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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板桥的“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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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9 10: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说起郑板桥,人们总忘不了一个“怪”字。他的诗词怪。平生弄诗极不喜“抄经摘史”,更看不惯词华赫烁、义旨全无的“小儒”之作,身体力行的是那些“纵横议论析时事”的有血性的作品。他的书法怪。不袭书人旧套,将真草隶篆捣泥和面一般,硬是揉出个“骡子效应”的“六分半书”。他的画怪。画竹画兰画石,自谓是“无古无今”目的是“舒其沉闷”唯自运机杼而已。
    郑析桥“怪”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终于,在一个寒气逼人的隆冬,我点读起《郑板桥全集》来。我想拂去时光的尘埃,看到一个完整的板桥,我想撩去怪诞的面纱,认识一个真正的板桥。
    郑板桥,出身贫寒,三岁丧母,自幼饱尝生活的艰辛,后在扬州以卖画维持生计,直到四十三岁时,才考中进士。后于山东的范县、潍县为官。十二年里,他老人家一直未得调升晋级,始终官不过七品,或许就因为这种特殊的生活经历,才最终铸成了郑板桥的平民灵魂。
    他没有官场的恶习。公务之余,操笔弄墨,生活在一个如诗如梦的艺术世界里。十二年的官场生活不算短,但他仍没有进入“吏”的圈子,他不习惯屈节侍尊,交结权贵;不习惯醉生梦死,沉溺酒色;不习惯上瞒下欺;不习惯以自己职务的方便去勒索钱财、中饮私囊。他压根就没把自己当成个官。他忧心仲仲的是怕“无功于国,于德于民”,他在给同年长辈、时任巡抚的包括的诗中写道:“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闻竹林风声,想到百姓呻吟;见竹子枝叶,想到百姓小事。一个对人民生活缺乏深刻体验与同情的人是绝不会有这种诗情的,难怪他在给亲友的信中多次申述:“平生最重农夫”、“我想天地间第一等人只有农夫”,“使天下无农夫,举世皆饿死”,正是因为他的根深深扎在民的一边。他同情百姓,从没有当时很多官僚所固有的等级观念。板桥外出巡视,从不鸣锣开道,不打“回避”、“肃静”的牌子,而这些,常常是官吏们摆身份、抖威风必不可少的“仪杖”。他不然。他只用一小吏打着个写有“板桥”二字的灯笼,默声不响的作前导。这种做法让当时的许多官吏嗤之以鼻,就连他的友人郑方坤也以为这“于州县一席,实不相宜”。但板桥在《喝道》诗中刚说:“我生性懒散,对于喝道、排衙实在受不了,宁愿脚穿草鞋,深入庄村。”他甚至连喝百姓一碗白开水都觉得惭愧。
    对百姓刻骨铭心的爱,不可避免地带进了他的诗画创作,影响了他的文艺观。他看不惯那些只写“造亭树、辩古玩、斗敬茶”的诗文,推崇杜甫、陆游的作品,尤其赞叹他们那些关心国计民生的诗作。他在写给堂弟郑墨的信中,对杜圣的“三别”、《兵车行》、《北征》、《洗兵车》等推崇备至,认为“只一开卷阅其题次,一种忧国忧民、忽悲忽喜之情以及宗庙、邱墟、关山、劳戍之苦宛然在目”。而对王维、赵子昂诸人的作品则不以为然。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若王摩洁、赵子昂辈不过唐宋间两画师耳,试看其平生诗主文,可曾一句道着民间痛痒没?”至于绘画,板桥一反封建士大夫的传统识见,并不认为完全是贵胄官僚的雅事,他认为“大丈夫不能立功天地,字养生民,而以区区笔墨供人玩好,非俗事而何?即使说雅,他认为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安享之人”也欣赏不了、欣赏不到,真正能从绘画中得到审美快感的,是那些“劳苦、贫病之人”,所以“吾画兰、画竹、画石,用以慰天下之劳人,非以供天下之安享人也”。
    作为一个汉族的小官吏,在民族歧视、压迫的阴影下,更有许多说不出的愤懑与苦恼。所谓“干隆盛世”其民族矛盾的尖锐并不见有丝毫地钝减。挚友杭世骏因条陈“泯满之见”被革职;同学陆骖因为文字狱而被戮尸,一贯耿直放言“不肯作甘言媚世”的板桥把已刻好的《诗抄》仔细审查,挑出那些容易触动统治者神经的内容从雕版上一一铲去。世上还有比自毁已作更让一个文人痛心的吗?“横涂竖抹千千幅,墨点无多泪点多”就是他当时内心的真实写照。
    对劳苦大众的同情、对民族压迫的愤慨、对个人仕途的不满,经常煎熬着他的心,而文禁的森严与残酷又使他只能将痛苦深埋心底,有时寄托于笔墨,也只能是曲笔而已。他时而横眉怒目,捶胸顿足;时而把酒临风,抑天长笑。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怪吧?官痞味十足的“清史稿·郑燮传”说:“郑燮,性落拓不羁,喜与禅宗尊宿及期门子弟游。日放言高谈,臧否人物,以是得狂名”官修的正史,要透过字面去思考那文字背后的东西,虽诡化遮掩,也终于罩不住板桥人性的正直之光。
    大家皆昏,你不昏;大家都睡,你偏醒;大家都贪,你不贪;大家缄口,你出声——你不是怪人是什么?光送你一个“狂”的恶号还不行,你得走人!于是郑燮——克柔——板桥,一头毛驴,两袖清风,高吟着“乌纱掷去不为官,囊橐萧萧两袖寒”离开了他出入十二年的县衙。他走了,依然扬州一画师。
    一册《板桥集》,一读再读而三读,终使我以文识人,重新认识了他。有清一代,真正像郑板桥这样的平民官吏又有几人?我依稀觉得,那“难得胡涂”的幌子后而涌动着的是一颗正直、善良、不屈的心,这“怪”的披风里,是诗苑千载名士,画坛一代宗师。
    ——板桥何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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