺当阴阳相合方能相辅相存光彩夺目。有幸品赏古今中华联苑中这些独具芬芳的奇葩，我禁不住由衷地赞叹：中华巾帼对联真不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