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子夏问曰:“《关雎》何以为《国风》始也?”孔子曰:“《关雎》之至矣乎!夫《关雎》之人,仰则天,俯则地,幽幽冥冥,德之所藏,纷纷沸沸,道之所行,虽神龙化,斐斐文章。大哉《关雎》之道也,万物之所系,羣生之所悬命也,河洛出《书图》,麟鳯翔乎郊。不由《关雎》之道,则《关雎》之事将奚由至矣哉?夫六经之策,皆归论汲汲,盖取之乎《关雎》。《关雎》之事大矣哉!冯冯翊翊,自东自西,自南自北,无思不服。子其勉强之,思服之。天地之间,生民之属,王道之原,不外此矣。”子夏喟然叹曰:“大哉《关雎》,乃天地之基地。”《诗》曰:“钟鼓乐之。” 第二章 孔子抱圣人之心,彷徨乎道德之域,逍遥乎无形之乡,倚天理,观人情,明终始,知得失。故兴仁义,厌势利,以持养之。于时周室微,王道绝,诸侯力政,强劫弱,众暴寡,百姓靡安,莫之纪纲,礼仪废坏,人伦不理。于是孔子自东自西,自南自北,匍匐救之。 第三章 王者之政,贤能不待次而举,不肖不待须而废,元恶不待教而诛,中庸不待政而化。分未定也,则有昭穆。虽公卿大夫之子孙也,行绝礼义,则归之庶人。虽庶民之子孙也,积文学,正身行,能礼义,则归之士大夫。反侧之民,牧而试之,须而待之,安则畜,不安则弃。五疾之民,上收而事之。官施而衣食之,材行反时者,死无赦,谓之天诛。是王者之政也。《诗》曰:“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第四章 君者,民之源也。源清则流清,源浊则流浊。故有社稷者,不能爱其民,而求民亲己爱己,不可得也。民不亲不爱,而求为己用,为己死,不可得也。民弗为用,弗为死,而求兵之劲,城之固,不可得也。兵不劲,城不固,而欲不危削灭亡,不可得也。夫危削灭亡之情,皆积于此,而求安乐是闻,不亦难乎?是枉生者也。悲夫!枉生者不须时而灭亡矣。故人主欲强固安乐,莫若反己。欲附下一民,则莫若反之政。欲修政美俗,则莫若求其人。彼其人者,联系今之世,而志乎古之道。以天下之王公莫之好也,而是子独好之。以民莫之为也,而是子独为之也。抑好之者贫,为之者穷,而是子犹为之,而无是须臾怠焉。差焉独明夫先王所以遇之者,所以失之者,知国之安危臧否,若别白黑,则是其人也。人主欲强固安乐,则莫若与其人用之,巨用之,则天下为一,诸侯为臣。小用之,则威行邻国。莫之能御。若殷之用伊尹,周之遇太公,可谓巨用之矣。齐之用管仲,楚之用孙叔敖,可为小用之矣。巨用之者如彼,小用之者如此也。故曰:驳而霸,无一而亡。《诗》曰:“四国无政,不用其良。”不用其良臣而不亡者,未之有也。 第五章 造父,天下之善御者矣,无车马则无所见其能。羿,天下之善射者矣,无弓矢则无所见其巧。彼大儒者,善调一天下者也,无百里之地,四无所见其功。夫车固马选而不能以致千里者,则非造父也。弓调矢直而不能射远中微者,则非羿也。用百里之地而不能调一天下制四夷者,则非大儒也。彼大儒者,虽隐居穷巷陋室,无置锥之地,而王公不能与之争名矣。用百里之地,则千里之国不能与之争胜矣。棰笞暴国,一齐天下,莫之能倾,是大儒之勋也。其言有类,其行有礼,其举事无悔,其持险应变曲当,与时迁徙,与世偃仰,千举万变,其道一也,是大儒之稽也。故有俗人者,有俗儒者,有雅儒者,有大儒者。耳不闻学,行无正义,迷迷然以富利为隆,是俗人也。逢衣博带,略法先王而不足于乱世,术谬学杂,举不知法先王而壹制度,不知隆礼义而杀《诗》《书》,其衣冠行为已同于世俗,而不知其恶也。言谈议说已无异于老墨,而不知分。是俗儒者也。法先生,一制度,言行有大法,而明不能济法教之所不及,闻见之所示至,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内不自诬,外不诬人,以是尊贤敬法,而不敢怠傲焉。是雅儒者也。法先王依礼义,以浅持博,以一行万。茍有仁义之类,虽鸟兽若别黑白。奇物变怪,所未尝闻见,卒然起一方,则法统类以应之,无所疑作(下加心),援法而度之,奄然如合符节。是大儒者也。故人主用俗人,则万乘之国亡。用俗儒,则万乘之国存。用雅儒,则千里之国安。用大儒,则百里之地,久而三年,天下为一,诸侯为臣。用万乘之国则举错而定,一朝而白。《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可谓白矣。文王亦可谓大儒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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