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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期导读《唐诗鉴赏大辞典》(下)绝句篇——元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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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9 20: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元稹◎酬乐天频梦微之                 
 
  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 
  我今因病魂颠倒,惟梦闲人不梦君!
 
  这是一首和诗,写于唐宪宗元和十二年(817)。这时,元稹贬通州,白居易谪江州,两地迢迢数千里,通信十分困难。因此,诗一开始就说“山水万重书断绝”。现在,好不容易收到白居易寄来的一首诗,诗中告诉元稹,昨晚上又梦见了他。老朋友感情这样深挚,使他深深感动。诗的第二句乃说:“念君怜我梦相闻。”元稹在通州害过一场严重的疟疾,病后一直身体很坏,记忆衰退。但“我今因病”的“病”字还包含了更为沉重的精神上的苦闷,包含了无限凄苦之情。四句紧承三句说:由于我心神恍惚,不能自主,梦见的净是些不相干的人,偏偏没梦见你。与白居易寄来的诗相比,这一结句翻出新意。
 
  白诗是这样四句:“晨起临风一惆怅,通川湓水断相闻。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白诗不直说自己苦思成梦,却反以元稹为念,问他何事忆我,致使我昨夜梦君,这表现了对元稹处境的无限关心。诗从对面着墨,构思精巧,感情真挚。
 
  “梦”是一往情深的精神境界。白居易和元稹两个人都写了梦,但写法截然不同。白诗用记梦以抒念旧之情,元诗一反其意,以不曾入梦写凄苦心境。白诗用入梦写苦思,是事所常有,写人之常情;元诗用不能入梦写心境,是事所罕有,写人之至情。
 
  做梦包含了希望与绝望之间极深沉、极痛苦的感情。元稹更推进一层,把不能入梦的原因作了近乎离奇的解释:我本来可以控制自己的梦,和你梦里相逢,过去也曾多次梦见过你。但此刻,我的身心已被疾病折磨得神魂颠倒,所以“惟梦闲人不梦君”。这就把凄苦的心境写得入骨三分,内容也更为深广。再说,元稹这首诗是次韵和诗,在韵脚受限制的情况下,别出机杼,更是难得。
 
                (赖汉屏)    (二)
元稹◎重赠乐天                 
 
  休遣玲珑唱我诗,我诗多是别君词。 
  明朝又向江头别,月落潮平是去时。
 
  陆时雍《诗镜总论》说:“凡情无奇而自佳者,景不丽而自妙者,韵使之然也。”的确,有些抒情诗,看起来情景平常,手法也似无过人处,但读后令人回肠荡气,经久不忘。其艺术魅力主要来自回环往复的音乐节奏,及由此产生的“韵”或韵味。《重赠乐天》就是这样的一首抒情诗。它是元稹在与白居易一次别后重逢又将分手时的赠别之作。先当有诗赠别,所以此诗题为“重赠”。
 
  首句提到唱诗,便把读者引进离筵的环境之中。原诗题下自注:“乐人商玲珑(中唐有名歌唱家)能歌,歌予数十诗”,所以此句用“休遣玲珑唱我诗”作呼告起,发端奇突。唐代七绝重风调,常以否定、疑问等语势作波澜,如“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高適)、“休唱贞元供奉曲,当时朝士已无多”(刘禹锡),这类呼告语气容易造成动人的风韵。不过一般只用于三、四句。此句以“休遣”云云发端,劈头喝起,颇有先声夺人之感。
 
  好朋友难得重逢,分手之际同饮几杯美酒,听名歌手演唱几支歌曲,本是很愉快的事,何以要说“休唱”呢?次句就象是补充解释。原来筵上唱离歌,本已添人别恨,何况商玲珑演唱的大多是作者与对面的友人向来赠别之词呢,那不免令他从眼前情景回忆到往日情景,百感交集,难乎为情。呼告的第二人称语气,以及“君”字与“我”字同现句中,给人以亲切的感觉。上句以“我诗”结,此句以“我诗”起,就使得全诗起虽突兀而款接从容,音情有一弛一张之妙。句中点出“多”“别”,已暗逗后文的“又”“别”。
 
  三句从眼前想象“明朝”,“又”字上承“多”字,以“别”字贯串上下,诗意转折自然。四句则是诗人想象中分手时的情景。因为别“向江头”,要潮水稍退之后才能开船;而潮水涨落与月的运行有关,诗中写清晨落月,当近望日,潮水最大,所以“月落潮平是去时”的想象具体入微。诗以景结情,余韵不尽。
 
  此诗只说到就要分手(“明朝又向江头别”)和分手的时间(“月落潮平是去时”),便结束,通篇只是口头语、眼前景,可谓“情无奇”、“景不丽”,但读后却有无穷余味,给读者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原因何在呢?这是因为此诗虽内容单纯,语言浅显,却有一种萦回不已的音韵。它存在于“休遣”的呼告语势之中,存在于一、二句间“顶针”的修辞格中,也存在于“多”“别”与“又”“别”的反复和呼应之中,处处构成微妙的唱叹之致,传达出细腻的情感:故人多别之后重逢,本不愿再分开;但不得已又别,令人恋恋难舍。更加上诗人想象出在熹微的晨色中,潮平时刻的大江烟波浩渺,自己将别友而去的情景,更流露出无限的惋惜和惆怅。多别难得聚,刚聚又得别,这种人生聚散的情景,借助回环往复的音乐律感,就更能引起读者的共鸣。这里,音乐性对抒情性起了十分积极的作用。
 
                (周啸天)
  (三)元稹◎离思五首(其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从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此为悼念亡妻韦丛之作。诗人运用“索物以托情”的比兴手法,以精警的词句,赞美了夫妻之间的恩爱,表达了对韦丛的忠贞与怀念之情。
 
  首二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是从《孟子。尽心》篇“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变化而来的。两处用比相近,但《孟子》是明喻,以“观于海”比喻“游于圣人之门”,喻意显明;而这两句则是暗喻,喻意并不明显。沧海无比深广,因而使别处的水相形见绌。巫山有朝云峰,下临长江,云蒸霞蔚。据宋玉《高唐赋序》说,其云为神女所化,上属于天,下入于渊,茂如松榯,美若娇姬。因而,相形之下,别处的云就黯然失色了。“沧海”、“巫山”,是世间至大至美的形象,诗人引以为喻,从字面上看是说经历过“沧海”、“巫山”,对别处的水和云就难以看上眼了,实则是用来隐喻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有如沧海之水和巫山之云,其深广和美好是世间无与伦比的,因而除爱妻之外,再没有能使自己动情的女子了。
 
  “难为水”、“不是云”,情语也。这固然是元稹对妻子的偏爱之词,但象他们那样的夫妻感情,也确乎是很少有的。元稹在《遣悲怀》诗中有生动描述。因而第三句说自己信步经过“花丛”,懒于顾视,表示他对女色绝无眷恋之心了。
 
  第四句即承上说明“懒回顾”的原因。既然对亡妻如此情深,这里为什么却说“半缘修道半缘君”呢?元稹生平“身委《逍遥篇》,心付《头陀经》”(白居易《和答诗十首》赞元稹语),是尊佛奉道的。另外,这里的“修道”,也可以理解为专心于品德学问的修养。然而,尊佛奉道也好,修身治学也好,对元稹来说,都不过是心失所爱、悲伤无法解脱的一种感情上的寄托。“半缘修道”和“半缘君”所表达的忧思之情是一致的,而且,说“半缘修道”更觉含意深沉。清代秦朝釪《消寒诗话》以为,悼亡而曰“半缘君”,是薄情的表现,未免太不了解诗人的苦衷了。
 
  元稹这首绝句,不但取譬极高,抒情强烈,而且用笔极妙。前两句以极至的比喻写怀旧悼亡之情,“沧海”、“巫山”,词意豪壮,有悲歌传响、江河奔腾之势。后面,“懒回顾”、“半缘君”,顿使语势舒缓下来,转为曲婉深沉的抒情。张弛自如,变化有致,形成一种跌宕起伏的旋律。而就全诗情调而言,它言情而不庸俗,瑰丽而不浮艳,悲壮而不低沉,创造了唐人悼亡绝句中的绝胜境界。“曾经沧海”二句尤其为人称诵。
 
                (阎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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