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行山里（三）

王常洲

   无忧无虑的日子似流水，眨眼间小麦该收割了，刘队长要我们帮队里割麦子。小伙子们都换上新衣裳，仿佛去赶庙会。
   麦地在漳河北岸。我们几个年轻人跑得快，到岸边一卷裤腿哗啦哗啦趟进水里。
   刘队长走得慢落在最后，急得哎哎直喊，我们也没留心。待我们登上了彼岸，一扭头见刘队长和一群妇女齐刷刷向我们招手，刘队长把双手合成喇叭状喊我们回去，原来是要我们背妇女过河。这是他们传下来的习俗，大概是照顾妇女的生理特点吧。
   几个年轻人都还没有结婚，一听要我们和女人零距离接触，怪不好意思的，所以都在岸边大眼瞪小眼站着，没有一个人行动。
   刘队长气得脸色变了，大声呵斥我们，骂我们心眼坏，故意看妇女们的笑话。
   三瓜地急忙辩解：俺那里的规矩和您这儿不一样，谁背女人才算是心眼坏呢！我们正感到进退两难，听三瓜地替大家辩解，都扑哧笑了，怂恿他先过去。
   三瓜地也不推辞，把镰刀一扔下了水，我们陆陆续续跟了过去。刘队长一见，赶紧吩咐妇女在岸边站好。
   三瓜地第一个上岸，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赶紧跑过去伏到他的背上，三瓜地扭扭脸不太情愿地背起了她。
   我背上是队长老婆，她抱着我的脖子咯咯直笑，柔软的奶子颤颤地摩挲着我的后肩，我难受极了，觉得那简直是两只刺猬在滚动。
   年喜背上是个俊俏姑娘，他不好意思把双手伸向后边拢姑娘大腿，姑娘自己坠臀蜷腿地坚持到河中心，可能是实在坚持不住了，腿一伸，裤脚和鞋子都湿了。过了河，年喜像做了亏心事一样，红着脸再不敢看姑娘一眼。
   在家就听说山西的妇女割麦快，这时几个年轻人都想逞能与她们见个高低。见队长老婆当先出马，就猜她是头把镰。我们立时眼里放光往手心吐唾沫，猫腰紧追。
   几个来回下来，小伙子们的新衣裳都变成了水里捞，但没有掉队的。我脸上的汗水流进眼内，渍得睁不开，就用袖子擦，劲不敢松。直追得队长老婆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喊着：！我草鸡啦！我才直起了腰。小伙子们互相看看，觉得个个像得胜的将军。
   老赵也赶上来了，他是我们一班人的哥哥头，家是井店东街的，三十多岁。她不像年轻人那样讲究，光着案板样宽的脊梁，累得呼哧呼哧的，接着队长老婆的话茬说：哎呀！我公鸡啦！小伙子们一听笑瘫了，姑娘们笑得抱成一团。
   中午，会计送来了饭，是米汤、馒头。我们都放开了肚肠，老赵一气喝了六碗汤还不解气。队长老婆给他数着，最后向大家宣布她观察的结果：老赵一共喝了八碗汤！于是又是一阵疯狂的笑。
   会计开我们的玩笑：后生们别走了，在这里安家落户吧！姑娘们尽你们挑！说罢又扭脸笑问姑娘：行不行？姑娘们只是笑，不怒不恼。
   一连割了两晌，老赵慢慢掉队了。妇女们七嘴八舌笑话他：老赵真草鸡了！老赵梗着脖子还击：我不是草鸡，我是公鸡！惹得妇女们又是一场好笑。

待续

寒烟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